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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衛東站起來,衝大家鞠了一躬,然後坐下,兩眼掃視了會場一圈,目光堅定而沉著地說:“同誌們,春節很快就要到了,這個時候把大家十萬火急地招來,有的同誌今天上午肯定趕了幾百公裏的路,很辛苦,會議開完後,還要立即趕回去,幾百公裏的奔波是肯定的了。可能有的同誌不理解,是什麽事情這樣刻不容緩?就不能讓大家安安心心過完這個年再說嗎?!
“我告訴大家,不能,我們現在沒有安安心心過年的資格。為什麽?因為我們全省的社會治安形勢沒有得到根本上的好轉,老百姓對我們公安機關是有怨言的,罵娘的人不少,我前一段到下麵市裏搞調研,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聽,有的時候,我還搞了微服私訪,就帶著秘書、司機和辦公室主任,我們四個人,穿著便衣,直接到老百姓家裏座談。在每一個市,我都這樣幹過。你們可能不知道,有的地方我去的時候,你們根本不知道。我這個調研,是實打實的,比坐在辦公室裏聽你們匯報強得多。我舉一個例子,是哪裏就不說了,你們一聽,就會明白的,在一個市,我們坐著一輛沒有掛公安牌照的越野車,到了一個鎮子上,在鎮子上調查了一個下午。我問在路邊擺攤的小販,這裏有沒有黑社會?
“小販說:‘有,附近就有一股年輕人,大約有二十多個,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個個胸脯上、胳膊上都有刺青,他們在街上控製了幾乎所有的買賣,幹什麽的都要交保護費,不給就砸你的攤子,打你的人,讓你沒辦法做生意。’我說,難道公安機關就不出來打擊他們嗎?”
“小販不屑一顧地笑了笑說:‘打擊?他們公安的人還被打的,我親眼看見,有一次,一個外地人來收廢舊,因為沒有向黑社會交保護費,被打得肋骨斷了三根,周圍的群眾報了警,派出所的民警來了,要帶走打人的黑社會成員,沒成想,黑社會一哄而起,開始圍攻派出所的兩個警察,警察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不得不鳴槍示警,才走得開。就那黑社會的人還威脅他們說,少管閑事,要不然殺你全家。’你看,在一些地方,黑社會猖獗到什麽程度了?老百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還有一點安全感嗎?!要我們公安機關幹什麽?!老百姓能不罵娘嗎?!”
石衛東喝了一口水,接著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問一些同誌,你這個公安局長到底是怎麽當的?你到底是誰的保護傘?!老百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你睡得著覺嗎?!你問心無愧嗎?對得起你這身人民警察的服裝嗎?!同誌們,該好好反省一下了。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在走訪中,我還了解到,在一些地方,黑社會控製了社會的方方麵麵。有人控製著菜市場,有人控製水果的價格,有人控製著肉禽蛋奶的價格,有人控製著木材的買賣,貨場的裝卸,有人壟斷著河砂的經營,磚瓦的經營。他們打打殺殺,直接威脅到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有些群眾被打了,被打殘了,還忍氣吞聲,不敢到公安機關反映。為什麽?他們是信不過我們公安機關啊!說我們和黑社會是沆瀣一氣,警匪一家。同誌們,你們聽了這樣的話,有什麽感受啊?你們還有心情安安心心地過春節嗎?!不打擊黑社會行嗎?我們能安心嗎?!
“在這裏,我可以給大家交一個底,就是這一次省委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王書記親自對我說:‘衛東,這一次你要是不把這支公安隊伍帶好,使全省的社會治安有一個根本性的好轉,全省群眾不滿意,他們罵我王一鳴的娘,我就會罵你石衛東的娘!你們各位聽一聽,王書記那麽有修養的人,竟然對我說出這麽重的話來,為什麽?為什麽呀?!他不是對我們全省的公安工作不滿意嗎?!”說到這裏,石衛東顯然很激動,用手使勁地拍了幾下桌子,臉上青筋暴起,怒目而視說:“在這裏,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咱們先小人後君子,我和在座的各位素昧平生,大家都是為了革命工作走到一起來的。我給王書記做了保證,半年時間內,如果全省的社會治安還沒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轉,黑社會的勢力依然猖獗,群眾對我們的公安工作仍然不滿意,那我就引咎辭職。但是,在我辭職之前,你們一個一個,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我會先把你們撤職、查辦後,再交出這裏的公安廳長、黨委書記的位子,要完大家一起完,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斬馬謖的本事還是有的,到時候不要怪我不客氣!到時候該撤職的撤職,該逮捕的逮捕,該判刑的判刑,我首先清理完門戶,再向省委提出辭職。你們聽清楚沒有?”
下麵的那些局長、處長、總隊長,聽了石衛東這話,心裏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陡然間對石衛東肅然起敬起來,心裏說:“看不出這個石衛東文質彬彬的樣子,還是挺有殺氣的!有種,有辦法,治理省公安廳,就該派這樣厲害的主來。”
大家說:“聽清楚了!”
石衛東說:“大聲點!”
大家又重複了一遍,說:“聽清楚了!”
石衛東說:“好,我再講幾條規矩。第一,注意好保密工作,任何人不得向黑社會通風報信,一旦查出,嚴懲不貸。普通民警立即開除公職;是領導幹部的,罪加一等,以瀆職罪論處,進入司法程序。
第二,各級領導幹部不得充當黑社會的保護傘。一旦查出,嚴懲不貸。這是我們必須重點打擊的一個環節,斬斷警匪勾結的源頭。
第三,有功必獎,有過必懲。對於那些貢獻大、功勞多、表現突出的同誌,要大膽提拔重用,讓他們有幹事的平台,有位子。對於那些敷衍塞責,效率不高,責任心不強,滿足於保位子、混日子的領導幹部,要做出調整,該撤職的撤職,該交流的交流,該調出公安隊伍的調出公安隊伍,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不養懶人,不養混日子的人。
“最後我強調一下,我們本次全省統一掃黑的行動,就叫做‘一號行動’。為期半年,全省各級公安機關要把這當做第一號工作來抓。當然,其它的日常工作還是要兼顧。重點是這個而已。我現在先提一個宏觀的要求,每個縣,至少要打擊三到五個黑社會團夥。每個設區的市,要打擊十個左右的黑社會團夥,這樣,全省一百多個縣區,十個地級市,要準備著抓捕二千到三千人的黑社會成員。還可能會更多,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估計到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到未雨綢繆。總之一句話,要打出我們公安機關的威風,打出成效。讓黑社會聞風喪膽,至少在三五年的時間內,不能恢複元氣。這個做得到嗎?”
