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首長下來,和藹可親地和藍自強、朱家豪等其他幹部挨個握了手,藍自強說:“首長,請您上車吧,我們在前麵帶路。”
首長說:“好的。”
王一鳴對藍自強和朱家豪說:“你們兩個上來吧,一路給首長介紹一下情況。”
藍自強和朱家豪就上了首長的這輛中巴車,坐在首長身後的座位上。車子開動,在前麵幾輛警車的引導下,進入通往市區的大道。
車隊一路呼嘯,沒有進入市區,而是先到了濱海大道。
濱海大道是海城市的門麵,每當有上級領導來,首先讓他們看到的,就是這條長十幾公裏寬八十多米的寬敞的大馬路。
坐在車裏沿著濱海大道往前,一路可以看到,左邊是一棟一棟的別墅,或者是成熟的社區,樓層雖然不高,也就是十幾層的小高層,大部分都是六七層的建築,但是設計新穎,造型各異,一看就是這幾年剛開發的商品房。海城市還是中等城市,整個市區也就是四五十萬人,所以這裏的樓層都不高,市區內三十層以上的建築也就是幾十棟,一看就是個新興的沿海城市。
大道的右邊是一個大海灣,往遠處眺望,隻見海天一色,天空上飄著大團的白雲,幹淨得像是水洗過一樣,大海藍藍的,不時湧起的海浪不斷地拍打著沿岸的礁石,濺出浪花一片。海麵上一些海鳥在上下翻飛,追逐嬉鬧。看著這樣的畫麵,這些長期生活在大城市裏的高官們,頓時感到心曠神怡。
車子行進了幾公裏,到了一個廣場旁,今天是大年初一,雖然是下午四點鍾了,廣場上還是有大片的人群,在休閑,遊玩。
首長興致很高,說:“停一下吧,我們到下麵和群眾見見麵。”
於是一串的車子都停了下來,那些遊玩的市民早就留意這個車隊了,他們雖然不知道裏麵坐的是什麽人,但是從車隊的氣派來看,絕對是個大官。大家都好奇地往這邊看過來。
中巴車的車門打開,首長的警衛第一個下車,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然後點了點頭,首長開始下車,隨後是國辦的副秘書長、王一鳴、李耀等西江省的陪同領導。
後麵車輛裏的十幾個便衣分頭下車,很快就疏散在各個方位,他們的職責是監控所有的人,防止突發事件的發生,保證這些大領導的安全。
十幾人陪著首長前呼後擁地往海邊走,警衛們在十幾米外的地方為首長護著駕。一些遊玩的市民仔細一看,這不是在電視上經常見到的某副總理嗎,有的膽小的就沉默著注視著這些人;有的膽子大的就鼓起了掌,並扯開嗓子喊:“某總理,新年好!”
這一下,現場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大家都一起鼓起掌來,喊著:“某總理,新年好!”
首長笑著衝大家抱拳,點頭,致意,然後迎著一個抱著小孩的三十歲左右的婦女走過去,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孩子的臉,說:“小朋友,你多大了?”
小朋友說:“爺爺,我五歲了。”
首長說:“這麽懂禮貌,真乖!上幼兒園了嗎?”
小朋友說:“中班。”
首長說:“幼兒園好玩嗎?”
小朋友說:“好玩。”
首長問:“你是在哪家幼兒園上的啊?”
小朋友說:“第一幼兒園。”
抱著小孩的孩子的母親補充說:“是我們海城市第一幼兒園。”
首長問:“收費貴不貴?”
那三十歲左右的婦女說:“貴,貴死了,我們是交了三萬塊錢的讚助費才進去的。”
首長問:“為什麽要交讚助費?”
婦女說:“不交錢人家不收啊,就那想交錢但沒有關係的還進不去呢!”
旁邊陪同的藍自強連忙解釋說:“首長,是這樣的,第一幼兒園是市直機關幼兒園,隻招收父母在市直機關工作的孩子,其他的要想上這個幼兒園,是要另外交一些費用的。”
首長點了點頭,說:“就是收費也不能收這麽貴啊,比上大學還貴呢!”
旁邊陪同的國辦的副秘書長說:“這個不稀罕,因為公辦的幼兒園少,遠遠滿足不了市場的需求,好多孩子上不了好的幼兒園,有些家長就會另外想辦法了,北京那裏,我了解到,一些有名的幼兒園,一個名額市場上要價超過十幾萬了。比上大學貴多了。”
首長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啊!為什麽不多辦些幼兒園?”
副秘書長說:“是這樣,長期以來,幼兒教育不屬於國家的義務教育範疇,各級政府根本沒有相應的經費,都是各個機關自辦幼兒園。大家各顯神通,所以,有些群眾沒有工作單位,或者單位效益不好,孩子就進不了公立幼兒園,想進去,隻能自己想辦法。”
首長說:“回頭你向教育部和財政部通通氣,讓他們著手解決這個問題,幼兒園的讚助費超過了大學的學費,真是荒唐透頂!”
首長特意握了握那個婦女的手說:“謝謝你了,讓我知道了基層的一些情況。”
旁邊圍過來的一些人也紛紛伸出手,首長一路握過去,大家歡呼雀躍,都很高興。
首長在廣場的中心又站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大海,海岸邊高低錯落的樓房,寬敞整潔的濱海大道,心情很好,對藍自強和朱家豪說:“你們這個城市搞得不錯,很幹淨,很有特色,碧海藍天,這樣的景色不多了,要好好保持住。”
於是大家上車,向濱海工業園區開去。
這幾年,海城市大力發展沿海經濟,形成了一個以大煉油、有色金屬冶煉、大化工、食品加工、特色陶瓷為支柱產業的基地。沿海十幾平方公裏的地方,都成了發展工業的熱土。
在地方官員的陪同下,首長先後參觀了海城石化工業園、海城特色陶瓷基地,最後進了海城食用油公司,這家公司是一家特大型食用油生產基地,是外商獨資企業,還沒有到廠區,遠遠就可以看見,十幾個高大的儲油罐矗立在海邊,一個個都是龐然大物。
雖然是大年初一,但這家企業還在開足馬力進行生產,工人們三班倒,大批的車輛進入廠區,生產呈現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車隊到了大門口,就見一路兩旁都是穿著製服的工人,男男女女,戴著安全帽,站在那裏鼓掌歡迎。
首長下車,和工人們握手,致意,大家坐上觀光車,先在解說員的講解下,圍著廠區轉了一圈,然後就進了一個正在生產的車間。
大家到更衣室換了衣服,在廠領導的陪同下,走進了車間參觀。
王一鳴看到,一桶桶的食用油從生產線上排著隊下來,順著傳送帶到了包裝台,在那裏工人們貼好標簽,然後直接裝箱,送進倉庫。倉庫門口停著一輛輛的大卡車,在那裏這些食用油被機械手直接裝上大卡車,發往全國各地。整個生產都是流水線,效率非常高。
這家企業的老板是個華僑,在全球幾十個國家都有自己的企業,在中國大陸還有幾家大型的企業,海城市這個算是規模最大的,當初投資幾億美元,經過這幾年的發展,企業的資產更是成幾何等級增長,現在每年向海城市上繳的稅收就有五個多億,是名符其實的支柱產業。總經理叫任越,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西江省上上下下都有人脈,曆屆海城市的領導和他都很熟絡,在中國做生意,不和各級官員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他們的企業每年都安排一定的經費,專門用於和各級官員的交際。西江省的前任省委書記楊春風和省長劉放明,他們的家裏,逢年過節任越是必須去的。王一鳴的辦公室,任越也去過幾次,所以和王一鳴也很熟悉。
王一鳴跟在首長旁邊,就聽首長問任越:“你這個企業主要用什麽做原料?”
