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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秦書海也是一個重要角色,他是龍江市的老領導,做過市長、市委書記,現在又是省委常委、秘書長,當年尤心剛做縣委書記的時候,秦書海就沒少關照他。逢年過節,尤心剛也是經常到秦書海家裏送禮的人之一,就是有了秦書海的推薦,尤心剛才在兩年前升了副廳級,當上了龍江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從縣委書記到市委常委,這是非常關鍵的一步,沒有人關照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剛和王一鳴握過手,尤心剛連忙一路小跑到了秦書海麵前,點頭哈腰地說:“秘書長,老領導,歡迎啊歡迎!”

秦書海和他握了握手說:“小尤啊,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出息了!”

尤心剛滿臉堆笑,一連聲地說:“都是托秘書長的福嘛!”

秦書海笑著說:“你小子還算是有點良心啊!”

大家邊寒暄著邊走進了賓館的大廳裏。

工作人員早就安排好了各個領導的房間,閆俊傑、嶽寶峰陪同王一鳴很快就去了貴賓樓的總統套房。兩個人坐在客廳裏,王一鳴去了衛生間方便了一下,洗了洗臉,看了一下表,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該吃晚飯了。

王一鳴走出衛生間,閆俊傑和嶽寶峰連忙站起來,微笑著看著王一鳴。

王一鳴說:“走吧,吃飯去。”

閆俊傑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您呢。”

於是大家就出了貴賓樓,往二樓的餐廳走去。

今天的晚餐按照王一鳴的安排,依然是自助餐的形式。

王一鳴走進餐廳的時候,裏麵已經有十幾個人開始用餐了。大家看王一鳴進來了,都紛紛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王一鳴點了點頭,自己拿起一個碟子,像大家一樣,圍著兩排擺滿各種菜肴的不鏽鋼餐盆轉了轉,選了幾樣喜歡吃的東西,在一個空位子上坐下來。

閆俊傑和嶽寶峰也趕緊選了幾樣東西,陪著王一鳴坐下來。

一會兒孫玉梅也進來了,她微笑著衝王一鳴點了點頭,也匆匆忙忙地選了幾樣東西,看王一鳴那個桌子還有位子,連忙也擠過來。

雖然是自助餐,今天的飯菜標準還是挺高的,雞鴨魚肉,山珍海味,都有幾樣是拿手的,是龍江賓館多年來的招牌菜,口味還是相當不錯的。此外還有各種小點心,再加上那些南北小吃、湯湯水水的,三十多種花樣還是有的。

王一鳴邊吃邊和閆俊傑、嶽寶峰聊天。

王一鳴問閆俊傑:“俊傑啊,到龍江市工作,多長時間回一趟省城啊?”

閆俊傑說:“報告王書記,這個不固定,有時候兩個星期回一次,事情多了,一個多月才回去一次。”

王一鳴笑了笑說:“那弟妹不會埋怨我吧?把你放到龍江市,你們兩口子成了牛郎織女了。”

“不會,不會。我老婆也是公務員,處級幹部了,她對我充分理解。”閆俊傑說。

“你愛人在哪個單位工作?”王一鳴問。

“在省煙草局。”閆俊傑說。

“那不錯啊,工資收入比你還高吧?”王一鳴說。

“是的,是的,他們那裏,處級幹部每年的收入是二十五萬左右。畢竟是壟斷行業嗎,待遇優厚。”閆俊傑說。

煙草係統、電力係統,待遇好是出了名的,一般的人你就是擠破頭也進不去的。能夠在這些單位工作的,一般情況下都是關係特別硬的,有關鍵的領導說話,你才能進得去。王一鳴知道,周廣生的愛人就在省煙草局工作,李耀的愛人在省電力公司工作。現在終於知道了,閆俊傑的愛人也在省煙草局工作,還是處級幹部。看起來這些人都不傻,把自己的老婆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後院穩定了,自己幹什麽也就舒服了。

一開始閆俊傑的老婆也不在省煙草局工作,她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省第一建築公司財務科工作,做過財務科的副科長,科長。從八十年代開始,由於允許私人從事建築業,這些當年的老牌國企受到了極大衝擊,大批工人下崗失業,後來又紛紛改製,成了股份製公司。情況最差的時候,往往一年半載還沒有工資發。

當時省委組織部的部長是周廣生,閆俊傑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一處的處長,是周廣生比較鐵杆的小兄弟。

閆俊傑知道,周廣生的老婆何桂芬在省煙草局工作,一年的收入就有十幾萬,待遇好得不得了。何桂芬原來在省新華書店工作,做辦公室副主任。當時周廣生剛當上省政府的副省長不久,分管省煙草專賣局。省煙草局的局長老倪為了巴結周廣生,就主動提出幫何桂芬調動工作,到煙草局做銷售處副處長。這可是個肥缺啊,一年到頭可以在國內外飛來飛去,每年的收入更是無法估量。合法的收入就是幾十萬,還有各種灰色收入,到了哪裏,地方上的煙廠都要巴結巴結她啊。

當今時代,你說誰還會故意跟錢過不去啊!領導幹部也是人嘛!況且當時西江省的幹部風氣就是那樣的,省委書記謝青鬆和省長錢明貴帶頭搞腐敗,下麵的領導自然有樣學樣,大家誰都不說誰了。於是周廣生順水推舟把自己的老婆安排到了省煙草專賣局。

對周廣生老婆何桂芬的情況,閆俊傑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有一年春節,大年初一,閆俊傑兩口子到周廣生家裏拜年、送禮。

閆俊傑這個人比較懂禮貌,自從周廣生做了省委組織部長,每年的春節,隻要周廣生在省城,天一亮,閆俊傑就會帶著禮物到周廣生家裏拜年。見了周廣生的兒子大寶、二寶,自然每人要給一個一千元的大紅包。

那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像閆俊傑這樣的處級幹部,每個月的工資加上獎金也就是區區一千多塊,一次送出去兩千塊,是相當可以了。

當然,作為省委組織部的幹部一處處長,巴結閆俊傑的人還是挺多的,逢年過節他也沒少收禮,當時的社會風氣就是這個樣子的,下麵的縣委書記、縣長到了省城裏,想要結識閆俊傑,請吃一頓飯,隨隨便便就是幾千塊。喝的人頭馬、拉菲等洋酒,一瓶就是幾百塊。

在周廣生家裏,何桂芬和閆俊傑的老婆陳虹拉起了家常。

何桂芬問:“小陳啊,你在哪個單位工作?”