“做得到!”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石衛東說:“為了工作方便,統一協調全省的掃黑除惡工作,廳黨委決定成立‘掃黑除惡工作領導小組,由熊副廳長任工作組組長,具體的文件隨後就會下發。大家散會後,立即趕回各自的市裏,辛苦是肯定辛苦了,不要在省城裏逗留了,馬上回去,布置工作,明天晚上八點鍾,全省要統一安排一次抓捕行動,把前一段篩選的黑社會團夥已經成熟的,先抓捕一批,打擊一批,讓人民群眾過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
石衛東講完後,熊鎮強征求了一下其他副廳長的意見,看大家沒有什麽補充的了,於是就對石衛東的講話總結了幾句,然後宣布散會。
有些局長本來還想順便和在省裏走走,串串親戚,拜訪一些老領導,維持自己的關係網,現在看石衛東催得這麽急,隻好一散會就坐上車,往家裏趕。路上還要安排布置工作。
新領導就是不一樣,雷厲風行,注重效率,下麵的人隻好適應他的工作節奏。
龍江市公安局長萬鵬出了省廳的辦公大樓,坐上自己的越野車,司機發動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說:“老板,去哪?”
萬鵬說:“直接回家,不在省城裏呆了。”
司機邊開車邊問:“老板,後麵拉的東西怎麽辦?不是要看望幾個老領導嗎?”
原來來的時候,萬鵬估計會在省城裏住一個晚上,可以抽這段時間,看一看對自己關照過的老領導,像前任的省公安廳廳長張鐵成,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秦書海。張鐵成當廳長的時候,曾經表示,會考慮為萬鵬解決個副廳級的位子,要麽是調回省廳當副廳長,要麽是在龍江市解決個市委常委,擔任副市長兼任市公安局長也有可能。
秦書海也很關鍵,原來在龍江市當市委書記的時候,對萬鵬也是不錯的。況且現在秦書海是省委常委了,萬鵬要是想升副廳級,還少不了常委裏麵有個人為自己說話。
現在一聲令下,石衛東要求各個市的公安局長不得在省城裏逗留,要連夜回去,布置明天晚上就開始的抓捕工作,這不是個小事情,抓誰不抓誰,在一個市裏,還是局長說了算。他不回去,不拍板,誰敢隨便動啊!抓錯了人怎麽辦?
公安機關也不是吃素的,黑社會的情報隨時都在搜集著呢,但抓誰不抓誰,卻是這些局長說了算。現在的黑社會,聰明著呢,他們都和公安機關內部的一些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都會提前知道的。因為公安機關的隊伍中,有些人已經被他們花錢收買了。
越野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遠處是連綿的群山,錯落有致,造型各異。西江省屬於喀斯特地貌,農村的風光非常美麗,到處像一幅山水畫。
在山腳下大片的田野裏,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村莊。田地裏偶爾有一兩個勞作的身影晃過,那是每天辛苦勞動的農民,雖然春節快到來了,他們仍然沒有停止勞動。
萬鵬透過車窗,心不在焉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心裏卻在思慮萬千,他在想,龍江市這個“一號行動”,以誰為打擊對象呢?這是個破費思量的問題。按照標準,龍江市最大的黑社會,不用問,大家都知道是誰。劉雙城啊!劉大老板。在這裏,最有勢力有影響的,就是他了。他有錢,有勢,有自己的私人武裝,養了上百個打手,他手下那些人,有衝鋒槍,有獵槍,和周圍的礦主一旦發生了糾紛,護礦隊傾巢出動,一律的白手套,黑西裝,剃著光頭,看著就嚇死人。那些被他打過的村民、老板,這十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誰能夠說得清呢!
被打的那些人,害怕報複,屈死也不敢告狀。有的隻能是遠走他鄉。護礦隊的隊長叫李橫,原來是劉雙城的保鏢,一身的好武藝,聽說在某名寺學了七八年,這個人打人下手特別狠,打架不怕死,很得劉雙城信任。在整個龍江市,道上混的人一聽李橫的名字,如雷貫耳。聽說前幾年,李橫在龍江市的一家酒吧唱歌,看上了一個陪唱的小姐,當場就把手下的人轟走,關上包廂的門,在裏麵脫小姐的衣服,讓人家給他跳**舞。
小姐不從,說自己光陪客人唱歌、喝酒,不跳**的。
李橫酒勁上來了,一個巴掌打過去,說:“你他媽的,不就是一個小姐嗎?老子看上你了,是你的福分,說,你要多少錢?讓大爺我玩一玩。”
小姐抽泣著說:“我不賣身的,我光陪唱歌、喝酒。老板吩咐過的。你要是想玩女人,我給你叫別人,她們有願意出台的。幾百塊錢就可以了。”
李橫一把把小姐按倒在沙發上,說:“老子就看上你了,不喜歡別人”
小姐掙紮了幾下,坐了起來,說:“你怎麽能這樣?你這是強奸民女啊!”
李橫說:“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說著就一把把姑娘再次按倒在沙發上,脫她的上衣。姑娘喊叫,被李橫一把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感到頭暈腦脹,喘不過氣來。
李橫威脅說:“你要是再敢叫,我就掐死你,你信不信?”