任越說:“我們主要生產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生產出來的產品有純花生油,也有各種配方的調和油。在全國食用油的市場上,我們的排名是前幾名的。”
首長問:“原料來自哪裏?”
任越說:“大部分來自南美的巴西、阿根廷,也有一部分來自美國。”
首長問:“是不是轉基因?”
任越說:“花生不是,都是我們從國內市場上收購的,山東、江蘇的多。大豆基本上都是轉基因了,現在國內的大豆產量非常少,價格也高,出油率也低,沒辦法,隻能從國外進口了,國外的大豆,南美、北美的,基本上全部都是轉基因了,但是,我們的產品都通過國家農業部檢驗的,有合格的證書的。”
首長問:“那調和油是不是都是轉基因大豆和玉米煉出來的。”
任越說:“不完全是,有一部分,都含有一定的比例。專家說了,沒什麽問題,經過高溫提煉,對人體沒什麽影響了。嚴格來講,轉基因大豆油裏不應該檢測出任何轉基因成分,因為基因是蛋白質,蛋白質在大豆精煉成油中已經被剔除了,所以食用絕對沒什麽問題。”
首長說:“是嗎?真沒什麽問題嗎?那為什麽美國和歐盟沒有放開轉基因食品的管製?給我們國家領導人的特供也沒有任何轉基因食品?”
任越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我也不知道。”
王一鳴站在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在想著前一段網上關於轉基因食品的爭論。為了詳細了解轉基因食品的來龍去脈,他曾經讓龔向陽給他搜集資料,打印成冊,自己詳細地瀏覽。看到不懂的地方,他還打了魏正東的電話,聽取他對轉基因食品的看法。
魏正東說:“一鳴,我早就給你說過這個問題的,隻是當初你沒有留意,現在我們國家大量從美國和巴西進口大豆、玉米等轉基因食品,才引起了你的注意,其實,我們國家轉基因食品早就悄悄地進來好多年了,隻是我們大多數人不知道而已。你們西江省,就是全國種植轉基因玉米最早的地區之一嗎,全國各地現在種植轉基因棉花的,有十幾個省,轉基因水稻也在一些省份開始種植了,放眼全球,我們國家是全球唯一的為轉基因食品大口綠燈的國家。轉基因食品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出於減少人類人口數量,開發出來的可以有效降低人口出生率的生物武器,長期食用轉基因食品,導致人類的生殖能力下降,現在我們國家那麽多不孕症的出現,就和食用轉基因食品有一定關係,還有的研究證明,長期食用轉基因食品,可以引發身體的癌變,導致癌症病人的大規模增加。雖然全世界還沒有最後的定論,但是為了防範於未然,許多國家都嚴格禁止引進任何轉基因食品,甚至在一些國家,連寵物的食品都不得使用轉基因食品。所有的轉基因作物,隻是用來提煉生物燃料,比如酒精之類的東西。我們國家也在一些大型的運動會和博覽會上,嚴禁轉基因食品的流入,國家的各個部門嚴格把關,確保在華的外國人不食用轉基因食品,這都是新聞裏我們可以看見聽見的,包括農業部,網上曝光說,他們發布公文,嚴格規定農業部直屬機關幼兒園食堂,不得采購轉基因食品。我們的國家特供給各個國家領導人的食品,也絕對杜絕轉基因食品,你看,外國人不吃,國家領導人不帶頭吃,農業部的官員們確保自己的孩子不吃,偏偏給我們老百姓吃,這是什麽邏輯?!這是正常的人幹得出來的事嗎?要是沒有問題,吃了好得不得了,你們帶頭啊?你們全家都吃啊,也讓那些住在中國的外國大使館的老外吃啊!你們都不吃,卻鼓動全中國的老百姓吃。這還有天理嗎?!說他們喪盡天良不過分吧!”
