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見你

叢容和溫少卿送了人回來,一出電梯就看到電梯口蹲著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正哭得梨花帶雨,本來小聲啜泣的人一抬頭看到她哭得更委屈了,“容兒……”

叢容眼前一黑,咬牙切齒,“叫我叢容!”

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怎麽看都像是被始亂終棄的樣子,溫少卿歪頭看了叢容一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然後開門回家。

不知道為什麽叢容耳邊忽然想起鍾禎那句“我表姐很多女人追的”,不知道溫少卿是不是也想到了,他不會以為她們倆……吧?

一想起來就生氣,轉頭瞪了鍾禎一眼,鍾禎嚇了一跳,馬上跟上溫少卿,“表姐,你先招呼程程姐,我去溫老師家給他看論文,一會兒你忙好了,我再過去找你啊……”

周程程可憐兮兮地拽著叢容的衣角進門,叢容也不理她,回房換了衣服,順便把贓物藏好才出來。

周程程坐在客廳裏徑自啃了一盒酸奶和半盤水果之後才眼淚汪汪地看向叢容。

叢容心煩,“快說,這次又怎麽了?”

周程程一聽她問眼圈很快又紅了。

叢容無語,強壓著火氣柔聲細語地開口:“大小姐啊,你怎麽說也是名校法學院畢業的高才生,你‘自甘墮落’為了近距離圍觀各類奇葩案件去法院做什麽書記員就算了,可遇到事了除了哭就不會別的了,這算怎麽回事啊?”

周程程和叢容是留學時認識的,兩人又一起回國,周程程同誌胸無大誌,平日裏真的如叢容所說近距離圍觀各類奇葩案件,她樂在其中,時不時和叢容分享。可不知這個漂亮的軟妹子是怎麽招惹到月老了,情路坎坷得讓人不忍直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找叢容哭訴,叢容早就習以為常了。

周程程終於收拾好情緒,“我特意挑了今天平安夜。嗚嗚嗚……跟我喜歡的那個……同事表白……嗚嗚嗚,他說他現在想好好工作,不想談戀愛,可是下班的時候我就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女同事牽著手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嗚嗚嗚……他為什麽要騙我……”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如果一個人告訴你他不想談戀愛,並不是真的不想談戀愛,而是不想和你談戀愛。”叢容遞了張紙巾過去,又一臉疑惑地問,“你先等會兒,周三的時候你還跟我說,你的遊泳教練怎麽怎麽有魅力,怎麽今天忽然跟同事表白?今天才……”

叢容瞄了一眼手機,“嗯,今天才周六。”

周程程忽然停止了嗚嗚,一臉平靜,“哦,我已經不喜歡肌肉發達的漢子了,我最近喜歡文質彬彬的斯文漢子。”

叢容徹底不想說話了,正好門鈴聲響,她站起來去開門。

一打開門,溫少卿站在門外,還沒開口就看到那個女孩從後麵小跑著撲進叢容懷裏,“容兒,你不要走……”

叢容一臉錯愕地看著周程程,再看看溫少卿精彩的臉色就知道他想歪了,她經過今晚徹底知道了學醫的人的腦洞有多麽汙,極快地開口解釋:“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不喜歡女人!她失戀了才來找我的!”

溫少卿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怎麽看怎麽別扭,叢容硬著頭皮問:“什麽事啊?”

“現在沒事了。”溫少卿聳聳肩,轉身走了。

關了門叢容一巴掌揮過去,“周程程!我限你二十分鍾內把事情想清楚,把解決方案想好從我家滾出去!”

周程程和叢容重新坐到沙發上,開始了沒什麽營養的問答。

“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搶回來。”

“我不想做第三者。”

“還好你的道德底線還在,那就放棄吧,再找一個。”

“我不舍得。”

“別煩我!”

“……”

周程程忽然問:“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啊?”