姑娘喘了幾口氣,知道自己再反抗,真是有可能死。於是,就放棄了抵抗。
李橫發泄完獸欲,心滿意足,才掏出三千塊錢,扔給姑娘,揚長而去。走的時候留下一句話,說:“我還會來找你的,如果你敢報警,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滅了你們全家。”
李橫走後,經理過來了,安慰姑娘說:“算了,已經這樣了,反正他給了你三千塊錢嗎,也不虧了。女人嘛,就那麽回事,不要把這個東西看得過重了。我們又沒有別的本事,要資本沒有資本,要靠山沒有靠山,要不然誰會在這裏幹這個啊!我們這是沒有辦法啊!現在物價這麽貴,什麽不漲價?租房子要錢吧,吃飯要錢吧,看病要錢吧。我們女人不做這個幹什麽啊?出去打工,那麽辛苦,一個月才掙幾個錢?夠你買化妝品、吃零食的嗎?!
“所以,陪男人玩,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命運。不接受行嗎?!這個社會給我們活路了嗎?你說你有什麽?要文化沒有文化,要文憑沒有文憑,要關係沒有關係,隻有一個長得好看的外表,可以吸引男人,我們不靠這吃飯,靠什麽?!幹脆啊,你也出台算了,反正已經這樣了,過幾年有了錢,買房買車,再開個店,找個知冷知熱的老公一嫁,過上上等人的日子,多美啊!好了,不哭了,你的委屈我理解,等你適應了就好了。這些人我們得罪不起的,你就是告他,他進監獄了,隻要不判死刑,他們還會回來報複你。
“再說了,他們都是一夥一夥的,公安抓了這個,抓不住那個。他們要是想報複你,分分鍾的事!現在這個世道,靠公安,靠政府,行嗎?!他們都穿一條褲子的,沒聽人說嗎,警匪一家。你告發他,公安一來,馬上就會查封我們這個場子,大家的生意都做不成了,都得換地方,受損失。所以,吃個啞巴虧就算了。誰讓我們是幹這個的女人呢!該幹嘛還幹嘛去,別耽誤掙錢!”
李橫在龍江市是一霸,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公安機關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他,就是考慮到他是劉雙城的紅人。劉雙城和上麵的大領導有關係,連省委書記和省長都給他麵子,你一個地方上的公安局長,根本就不敢動他,因為你害怕,沒有動他的資本。
萬鵬明白,在龍江市,不打掉劉雙城的黑社會團夥,你要說消滅了黑社會,那就是笑話。但是以他萬鵬的能力,對付劉雙城,他真的感覺沒任何把握。
逢年過節,劉雙城上上下下花了不少錢,有人說,他送禮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票子從銀行裏取。江左縣的那些縣長、縣委書記,龍江市的頭頭腦腦,誰敢拍胸脯,說自己從來沒有接過劉雙城的錢,估計誰也不敢。就是有些省委領導,也是不敢說這個話的。像秦書海,在龍江市那麽多年,難道說能夠清白嗎?!不往上送禮,他能升這個省委常委嗎!鬼才信啊!
逢年過節,劉雙城也會安排人親自到萬鵬辦公室或者家裏,送上一些煙酒、保健品之類的東西,有的時候還會留下幾萬塊錢的購物卡,或者十萬、二十萬的現金。
萬鵬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這個位子看著是風光,其實是非常凶險的,一旦在廉政問題上出了事,自己就非常被動了,為了自己的仕途,為了升官,將來做副廳長,他還是把自己對金錢的欲望壓抑起來。劉雙城送的煙酒、保健品什麽的,他收下了,因為收這些東西不算違反紀律,屬於禮尚往來。而那些購物卡,超過了五千元,他就退回去。三四千元麵值的,就留下些,也是沒有問題的。大家都是朋友嗎。你要是什麽都不收,就把人家得罪了,認為你對他有戒心。十萬、二十萬的現金,他是不敢收的,原封不動地退回去。
萬鵬知道,自己不能因為這些小錢就壞了自己的大節。他一個小民警出身,在警界摸爬滾打了二三十年,當了正處級的市公安局長,他是草根出身,上麵沒有人,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和運氣才走到今天,特別不容易,他不能在金錢方麵毀掉自己。吃點喝點,收點小禮品,玩弄幾個漂亮的女警察,這些隻要當事人不說,都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奸情敗露了,也是作風問題,不會因此坐監獄的。
這叫做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該玩的玩,該賺的便宜賺,但是,就是不犯致命性的錯誤。這樣在官場上混才最安全。但是,這樣的安全對於官員們來說,隻是最低檔次的要求。你不犯致命性的錯誤,不代表你能夠保得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更不代表你的官能夠越做越大,因為你幹多久,在哪個位子上幹,能不能升遷,還是上級說了算。具體到全省公安係統,就是石衛東說了算。他說你行,你就可以繼續幹下去;他說你不行,你就隻好卷鋪蓋滾蛋。他說這個人該提拔了,把你的名字以廳黨委的名義報送到省委組織部,你就有接受省委組織部考核的機會。如果運氣足夠好,通過了省委常委會的研究,你一下子就升了,從正處變成副廳,從副廳變成正廳。官場上的升遷有時候就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就是要千方百計,讓一把手認可你。
憑什麽讓一把手認可你?就是要學會察言觀色,一把手喜歡什麽,你就幹什麽。現在這個石衛東喜歡幹點實事,剛上任,就微服私訪,還下決心掃黑除惡。這就是當前的中心工作。萬鵬作為一個市局的公安局長,隻能是跟著石衛東的指揮棒轉,轉得慢了還不行,看石衛東這個樣子,他是真想出政績的,這樣的人,喜歡找一個人來祭旗,以達到殺一儆百、樹立自己威嚴的效果,可以明確的說,這幾個月之內,公安係統內肯定會有人成為倒黴蛋。他萬鵬可不能成為那個倒黴蛋。升遷不升遷且不說了,最差也得保住自己這個局長的位子啊!在官場上,你沒有了位子,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就像現在,他萬鵬雖然隻是個正處級幹部,但是,龍江市有九個區、縣,五百多萬人口,他這個市公安局長在地方上,那也是相當顯赫的人物啊!九個區、縣的公安局長,他說讓誰去幹,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三千多人民警察,他說誰該提拔了,也是一句話的事。他這個位子,有時候說句話,可以決定一個家庭的命運,甚至一個人的生生死死。有時候權力大得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為什麽那麽多人願意低三下四地巴結他這個芝麻官!就是他這個位子雖然是處級,卻掌握著一部分司法權力,擁有自由而不受約束的裁量權。比如街道上兩個流氓團體打架鬥毆,雙方互有損傷,但是沒有出人命,有的胳膊斷了,有的身上被砍了幾刀。如果嚴格按照《刑法》,一旦司法鑒定有人受到的傷害達到了輕傷的標準,就可以定性為刑事案件,可以逮捕人的。但是這個時候,如果有人通過關係找到他萬鵬,要他幫忙說句話,不要抓人,對方願意花錢消災。萬鵬如果覺得這個人情得給,就會給下屬打個電話,說:“某某案件,你們調節一下,對方願意出些錢,按照治安案件處理就算了。”