陳虹說:“嫂子,我在省一建。”

何桂芬問:“現在效益怎麽樣?”

陳虹不好意思地說:“情況非常不好,有時候半年還發不下來工資。整個公司三千多人下崗,有的女工都出去做小姐了。”

何桂芬說:“這樣啊,那你到我們單位來吧!”

陳虹喜出望外地說:“嫂子,我要是能調到你們單位,就是當保安,打掃衛生,我都願意。”

何桂芬說:“看你說的,你是幹部身份,財務科科長,到我們單位,你還可以幹財務。”

陳虹說:“嫂子,你要是把我的工作調動了,我這一輩子就是當牛做馬也無法報答您的恩情啊!”

何桂芬說:“你這個事情,說難辦,比登天還難!說好辦,也就是我們家老周一句話的事。他和倪國富最熟了,他給倪國富打個電話,或者寫個條子,就成了。”

兩個女人的談話自然一字不漏地讓對麵的周廣生和閆俊傑聽到了。

周廣生這個人本來就比較仗義,喜歡為部下辦事情,這樣顯得他神通廣大,是個老大的樣子。

他看了一眼閆俊傑說:“小陳這個工作,是該調動一下了,總不能等著下崗失業吧!”

閆俊傑就等著他說這句話呢!鞍前馬後地伺候周廣生幾年了,就是為了讓周廣生良心發現,主動為自己辦些具體的事情。

閆俊傑對周廣生說:“老板,實在是不好意思,又給您和嫂子添麻煩了!”

周廣生豪氣地說:“你是我小兄弟,我不罩著你,誰罩著你?!等著,過幾天上班,我就給老倪打電話。”

當時倪國富是省煙草專賣局的局長。

過了一個多月,陳虹的調令就下來了,到省煙草專賣局財務處做主任科員。

周廣生果然沒有食言。人家兩口子確實比較體恤下屬,所以在西江省裏威望一直很高。多少處級幹部、廳級幹部曾經受到他們兩口子的關照啊。

周廣生當了五年的省委組織部長,又升了省委副書記。閆俊傑在他的關照下從幹部一處處長升了省委組織部部務委員,此後論資排輩,在省委組織部當上了副部長、常務副部長,也成了正廳級幹部。

王一鳴到了西江省工作的時候,和周廣生的關係一直都不錯,周廣生向王一鳴多次推薦了自己的小兄弟閆俊傑。

閆俊傑為人比較靈活,做事也踏實,精明強幹,在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這個關鍵的位子上,經常向王一鳴匯報工作,打探出什麽消息後,第一時間也會通知王一鳴。

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在省裏的正廳級幹部中,是個非同尋常的位子,別看僅僅是個正廳級的崗位,卻掌握了全省廳級幹部的信息和調配建議權,是省委書記的主要參謀之一,在用人權方麵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再說了,閆俊傑在省委組織部工作了二十多年,裏麵的彎彎繞一清二楚。王一鳴作為一個外來戶,對西江省官場上的情況還不太了解,需要有一個本地人出謀劃策,而閆俊傑正好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一個關鍵的位子上可以對王一鳴有所幫助。這也是他得到王一鳴信任的原因之一。

跟著王一鳴鞍前馬後服務了三年多,他終於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出任龍江市委書記。如果不出意外,三年後,他也有可能榮升副省級幹部。

此時的飯桌上陪著王一鳴吃飯的除了龍江市委書記閆俊傑之外,還有龍江市委副書記、市長嶽寶峰和省委常委、副省長孫玉梅。

從私人感情上來說,這三個人中間和王一鳴最為親近的,無疑是省委常委、副省長孫玉梅了,這一次陪同王一鳴視察,兩個人由一般的革命同誌真正演變成了同誌加情人的關係,這也是王一鳴到了西江省之後,第一次和老婆之外的女性發生了親密關係,從法律上來說,這在當今的社會並不違法。成年男女之間有了婚外情,這在社會上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從道德上來說是不道德的,男女一方出軌,對婚姻內的另一方都是會帶來傷害的,也是不公平的。因為你辜負了對方的信任,沒有履行忠實婚姻的義務。

作為孫玉梅,她現在是單身,和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發生關係,是自己的私事,心甘情願,誰想幹涉也幹涉不了。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她和王一鳴都是高級領導幹部,這個在黨內就是違反黨紀了。在目前的社會,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在男女關係方麵是相當自由的,是沒有任何人幹涉的。

但領導幹部就不同了,特別是像王一鳴這樣的高級領導幹部,搞婚外情,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性發生關係,都是違反組織紀律的。

毋庸諱言,我黨在黨紀國法方麵出台的規定不可謂不多,但是具體的效果如何,相信大家自己心裏都有數。

像王一鳴這樣的高級領導幹部,年富力強,常年一個人奔波在外,把老婆、孩子留在京城裏,一忙起來兩口子幾個月不能見麵,正常的生理需求都無法滿足,你說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一個各方麵都非常優秀的女性闖進了王一鳴的生活,王一鳴他能夠拒絕嗎?他就是想拒絕,他拒絕得了嗎?人家女人已經主動撲到他懷裏了,他還能坐懷不亂嗎?他也是人啊,一時衝動,也會做出糊塗的事情。實在是壓抑得太久了,也需要痛快淋漓地釋放啊。

要說有漏洞,這就是漏洞,高級幹部下派地方,造成了兩口子兩地分居,這就給男女雙方婚姻內出軌,客觀上造成了有利的條件。難怪老百姓編了順口溜說,幹部交流,浪費汽油;老婆辛苦,老公風流。

好在如今的社會,大家對男女關係比較寬容,成年人有個把情人,大家都司空見慣了。就是領導幹部,隻要你政治上沒有錯誤,經濟上沒有問題,僅僅就是耍幾個女朋友,隻要不過分,搞得滿城風雨,組織上基本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具體到西江省,現在他王一鳴是老大,在一個省裏,你說誰能管得了省委書記吧!譚士平是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他還要隨時向王一鳴匯報工作呢。讓他監督王一鳴,這可能嗎?!

再說得粗俗些,她孫玉梅就是一個怨女,王一鳴就是一個曠夫,兩個人都是資源閑置,如今烈火遇到幹柴,兩個人互相安慰一下,不影響革命工作,不影響自己的家庭,雙方的身體都得到了鍛煉,心理都得到了慰藉,兩個人更健康些,生活平添了不少的情趣,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你看孫玉梅,現在這幾天都是神采奕奕的,顯得更加珠圓玉潤,麵似桃花。女人嘛,誰能少得了愛情的滋潤呢!