叢容麵無表情地回答:“鄰居。”

周程程眼前一亮,“要不我跟他表白吧,我覺得他看上也挺斯文的。”

叢容一臉敷衍,“嗯……去吧,出門直走,他住對麵。”

周程程是個行動派,很快就去了,可回來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是哭著跑回來的。

叢容知道她肯定被虐了,不過還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我跟他表白,他沒說什麽,我又問他要電話號碼,他給我了一個電話號碼,我剛才打過去,是個精神科醫生!那個醫生說是熟人介紹的會好好給我治病,我又沒病!嗚嗚嗚……”

叢容忍不住捂著臉笑起來。

周程程卻惱了,“你還笑!今天平安夜啊!我連著失戀兩次!”

叢容卻對她瘋瘋癲癲的行為早已習慣。

過了半小時叢容把周程程送到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她開口:“你啊,別整天瘋瘋癲癲的了,找個正經人談戀愛過日子去!”

周程程心情明顯好了很多,沒正經地問:“那你娶了我唄?”

溫少卿拎著垃圾出門,兩個人聽到齊齊轉頭看過來。

恰好聽到這句,他輕咳一聲,“打擾到求婚了嗎?需要我做證婚人嗎?”

叢容沒理他,轉而瞪了周程程一眼,“你學過《婚姻法》嗎?中國的哪條法律說允許同性結婚了?”

周程程笑嘻嘻地攬著叢容跟溫少卿打招呼:“嗨,帥哥,扔垃圾啊,我幫你帶下去啊。”

溫少卿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叢容主動伸手去拿他手裏的垃圾袋,“我帶下去吧。”

溫少卿點點頭,邊遞給她邊開口:“我們醫院的精神科還是不錯的,有需要的話隨時開口。”說完又看了周程程一眼才轉身回家。

周程程立刻不樂意了,對著他的背影抗議,“我沒病!”

溫少卿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鍾禎坐在沙發上出神,“不是讓你把論文拷到書房的電腦裏嗎,怎麽還不動?”

鍾禎難得一臉嚴肅,看著溫少卿躊躇半晌才開口:“溫老師,您喜歡我表姐嗎?”

溫少卿在他對麵坐下,“你問這個做什麽?”

鍾禎欲言又止,又猶豫了半天才很是為難地開口:“您不是說有喜歡的人了嗎?剛才又讓那麽多人誤會您和我表姐。您這樣不好……”

溫少卿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反問道:“為什麽我說喜歡的那個人就不能是你表姐?”

鍾禎皺眉,“可是那個時候您和我表姐還不認識!”

“是嗎?”溫少卿微微一笑,“看來你也不是那麽了解你表姐嘛。”

鍾禎受不得激將,立刻原形畢露,“我怎麽不了解我表姐?!我連她的初戀是誰都知道!”

“初戀?”溫少卿摸著下巴,來了興趣。

鍾禎開始吊溫少卿的胃口,“而且還是暗戀呢。”

溫少卿越聽越覺得熟悉,“暗戀?”

鍾禎卻忽然閉口不提了。

溫少卿主動出擊利誘,“論文可以晚兩天交。”

鍾禎立刻沒骨氣地招了,“我上高中的時候,表姐帶我玩過一個遊戲,她在那個遊戲裏遇到一個人,然後就愛上那個男人啦!”

溫少卿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聲音也低了下去,“後來呢?”

鍾禎一臉遺憾,“後來那個男人說了和您一樣的話啊,他有喜歡的人了。”

短短的一句話聽得溫少卿眉頭一跳,他深深地看了鍾禎一眼,略一思索,“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是你表姐告訴你的?”

“不是。我表姐不知道,是我……”鍾禎忽然頓住,一臉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半天才故作鎮定地開口,“反正我知道。”

溫少卿也不追根究底,“所以……你是怕你表姐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所以才急著給她找男朋友?”

鍾禎耷拉著腦袋,“是啊。”

溫少卿忽然想到了什麽,站起來,“不說這個了,去書房拷論文吧,我正好給你看一下,你抓緊回去改。”

兩人去了書房,溫少卿打開電腦,鍾禎站在電腦旁邊看著桌麵上熟悉的遊戲圖標,指著屏幕,“咦,老板,您也玩這個遊戲啊?”

溫少卿誘敵深入,“是啊,你也玩?”

鍾禎點頭,“我跟我表姐玩的就是這個遊戲啊!”