下麵的人接了他的電話,就會盡心盡力,找到雙方當事人,從中撮合,一方出些錢,一方息事寧人,拿到錢就不再往上麵告,大家就此作罷。說不定還會握手言和。這個時候,公安機關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調停人,而不是主持正義的政法機關了。中國是人情社會,不可能完全做到依法辦事的。有時候人情大於法,權力更是隨時可以駕馭法律。所以,像萬鵬這樣掌握自由裁量權的公安部門的一把手,那在地方上是相當威風的。
有了官位,就有了權力,也就有了影響力,想辦什麽事情,別人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比如說進人,現在工作這麽難找,許多大學生、研究生剛畢業就失業,找不到一個吃飯的崗位。那些大齡的下崗工人更不用說了,隻能靠在社會上打短工,過一天算一天,沒有養老保險、失業保險,幹一天活,拿一天的工資;不幹活,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
中國又不像西方那些福利高的資本主義國家,人家好歹還有相對完善的失業保障體係。國家有專門的失業救濟機構,你沒有工作,沒有飯吃,可以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請,經過調查、審核後,符合條件,就可以享受到每月一定的國家救濟金,還有食品券,可以在指定的地方,領取免費的食品,這樣至少保障你有飯吃,有基本的生活保障。雖然有時候還要受氣,受工作人員的歧視和刁難,但總比什麽也沒有,自生自滅強多了,也人道多了。
而我們國家經過幾十年的改革,推行的政策是不養懶人,生怕你不工作,躺在**光占國家的便宜。我們實行的是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俗話說就是“托底工程”。救濟的錢非常少,讓你餓不死就行了,城裏人和鄉下人還是兩個標準,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由於生活水平不一樣,也是各有不同。在北京、上海、廣州這些一線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每個月可能有七八百塊。但到了中西部地區的省會城市,一個月就隻能有四五百塊了。到了縣城,一個月可能就三百多塊了。靠這些錢,也就是能吃飽,餓不死而已,你想體麵地生活,想也不要想。受不了,自己出去努力工作去,目的就是讓你不要偷懶,我們國家絕不能學歐洲那些高福利國家,在家裏光靠生孩子,養他三四個,每個月生活費、住房補貼,能領幾千英鎊,比辛辛苦苦的上班族拿到手的錢都多。
至於農村戶口的人,保障水平更低了,一個月也就是一百多塊,讓你夠買米吃的就行了,反正你吃水不掏錢,做飯燒柴火,你也燒不起煤氣。餓不死你就可以了。
別看就那幾個可憐的錢,你要想得到,也是不那麽容易的。要經過層層審核,你家裏有高檔電器不行,用的手機太好也不行,甚至你衣裳光鮮,一看就不是個過不下去的樣子,也不行。總得到你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見人就流淚,一看就是弱者的樣子,可憐得很,這個時候你才能得到有關部門的認定,算是通過了,可以每個月按時領錢了。
你看活在當下的中國,你沒有個固定的工作,端不上財政的飯碗,你自己又沒有技能,競爭力不強,要關係你沒有,一天到晚靠在社會上打短工過日子,難不難?真他媽的難死了!
這你總該明白了吧,為了一個好的工作崗位,能進了編製,安安穩穩地端上國家財政的飯碗,有些人為什麽願意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了吧。因為你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要關係你沒有,要錢你更難,你有什麽?特別是那些女孩子,你唯一可以吸引那些官員的,就是自己的身子和姿色。你不讓他們玩玩,他會心甘情願地給你解決編製,安排好工作,那他們不都成了活雷鋒了嗎!
龍江市公安係統現在每年都在招人,每一年都要進去一兩百人。但編製呢?每一年隻能解決四五十個人的,也就是說,絕大部分的新招聘警察都是合同工,一年一簽,領導對你不滿意了,一個電話,你就走人吧!所以,大家一旦進入了這個警察隊伍,最大的願望就是進入體製內,解決自己的編製,成為正式工。這樣什麽福利都有了,今後還可以有晉升的機會,身份那是天翻地覆的變化,走在大街上,那個精神頭就不一樣。有編製的,心裏踏實啊,活著帶勁啊,連找對象的條件都高多了。
編製就那麽多,給誰不給誰,誰說了算?絕對是領導說了算。在市公安局,就是他萬鵬說了算。其他的人,萬鵬想讓你說了算,你說了就算;不想讓你說了算,你說了就不算。像那幾個副局長,安排一個人,還得到萬鵬辦公室,低三下四地求半天。萬鵬對你這個人比較滿意,就會給你一個麵子,說:“好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同意安排。”這樣你的事情就解決了。如果他對你這個副局長不滿意,就會趁機為難為難你,說:“不好辦哪老弟,這一次打招呼的領導太多了,你這個事情,先緩一緩吧!”你當副局長的就是一肚子氣,也沒有辦法,即使這一次你安排的是你自己的孩子,也沒有辦法。你就是心裏恨得牙癢,也隻能悻悻地離開。
所以在官場上,一把手的權力高度集中,隻要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什麽都是他說了算。就他萬鵬這個位子,他要是想撈錢,輕輕鬆鬆,一年幾百萬,一點問題都沒有。他要是想玩女人,大把年輕漂亮的女人,爭著搶著往他懷裏鑽,他想玩誰就玩誰,就是夜夜做新郎,也沒有人管得了。為什麽?都是那些女孩子願意的,她們主動打他的電話,勾引他。因為隻有讓他玩痛快了,她們的編製啊,工作啊,提拔啊,調動啊,這些棘手的問題,才能迎刃而解。
三年前市交警支隊招聘了一批人,其中有一對是雙胞胎姐妹,都是一米七零的個頭,身材火爆,長相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又都是學舞蹈的出身,那個腰肢,走起路來,一搖三晃,是標準的水蛇腰,圓圓的翹臀包裹在緊身的牛仔褲裏,看著讓人心裏一陣發緊。這樣的人間尤物,誰見了誰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非常引人注目。
作為主考官的萬鵬一眼就看出,這一對雙胞胎姐妹非常有藝術修養,有培養前途,於是就當場拍板,這兩個全要了,要好好培養,作為我們係統文藝方麵的苗子,明年要優先解決她們的編製問題。
雙胞胎姐妹都被交警隊招聘了,上班後,一個被安排在車管所,一個被安排在巡警中隊。兩姐妹在工作中都非常賣力,除了完成日常的工作外,晚上領導有了應酬,隊長喊過去陪客人喝酒,她們都豁出去,不把自己喝醉,絕不下戰場,很有犧牲精神。
隊長也會趁機誇她們幾句,說:“萬局長當初就交待過,要重點培養培養你們姐妹倆啊!”