龔向陽給王一鳴看了一個資料,說是西江省衛生防疫站搞了一個調查,抽查了一批西江省在校的男大學生,經過檢驗,發現這些年西江省在校大學男生的**數量,隻有十年前人口的三分之一,大部分男大學生的**質量不合格,於是就懷疑,是長期食用轉基因玉米、大豆油的結果。
王一鳴為此還特意把省衛生廳長、農業廳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讓他們也看看這份報道。
衛生廳的廳長說:“是有這回事,但是,是不是轉基因食品的問題也很難說,因為現在空氣汙染,水汙染,食品汙染,許多大米裏都含有重金屬,吃多了,對人體也是有影響的。這是普遍性問題,沒有辦法,工業化無法避免汙染,我們國家現在大力發展工業,是名符其實的世界工廠,所以,我們的汙染最厲害,全球幾大空氣汙染最嚴重的城市,幾乎都在我們國家,這沒有辦法,我們目前就處在這個發展階段。”
農業廳的廳長說:“王書記,我們西江省確實是最早種植轉基因玉米的省區之一,現在我們在全省已經推廣了兩千多萬畝,產量高,不生蟲,農民種植這個收入高,也願意,不讓他們種植都不行了。現在一切為了發展,說白了就是掙錢,隻要能多掙錢,農民什麽都願意幹。上麵也是這個意思,你推廣種植得越多,農業部還有補貼,每年我們西江省光是這一項,就有幾個億的下撥資金,你不要,其它的省爭著要呢。”
王一鳴聽了,也沒有了主意,能怎麽辦?大局如此嗎!光靠他王一鳴一個人,他能夠刹住車?!人家上麵有更大的人物在配合國外搞這個,你能怎麽辦?你就是豁出去自己的前途也是沒什麽用的。王一鳴隻好擺了擺手,衝他們兩個說:“好吧,你們可以走了,我明白了。”
現在聽首長這麽一問,王一鳴才知道,首長對這個問題還是關心的嗎!說明上層對轉基因食品還是有了解的,但是,為什麽不自己帶頭吃,還向全國老百姓大力推廣呢?!這個就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晚上,海城市委、市政府在海城大酒店為中央首長和省領導舉行了規格很高的招待晚宴。
海城大酒店是一家四星級酒店,屬於市委、市政府的指定接待酒店,每逢上級來了重要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安排在這家酒店接待。這裏靠近海邊,站在酒店的房間裏,在麵臨大海這一麵的海景房,可以瞭望遠處大海的風景,早上可以看見東方的紅霞漫天,晚上可以看到西邊的晚霞如畫,大海裏更是帆影點點,可以清晰得聽到海浪的聲音,讓那些長期生活在內陸,很少見到大海的客人感到很愜意。
在海城大酒店二樓的餐廳裏,正中間放了一個大大的圓桌,上麵鋪著黃色的台布,可以旋轉的餐桌把各種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送到各位尊貴的客人麵前。王一鳴和李耀作為西江省方麵的代表,一左一右,陪著首長吃飯。
整個晚宴由省長李耀主持,王一鳴代表西江省委、省政府,致了歡迎辭。賓主雙方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敬酒。大家在享用各種海鮮的同時,主席台上還由西江省京劇院、省歌舞團、海城市歌舞團的一些著名演員們,進行了獨唱、合唱和舞蹈表演。大家吃得高興,看得投入,大廳裏不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海城市委書記藍自強的位子正好挨著郭小東坐。兩個人一見麵,就有似曾相識之感。大家都是中南海的秘書出身,在那個大院子裏進進出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碰過麵,隻不過各忙各的,工作上沒有什麽交叉,所以兩個人隻是感到麵熟,但是並不認識。
現在一聊,才知道都是一個大院子裏生活過的,相互之間有許多熟人是都熟悉的,於是頓有相見恨晚之感。
藍自強握著郭小東的手輕聲地說:“兄弟,今後請多關照!”
郭小東說:“哪裏哪裏,今後我還需要藍書記關照呢!”
藍自強說:“你老弟是大秘書,跟大領導的,我比不了,飛黃騰達是肯定的了。”
郭小東小聲說:“老板快退了,我該找出路了,很快就會也來西江省了。”
藍自強一怔,說:“真的?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
郭小東說:“你老哥混得這麽好,難道不歡迎我來?”
藍自強說:“歡迎,當然歡迎了,就是老弟是大才,上麵有大領導說話,可以找到更好的位子的,西江省這裏,說白了還是落後地區,比不了那些東部發達的地市,你到了那裏,三年內當上一個市的市委書記,一個市的GDP就趕得上整個西江省了,那多神氣啊!”
現場敬酒已經開始了,兩個人不便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郭小東說:“藍書記,等一會兒宴會散了,領導休息了,你一定要給兄弟一個機會,指點指點我。”
藍自強說:“好的,你等一下去我的房間,我們好好聊一聊。”兩個人彼此交換了手機號碼,才分頭敬酒去了。
晚宴進行到晚上八點四十分,最後一個上來獨唱的演員是一個年齡在二十四五歲的左右的青年女演員,隻見她身材高挑,個子足有一米七零,穿著紅色的緊身旗袍,修長的美腿,白淨的麵容,兩個顧盼生輝的眼睛,一看就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她唱的是一首《海城,我美麗的家鄉》。這是海城市委、市政府出錢,找國內著名的詞作者和曲作者為海城量身定做的一首歌,唱歌的這個女歌手表演得聲情並茂,現場的氣氛非常好,首長聽了也非常滿意,不斷地點頭、鼓掌。
女歌手鞠躬向大家致意,然後參加演出的演員們全部出來了,站在舞台上接受各位領導的接見。
首長第一,國務院副秘書長第二,王一鳴第三,李耀第四,大家按照官職的大小,上台和各位演員握手,寒暄。
作為海城市的領導,藍自強和朱家豪級別最低,排在最後。到了中間,藍自強握著女歌手的手,眼睛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非常真誠地說:“寧瓊,祝賀你,唱得非常好!”
那叫寧瓊的女歌手笑著說:“多謝藍書記誇獎!”兩個人的手緊握著,女歌手的眼睛裏脈脈含情,隻有藍自強心知肚明。
原來這個寧瓊是藍自強的情人。
兩年前藍自強剛到西江省掛職的時候,一次到省城開會,晚上百無聊賴,就接受了一個在海城市搞房地產開發的大老板的邀請,到一個高檔的私人會所,喝茶,聊天,看表演。
老板姓孟,原來是在西城市開礦的,有了錢之後就開始進入房地產領域,在省內的十幾個城市都有房地產項目,現在身家也十幾個億了。
他選的那家會所,在省城東郊鳳凰山下的一棟別墅裏,周圍都是別墅區,在這裏居住的,都是西江省非富即貴的人物。
別墅的一樓大廳裏,擺放著一架鋼琴,一個穿著黑色晚禮服的女孩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正在那裏彈奏《致愛麗絲》。大廳裏擺放了十幾個桌子,沙發裏坐著十幾個客人,男男女女,都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他們有的喝茶,有的聊天,有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看著那個彈鋼琴的姑娘的後背。
藍自強和孟老板在沙發上坐下來,在那裏一眼可以看到談鋼琴的姑娘的側麵,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修長白皙的脖子。
孟老板陪著藍自強說話,但是看到藍自強的眼光不停地瞟著那個姑娘,就知道藍自強對這個姑娘有意思了。
一曲終了,姑娘走到舞池的中央,開始為大家唱歌,她唱的是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聲音甜美,邊唱邊扭動腰肢,很有幾分鄧麗君的風韻,不由得讓藍自強在心裏對她刮目相看。
歌聲結束後,孟老板走過去,盛情邀請姑娘到這邊坐一坐。孟老板是這裏的熟客,姑娘他認識,自然會給他這個麵子。
姑娘靠著藍自強坐下來,孟老板介紹說:“這是藍書記,中央下來的,你認識認識。”
姑娘伸出手,笑盈盈地說:“藍書記好,我叫寧瓊。”
藍自強握著她柔若無骨的手,看著她嬌豔如花的臉,頓時感到心裏一陣酥麻。
藍自強忙掩飾住自己的失態說:“你很有才華,鋼琴彈得好,歌也唱得好!”