“很久沒玩了。”溫少卿說著便雙擊打開許久沒登錄的遊戲,輸入賬號密碼,進入遊戲。

鍾禎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遊戲畫麵和ID時,完全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看向溫少卿。

溫少卿故意平靜地看他,“怎麽了?”

“沒……沒怎麽。”鍾禎立刻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溫少卿也沒阻攔,由著他跑了出去。

鍾禎躲在洗手間裏給叢容打電話。

叢容把周程程送到小區門口,還沒回去,以為鍾禎進不去家門才給她打電話,接起來便開口:“我出來送人,馬上就回去。”

鍾禎不理會她,嘰裏呱啦地開口:“表姐,表姐!你知道溫老師是誰嗎?!”

叢容莫名其妙,“是誰?”

鍾禎聲音裏都是興奮,“他就是那個杏林春暖!當初你在遊戲裏暗戀的那個人!”

叢容站在寒風裏咬牙切齒,“鍾禎!你敢再用‘暗戀’這兩個字試試!”

鍾禎的聲音立刻低了下去,“我什麽都沒說……”

叢容當然知道溫少卿就是當年遊戲裏的杏林春暖,她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鍾禎也隻是以為他們隻在遊戲裏有交集而已,可現在他是怎麽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溫少卿是那個人?”

鍾禎一下子就聽出不對了,更加驚悚,“你早就知道?!我剛才在他電腦上看到的,他登錄遊戲的時候我看到的,你是怎麽知道的?”

叢容的聲音忽然變得陰沉,“鍾禎。”

鍾禎眼角一跳,“嗯?”

“如果你讓他知道當年我用你的賬號挑釁過他,你就死定了!”

鍾禎委屈,“阿姐,你是律師,怎麽能威脅人……”

“你自己搞定!”

鍾禎從廁所出來之後看溫少卿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帶了點不可思議,帶了點興奮,又帶了點心虛。溫少卿給他看論文的時候,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每隔幾分鍾就盯著溫少卿看。

叢容站在寒風裏出了會兒神,半晌才歎了口氣,繼續往家走。

鍾禎趁著溫少卿給他看論文的時候,去了對門。

一進門就被叢容叫住,拿出一本裝訂成冊的文件甩到他麵前,第一頁醒目的幾個大寫加粗的字——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

鍾禎渾身一滯,“表姐,你幹嗎?”

叢容在沙發上坐下,笑著回答:“我們來做遊戲啊,這個遊戲的名字叫作‘你說我做’。自己說,第幾頁第幾行,表格不算,那一行寫著什麽損傷我就把你打成什麽殘疾。”

鍾禎立刻抱住叢容的大腿求饒:“阿姐,我真的知道錯了。”

“快說!”

“阿姐……”

“我數三個數,你不說我就替你決定!”

鍾禎想也沒想,胡亂回答:“第40頁第7行!”

叢容把文件扔給他,“自己看吧!”

鍾禎戰戰兢兢地開始翻,一行行數過去,然後一臉興奮地指著那一行,“表姐!你看,那行隻有兩個字,溺水!我一會兒去浴缸裏憋會兒氣就行了吧?”

叢容冷笑一聲,把文件翻回到上一頁,“那個不是第40頁,標注頁碼的時候沒算封麵,算上封麵,這個39頁才是真正的40頁,再看第7行寫著什麽?”

鍾禎一臉震驚和不服,“表姐,你竟然連你親表弟都坑!簡直是喪心病狂!”

叢容淡淡地看他一眼,“說不定這個比剛才那個溺水級別還低呢?”

鍾禎抱著僥幸心理,忐忑地看過去,隻看了一眼便哀號起來,叢容冷聲開口:“念!”

鍾禎抽泣著念出來,聲音越來越小,“肛門括約肌全部或者部分撕裂,甚至直腸前壁亦被撕裂……”

叢容忽然溫柔地笑起來,“表弟啊,看來,我也得給你找個男朋友了。”

鍾禎一臉驚恐地抓緊自己的衣領反抗,“表姐!你不能逼直為彎啊!”

叢容瞪了他一眼,“你還知道被人逼迫不好啊?那你還非要給我找男朋友?我在你眼裏就這麽恨嫁?”