在公開場合,王一鳴和孫玉梅根本不需用語言交流,兩個人眼神一碰撞,心裏什麽都有了。

所以孫玉梅隻是悶著頭喝湯、吃飯,偶爾看一下正對麵的王一鳴。

王一鳴也無需應酬她,在官場上,關係越是親密的雙方當事人,在公開場合越顯得不鹹不淡。相反,那些平常裏關係比較疏遠的人,就需要應酬一番了。

王一鳴和閆俊傑拉家常的時候,也不忘順便捎帶上嶽寶峰。

嶽寶峰到龍江市當市長已經一年多了,他也是兩地分居,老婆孩子都生活在省城裏。

王一鳴問他:“寶峰同誌,你家屬對你沒有意見吧?”

嶽寶峰笑了笑說:“有也沒有辦法啊,都是為了革命工作,隻能自己想辦法克服了。”

王一鳴問:“你愛人在哪個單位工作?”

嶽寶峰說:“報告王書記,我愛人在省工商銀行工作,也是處級幹部。”

王一鳴說:“銀行的,待遇也高,挺好嘛!”

王一鳴和嶽寶峰也是很熟悉的,王一鳴剛來西江省工作的時候,嶽寶峰還在省委辦公廳工作,是辦公廳的副主任。

嶽寶峰是省委辦公廳的筆杆子之一,鞍前馬後地伺候了好幾任省委書記,從一個一般幹部也做到了副廳級。楊春風到西江省工作以後,對他非常欣賞,省委的不少大材料都出自他的手筆。

因為他長期在省委辦公廳工作,沒有基層工作經驗,為了提拔重用他,楊春風就賞賜給他一個江城市委副書記的崗位。在副書記的位子上僅僅呆了一年,就下派到龍江市當了市委副書記、市長。這都是在楊春風退休之前就安排好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屬於是楊春風的鐵杆部下之一。

現在王一鳴當了省委書記,他也沒辦法,許多崗位上都是楊春風和劉放明的人,你要是看不上,都全部拿掉,那你就壞了官場上的規矩。再說了,拿掉了你用誰?你也沒有那麽多自己可以信賴的幹部啊。

對這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誰是誰的人,大家心裏都有數。

從根子上來說,如今的龍江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省委大院出來的幹部。市委書記閆俊傑曾經長期在省委組織部工作,市長嶽寶峰也在省委辦公廳工作了二十多年,兩個人二十多歲的時候就認識,如今在一個地市級黨政領導班子裏分別做班長和副班長,這也是一種緣分啊!按說兩個人應該好好相處,配合好對方的工作,把龍江市的黨風政風搞好,搞成一團和氣。

但當今的官場上,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天生的一對冤家,因為兩個人有太多的權力交叉,有太多的權力爭鬥,雖然不是明槍暗箭,但是暗地裏較勁是在所難免的。

作為市委書記,閆俊傑在市委大院裏說一不二。而嶽寶峰也不是軟柿子,他在市政府大院裏也是一言九鼎。

兩個人手下都團結了一部分廳級幹部、一部分處級幹部,各有各的山頭,各有各的勢力範圍,雙方明爭暗鬥是大家都看得見的。

王一鳴作為省委書記,最怕的就是一個地級市裏市委書記和市長鬧矛盾,鬧得不可開交,這樣就沒辦法開展工作。所以他到哪個地方視察,都要反複強調,大家在一個班子裏工作,要珍惜這個緣分,大事講原則,小事講風格,不要搞窩裏鬥,不要搞陰謀詭計,要光明正大,要維護領導班子的團結。

按照規矩,茶餘飯後,王一鳴都會單獨召見地方上的市委書記和市長,挨個談話,敲打敲打他們。

但現在是吃飯時間,公開場合,私密的事情是沒辦法談的,隻能談一下家長裏短,聯絡一下感情而已。

也就是二十多分鍾的時間,王一鳴就吃完了晚飯。

大家看王一鳴不吃了,也連忙放下了筷子。王一鳴關心地問孫玉梅:“吃好了嗎?”

孫玉梅說:“吃好了,吃好了,再吃就發胖了。”

王一鳴說:“胖點好,女人不能太瘦了,你看楊貴妃,珠圓玉潤才有女人味嘛!”

閆俊傑微笑著說:“我看孫省長比楊貴妃一點也不差!”

孫玉梅說:“謝謝誇獎,謝謝誇獎,但是為了身材,我還是得管住自己的嘴。”

王一鳴站了起來,大家就前呼後擁地陪著王一鳴往外走。

饒戰勝連忙快走幾步,跟上眾領導,他得時刻觀察著王一鳴,以免耽誤了領導的事情。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已經風卷殘雲,以最快的速度把肚子問題解決了。當秘書的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切圍著領導轉,不能出任何紕漏。

閆俊傑和嶽寶峰把王一鳴送到門口,王一鳴擺了擺手說:“你們兩個都進來,我有事情要問你們。”

本來王一鳴打算一個一個地談,但是王一鳴轉念一想,那樣不妥。

閆俊傑還無所謂,那是自己選拔的人,一切都好說。

但嶽寶峰就不一樣了,他一定會對王一鳴有看法,因為他本來就是楊春風的人,現在時時刻刻懷疑王一鳴會對他不信任,這個時候王一鳴如果單獨召見閆俊傑之後再單獨召見嶽寶峰,一旦有什麽敏感的問題,牽涉到雙方的利益,就有可能談崩,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為了顯得光明正大,一碗水端平,隻能是兩個人同時召見。這樣顯得不搞親親疏疏。

貴賓樓的總統套房有二百多個平方,客廳還是很大的。裝修豪華,絕對是按照五星級賓館的標準設計施工的。這裏就是為了接待到龍江市視察的國家領導人和省部級幹部才升級改造的。

王一鳴和閆俊傑、嶽寶峰麵對麵地坐下,饒戰勝給各位端茶遞水完畢,關上門就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三個人靜靜地坐著。

三個人當中,王一鳴是當之無愧的主角,氣場自然強大,他坐在沙發裏,若無其事地掃視了閆俊傑和嶽寶峰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今年上半年已經過去了,你們龍江市的情況怎麽樣?”