寧瓊說:“多謝藍書記誇獎。”
藍自強說:“你是學什麽的?”
寧瓊說:“聲樂,我是省藝術學院的本科生,大四,今後暑假就畢業了。”
孟老板說:“小寧,你認識了藍書記,他說句話,你的工作就解決了。”
藍自強說:“工作有著落了嗎?”
寧瓊說:“還沒有,現在學聲樂的並不好找工作,反正我也無所謂,在省城裏串串場子,也能每個月掙不少錢,比上班強多了。”
藍自強說:“你這個才華,這樣就可惜了,你願不願意到海城市歌舞團,那裏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啊!”
寧瓊說:“有編製嗎?有住房嗎?”
孟老板插話說:“傻姑娘,你去了,什麽都有,不就是藍書記說句話嗎!單位要是不給房子,找我,我馬上就要開發一個三百畝的小區,四千多套房子,到時候隨便你挑。”
寧瓊說:“那好啊,你孟大哥不能忽悠我,到時候一定要兌現啊!”
孟老板嘴一撇說:“不就是一套房子嗎,我給你一套海景房,麵積一百六,可以了吧!”
寧瓊興奮地拍著手,說:“好,我去我去。”
孟老板說:“但是有一個小小的條件,你要聽藍書記的。”
寧瓊不知道孟老板話裏的意思,於是說:“怎麽算是聽?”
孟老板說:“這樣吧,你把手機號碼留給藍書記,等你下班後你給藍書記打電話,你們再單獨聊。”
於是寧瓊和藍自強就交換了手機號碼。
晚上十一點寧瓊就下班了,這個時候藍自強剛剛回到江城假日大酒店的住處。從會所回來,他滿腦子都是寧瓊的形象,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來西江省快兩個月了,天天忙工作,隻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身體內的欲望才遏製不住地湧上心頭,他現在終於明白兩地分居的苦楚了,一個人鬱鬱寡歡,有了欲望,身邊卻沒有一個女人,他覺得,自己有時候還不如那些農民工,人家雖然收入低,但是沒有那麽多的顧忌,城市的大街小巷裏充斥著林林總總的按摩屋、美容美發店什麽的,那裏穿著暴露的小姐多得是,那些農民工可以隨便進去,花個幾十塊就解決問題了,而自己是官員,那種地方是萬萬去不得的,因為電視裏時不時地會有自己的鏡頭,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你呢!所以,現在當官的也有當官的難處。
有一次他到海城市一家企業視察,企業安排了一個漂亮的女解說員,是一個剛走出校門不久的大學生。錢明貴看這個姑娘非常漂亮,於是就來了興趣,安排陪同的企業領導說:“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們一定要安排這個姑娘陪我喝幾杯啊。”
企業的領導知道他的愛好,當然言聽計從了。私下裏企業的領導就找到那個姑娘,說:“美女,我求你件事情,你一定要答應。”
姑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要自己做什麽,於是就問:“我一個打工的,有什麽要老板求的。”
老板說:“是這樣,我判斷,錢省長可能看上你了,這樣吧,中午你陪他吃頓飯,他回宿舍休息的時候,你也過去,陪一陪他,就這一次。回去我給發加班費,兩千塊可以吧?”
姑娘生氣了,說:“憑什麽?他看上我了,我就該陪他,當我是什麽人了?!”
老板說:“我的小姑奶奶,你小點聲行不行啊!就算我求你了,你知道,我們這個企業屬於中外合資企業,他一句話,就可以減免稅收上千萬,我們廠上千人,一年才掙多少錢啊?!有了這上千萬,我可以為大家辦多少事情啊!年底一人可以多發一個大紅包。你的,我保證,年終獎發一萬,特等獎,行了吧,你為全廠做了特殊的貢獻。錢省長年紀大了,六十多歲的老頭,不用費你多少勁的,你隨便十幾分鍾就應付了。”
姑娘聽了他的開導,果然思想上通了,中午陪著錢明貴吃了一頓飯,然後就去了他在酒店的房間。
誰知道一接觸,姑娘倒對錢明貴這個老頭沒有什麽反感了,他雖然是大官,但沒有什麽架子,對女人很好。出手非常闊綽,姑娘走的時候,錢明貴順手就給了她兩萬塊。並對姑娘說:“這是我的電話,你有什麽事情了,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也可以到省城裏去找我。”這些話讓姑娘很感激,不像一些男人,再見你,跟不認識一樣。
那些錢都是下邊的一些官員為了各種目的送給他的,一捆一捆的,放在他隨身攜帶的旅行箱裏。
現在的官員男的幾乎都愛玩女人;女的呢,也往往要向上級進行性賄賂,要不然就升不了官,為什麽會這樣呢?因為現在整個中國的社會風氣變了,大家都沒有什麽信仰了。
有了錢,也有了權,就會有玩不完的女人了,墮落著多好啊,夜夜笙歌,這樣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就是跟活在天堂一樣嗎!