鍾禎沉默了一下,忽然斂了表情,一臉認真地看著叢容開口:“不是恨嫁,是根本就不會嫁。阿姐,你給人一種根本不需要男人的感覺,你不冷,卻讓人覺得冷情。在情事上很淡,除了……那個誰,從那之後再也沒見你關注過哪個男人。從小到大,你的事情都是你自己說了算,從來不依賴男人。上學的時候他們都告訴我,鍾禎,你姐姐是女神。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你真的是高高在上,任何男生都不會左右你的喜怒哀樂。你的高高在上不是姿態,而是心態,你對男人從來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感覺你根本就不會嫁人。”

叢容自然知道鍾禎口中的“那個誰”是誰,不過他說錯了,不是在那人之後沒關注過哪個男人,而是一直在關注那個男人。

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

她不是無心,她是心裏有人了,所以對別人無所謂。

叢容的忽然沉默讓鍾禎皺眉,他小心翼翼地問:“表姐,你現在知道溫老師就是那個杏林春暖了,那你……還喜歡他嗎?”

叢容目光閃爍了一下,“不知道。”

鍾禎越發肯定了,“那就是喜歡,你每次不想回答的時候就說不知道,你明明就是喜歡。”

叢容歎了口氣,“可能吧。”

鍾禎忽然想起了什麽,“那你知道我老板說的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

叢容搖頭,“不知道。”

姐弟倆全都沉默下來,半晌鍾禎握起拳頭,信誓旦旦地開口:“沒關係,表姐!隻要我老板還是單身,無論他喜歡誰,我都會幫你把他搶回來!”

“又來了……”叢容頭疼地揉著太陽穴,“你隨便吧,我困了先去睡了,你願意睡這兒就去客房,不願意睡就快點回家,我不管你了。”

鍾禎忽然叫住她:“表姐,表姐!跟你說件事!你知道為什麽今天秦醫生一直不怎麽說話嗎?”

“為什麽?”

“因為她好像暗戀我老板,我們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之前還在醫院的論壇裏刷我老板和她的CP!還取了個名字叫什麽‘卿楚’!”

叢容興致缺缺,“關我什麽事?”

“當然關了!我老板是我看好給你留著的!怎麽能跟別人跑了?!”

“謝謝你啊,你真是我的親弟弟。”

“我覺得你和我老板也要刷個CP,我想想叫什麽名字啊……”

鍾禎抓耳撓腮了半天,終於冒出個詞,“就叫‘青蔥’怎麽樣?聽上去是不是純純的?”

“我覺得白蒜更好,你覺得呢?畢竟現在蒜比蔥貴。”

“表姐!”

“跟你說了一百多遍了,我跟你老師什麽都沒有的。”

叢容說完便站起來,一不小心踢到一個袋子,“這是什麽東西?”

鍾禎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放到桌上,“一套洗漱用品,香皂啊、沐浴露啊之類的,我老板給我的。”

“他給你這個幹什麽?”

“因為這個係列的名字很特別,所有的包裝上都寫著Nature和Science。他說有這個Nature Science係列在手,就不愁發SCI了!”

叢容還是第一次聽說Nature和Science是這麽發的,看來鍾禎的這個老師也不怎麽靠譜。

這個平安夜過得身心疲憊,叢容躺在**卻怎麽都睡不著,翻了個身卻被枕頭下的東西硌了一下。她把手伸到枕頭下,把那個相框摸了出來。

夜深人靜,平靜下來的叢容才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多荒唐。她當時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竟然鬼使神差地把這個偷了出來。她是學法的,竟然知法犯法。

她把照片取出來,順手把相框扔進床頭的抽屜裏,拿著相片看了許久。

當時溫少卿拍完照之後,她本打算讓他傳給她的,可他當時沒提,事後她也不好意思要,大概就是這份遺憾吧,慫恿著她把它偷了回來。

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相片上的側影,那上麵似乎帶著熟悉的溫度。他挑著她下巴時指尖的溫度,貼著她後腦時掌心的溫度,覆在她眼睛上時指腹的溫度,握著她手腕時手指的溫度……

那莫須有的溫度似乎從她指尖慢慢傳遞到她心裏,熨帖著她紛雜煩亂的心,她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起不來,蒙矓間聽到有人敲門,她翻了個身沒有理會。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9點半了,她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完畢後出門。一打開門就看到門把手上掛著一個保溫盒,打開來裏麵整齊地擺著四個小巧精致的蘋果派。

叢容拿起來咬了一口,還熱著,剛才她聽到的敲門聲大概就是溫少卿敲的吧?