閆俊傑看了嶽寶峰一眼說:“我先說吧,你隨後補充。”

嶽寶峰點了點頭說:“好的。”

閆俊傑說:“報告王書記,從上半年的情況看,我們龍江市的發展勢頭還是很好的,具體來說,GDP增長11.2%,財政收入增長22%,城鎮居民人均收入增長8%,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9%。均好於去年的水平。”

在地方上當領導,熟悉各種數字是必須的,現在不是有個說法嗎,官出數字,數字出官。按照內行人的說法,這些數字都是統計部門按照地方主要領導的想法,按照各種統計口徑憑空製造出來的,隻具有參考價值,千萬不能當真。

對這些情況王一鳴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從上到下都是這樣搞的。數據造假,是當今中國社會的頑疾。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的一種風氣。現在就是想改變,他一個省委書記也是搞不掂的,隻能是順其自然吧。

王一鳴說:“光看數字還不行,你具體說說,我當初交待你的,到了龍江市要首先幹好三件大事,你是怎麽幹的?效果任何?”

原來幾個月前,王一鳴提名閆俊傑出任龍江市委書記,通過省委常委會的投票表決後,按照慣例,王一鳴和閆俊傑有一個任前談話。

那次談話在王一鳴的辦公室裏進行。

閆俊傑一進王一鳴的辦公室,就雙手握住王一鳴的手一連聲地說:“謝謝王書記,謝謝王書記,這一輩子我就是當牛做馬,也報答不了王書記的恩情啊!”

此時此刻,這是閆俊傑真實的感情流露。他知道,在當今的權力架構裏,沒有王一鳴的慧眼識珠,他閆俊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要想當上這個龍江市委書記,也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他是懷著萬分感激的心情出現在王一鳴的辦公室裏的。他在等待著王一鳴的訓示。

簡單的寒暄之後,雙方在沙發上坐下來,王一鳴說:“俊傑同誌,明天你就要走馬上任了,首先我祝賀你有了一個新的平台可以盡情地施展你的才華了。”

“都是托王書記的福,沒有您的精心栽培,就沒有我閆俊傑的今天!”閆俊傑謙虛地說。

“你明白這個就好,說實話,想要這個崗位的人都排成隊了。”王一鳴說。他說的確實是實話,這幾個月,上上下下有多少廳級幹部都在暗中活動,想要得到這個龍江市委書記的位子。他們各人找各人的路子,有的官員甚至到北京找和王一鳴熟識的官員,讓他們給王一鳴打電話說情。

王一鳴權衡利弊,覺得這個位子還是找一個自己比較熟悉、比較信任的官員去,畢竟龍江市前一段的震動太大了,領導班子幾乎淪陷,下一個市委書記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於是他就想到做事嚴謹、穩重可靠的閆俊傑。

正巧,周廣生也給王一鳴打了電話,推薦了閆俊傑。

周廣生說:“一鳴老弟啊,我向你推薦一個人選--閆俊傑,這小子在我手下工作那麽多年,十分敬業,可靠,人品也好,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王一鳴和周廣生的感情一直都不錯,於是就順水推舟,把閆俊傑作為第一人選上了省委常委會。

結果一點懸念都沒有,很快就通過了。

閆俊傑說:“多謝王書記的栽培。”

王一鳴說:“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心,交待幾個問題。”

閆俊傑一聽連忙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王一鳴的講話。

王一鳴說:“你這次能去龍江市擔任市委書記,是我力排眾議的結果。龍江市目前的局麵十分被動,你去了,要迅速抓好這樣幾件事。第一,要帶好隊伍,重建一個廉潔、高效的領導班子,鼓舞士氣,把大家的精氣神集中到幹好工作、加快發展上來。把龍江市的各項工作開展好,不能拖了全省的後腿。

“第二,要抓好龍江市的礦山治理整頓,再也不能遍地開花那樣搞了,浪費資源,汙染環境,該關閉的一定要關閉,爭取一年時間,啃下這個硬骨頭。不怕得罪任何人,我就是你堅強的後盾。

“第三,要關心基層困難群眾的生活,我們的老百姓實在是太不容易了,這麽多年,他們的生活還是那樣的水平,和非洲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比非洲都不如。我們的國家如今在國際上是個負責任的大國,到處向發展中國家捐款、援助,免除他們的債務,而在國內呢,我們卻有那麽多的老百姓還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就拿我們西江省來說,還有三百多萬的貧困人口,甚至在一些地方,還有人年平均收入不到一千元,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年代,一千元怎麽活?有人想過嗎?!如果我們的各級領導幹部還這樣漠視困難群眾的生活,那我們有一天真的會遭到天譴的!一個號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老百姓啊!所以你到了龍江市,不要搞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政績工程了,寧願少修幾條路,不建設什麽大廣場了,要眼睛向下看,多到基層走一走,看一看老百姓的真實生活水平,踏踏實實地為他們解決具體問題,不搞假政績,就是一個合格的好官。”

閆俊傑說:“好的,王書記,你的交待我記住了,我一定按照您說的去辦,做一個好官。”

這些都是當初王一鳴麵對麵交待閆俊傑的,這一次他舊事重提,就是想聽一聽閆俊傑的工作進展。

閆俊傑對這些自然是做了精心準備的,他胸有成竹地說:“王書記,是這樣,我到了龍江市工作以後,迅速召開了市委常委會,貫徹落實您的講話精神。我們市委常委會做了明確分工,成立了三個工作組。一個是領導幹部作風整頓工作組,由我任組長,重點是抓好全市的幹部作風整頓。一個是礦山治理整頓工作組,組長是嶽市長。一個是困難群眾幫扶工作組,組長是尤心剛。我要求各個工作組每個月開一次會,具體研究工作的進展情況,現在各個組都已經穩步地開展工作,各項工作都在推進中,估計到了年底,會有一個好的工作總結出來。”

王一鳴說:“很好,工作組成立了,人有了,下一步關鍵的就是狠抓落實。我現在特別關心礦山的治理整頓,這項工作你們開展得怎麽樣了?”