所以,領導幹部一旦喪失了信仰,貪汙受賄、腐化墮落是必然的結果。這由不得哪一個人,大家都是這樣做的,誰也不說誰。偶爾有一兩個不幸的,被有關部門抓住了,那都是自己不謹慎造成的,有些錢不該收,有風險,你收了,就埋下了禍根。有些女人是禍水,你玩弄了她,就做了孽,日後會遭到報應的。
寧瓊從會所裏出來,心裏還在思忖,要不要和這個藍書記聯係。她知道一個女孩子這個時候主動聯係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麽,但是,這畢竟是一次機會,這個藍書記相貌堂堂,一看就是非常有素質的領導,聽說還是北京下來的,來頭不小,這樣的男人,年紀雖然大些,長相還好,文質彬彬的,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對於她這樣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又是學藝術的,大學畢業也就意味著失業,她的父母都是小職員,在江城市下麵的一個小縣城裏工作,父親在縣工商局下屬的一個工商所當副所長,母親在縣實驗小學當老師,兩口子省吃儉用供養自己的獨生女兒學聲樂,考上省裏的藝術學院,已經是傾家**產了。學藝術很花錢的,聽有名的老師講一堂課,就是幾百塊。
如今在省城裏讀了四年大學,一畢業,還在酒吧裏唱歌,說出去會很沒有麵子的。一個女孩子出入那種地方掙錢,傳出去,大家會議論你的。
現在認識了這個藍書記,通過他,未嚐不是一條新路。寧瓊二十二了,知道男人看自己的眼光意味著什麽。在學校裏,有十幾個男同學追求她,都被她拒絕了。他不想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這些學藝術的男孩子,那太不靠譜了,大學畢業,他們連自己去哪裏都不懂,怎麽照顧你一個女孩子。
還有一個教她音樂的男老師,很有才華,是唱男中音的,男老師追求了她一段時間,她接受了他,兩個人同居了一年多,她經常到男老師的宿舍和他共度周末。兩個人一開始還恩恩愛愛的,非常纏綿,讓寧瓊第一次嚐到了什麽是愛情的滋味,但是,時間久了,她發現這個男老師很花心,他在外麵還有別的女孩子。於是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寧瓊要了幾萬塊錢的補償費,於是兩個人就分手了。從此,她對男人就非常謹慎了。
藍自強正在酒店的房間裏胡思亂想,心裏放不下這個剛剛認識的寧瓊,這個時候電話響了,一看果然是寧瓊的,他連忙接了,說:“你好,寧美女,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看你下班了沒有。”
寧瓊說:“我剛走出來,你在哪?”
藍自強說:“我在江城假日大酒店1826房間。你過來嗎?”
寧瓊說:“好的,我現在就打的趕過去。”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鍾,藍自強房間的門鈴響了,他隔著貓眼一看,果然是寧瓊到了。他立即拉開門,看到寧瓊以非常清新的學生妹形象站在他麵前,隻見寧瓊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下身是一條牛仔短褲,真的很短,僅僅包裹住了她那性感的屁股,露出兩條修長雪白的美腿。下麵是一雙白色的旅遊鞋,顯得清新而自然,朝氣蓬勃。
藍自強忙拉開門,讓寧瓊進來。
寧瓊邁開**,走著好看的模特步,屁股一扭一扭的,圓圓的豐滿的翹臀整個地展現在藍自強麵前,讓藍自強看了心裏一陣悸動,我的媽啊,什麽是尤物啊?今天才知道,女人和女人原來有這麽大的差別啊!
寧瓊知道他在死死地看她的身材和屁股,於是回頭嫣然一笑說:“我的大書記,你看你的眼睛,直勾勾的,有你這樣看人家姑娘的嗎?好像要把人家生吞活剝似的。”
藍自強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忙自嘲說:“哪裏哪裏,小寧,你穿這套衣服實在是太好看了,讓我一下子似乎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那個時候的女孩子,穿著雖然沒有你們現在這麽新潮,那是那個青春靚麗的樣子、氣質,都是一樣的。”
寧瓊看了看藍自強住的房間,這是一間豪華套房,外麵是一個有二十多個平方的客廳,放著沙發、電視機之類的東西,裏麵還有一間臥室,門開著,可以看到裏麵的雙人床和雪白的床單。
剛才他接了一個電話,是酒店的桑拿中心打來的,一聽就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嗲嗲的,說:“先生,您需要服務嗎?”
藍自強知道這些人是小姐,心裏非常好奇,於是就和她聊了起來,順便問了問行情。
寧瓊站在那裏,欣賞著整個房間的擺設和裝修布置,她知道,這樣的一個豪華套房,在這樣檔次的酒店,一晚上沒有七八百塊是不行的。看起來當官的還是闊氣,花的反正都是公款,自己又不用掏腰包。要是老百姓,誰願意花這個冤枉錢,在這裏住一晚上啊!
寧瓊站在那裏想著自己的心事,這個時候她感到,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撫摸著。她抬起頭,羞澀地看了藍自強一眼,說:“藍書記,不要這樣,我是來和你說話的。”
藍自強沒有把自己的手收回,相反,他上前一步,輕輕地抱著寧瓊的身子,說:“小寧,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
寧瓊假裝掙紮了一下,看藍自強沒有鬆開的意思,於是就順從地把手放在藍自強肩膀上,說:“藍書記,我問你,你是真心的嗎?”
藍自強說:“當然是真心了,誰說假話,天打五雷轟。”
寧瓊忙捂住藍自強的嘴,說:“不許說不吉利的話,我相信你得了吧!”
此後,在藍自強的安排下,寧瓊大學畢業就進了海城市歌舞團,歌舞團屬於市文化局管,藍自強向局長打了一個電話,就解決寧瓊的編製問題。此後,每逢市裏舉行什麽大型的文藝演出,寧瓊都有拋頭露麵的機會,迅速成為三百多萬人的海城市一位頗有知名度的歌唱演員。她長相漂亮,嗓音條件好,民族唱法、流行唱法都能唱,許多有錢的大老板也看上她了,主動給她送鮮花、送禮物,想和她交往的人很多。但寧瓊不為所動,時間長了,大家都明白了,原來人家早已經是名花有主了。藍自強的來曆大家也知道,於是就急流勇退,不再騷擾寧瓊了。
那個搞房地產開發的孟老板也沒有食言,在自己開發的房地產項目中,送給寧瓊一套一百六十多個平方的海景房,精裝修之後,買上全套的家具,送給了寧瓊。海城市的房價雖然不貴,孟老板開發的這個小區,對外是每平方米五千多,這樣一套房子,裝修加上買家具,價值也達到一百多萬了,這些他分文不收,為什麽啊?他這是搞的長期投資,把官員的情人照顧好,比把官員的老婆照顧好都管用。現在情人說話比老婆都有分量,對於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來說,老婆往往是以前的情人,情人說不定就是明天的老婆。老婆已經是昨日黃花,情人卻正是爭奇鬥豔的年齡。
晚上九點鍾,盛大的招待晚宴才結束,大家把首長送到二十層的總統套房休息後,才分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郭小東把首長這邊的事情忙完,回了自己的房間,看了看時間才九點二十分,有些不太明白的問題還真是需要向藍自強請教請教,於是就打了藍自強的手機。
藍自強這個時候正在王一鳴的房間裏匯報工作,說是匯報工作,也就是趁機套套近乎,聯絡聯絡感情。
手機一響,藍自強一看是郭小東的,於是不敢怠慢,連忙對王一鳴說:“王書記,郭秘書找我。”
王一鳴在吃飯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兩個聊得很熱乎,估計他們倆在中南海時可能見過麵,於是就擺了擺手,說:“自強,你去吧,我這裏沒什麽事情了。”
郭小東說:“藍書記,現在有沒有時間?”