叢容三兩口吃完,又回到家裏把保溫盒洗幹淨,原樣掛到了對麵的門上。她看著那個保溫盒就想起那個櫻花玻璃杯,總覺得白白拿了他的東西不好,又偷了那張照片,總要回送點什麽才安心。她想了一路直到坐在了辦公室裏也沒想出來送什麽合適。她自認察言觀色、識人斷物的本事還是有的,可溫少卿這個人簡直是無懈可擊,完全看不出他的喜好,實在是太

可怕了。

她在自己辦公室裏翻了個遍也沒發現適合男人用的東西,又去譚司澤和上官易的辦公室裏翻,她知道有些客戶會送一些精致的小禮物,隻能寄希望於此了。

譚司澤穩如泰山地坐著看她到處亂翻,“怎麽著,叢律師,抄家啊?有搜查證嗎?拿出來看看。”

叢容一邊翻一邊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懷疑你這裏藏有引爆裝置,會危害他人或公共安全,情況緊急,不需要搜查證。”

“引爆裝置?危害公共安全?”譚司澤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的上官易,“你是在說他嗎?我覺得他馬上就要炸了!”

上官易近來被女法官虐得體無完膚,完全無視他的調侃,繼續叢容闖進來前的話題,“一個月。”

譚司澤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想都不要想。”

叢容好奇,“他怎麽了?”

譚司澤解釋:“他說想休假一個月,被我駁回了。”

“婚假?”叢容笑著拍拍上官易的肩膀,“恭喜恭喜啊!”

上官易瞪了她一眼,剛想說什麽又一臉討好地拉她坐下,“叢容啊,你把熊貓京京收了吧?”

叢容一頭霧水,“熊貓京京是誰?”

譚司澤好笑,“就是上官哥哥的妹妹啊!那個公主病。”

叢容恍然大悟,“哦,熊京京?她怎麽了?”

上官易苦著臉不回答,譚司澤輕咳一聲開始八卦:“也不知道她怎麽知道了女法官的事,竟然不怕死地以正室的身份上門談判。”

叢容滿臉興致地問:“結果呢?”

譚司澤壞壞地笑著看了上官易一眼,“結果?女法官怎麽容許一個小丫頭片子騎到她頭上來,自然是鐵麵威嚴地手撕了熊京京,然後駁回上官律師一切訴訟請求,並剝奪政治權利三個月。”

叢容同情地看了上官易一眼,“好可憐啊……”

“你倆夠了啊!”上官易站起來就走。

叢容跟在他身後,“我去你辦公室看看啊。”

上官易的辦公室叢容沒去成,剛走了兩步就被助理請了回去,說是約的客戶到了。

叢容忙了一天再抬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收拾東西下班直奔周程程家。

周程程正在做麵膜,頂著一張深綠色的麵孔來開門。叢容大概早就習慣了,沒有任何驚嚇的表情,打了個招呼便進了門。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可叢容從一開始就極敷衍,周程程說三句她會回個半句,還多是單音節,眼神一直在各個角落掃**。

周程程起身去洗麵膜的時候,叢容便在她家各屋亂竄。

周程程洗完臉回來滿是詫異地問:“你有東西丟我家了?”

叢容轉了一圈一無所獲,有些嫌棄地開口:“怎麽說周家也是個收藏世家,怎麽你這裏半點新奇的東西都沒有?”

周程程不服氣,衝進臥室,指著那張床,“怎麽沒有?!就這張床!以前貴妃住過的!還有這個首飾盒!拿出去拍賣起碼……”

她還沒說完就被叢容皺著眉小聲嘀咕著打斷了,“你這些東西好是好,不過男人也用不了啊……”

周程程眼睛一亮,揪著叢容不撒手,“男人?什麽男人?容兒,你有男人了?”