隊長是個五十歲出頭的老公安,看到年輕漂亮的女人,都是色迷迷的,尤其是喝酒的時候,手特別不老實,。
到年底的時候,全局召開聯歡大會,兩姐妹在台上表演節目,唱歌,跳舞,非常引人注目。大家都紛紛議論,這是誰家的閨女,有什麽背景,為什麽兩姐妹同時進了公安係統。
晚會結束的時候,萬鵬作為局長,帶著全體領導班子上台,和演員們握手、合影留念。萬鵬告訴她們:“姑娘,有什麽事情,可以到我辦公室找我啊。”
兩姐妹中的姐姐膽子大,說:“好的,就是局長的門不好進,我還是打你的電話吧!”
萬鵬說:“好的,我把號碼告訴你。”
結果過了幾天,下午五點鍾,萬鵬果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說:“萬局長,我是小蒙,交警隊的。”
萬鵬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問:“你是蒙豔芳吧。”
小蒙說:“是的。”
萬鵬問:“你有什麽事情?”
小蒙說:“局長不是告訴過我,說有事情可以直接打你的電話嗎?”
萬鵬說:“我是說過,你有什麽事情,說吧!”
小蒙說:“不知道局長大人能不能賞臉,我和妹妹豔萍想請你吃頓飯。”
萬鵬一想,兩個大美女終於自動送上門了,這個時候,可以采取收網行動了,於是就遲疑了一下說:“我很忙啊!但是,你們兩姐妹的麵子,還是得給的嗎!好吧,我答應你們,地點你們定,最好離開市區,安靜一些的。”
這個蒙豔芳早考慮妥當了,於是就說:“去桃源山莊怎麽樣?”
桃源山莊在郊外,那裏萬鵬去過,有山有水,有酒店、桑拿和歌舞廳,上麵還有幾十間高檔的客房,是個吃喝玩樂的好地方。
萬鵬說:“好吧。”
蒙豔芳說:“我們六點半在包廂等你,等一下我告訴你包廂的號碼。”
萬鵬說:“好的。”
晚上六點五十,萬鵬讓司機把自己送到桃源山莊的酒店門口,就安排司機自己找地方吃飯去了。這種場合,帶著司機是個累贅。
這裏萬鵬平常裏很少來,所以酒店大堂裏的服務員大多數不認識他。這樣也好,萬鵬就是要的這個效果。一個市局的公安局長,帶著兩個漂亮的女孩子吃飯,這讓熟人看見了,也是容易引起非議的。
按照約定,萬鵬到了二樓最裏麵的一個包廂。服務員推開門,就看見小蒙姐妹倆立即站了起來,一臉燦爛地迎上來,一左一右拉著萬鵬的胳膊,撒著嬌說:“局長,快請坐。我們都等了你半個小時了。”
萬鵬坐下來,脫去外麵的呢子大衣,姐姐幫著去掛,妹妹撕開濕毛巾,遞給萬鵬擦著臉,獻不夠的殷勤,讓萬鵬心裏感到很受用。仔細一看,兩姐妹更漂亮了,都穿著緊身的牛仔褲,上身是貼身的羊絨衫,一點都不謙虛地勾勒出自己的溝溝壑壑。站起來的時候,兩姐妹都是很纖細的腰肢,低腰的牛仔褲,露出腰間一片白花花的皮肉,讓人心曠神怡,禁不住想入非非。皮膚都是一樣的白皙,掐一把似乎能出些水來。眼睛大大的,脈脈含情,真是美女啊!看著都讓人心醉。
萬鵬喝著茶水和她們聊天,問她們工作開心不開心啊,收入怎麽樣啊,滿意不滿意,對今後有什麽打算。這樣的一番話,像是長者和晚輩嘮家常,非常貼心,也迅速拉近了彼此心理上的距離。
兩姐妹逐漸就放開了,什麽話也都敢說了。姐姐豔芳說:“我的大局長,我們姐妹倆現在有一件事情要求你,我們聽說五月份局裏有一批編製下來,能不能優先解決我們倆的編製啊?!”
萬鵬說:“是有,但是不好辦哪!總過才四十多個,等著進編的卻有五六百人呐!人家五六年前就參加招聘了,幹了這麽多年,你們姐妹倆才進來不到一年,不好辦哪!”