想起礦山,王一鳴腦海裏就浮現出到處是汙水、礦渣的金山縣的稀有金屬開發。真的是作孽啊!現在的人為了錢,什麽都不顧了。

嶽寶峰說:“報告王書記,按照您的指示,我們龍江市成立了礦山治理整頓工作組,由我任組長,首先對全市的礦山做了一個摸底統計。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全市非法開采的礦山達到四百六十五個。每年盜采國家的各種礦產資源達到一百多億元。我們計劃在今年全部關閉這四百六十五個非法開采的礦山。明年開始,對那些規模小,安全設施不達標的礦山進行兼並重組,做大做強全市的采掘業。目前各項工作都在穩步推進中。”

王一鳴聽了不斷點頭說:“這個好,這個好。以前為什麽該關閉的礦山關閉不了,一個關鍵的環節就是各級領導幹部做了保護傘,像吳超傑,本來是紀檢書記,管幹部的,他卻插手礦山事務,在裏麵拿幹股。他出麵說情,下麵的縣委書記自然沒人敢得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我們的各級領導幹部一旦發現還和那些礦老板勾勾搭搭,我的意見是發現一個處理一個,絕不姑息。”

閆俊傑和嶽寶峰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談了二十多分鍾,王一鳴看了看時間,正好是晚上七點鍾,該看中央台的《新聞聯播》了。作為黨的高級領導幹部,看《新聞聯播》,了解國家大事是必須的。

王一鳴揮了揮手說:“好吧,你們可以走了,我看一下新聞。”

閆俊傑和嶽寶峰連忙站起來告辭。

饒戰勝過來為王一鳴開了電視機,調好台,坐在旁邊陪著王一鳴看電視。

看完中央台的《新聞聯播》,緊接著看西江省電視台的《西江新聞》,王一鳴看到,自己今天上了頭條,上午在江左縣的考察都出現在鏡頭裏了。真的要感謝電視台的那些記者們,他們隨時隨地都把領導幹部的行蹤記錄在鏡頭裏,讓全省人民得以仔細觀摩。

王一鳴看了看自己在鏡頭裏的表現,中規中矩,氣質儒雅,態度謙和,不錯,不錯,他安排饒戰勝,回頭交待一下省電視台的台長劉治國,給這些記者發些獎金,表揚表揚他們,幹工作這麽有效率,要立功受獎。

八點多,王一鳴感到百無聊賴,就對饒戰勝說:“我們出去散步去吧,順便看一看龍江市的街景。看一看老百姓的生活。”

饒戰勝問:“老板,通知不通知閆書記他們?”

王一鳴說:“不用,不用,那樣就興師動眾了,我們什麽也看不到。就你,我,小楊,小邵四個人就可以了。”

小楊是王一鳴的貼身警衛,小邵是司機,現在王一鳴到了哪裏,他們得時刻跟隨。王一鳴畢竟是中央候補委員,一個省的省委書記,安全保衛是必不可少的。

說走就走,王一鳴在秘書饒戰勝和警衛小楊的陪同下就出了酒店的大堂,向大街上走去。

小邵發動汽車遠遠地跟在後麵。

他們所在的龍江賓館位於龍江市區的一條主幹道路上,這個時候道路兩邊是燈火通明,各種霓虹燈閃爍,把城市的夜景裝扮得分外妖嬈。

王一鳴甩著手大踏步地走在人行道上,饒戰勝和小楊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對於每一個靠近王一鳴的人都多看幾眼。小楊是散打高手,也是射擊高手,他的腋下有個槍套,裏麵的手槍荷槍實彈,這是為了預防萬一。

他們順著大路往前走了幾百米,就順勢拐進了一個小胡同,前麵有一家一家的門麵,到處是霓虹燈閃爍,王一鳴感到好奇,就一直往前走,到了跟前才發現,這是個按摩店一條街。一家家門店都製作了精美的霓虹燈,上麵掛著什麽“好來屋”,“一夜風情”,“君再來”的招牌,各種燈光五花八門,不斷地刺激著路人的眼睛。

龍江市是礦區,這裏有許多發了財的大老板和眾多的外地客商,還有那些從全國各地湧來的打工仔,他們掙錢了,都需要有一個發泄的地方,於是,這裏的桑拿、按摩特別發達,全市從事這個行業的,少說也有幾千人。

王一鳴看到,每一家門店裏麵都有幾個穿著非常暴露的女人,他們對每一個路過的男人都不斷地拋著媚眼。這些東西在省城裏也有,就是沒有這裏規模大,這麽集中,一條街有上百家門店,都是幹桑拿、按摩的。說明這裏是多麽繁榮“娼”盛啊!

王一鳴作為高級幹部,對這個雖然心知肚明,但是,一下子見到這麽多的門店集中在一起,也是第一次,他就覺得很好奇,也想了解了解這些小姐們的生活,於是就抬腿進了一家門店。

反正這裏每一家的門店都是忽明忽暗的,到處閃爍著霓虹燈,誰也看不清誰,隻有在這樣的光線下,那一條條大白腿和白花花的胸脯,才格外耀眼,勾引起男人的欲望。

王一鳴走進了一家叫“君再來”的按摩店,他一進去,饒戰勝和警衛小楊緊跟著也進去了,他們倆要時刻保護王一鳴的安全。

裏麵坐著的四五個小姐一看來客人了,連忙站起來笑著迎接客人。她們個個花枝招展地圍住了王一鳴問:“老板,按摩嗎?”

王一鳴說:“按摩?是保健按摩嗎?”

一個小姐不耐煩地說:“我們這裏沒有保健按摩,都是那個。你玩不玩?”

王一鳴沉吟了一下說:“多少錢?”

那個小姐說:“一百五一次。”

“你們這裏安全嗎?公安會不會過來查?”王一鳴問。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囉嗦?我們既然敢開店,就有關係,公安那裏都有我們的人,誰敢查?”一個小姐不屑一顧地說。

王一鳴點了點頭說:“喔,明白了。”他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姑娘問:“你今年多大了?”

小姐們以為他是想找個年輕的,於是就說:“你眼光真好!小紅是我們這裏最年輕的,今年才十八歲,嫩得能流出水了。”

王一鳴問:“姑娘,我問你,你是哪裏人?”

那個叫小紅的姑娘說:“我是桂江人。”

王一鳴問:“你為什麽出來做這個啊?”

姑娘一聽就不願意了,氣呼呼地回了王一鳴一句:“你有病吧!我出來幹什麽,用得著跟你說嗎?”

旁邊的小楊年輕氣盛,厲聲回了一句說:“小丫頭,怎麽說話呢?”

旁邊的幾個小姐一看有人找茬,連忙過來幫腔,七嘴八舌地說:“怎麽著?怎麽著?想找事是嗎?你們等著,我們大哥馬上就到!”

王一鳴一看她們是誤會了,於是連忙安撫她們說:“姑娘們,你們誤會了,我就是隨便問問,了解一下你們的情況,我沒有絲毫惡意的。”

一個年齡大的小姐可能是老江湖了,她聽王一鳴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肯定是外地人,於是就想敲竹杠,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你們到底玩不玩?”

王一鳴說:“不玩,隨便問問。搞搞調研而已。”

那小姐一聽更生氣了,立馬回了一句:“屌你媽的研。給錢給錢,不給錢你們誰也別想走!”