叢容眼神更加飄忽,“沒有……一個朋友,收了人家的禮物,想要回禮。”

周程程一聽便泄了氣,蔫蔫地開口:“如果不著急的話,等我下次回家去我爸和幾個哥哥那裏搜刮一下,看看有沒有適合男人的。”

叢容這才笑起來,“小物件就好,你們家的東西太貴了我可消費不起。”

周家的園子叢容是見識過的,當年她和周程程在國外相識,一直覺得她性格單純活潑,平時花錢也大手大腳的,隻以為是家裏條件不錯。可那年回國的時候,周程程邀請她去她家裏玩,見到那些藏品,她才開始認真審視身邊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

周程程白她一眼,“不要你的錢!送你!都是些死物,不知道他們往家裏扒拉那麽多幹什麽!”

叢容抽了抽嘴角,周家的長輩們聽了這話會被氣吐血吧?

周程程又一臉興致盎然地跟她八卦了一下最近的奇葩案件之後才放她回家,她才回到家就接到叢母的電話。

叢容才聽了幾個字便哀號起來,“相親?!媽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可以。”叢母溫柔而堅定地拒絕她,“相親怎麽了?我和你爸還不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不也過了一輩子。”

叢容有氣無力地反駁:“殷教授,時代不一樣了啊……您整天和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們打交道,怎麽思想就沒跟上時代呢?”

叢母笑起來,“現在相親也是一種潮流啊,去看看吧,不合適就算了,就當交了個朋友。”

叢母耍得一手爐火純青的溫柔刀,叢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大聲說話,可照樣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索性不再掙紮,“那就去吧,時間地點您發給我吧。”

第二天下午茶的時間,叢容麵無表情地坐在一家甜品店裏看著對麵的男人侃侃而談,這個男人五官平平,氣質平平,條件也平平。叢容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思緒慢慢飄遠,想起周程程跟她說過的一句話:看到相親對象就知道自己在介紹人眼裏是什麽貨色了。

本來來之前她還勸自己,對方大概也是被逼著來的,既然都是身不由己就不要互相為難了,坐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甜品,走完基本流程,電話也不用交換,出了這家店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行了。

可實際情況和她預想的相差甚大,這個男人明顯沒有被逼迫的樣子,反而一臉的興致盎然。

她雖然沒有想通過這次相親找個男朋友的打算,可在這麽一個人身上浪費時間她還是有些鬱悶,她打算回去勸一勸叢母,早日把這個介紹人拉黑。

對麵的男人大概覺得自己說沒意思,便停下來和叢容互動,“叢小姐是做律師的啊?律師不是一向能言善辯的,怎麽叢律師都不說話啊?”

叢律師抿了抿唇,“聽我說話是要收費的。”

“哈哈哈哈,”那個男人幹笑兩聲,“叢律師算得真清楚,那如果以後我們離婚了,我是不是連條褲子都分不到?”

叢容扯了扯嘴角,“怎麽可能,那是你的個人財產。再說了,我並沒有和你結婚的打算。”

那個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開始聊結婚的話題:“其實我個人覺得婚前財產公證很有必要,我先說一下我的情況。我有一套房,雖然還在貸款,可十年之內肯定可以還清,我還有輛車,車是全款,喏,就是那邊那輛黑色的。你看我車子旁邊那輛白色的車是不是很漂亮啊,我一直都很喜歡,但買車的時候資金不夠就放棄了。等以後我們結婚了,可以AA買一輛,一三五我用,二四六你用,周天就不要出門了。對了,叢小姐是律師,律師可是高收入人群,你看樣子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也有些家底吧?”

叢容聽到那句年紀也不小了便在心裏猛翻白眼,一條條彈幕在心裏刷過,臉上卻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有兩套房,一套在家裏,一套在本市,沒貸款。還有,你說的那輛很漂亮的車是我的,全款,還需要說年薪和存款嗎?對了,我也覺得婚前財產公證很有必要,不然我怕你拉低了我的生活質量。”

她話說得不客氣,聽得對方一愣。很快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那聲音讓叢容覺得有些熟悉,她剛想再聽聽確認一下,可身後卻安靜了下來,桌與桌之間都有綠色盆栽遮擋,她也不好堂而皇之地直接走過去看,隻好作罷,隻當免費讓人聽了場鬧劇。

眼前的男人看了看窗外的車,又看了看叢容,一臉難以置信,“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叢容立刻機敏地抓住了爆破點,詫異地問:“怎麽,介紹人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

她一臉平靜地胡說八道起來,“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啊,36。”

“36?!看著……也不像啊……”

她裝模作樣地摸摸自己的臉,“保養得好。畢竟我兒子都上小學了,可歲月到底不饒人啊!”