姐姐豔芳說:“好辦不好辦,還不是你大局長一句話,你說吧,需要我們姐妹倆做什麽?隻要我們能做的,隨你的便。”兩姐妹此前已經商量過,準備付出最大的犧牲。因為她們明白,像她們這姐妹倆,送錢沒有,上麵也沒有什麽過硬的關係,父母都是普通的小市民,能雙雙進入市公安局,已經是非常幸運了,不付出些代價,想辦成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什麽都需要交換。當官的想玩弄她們的身子,她們想得到一個編製,一個穩定的飯碗,這是公平交易。
萬鵬知道魚兒眼看著要上鉤了,現在是關鍵的時刻,要讓她們主動付出代價,這樣自己想什麽時候撤,就什麽時候撤,玩弄了她們,還不用負什麽責任。就是把她們的肚子搞大了,她們也會自己解決問題,不會給自己添麻煩,於是就不動聲色地說:“辦法倒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們姐妹願不願意付出犧牲?”
妹妹豔萍說:“局長,我們倆已經考慮好了,你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這總可以了吧!”
萬鵬說:“要是那樣啊,事情還是有解決的可能的。”
豔芳笑了,主動摟著萬鵬,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局長,你真棒!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的。等一會兒吃了飯,我們姐妹倆好好陪你。我們在上麵開了一間豪華套間。”
三個人吃著飯,打情罵俏,互相眉目傳情,萬鵬哪有心思好好吃飯哪,過來半小時,吃了幾樣飯菜,就讓姐妹倆買單,陪著自己上樓了。
此後,隻要萬鵬有需要,兩姐妹都是隨叫隨到,反正她們沒有結婚,還沒有正式談男朋友。原來的男朋友因為沒有地位,沒有錢,她們看不上,於是就主動提出分手了。姐妹倆現在成了萬鵬的情婦,她們為了那個編製,為了吃上財政飯,隻能做出這個選擇。不這樣,她們的飯碗隨時就砸了。她們的父母都是小市民,父親在菜市場賣魚,母親沒有工作,是家庭婦女,她們這樣家庭的孩子,除了這樣,沒有其他的出路。要是沒有正式的工作,說不定她們有一天也會到高檔的酒店,選擇不為人知的職業。反正不能受窮,對於她們來說,身體是最後的本錢,也是最大的本錢。
果然到了下半年,局裏的編製下來了,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找人的找人,花錢的花錢,最後名單一公布,蒙家姐妹都榜上有名,順利取得了編製,進編成了局裏的正式員工。兩姐妹還都換了工作,姐姐豔芳調進了局機關,在工會做幹事。妹妹豔萍在宣傳科做科員,都坐起了辦公室,不再在外麵跑來跑去,挨風刮日曬雨淋了。
有些人就非常不平衡,在背後說她們的壞話,說:“咱們為什麽進不了編?因為咱們身上沒長局長需要東西嗎!你看人家兩姐妹,剛來一年,就什麽都解決了,憑什麽?人家也是付出了勞動的!況且有時候比我們還辛苦。我們的戰場是大街上,她們的戰場就不知道嘍。”
但議論歸議論,現在的社會對男女關係已經非常寬容了,人家心甘情願,你外人就是再議論,也是瞎球議論,人家毫發無損。人家用自己身上的東西,找些樂子,男女雙方你情我願,就是讓你聽見,看見,你也沒有辦法。
倒是街坊鄰居見了孟豔芳的父母,原來看不起他們家的,現在立即換了一個臉色,變得看得起他們家了。人家老蒙兩口子雖然自己混得不怎麽樣,但是人家生了兩個漂亮姑娘,就什麽都有了。在街坊鄰居麵前,也變得有頭有臉了。老蒙仍然在菜市場賣魚,現在姑娘偶爾到菜市場去一趟,連那些地痞,甚至城管、工商人員,見了老蒙,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因為他們知道現在老蒙不一樣了,人家兩個漂亮姑娘都在市公安局上班,聽說是局長的關係戶。這年頭,關係戶他們惹不起了。
你看萬鵬這個局長的含金量多高。隻要在崗位一天,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當不當這樣局長,兩者可是有天壤之別的差距啊!所以,他現在不管誰來當這個省公安廳的廳長,他都要投其所好,你倡導什麽,我就做什麽。你說掃黑,我馬上抓黑社會;你說打擊“兩搶一盜”,我馬上安排人,把滿大街的小偷攆得雞飛狗跳。一句話,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是最關鍵的。隻要有位子就會有一切。什麽金錢啊,美女啊,房子啊,車子啊,你不用求,自有人乖乖地送到你手上。
想到這裏,萬鵬心裏也緊張起來,連忙撥通市局辦公室主任的電話,接通後,他安排說:“你聽著,今天晚上八點在局裏大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傳達省廳的會議精神。每個區、縣的公安局長、政委都要參加,局機關所有中層正職也必須參加,會議重要,不得缺席,請假直接向我請。聽明白了嗎?”
辦公室主任說:“明白了,老板!”
“好吧,你立即通知下去,我在路上了,估計七點到市區。”萬鵬說。
晚上八點,龍江市公安局的辦公大樓燈火通明,院子裏停滿了警車,門口安置了崗哨,門衛對每一個進出大院的人要查看證件,氣氛比平時緊張了許多。有經驗的老警察一看這個陣勢,就知道今天晚上局裏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在八樓的大會議室裏,主席台上坐著萬鵬等幾個局領導,下麵坐著五六十號人,前麵的兩排是各個區縣的公安局局長、政委,後麵依次是局機關各個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會議由副局長安進賢主持。
他說:“同誌們,現在準備開會了,今天的會議特別重要,請大家認真做好記錄,回去以後要連夜進行布置,確保我們的‘一號行動’萬無一失。下麵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局長、局黨委書記萬鵬同誌講話。”
下麵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
幾十秒鍾後,掌聲逐漸稀疏下來,萬鵬打開話筒,以非常凝重的聲音說:“同誌們,我今天早上八點去省城,下午四點在省廳參加完會議,立即趕了回來,我今天已經奔波了六百多公裏,為什麽要十萬火急地趕回來呢?!因為事情緊急。會議快要結束的時候,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黨委書記石衛東對我們這些奔波了幾百公裏,到省城開會的各個市的公安局長說:‘同誌們,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但是,事情緊急,我看各位就不要在省城裏停留了,會議一結束,大家立即趕回各自的工作崗位,連夜部署工作,確保‘一號行動’萬無一失。’
“什麽是‘一號行動’呢?我現在就給大家把會議的精神傳達一下。”
石衛東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按照先後順序,把石衛東的講話詳細地向大家做了講解。最後他合上筆記本,說:“同誌們,我最後再強調一下,我們龍江市無疑是這次行動的重中之重,為什麽呢?因為我們是全省礦產資源最富集的地方,我們這裏,私營企業比較多,我們下麵的幾個縣,特別是江左縣、金山縣,是全省有名的礦產資源大縣,這些年黑社會猖獗到什麽程度了,相信大家都了解。江左縣活躍著多少黑社會團夥,上百個有沒有?江左縣、金山縣的娛樂業那麽發達,聽說現在全國各地的小姐都往那裏湧,後麵有沒有黑社會在操縱?大家這一次要趁機摸一摸底嗎!