藍自強說:“有的,有的,你來我房間好了,1624。我馬上就到。”
等藍自強坐了電梯,到了自己的樓層,剛到房間裏沒一會兒,郭小東就到了。
藍自強忙把郭小東讓進屋,在客廳裏坐下來,倒水,拿水果,遞煙。
郭小東不吸煙,衝藍自強擺擺手,說:“謝謝,我不會。”
藍自強把一支軟中華點燃,吸了一口,對郭小東說:“老弟,有什麽事情,請說吧。”
郭小東說:“實不相瞞老哥,我的事情已經基本上定了,昨天晚上,我老板和王書記已經挑明了,我三月份可能就要到西江這裏任職。”
“任職?你一步到位啊!一般北京來的幹部,都是先掛職,適應一段時間再說。萬一不適應,還可以有個退路,你這樣,倉促些了吧!”藍自強說。
郭小東說:“是有點,但是不這樣就不好辦了,你也知道,三月份全國的人大會一開,一選舉,國務院新的班子就上台了,老爺子一退休,再說話還有人聽嗎!大家都是這樣操作的。”郭小東說。
“沒想到,人一走茶就涼,到哪裏都是這樣的,有權力,就有權威;沒有權力,什麽權威就都沒有了。現在的領導,真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藍自強感慨地說。
郭小東說:“老兄說的是。現在的領導,和建國初的第一代,那是根本沒辦法比的。那個時候的領導,在位的時候有權力,也有威望;沒有權力了,退休了,甚至被打倒了,照樣有許多老百姓懷念他,隨便說句話,都有人聽。沒有權力了,就是一個退休的老頭,照樣有權威。不像現在的一些領導人,權力剛沒了,就立即被打回原形,光環立即就消散了,什麽權威也沒有了,說話根本沒有人聽了。沒辦法,人和人是沒辦法比的。”
藍自強說:“老弟說的是,現在是一個平庸的時代,太平盛世嗎,領導人都是職業官僚出身,從科級、處級到廳局級,再到省部級,一級一級地往上混,憑的是什麽?是關係,是後台,是察言觀色、八麵玲瓏的功夫,誰會拍馬屁,誰會拉關係,誰會送禮,誰跟對了人,就上去了。這和那幫鬧革命出身的,真刀真槍地幹出來的老革命,是沒辦法比的,那是經過槍林彈雨在千軍萬馬中淘汰出來的,個個都是好樣的。現在這些官,都是熬出來的,不需要什麽特別的本領,反正當了大官,什麽都有身邊人為你幹,講話有講話稿,自己照本宣科就可以了。他們的精氣神和那些開國元勳就不一樣,讓他們有魅力,有權威,實在是高看他們了。”
藍自強說:“說實話,就我們這個素質,在當今的官場上,不說平趟,隨隨便便做個部長、省長什麽的,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現在缺的就是機遇而已。”
郭小東說:“老哥,我正麵臨這樣一個抉擇的關頭,你給指點指點,到西江省工作有什麽利弊。”
藍自強又吸了一口煙說:“你來,王書記答應給你安排什麽位子?”
郭小東說:“江城市委副書記,王書記說了,讓我幹個一兩年,情況熟悉了,就把市長的位子給我。”
藍自強說:“他現在同著你老板,隻能那樣說,但是,情況都是變化著的,江城市的市長是剛剛調整過的,原來的市長範照斌,升了省政協副主席。新任市長崔天健,是河東市的市長交流過來的,他才四十六歲,幹滿五年,就是升了副省級,也耽誤了你五年時間,所以,在江城市兩年內接任市長,我認為可能性不大,除非王書記把崔天健另換一個地方。”
郭小東說:“王書記也是這個意思。”
藍自強說:“既然他已經明確表態了,就有這個可能。一個廳級幹部的調整,也就是王一鳴一句話的事。”
郭小東說:“老兄,你看王書記這個人怎麽樣?”
藍自強說:“怎麽說呢?你我都是在官場上見過大世麵的人了,當今的官場上,我認為像王書記這樣的人還是不多的。他這個人和一般的官員還是有非常明顯的區別,他真誠,有操守,講話沒有那麽多的官話,套話,對下級對群眾,還是很有感情的。
“我認為,這跟他早年得誌有關係,他很早就進入了大領導的視野,沒有在升遷的過程中把自己的人格扭曲掉,或者是說扭曲得不嚴重,不像一些在官場爬得很辛苦的人,什麽都要幹,多麽下賤的事情也得做,不做就不能獲得上級的信任,所以,天長日久,他們就變了,變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來路了,這樣的人簡直是太多了,他們沒有出事的時候,還可以裝模作樣地糊弄人,但是,他們的氣質老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說白了,不像好人,俗話說,相由心生嗎!你幹了什麽事情,別人雖然不知道,但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的氣質會變的,心裏有鬼,半夜三更就怕鬼敲門了。我的經驗就是,像王書記這樣的人,絕對是沒有什麽把柄在別人手上的,所以他活得坦然,這樣的人,我們在他手下幹活,也好也不好。好的情況是,他正直,你也正直,大家都不用胡來了。人際關係就非常簡單了。吃頓飯,聊聊天,就對付過去了;不好的情況是,你不能出事,出了什麽事情,他是不會保護你的。所以,跟著他幹活,可能好處會少些。”
藍自強說:“沒問題,你來了,我們兄弟就一塊幹,也有個照應,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大院子裏出來的,理當如此。”
郭小東說:“好的,老哥,時間不早了,打擾你休息了。”
藍自強說:“沒事,我們彼此就不用客氣了。”
藍自強客氣地把郭小東送到電梯門口,看著郭小東進了電梯,兩個人才揮手告別。
第二天是農曆的大年初二,早上七點鍾,各位領導準時起床,吃過早飯後,八點鍾車隊從酒店出發,離開海城市區,上了通往臨海市的高速公路,在警車開道下一路呼嘯,上午九點半就到了臨海市的高速公路出口處。
臨海市的市委書記範一弓、市長祁明順帶著一大幫子人,照例是迎候在高速公路的出口處。
首長下車和臨海市的主要領導握了握手,寒暄說:“大過年的,打擾你們了!”