那男人立刻睜大了眼睛,“你有兒子了!”

“是啊。”叢容又是一臉詫異,“怎麽,介紹人也沒告訴你?不過現在說也不晚,我兒子很懂事的,不會麻煩你照顧他的。”

對方卻忽然翻了臉,猛地站起來,“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憤憤離去。

叢容邊歎氣邊招手示意服務生結賬,嘴裏還嘀咕著:“真沒品,竟然讓女人請客,不是應該AA嗎?”

結了賬叢容拎著包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特意繞過那棵巨大的盆栽往身後那桌看了一眼,然後便驚訝地打招呼:“許檢?”

許嘉陽站起來點頭示意,“我也相親,對方剛走。”

叢容和許嘉陽因為工作有過幾次接觸,他是年輕有潛力的檢察官,眉目清秀,據她所知,他並不乏追求者。

他既然用了個“也”字,說明剛才偷聽加偷笑的就是他了。叢容也不在意,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許嘉陽拿起桌上的手機和車鑰匙,“我也結束了,一起走?”

叢容點頭,兩人便並肩往外走,快走到門口時聽到有人叫她:“叢表姐!”

叢容一轉頭便看到一桌熟悉的人,跟許嘉陽說了一聲,便笑著走過去打招呼:“是鍾禎的小夥伴們啊。”

一群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乖巧地叫她表姐,聽得叢容覺得可樂,笑著問:“鍾禎怎麽沒在?”

有人笑嘻嘻地回答:“今天溫老板上手術,他是助手。”

叢容點頭,“哦,這樣啊。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吃,回頭見。”

一群小朋友又乖乖地和她說再見,叢容走到收銀台指了指那桌的方向,幫他們結了賬,才跟許嘉陽一起出了甜品店。

兩人都開了車,一出門便告別了,也沒注意身後炙熱的眼神。

第二天查完房鍾禎便被團團圍住,“鍾禎,鍾禎,昨天我們去吃甜品遇上你表姐,她幫我們結的賬,挺不好意思的,幫我們跟她說聲謝謝。”

鍾禎一頭霧水,“我表姐?”

一群人立刻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對啊,她和一個穿製服的檢察官在一起!那個檢察官長得挺帥的!”

“是啊!長得高高瘦瘦的,穿著檢察官的製服一身正氣,我好喜歡!”

鍾禎撓撓腦袋,“我表姐和男人一起去吃甜品?你們沒看錯?”

“沒有啊,她還跟我們打招呼呢!”

鍾禎想了想,檢察官?表姐不喜歡我老板了?不喜歡也好,老板有喜歡的人了,應該不會接受表姐。這麽想著他摸出手機轉身,“喂,舅媽啊,是我,表姐最近好像談戀愛了啊,好像是個檢察官……”

謠言就是這麽產生的。

鍾禎的動作太流暢,完全沒注意到溫少卿正從一個病房出來。他把手裏的筆插回胸前,眯了眯眼睛,檢察官?

叢容被叢母溫柔的攻勢轟炸了整整一天,下了班在電梯裏又接到叢母的電話。她本來對昨天冷暴力處理相親對象這件事準備好了說辭,可叢母對此竟然隻字不提,反而對虛無縹緲的事頗為感興趣。

電梯裏沒人,她索性說個痛快,“您聽誰胡說八道的啊?鍾禎他就是個長舌男!又八卦又愛添油加醋,您信他幹什麽啊?我一會兒就去扒了他的皮!真沒有的事!就是一個朋友,您讓我去相親的時候恰好遇上了而已!真的不是男朋友!”