“聽明白了!”下麵的人回答說。
萬鵬說:“那好,散會,大家今天晚上這個覺,我看就不要睡了,連夜回去安排吧!事不宜遲,不能耽誤了明天晚上全省的統一抓捕行動。”
萬鵬站起來,幾個副局長跟著,出了大會議室的門口。後麵的人才三三兩兩地出來,大家走樓梯的走樓梯,坐電梯的坐電梯,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開始連夜忙活起來。
江左縣的公安局長聶一兵順著樓梯下到六樓,去了局長萬鵬的辦公室。
萬鵬的秘書、局辦公室副主任程貴正在外麵的秘書間忙活著,一看是聶一兵,連忙笑著打招呼說:“聶局,好久不見!”
聶一兵說:“老弟,萬局在裏麵嗎?”
程貴說:“在,剛去衛生間,你等一下吧。”
過了幾分鍾,隔著套間的門,聶一兵就看到萬鵬從衛生間裏出來了,邊用紙巾擦著手,邊看著聶一兵說:“小聶,過來,我正有事情找你。”
聶一兵忙走進去,隨手關上套間的門,走到萬鵬對麵的椅子旁坐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坐在對麵老板椅裏的萬鵬。
萬鵬頭仰起來,閉上眼睛,頭靠在高高的椅背上,顯得一副很疲憊的樣子說:“小聶啊,對這個‘一號行動’,你有什麽看法啊?”
聶一兵說:“我現在心裏還沒有底,所以才來問一問老板。”
聶一兵是萬鵬多年的小兄弟,萬鵬十幾年前在龍江市江灣區做公安局長的時候,聶一兵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刑警大隊大隊長。隨著萬鵬在警界步步高升,作為他的鐵杆兄弟之一,聶一兵自然也三兩年一個台階,現在成了正科級的江左縣公安局長。聽說全省公安係統從今年開始,就會執行新的政策,縣級公安局長一律提拔為副處級,地市級公安局長提拔為副廳級。
聶一兵知道,隻要今年一年自己的位子沒有變動,仍然是江左縣的公安局長,那他這個副處級的位子,是一點問題都不會有的,可以說是水到渠成,毫無懸念。
他剛到江左縣擔任縣公安局長兩年多,對那裏的情況剛剛熟悉。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出什麽差錯,因為目前他這個位子,在全市公安係統裏,那是誰都想得到的肥缺啊!
走在江左縣的大街上,雖然是山區小縣,整個縣城也就是十幾萬人,但是,高檔的酒店、KTW歌廳、夜總會、洗腳屋、桑拿房,到處都是,在這裏的消費,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說趕得上省城了。這裏的小姐也非常漂亮,全國各地的美女蜂擁而至,都想到這裏淘金,因為這裏礦老板多,出手闊綽。隨便陪他們唱唱歌,就是幾百塊的收入。陪一個晚上,有的時候可以掙幾千塊。被哪個大老板看上了,更是不得了。
在江左縣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個開礦的大老板到一家夜總會唱歌,認識了一個四川妹子,這個四川妹子才二十歲,長相非常漂亮,很像香港的一個電影明星。礦老板對她一見傾心,於是就天天去捧場,邀請她出去吃飯,送花,送金戒指、耳環,花了幾十萬,終於討得了美人的歡心。
礦老板家裏有老婆,於是就幹脆一年花上百萬,把這個女孩子養起來,兩個人在一起生了兩個孩子,一個閨女,一個兒子。礦老板一高興,就在縣城裏買了地皮,蓋了一棟大大的別墅,送給自己這個小老婆。買的車子,是紅色的原裝進口寶馬,一輛一百多萬。為了伺候這個小老婆,給她請了兩個保姆。每一年的零花錢,都是幾百萬。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就不用說了,香港、澳門也是想去就去。反正礦老板有的是錢,一年掙幾千萬是沒有問題的。這些事情後來漸漸多起來,有錢的大老板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於是很多女孩子來到江左縣的娛樂業,大家都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一個有錢人,嫁給他,當情人也行,反正隻要對方願意在你身上花錢,管它比你大多少,就是能當爺爺了,也照樣有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願意嫁給你。
在這樣富裕的礦區當公安局長,那是很風光的,因為你官職雖然不大,但手中所掌握上的權力,卻可以讓一個人生,讓一個死;讓一個人短時間內就可以成為千萬富翁,甚至是億萬富翁;也可以讓一個人一下子就傾家**產,甚至鋃鐺入獄。因為你的手下有著四五百人的警察隊伍,可以利用國家機器,扶持一部分人,打擊一部分人,什麽事情幹到什麽程度,自己說了算。
聶一兵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得到這麽重要的位子,說白了,上麵就是有萬鵬這個大哥說話。聶一兵去了江左縣兩年,每一年合法不合法的收入,加在一起,輕輕鬆鬆就是三兩百萬,就那想巴結他的人還排成了長隊呢!那些想請他吃飯的礦老板多得不得了,幾個星期之前就得預約才行。
這個道理聶一兵自然是懂的,所以這些年,他和萬鵬的關係一直維持得還比較好。一年就是給萬鵬送五六十萬,也是不虧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他這個公安局長的位子,隻要還在自己屁股底下坐著,那些想求他辦事的大老板就得排著隊給他送錢。他隻要想弄錢,有的是辦法。胃口大一些,說不定一年能弄上千萬。隨便找個借口,就把那些老板的礦查了,或者封了。隻要停產,一天那些礦老板就會損失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讓他們花幾個錢,他們沒有人敢不樂意。
萬鵬看了聶一兵一眼,說:“老弟,你們縣你準備怎麽做?”