範一弓說:“首長言重了,您老能來我們臨海市指導工作,是我們最大的榮幸,也是對我們工作的最大支持,我代表臨海市四百多萬人民歡迎您。”
王一鳴也微笑著和範一弓和祁明順握了握手說:“你們兩位也一起上車吧,一路上向首長做個介紹。”
大家寒暄完畢,於是分頭上車,臨海市的警車在前麵帶路,兩個車隊匯合成一個車隊,警車、中巴車、越野車、小汽車,總共有二十多輛,大家浩浩****地向臨海市區開去。
參觀的線路是經過精心安排的,車隊勻速行駛,先是拐上了臨海市的濱海大道,這裏是臨海市區最重要的一條大道,東西十幾公裏長,橫穿整個市區,街道寬闊,有一百米寬,是整個臨海市的門麵。街道兩旁種植了各種各樣的植物,四季常青,花團錦簇。沿街兩旁,高樓大廈林立,黨政機關、賓館酒店、大型購物中心,一個一個映入眼簾。整個城市給人的感覺就是非常幹淨、整潔,也非常現代,有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首長十幾年沒有到過臨海市了,對臨海取得的巨大變化讚不絕口,說:“好,好,城市建設很有品味,規劃做的也很好,街道這麽幹淨整潔,說明你們的城市管理還是很有一套的。尤其是這裏的空氣,你看,到處是藍天白雲,說明這裏的空氣質量確實很好,名不虛傳。”
範一弓說:“首長,不是我們自誇,我們臨海市的空氣質量,一向在全國重點城市的檢測中位於前幾名。臨海這裏,麵朝大海,背靠大山,是一個天然的大氧吧。再加上氣候溫暖,四季樹木長青,鮮花遍地,是一個休閑、度假的好地方。現在每年冬天從全國各地湧來大量的遊客,到我們臨海市休閑、度假。現在旅遊已經成了我們的支柱產業之一了。”
範一弓說:“我們臨海市提出了建設‘生態臨海、宜居臨海、和諧臨海’,在考察工業項目的時候,對於可能帶來汙染的項目,一票否決。再大的投資,隻要和我們的發展規劃不符合,我們堅決不要。我們提的口號是,‘金山銀山,不如我們臨海的碧海藍天。’有些大化工項目,投資幾百個億的,我們也果斷放棄了。省委、省政府對我們臨海市的工作也非常支持,對我們臨海市的考核,不以GDP的增長論英雄。我們的發展定位是,高新技術產業基地、休閑娛樂之都。”
首長說:“好,金山銀山,換不來綠水青山。這幾十年,我們有些地方付出了非常慘重的代價,又交了非常昂貴的學費。有些地方工業是發展了,地方政府是有錢了,老百姓的腰包也鼓起來了,但是,水汙染了,空氣汙染了,每天吸的是毒氣,喝的是毒水,吃的是毒食品,這樣的發展還有什麽意義?!我看還不如不發展。那樣至少水是幹淨的,空氣是幹淨的,食品沒有問題,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得千奇百怪的病。你看現在癌症病人多多啊,各大醫院都是人滿為患,最新的統計數字,我們國家是世界上癌症病人發病率最高的國家。全球20%的新發癌症病人在中國,24%的癌症死亡病人在中國。目前我國每死亡5人,即有1人死於癌症。我們成了名符其實的癌症大國。這頂帽子不好看啊!”
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是一個勁地點頭。
車隊一路向東,進入了臨海市的高新技術產業園。這裏分布了十幾家大型的電子企業,有生產筆記本電腦的,有生產通訊設備的,現在年產值已經達到一百多億,是臨海市新的經濟增長點。
車隊直接開進了一家大型國企的大門口。老遠就看見,廠區的大門張燈結彩,一大群人站成了兩排,穿著藍色的工作服,在那裏鼓掌歡迎車隊的到來。
雖然是春節,這裏的生產仍然在繼續,有些工人放棄了節假日,還在加班加點地生產。旁邊停了十幾輛警車,都是在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
首長下車,和大家熱情地握手。
一個長相漂亮、穿著藍色製服的女工走上來,手捧一簇鮮花,獻給首長。
首長笑著接過鮮花,和她握了握手,又把鮮花送給她說:“姑娘,這花歸你了,算我送的。”
大家一下子都笑了。
首長在廠領導的陪同下,參觀了生產車間,看望了正在流水線上的工人。
首長對一個正在看儀表的女工說:“姑娘,春節不回家,想家嗎?”
首長問:“你家哪裏的?”
姑娘說:“桂江市的。”
首長問:“為什麽選擇在這裏工作?”
姑娘說:“這裏環境好,房價也不貴,企業的效益也穩定。”
首長問:“你現在一個月有多少錢?”
姑娘說:“兩千七八。加班多了,可以拿到三千塊。”
首長問旁邊的範一弓:“這個水平在你們臨海市怎麽樣?”
範一弓說:“算是很不錯的了,我們這裏工資普遍都低,一般的工人也就是一千多塊,這家企業效益好,這姑娘也是技術工人,肯定是大學生。一般的人還拿不到這個水平。”
首長將信將疑,問那姑娘說:“你是什麽學曆?”
姑娘說:“大學本科。”
首長說:“怪不得。”
旁邊的總經理解釋說:“我們這裏,技術崗位,都可以拿到兩千五以上,一般的普通工人,可以拿到兩千出頭。在臨海市屬於中上水平。”
首長問:“你們今年的形勢怎麽樣?”