饒戰勝說:“憑什麽?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那幫小姐七嘴八舌地說:“你們耽誤我們做生意了,不給兩百塊,不能走!”

她們看準了王一鳴是外地人,要敲竹杠到底。

王一鳴一看這場麵有些尷尬,他一轉身就想走出去,那幫姑娘們可不幹了,一擁而上,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圍住了王一鳴說:“不給錢,你不能走!”

小楊一看就不幹了,厲聲說:“你們都放開我老板,要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小姐們一看這個年輕仔想動粗,於是就高聲喊:“覃哥,快來啊!”

王一鳴一看,得,今天真遇到茬子了,這人看來肯定是當地的黑社會或者地痞流氓。沒想到,自己這一次還真是見世麵了。

王一鳴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他不慌不忙地說:“這位兄弟,我們並無惡意,隻是隨便問了幾句而已。”

那男子兩隻手攥在一起,暗暗使勁,拳頭上發出哢哢的骨節聲,他是想繼續威懾王一鳴等人。

小楊也是一個散打高手,他早就想在王一鳴麵前施展施展自己的身手了,於是迫不及待地說:“兄弟,有什麽衝我來好嗎?咱們到外麵找個敞亮的地方,過幾招怎麽樣?”

那個壯漢一看有人當麵挑戰,於是性子立馬就上來了,說:“好啊!你把我打趴下,我保證一分錢不要了!”

小楊說:“此話當真?”

那壯漢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小楊說:“好好好,你跟我來!”

王一鳴一看,好嗎,自己的警衛和對方較起勁了。也好,趁機考察一下小楊的本事嘛!

於是王一鳴、饒戰勝和那幾個小姐就走出了屋子,站在馬路旁的人行道上。

隻見十幾米之外,小楊和那壯漢拉開距離,兩個人做出搏擊的姿勢,相互在觀察著對方,慢慢地晃來晃去。

小楊感覺到,王一鳴一定在注視著自己,心裏想,老板,今天我要給你長長臉啊,要讓你知道,我不是吃幹飯的。

那壯漢一看小楊的身材也在一米八五左右,和他幾乎差不多,也是長得膀大腰圓,一看就是練過武功的,知道今天自己遇到對手了,不可輕視對方。於是虛晃一槍,衝著小楊的麵門就打出了第一拳,他想一招製敵。

小楊是全省武警散打比賽的高手,曾經得過冠軍的,對付一兩個毛賊,不費吹灰之力的。

隻見小楊頭一擺躲過對方的拳頭,趁著對方撲空收身不及,一反手鎖住對方的手臂,飛起一腳,直接將對方踢到在地。隨即撲上去,鎖喉,上膝,把那壯漢死死地按在地上。

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那壯漢已經被小楊製服了。

王一鳴頻頻點頭,心裏說,小楊,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嘛。

小楊也暗暗得意,心想今天終於讓王一鳴知道我的厲害了。

這個時候,四周霎時間衝過來十幾個青年,個個手中拿著一尺多長的大砍刀,把小楊和那壯漢團團圍在中間,冷冷地說:“放開我大哥,要不然砍死你!”

王一鳴知道,小楊隨身帶的有把手槍,關鍵時候可以拿出來嚇唬嚇唬對方。

小楊一看,這個時候再不掏槍,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萬一那幫人一哄而上,還真是不好對付。於是他嗖的一下拔出手槍,對他們晃了晃說:“你們誰都不要過來,動一動我就開槍了!”

那幫混小子一看對方果然手裏有家夥,就傻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這個時候就聽躺在地下的那壯漢說:“兄弟們都別動,千萬別動!”

隨後他就又哀求小楊說:“這位兄弟,你高抬貴手,我錯了,瞎眼了,你們走吧,我願賭服輸!”

小楊一聽,服輸就好辦,於是就命令他:“你讓你的這幫兄弟趕快撤下去,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那壯漢立即說:“都給我退下!”

於是那十幾個青年就收起來大砍刀,退到十幾米開外去了。

小楊一手拉著那壯漢,用槍盯著他的腦袋說:“好了,送我們走出去,動一動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壯漢嚇得尿了一褲襠,長這麽大,在黑社會衝衝殺殺那麽多年,還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呢!

這個時候,小邵把那輛越野車已經停在了路邊。

王一鳴和饒戰勝連忙上了車,小楊看他們把車門關好後,才放開那壯漢說:“滾吧!”於是不慌不忙地上了車,坐在王一鳴身邊。

小邵忙發動汽車,飛快地向前開走了。

旁邊看熱鬧的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看到王一鳴的座駕、車牌,有些人就明白了,這個人是大官啊,說不定是軍區司令一級的,人家這是來微服私訪了。

車子開出去幾百米遠了,王一鳴還是有些驚魂未定。短短的幾分鍾時間,他竟然遭遇了如此變故,真是觸目驚心哪!他要是一位普通老百姓,說不定就要橫屍街頭啊!七八十年代香港電影裏的鏡頭,竟然在今天的西江省裏還真實地存在著。這說明黑社會、地痞流氓在西江省的一些地方還多得很嘛!前一段的掃黑僅僅是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根本沒有除惡務盡嘛!就拿這龍江市來說,這裏的社會治安如此之差,竟然通過了上級的各種考核,這說明什麽?有保護傘嗎!最起碼這個市的公安局長有問題。要麽是能力不行,要麽自己就不幹淨,成了陰陽人,白天是公家的人,夜裏成了黑社會的人。

這讓王一鳴胸口這堵了一口氣,他一定要發泄出來,於是立即對饒戰勝說:“找石衛東。”

饒戰勝不敢怠慢,立即撥通了石衛東的手機。

這個時候,石衛東正在秘書、司機的陪同下在省城的一個公園裏散步,一看是饒秘書的電話,立馬就接通了,說:“您好,饒秘書!”

饒戰勝說:“石省長,王書記找您。”

饒戰勝習慣了,一般在王一鳴麵前都稱呼石衛東為“石省長。”

王一鳴接過饒戰勝遞過來的手機,喂了一聲說:“是衛東嗎?”

“是我,王書記!”石衛東客客氣氣地說。

王一鳴用不高興的口吻說:“衛東啊,我現在在龍江市,我問你,龍江市的掃黑工作你認為搞得怎麽樣啊?”

石衛東不知道王一鳴這邊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感覺到王一鳴很不高興,於是就結結巴巴地應付說:“這個,這個,王書記,我認為搞得還是可以的吧!”