聶一兵說:“看來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我們縣抓三五個黑社會團夥,我看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萬鵬說:“問題是抓誰不抓誰?”
聶一兵說:“對,這個是問題的關鍵,我們江左縣夠資格稱得上黑社會的,估計上百個團夥是有的,現在那些開礦的礦主,誰和黑社會沒有關係啊?要不然你根本做不下去。”
萬鵬說:“小團夥自然是很多了,抓也抓不完,但是,拿誰先開刀你想過沒有?這一次,關鍵是打擊大的,成型的。”
聶一兵說:“要說大,誰也比不了劉雙城。但是,老板,我們現在能動他嗎?”
萬鵬搖了搖頭,說:“你有把握嗎?我是沒有把握!劉雙城上上下下結識了那麽多領導,連省委書記、省長他都認識,你動他,萬一引火燒身,拔不掉手,怎麽辦?”
聶一兵說:“也是,我們現在對付他真的沒有什麽把握。”
萬鵬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封信,遞給聶一兵說:“你看著這個,看完後還交給我。”
聶一兵打開,是一封從省委辦公廳轉來的信訪件。上麵有省委辦公廳的公文處理簽,空白處寫著省委書記王一鳴的親筆批示,“轉省公安廳衛東同誌閱,此信所反映的問題觸目驚心,社會影響十分惡劣,望立即開展調查,如果情況屬實,要狠狠打擊。王一鳴。”
石衛東。”
聶一兵心裏一震,連忙翻看內文,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原來此信的內容,是反映江左縣政協副主席、企業家周傑的。說周傑利用黑社會,綁架在校的女學生,半年多來,總共有十幾個高中生,被黑社會綁架,送到賓館。有的女孩子還被黑社會長期控製,在金山縣、龍江市區從事非法活動,有的因此染上了性病。有的因為不從,被黑社會打傷,渾身被煙頭燙傷,手指甲被拔掉,信中還附有幾張女孩子被拔掉手指甲的照片,血淋淋的,慘不忍睹。
聶一兵迅速地把信看完,遞給萬鵬說:“老板,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這一次就拿這個周傑開刀!”
萬鵬點了點頭,說:“是的,王書記、石省長已經批示了,這一次沒有一個明確的交待,是說不過去的。我問你,和周傑你有聯係嗎?”
聶一兵說:“吃過幾次飯,都是他請我,但是,僅此而已。沒有很深的感情。”
萬鵬說:“那樣就好,我怕你把持不住,萬一陷進去了,就不好了,所以讓你提前知道知道這件事,好有個準備。”
聶一兵說:“沒什麽問題,就把這個事情交給我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萬鵬說:“好的,你安排人秘密地調查清楚,最好把他們一網打盡,不留後患。這樣,我也可以向石省長交差了。”
聶一兵說:“好的。”
從萬鵬辦公室裏出來,坐上自己的汽車,司機開著車子一路呼嘯往江左縣開去。聶一兵坐在後排,閉上眼睛,想著下一步怎麽對付這個周傑。
周傑五十多歲,也是江左縣比較知名的企業家,大老板。他手下有一個企業集團,四五千名員工,有采礦業,運輸業,餐飲業,他還投資幾千萬,在縣城裏開了一家豪華的四星級酒店--傑人大酒店。那裏是他吃喝玩樂的地方。
江左縣有幾個混混,為首的是胡彪、胡霸兄弟,年紀都在二十一二歲,好吃懶做,成天偷雞摸狗,在社會上混日子,他們聽說周傑到處找人提供女孩子,就動了心思,於是幾個人就開著一輛麵包車,守候著在鄉村裏那些學校旁,每逢周末,看到單身走過的女學生,如果覺得女孩子長相還可以,就以問路為名,把女孩子引到麵包車旁,一看旁邊沒有了其他人,他們就會脅迫女孩子上他們的車子,然後迅速開車,把女孩子綁架走。
他們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把女孩子的衣服脫光拍她們的裸照、視頻,以不聽話就放在網上相威脅,讓那些女孩子乖乖地就範,同意到賓館裏賣**。第一次他們把她送到周傑在傑人大酒店的房間裏,等這之後,還會遭到黑社會團夥的欺辱。他們還把這些女孩子帶到金山縣,租上房子,聯係一些賓館,如果有顧客需要嫖娼,他們就專門護送小姐上門。這些女孩子所賺的錢,自己根本拿不到手幾個,都被控製她們的黑社會揮霍掉了。
姑娘被解救後,她的父母到醫院給她檢查身體,發現她不僅懷孕了,還有性病在身。左手的五個手指甲被拔掉了四個。姑娘的父母心疼死了,於是一氣之下,給省委書記、省長、省政法委書記都寫了信,結果龔向陽首先看到了那封信,他覺得事情可能是真實的,就放到了王一鳴的案頭,王一鳴看過以後,立即就做了批示,並交待龔向陽,注意追蹤這件事的處理結果,網絡上有什麽消息,要隨時向他反饋。
聶一兵心裏想,看起來這一次周傑真的要栽了。省委書記都批示了,你說誰還敢保你啊!這都是自作自受啊,你喜歡女人,這沒什麽。現在的女人多得是,你隻要肯掏錢,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啊。有時候她們還主動找你呢!但是,那都是成年人之間的事,你就是再禽獸,也不能糟蹋那些未成年人啊!那是犯法的事情啊!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果情況屬實,那就不是判個十年八年,花錢找找人,弄個保外就醫就可以出來的事情了,說不定腦袋就保不住了。聶一兵長歎一聲,搖了搖頭,心裏說,這個老周,真是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