總經理說:“很不錯,我們去年一年出口了五十萬台筆記本電腦,內銷三十萬台,產值達到三十五個億,今年有望達到五十個億。”
首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離開這家國企,首長又參觀了一家生產數碼產品的台資企業。
十一點半的時候,大家上車回到市區,入住五星級大酒店--濱海大酒店。首長的住處被安排在酒店主樓26層的總統套房裏。整個麵積有四百多個平方,裝修考究,設施豪華,是整個臨海市最貴的一套酒店客房。平常裏對外掛牌,一晚上要六千多塊。
王一鳴被安排的25樓的一個豪華套間裏。省長李耀的房間在23樓,也是一個豪華套房。
中午大家吃的是自助餐,午休了一個小時,下午繼續參觀、考察。
下午三點,大家陪著首長到了著名的金海灘,雖然是冬季,海水很涼,但是,仍然有些冬泳愛好者在大海裏遊泳。沙灘上遊玩的人很多,停車場裏停滿了外地牌照的車輛,都是來這裏觀光遊覽的外地遊客。
首長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向沙灘上走過來,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
西江省電視台和臨海市電視台的的記者扛著攝像機,一直在拍攝。幾家報社的攝影記者也拿著照相機,不停地拍照。大家一看就明白了,這是大領導來了。於是好奇地往這邊望著。有些在電視上見過首長的,就高聲喊著:“某總理,新年好!”旁邊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首長衝大家笑著,揮手致意。他走到大家麵前,熱情地伸出手,和大家握手,寒暄,抱拳,一再地說:“大家好,給大家拜年了!”
有些膽子大的,逐漸就圍上來,笑著和首長握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伸出手,高聲叫著說:“爺爺好!”
小姑娘說:“爺爺,我是北京的。”
首長問:“怎麽到這裏來了?”
小姑娘說:“旅遊,觀光,這裏的大海很漂亮!”
首長問:“你和誰一起來的?”
小姑娘說:“和我爺爺、奶奶。他們來這裏度假。”
旁邊兩位六十歲出頭的老人衝首長笑著點了點頭。
首長又和兩位老人握了握手,說:“老人家,身體好嗎?”
兩個老人說:“好,好,北京冬天冷,這幾年我們老兩口每到春節前後,就到這裏度假,住兩個月,今年帶著孫女,讓她也來感受感受。”
首長說:“好,保重好身體,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該好好享受享受了。”
兩個老人說:“是啊,是啊。”
首長問:“我想問一句,你們退休了,現在最關心什麽問題?”
兩個老人麵麵相覷,好像在征求對方的意見,又好像有什麽顧慮。
首長說:“老人家,不要有任何顧慮,我馬上也要退休了,大家都一樣,我就是想聽一聽你們的真實想法。隨便講,隨便講。”
那老太太說:“某總理,既然你問了,我就索性放開講,我們退休工人的工資,該漲一漲了,我是北京一家電子廠的老工人,現在退休金一個月才一千四百塊,在北京光靠我自己的工資,簡直沒辦法活!幸虧我老伴是公務員,他原來是西城區教育局的,是副處級幹部,現在退休了每個月有四千多塊。我們是一起參加工作的,都是高中畢業生,現在退休了,退休金差幾倍,太不公平了吧,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嗎!”
首長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這是個老問題,公務員、事業單位和企業退休員工退休金標準不一樣,這是一個很不得民心的問題,大家意見很大,可以理解,是得改一改了,我一定把大家的意見反映上去,讓有關部門盡快改。好不好?”
老太太說:“那太好了,那樣我就滿意了。”
王一鳴在旁邊聽了,也笑著衝老人家點了點頭。而在心裏,他卻在盤算著首長說的話,改,到底怎麽改?是把公務員的退休金改下去嗎?這根本上就不可能。現在光靠合法的收入,就是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你靠自己的退休金,就是省部級幹部,也沒有多少錢。像王一鳴這樣的正部級幹部,每個月退休金還不到一萬塊。要不是住房是國家分配的,看病實報實銷,他也舒服不到哪去!
在北京,一套一百平方的房子,就幾百萬了,光靠自己的合法收入,省部級幹部你也買不起房。還好,國家取消了普通人的住房分配製度,但是對於高級幹部,還都有完善的住房保障製度。你當了部長、副部長,就可以住進部長大院了,那裏的住房都是向副部級以上幹部提供的,200多個平方左右,象征性地花幾個錢,就可以入住了,但是不能對外賣。
讓公務員降低退休金的收入不可能,也沒有可以操作的空間。給企業退休人員大幅增加工資呢?也不可能,因為國家財政看起來財大氣粗,但是家大業大,到處是花錢的地方,大有大的難處,每年的財政赤字幾千億,上哪裏搞錢去?每年象征性地為企業退休職工漲一百多元的退休金,就算是不錯了,雖然趕不上物價的飛漲,但是,聊勝於無吧,也是一個心理安慰。難,在中國做一個政府的當家人真不容易。
大家陪著首長,欣賞了遠處的海景,隻見海天一色,麵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天空中白雲一團一團的,點綴在澄碧的藍天上。海灘的邊上,建起了十幾家賓館酒店,有的酒店的主樓就建築在海灘上,顯得海灘非常逼仄。
首長看著那些錯落有致的樓房說:“住在那裏,欣賞海景是方便了,但是,也影響了更多的人欣賞風景。這些賓館酒店的選址,考慮得太短了,直接就建設在沙灘上,這不好,從長遠的角度,不利於景區的發展,至少不大器。”
王一鳴說:“首長這個指示很好,我們也看到這個問題了,就是下不來決心拆除,因為有些企業還是當年我們招商引資引進來的外資,賠償起來,需要一大筆錢,所以一直猶豫不決。”
首長說:“隻要是看準了的,一定要幹,不能猶豫不決,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這樣吧,你們立即形成一個報告,送到國務院來,我想辦法為你們協調一些資金,就算是我退休之前,支持你們的旅遊業發展了。”
王一鳴說:“那太謝謝首長了,我們一定加快速度,說幹就幹。”
旁邊的範一弓看王一鳴已經表態了,連忙附和著說:“首長,王書記,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在這裏表個態,一定在半年之內,完成拆遷工作,整個海灘的恢複工作爭取在一年內完成。一定高起點規劃,爭取在五十年內不落後。”
首長說:“好,我兩年以後再來看看,到時候完不成任務,大家就不好見麵說話了,是不是,一鳴同誌?”
王一鳴說:“首長,您放心,隻要有資金支持,我相信一弓同誌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的。如果完不成任務,我一定處分他。”
範一弓說:“王書記,到時候不用你處分我,我自己引咎辭職。”
接著大家陪著首長參觀了海產品出口加工中心,臨海港碼頭,下午六點半就回到了酒店,臨海市委、市政府在濱海大酒店的二樓餐廳,舉行了盛況空前的招待宴會。
王一鳴和李耀把老頭送到總統套房的門口,老頭在警衛和秘書的陪同下,進了房間。王一鳴和李耀分別下樓,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