“什麽叫可以啊?”王一鳴更不高興了。

石衛東一聽腦袋一下子就大了,他感覺到王一鳴是真生氣了,在他的印象裏,此前王一鳴從來沒有用這麽嚴厲的口吻和他這樣說過話,他一下子感到緊張起來,壞菜,王書記很生氣啊,後果很嚴重。這到底出什麽事情了,鬧得王一鳴發這麽大的脾氣!

石衛東一時間語無倫次起來,他囁囁嚅嚅地說:“這個,這個,也就是一般般吧。”

王一鳴更生氣了,問他:“你說說,什麽叫一般般啊?”

石衛東一下子被問得張口結舌,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也搞不清楚了,王書記,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亂子嗎?”

王一鳴沒好氣地說:“你告訴我,龍江市的公安局長叫什麽?”

石衛東一下子清醒了,說:“叫萬鵬,萬裏的萬,大鵬鳥的鵬。”

王一鳴說:“好吧,就先這樣吧。”說完就把電話遞給了饒戰勝。

王一鳴正在興頭上,他也不想再和石衛東囉嗦了,再說下去,說不定他會罵人,這個時候就需要冷靜冷靜了,讓自己的心情平和一下。

掛了電話,司機小邵輕輕地問了一句:“老板,我們去哪?”

王一鳴說:“找個清靜的地方,散散步去!”

王一鳴現在心情十分不好,需要找個地方舒緩一下自己的情緒。

小邵對龍江市也不是很熟悉,想了想於是就把車子開到龍江大堤上,這裏晚上行人少,偶爾有幾個散步鍛煉的,路燈很亮,遠處是燈火輝煌的城市的高樓大廈,腳下江水靜靜地流淌著。這個時候江風習習,不時有行人走過或者跑過,這裏的確是鍛煉的好地方。

王一鳴在這裏來回踱步,小楊和饒戰勝、小邵在周圍十幾米遠的地方警衛著四周。

王一鳴走了一會兒,還覺得胸口的氣沒辦法出來,於是就衝饒戰勝說:“給我找老譚。”

饒戰勝問了一句:“是紀委譚書記嗎?”

王一鳴點了點頭。

饒戰勝明白了,連忙掏出手機,找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譚士平的電話。

此時譚士平正在家裏看電視,他老伴一聽手機響了,連忙遞給他。譚士平知道,這個時候敢於打他的手機的,一般不是外人。高級領導幹部的手機號碼都是保密的,一般人你根本拿不到,他們的號碼還經常換。過個一年半載,就又變動了。

譚士平喂了一聲,隻聽見話筒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譚書記,我是小饒。王書記找您。”

譚士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說:“好,好。”

饒戰勝把手機遞給王一鳴,王一鳴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說:“老譚,給你說一個事情。”

譚士平說:“好的,王書記,我記著呢。”

王一鳴說:“我目前還在龍江市考察,我發現這裏的社會治安非常不好,黑社會非常猖獗,這說明前一段的掃黑似乎沒有多大作用。看起來這個市的公安局長一定是有問題的,你馬上安排人查一查,就是這個萬鵬,看他是什麽貨色。一定要注意保密。”

譚士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安排。”最後又問了一句:“王書記,用不用通報石衛東,他是政法委書記嘛!”

王一鳴想了一下說:“先不用講,要不然打草驚蛇。現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譚士平說:“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王一鳴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堵在胸口的那口氣似乎也出來了。在江邊散步的時候,他還順便表揚了小楊幾句,說他功夫不錯,關鍵時候沒有掉鏈子。

半個小時後,王一鳴散步有些累了,就回賓館洗澡休息了。

他是可以進入夢鄉了,但是因為他的這兩個電話,有多少人要徹夜難眠啊!

譚士平放下王一鳴的電話,立即打通自己的秘書常小兵的電話說:“你迅速通知各位紀委副書記、紀委常委到辦公室開會。”

常小兵說:“好的,好的。”一邊通知各個領導迅速趕到紀委辦公大樓開會,一邊通知司機馬上去接譚士平。

一聲令下,整個紀委機關馬上就行動起來了,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了,就見一輛輛汽車急速地駛入紀委大院。整個紀委大樓燈火通明,幾十號人馬來回穿梭。

在家的七八個紀委常委各個拿著筆記本,麵目莊嚴地步入會議室。他們明白,今天晚上紀委又有重大行動了。

譚士平傳達了王一鳴的指示之後,看了大家一眼說:“王書記指示,今夜就采取行動,你們看怎麽辦?”

紀委副書記兼省監察廳廳長陶敏說:“還是按照慣例,成立一個調查小組吧,由一位紀委副書記牽頭,再抽調十幾個幹部,馬上就出發去龍江市。”

譚士平說:“這可是王書記點名的案件,老陶,你看誰來牽頭好?”

陶敏說:“按說我去也可以,但是龍江市認識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七八年前陶敏在龍江市當過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後來調進省城就進了紀委係統,論資排輩也熬到了正廳級。

陶敏既然去不了,其他的三個副書記高有光、廖偉雄、範衛隻能去一個了,說實話,他們三個人誰也不想攬這個茬子,倒不是因為萬鵬是龍江市的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這個骨頭難啃;而是因為這個活是王一鳴親自安排的,萬一辦得不如王一鳴的意思了,自己的前程就毀了。現在的官場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幹活沒關係,大家不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嗎!多幹多錯,少幹少錯,不幹沒有錯。

三個紀委副書記此時麵麵相覷,都不想接這個茬子。

譚士平一看不來硬的一套不行了,都想尥蹶子啊,你們在紀委就是等著混退休啊!於是就挨個點名說:“高副?怎麽樣?你去!”

高有光從口袋裏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衝譚士平晃了晃說:“譚書記,我的心髒病這一段又犯了,要保命啊!”高有光五十四歲,有心髒病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人家的身體都這樣了,不能勉強啊!

譚士平看了廖偉雄一眼說:“老弟,要不你去吧?”

廖偉雄今年五十六歲,在紀委工作二十多年了,當過辦公廳主任,也是一個老滑頭,他也不想去啊,隻能找個由頭說:“我腰椎間盤突出,不能長久坐車,沒辦法,請書記另選高明吧!”

高有光和廖偉雄都是正廳級的副書記,巡視員,兩個人都是老資格,也不想再升官了,現在就是混退休了,譚士平拿他們倆還真是沒有多少辦法。要是硬較真,下一步隻能是把他們倆踢走算了。

最後一個副書記是範衛,四十七歲,原來在東城市當紀委書記,去年剛剛調進省城,是譚士平比較欣賞的幹部。他之所以能夠進省紀委當上副書記,關鍵時候還是譚士平為他說了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是譚士平真正的鐵杆了。現在的範衛雖然是省紀委的副書記,但是論級別,他還是副廳級,比不得高有光和廖偉雄那兩個老鳥。

他這個年齡、級別,還得繼續努力,上了正廳級心裏才會踏實,所以活還得爭著幹。

譚士平看了範衛一眼說:“範老弟,你看老哥我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了,隻能你出馬了?”

範衛一看沒辦法了,這趟差事推也推不掉啊!於是努力地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說:“譚書記,這個事情就交給我吧,萬一出了什麽紕漏,還請您多多包涵啊!”

於是就把這個事情交給了範衛處理。

當夜大家議論了一個方案,抽調了十幾個人馬,範衛帶著這些人連夜就奔赴龍江市,悄悄地開展起了調查工作。

再說石衛東接了王一鳴的電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裏七上八下的,思前想後,他還是放心不下,隻好又打了饒戰勝的電話了解情況。

他說:“饒秘書,饒老弟,你一定要告訴我,今天到底出什麽事情了?誰惹得王書記不高興了?”

這個時候饒戰勝在自己的房間裏,王一鳴正在洗澡,準備睡覺了。

人家石衛東畢竟是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饒戰勝他一個小秘書,怎麽敢對石衛東有所隱瞞呢!他隻能三言兩語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石衛東一聽馬上明白了,對饒戰勝說:“老弟,謝謝你了,我知道怎麽做了。”

掛了饒戰勝的電話,石衛東立即撥通了萬鵬的電話。

此時的萬鵬正在劉雙城的一棟豪華別墅內陪著秦書海打麻將呢。

原來今天晚上秦書海根本沒有在龍江賓館吃自助餐,他來到劉雙城的家裏參加他的家庭晚宴。

劉雙城特意從自己的雙城大酒店裏調來廚師,準備了各種高檔食材,在家裏做了一桌檔次很高的宴席接待秦書海。

在自己家裏請客,顯得雙方關係非同一般,比在酒店裏親切多了。

為了陪同秦書海打牌,劉雙城還邀請了龍江市的另外兩個頭麵人物,一個是副市長兼市公安局長萬鵬,一個是市委副書記尤心剛。這兩個人都是秦書海的心腹,這一次幾個人湊在一起玩玩,融通通融感情,也是人間快事嗎!

在劉雙城裝修豪華的麻將房裏,四個人吃過飯就開始了打牌,每個人抽屜裏早放了一摞摞的票子,每個人五萬塊錢,都是嶄新的一百一張的。

這些對於劉雙城來說都是小錢。他一天就掙幾十萬,不用那些錢結交這些當官的,他心裏也不踏實啊!俗話說秦檜還有幾個好兄弟呢!這年頭,你上麵要沒有保護傘,你掙那麽多錢,危險著呢!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四個人玩得正高興,這個時候萬鵬的手機響了,劉雙城一聽就不耐煩了,說:“關機,關機,萬局,秦秘書長來了,你還不專心打牌!”

萬鵬嘴裏說:“好,好。”但是憑職業敏感,他知道這個時候敢於打他手機的,一般沒有外人。

他一看手機號是石衛東的,頓時緊張起來,說:“稍等,稍等,是石省長的電話。”

於是萬鵬走到客廳裏接通了石衛東的電話說:“石省長,您好!”

就聽見話筒裏傳來石衛東氣呼呼的聲音說:“萬鵬,你在幹什麽?”

萬鵬有些犯傻,我在打麻將啊!這樣直說不是找罵嗎!於是連忙撒謊說:“我在陪省委秦秘書長聊天,喝茶。”

石衛東說:“老弟,你陪秦秘書長沒問題,但是王書記你陪沒有?”

萬鵬傻了,說:“王書記?哪個王書記啊?”

石衛東說:“省委王一鳴書記啊,他不是在你們龍江市嗎?”

萬鵬說:“是的,我知道啊,但是沒有人通知我去陪王書記啊,我就是想陪也沒有機會啊,我的大省長啊。”

石衛東說:“這樣啊,我明白了,王書記今天晚上是單獨行動,沒有通知你們公安局。”

萬鵬說:“是啊,是啊,別說我,連秦秘書長都沒有通知。”

石衛東說:“好的,我懂了。但是我問你,你們龍江市那些紅燈區為什麽沒有徹底關閉?”

萬鵬說:“早通知下去了,一律關門,禁止營業。”

石衛東說:“不對吧,據我所知,你們市區最繁華的那條街,今天晚上就有人在營業,還有人找王書記的麻煩,差點出了人命。”

萬鵬一聽腦袋就大了,緊張得腦門上大汗淋漓。王一鳴差點在他萬鵬管轄的地麵上出事,這個事情可有些麻煩了,他急忙問:“石省長,王書記他到底怎麽啦?”

石衛東說:“王書記沒事,就是虛驚一場。對你們龍江市的社會治安很不滿意,你要認真整改一下,到時候我專門向王書記匯報匯報。”

萬鵬說:“好,好。”

掛了石衛東的電話,萬鵬進了麻將房對大家說:“秘書長,各位兄弟,實在是對不起,我有事要處理。不陪大家了。王書記差點在我的地盤上出事。”

秦書海一聽也沒有心情打牌了,連忙問:“王書記出什麽事了?”

萬鵬說:“就是虛驚一場,石省長沒有詳細說,我趕快去查一查,心裏才有底。”

秦書海一聽連忙站起來,說:“走,走,大家一起走,先去弄清楚再說。”

麻將自然是打不成了。

於是大家各自上車,各人忙各人的事情去了。

萬鵬坐上自己的越野車,心急火燎地對司機說:“小劉,去青雲街,你立即打通黃大發的電話,我有急事找他。”

司機小劉答應一聲說:“好的,老板。”邊開車邊用手機打通了龍江市公安局城中分局局長黃大發的電話。

黃大發此時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值班。因為他知道,今天有許多大人物要在龍江市過夜,為首的就是省委書記王一鳴。他作為城中分局的公安局長,擔負著龍江賓館周圍幾平方公裏市區的警戒工作,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什麽紕漏啊!像他這樣的副處級幹部,現在心裏也是非常糾結的,大領導不來視察吧,他們沒有結識大領導的機會;大領導來了吧,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他們這些人就隻能吃不了兜著走。他們一輩子最怕的就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出大事,因為隻要不出大事,按部就班地混日子,他們的生活那還是相當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