叢容邊聽著叢母的嘮叨邊痛恨電梯裏為什麽不屏蔽信號,叢母聽她說沒有男朋友,又想起了什麽,不放心地問:“上次鍾禎跟我說你喜歡女人,我本來是不信的,可是這麽多年了你一直沒有男朋友,而且你上學的時候不是一直都有女孩子追你嗎?你不會……”

叢容實在受不了了吼出一句:“我沒有喜歡女人!”

吼的同時,樓層到了,電梯門打開,溫少卿牽著讓一讓出現在她眼前,他微微上挑的眉眼清楚地告訴她,他發現了她的秘密。

叢容把頭歪向一邊翻了個白眼,怎麽每次說這種話題都會被他碰上。

讓一讓看到叢容,立刻想要衝上來,叢容立刻阻止它,“你別動!”

叢媽媽大概又說了一句什麽,叢容把手機重新貼到耳邊,“我沒說您,我說狗呢。”

那邊大概又說了什麽,叢容頗為無奈地解釋:“我沒說您是狗!我真的是在說狗!喂?媽?媽?媽!”

電話掛了。

叢容無力地歎了口氣,從電梯裏走出來。

和溫少卿擦肩而過的時候,果不其然受到毒舌調侃,“叢律師最近水逆啊?”

叢容轉頭,一記眼風殺過去,“你一個醫生竟然還信這個。”

溫少卿摸著下巴思考了幾秒鍾,“不信,我們醫護人員一般隻信夜班之神。”

叢容無言以對,繼續往家走,走了幾步又停住,“有空好好管管你學生!沒事就會散布謠言,腦洞那麽大怎麽不去寫故事啊?”

溫少卿問道:“關我學生什麽事?”

叢容有些火大,“要不是我相親碰上你學生,哪裏來的後麵這些事啊?”

溫少卿一向很能抓重點,“相親?”

叢容麵色一僵,覺得今天丟臉丟大發了,極不自然地緩和了語氣,“沒事了,你去忙吧,我先回家了。”

溫少卿在她身後淡淡地開口:“看來我學生腦補的律師和檢察官的故事,叢律師不太喜歡啊。”

叢容一愣,轉身看著他,“你怎麽知道的?”

溫少卿眼底墨色漸濃,“偶然聽到的。”

叢容抿了抿唇,“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溫少卿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反問道:“相親也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叢容一下子便爆發了,她相親怎麽了?她又沒礙著誰,他幹什麽一副冷嘲熱諷的態度?他能在朋友圈裏酸兮兮地發什麽“非不思她”,她還不能相親了?再說了,他們是什麽關係?!他憑什麽對她這個態度?!

叢容心裏越生氣,臉上越是平靜,一副撒潑無賴的樣子開口:“當然不是!我就是去相親了!怎麽了?”

溫少卿唇邊的笑意淡了下來,可那抹嘲諷卻愈加明顯,“一邊說著喜歡一個人,一邊還能和另一個人相親,原來叢律師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從電梯口到家門,短短的幾步距離,叢容卻走得艱難,漸漸心灰意冷起來,就是因為她先動了心,所以活該被他調侃諷刺嗎?

溫少卿站在原地緊緊皺著眉,眼底情緒翻滾,似是解氣又似是懊惱,直到讓一讓蹭了蹭他,他才回神,彎腰摸了摸讓一讓的腦袋,他們為什麽會吵架?是他的耐心變差了嗎?

他沒了帶讓一讓出去玩的心情,也轉身回了家。

讓一讓沒出去玩,便精力旺盛地在各屋裏亂竄。過了一會兒,它咬著一個發圈過來,放在溫少卿腳邊。

溫少卿正坐在書房裏看書,低頭看了一眼,撿起來,“哪兒來的?”

讓一讓立刻轉身往客房奔去,溫少卿順著客房的門看過去,大概是叢容上次撞了腦袋在客房睡了一晚落下的吧。

他也起身往客房走,坐在床邊發現枕頭上沾著幾根長發。

他低頭看著讓一讓,開始冤枉它,“你怎麽又上床了?不是告訴你不能上床嗎?你什麽時候開始掉黑毛的?黑化了嗎?還是說你要進化成熊貓?”

他邊說邊胡亂地揉著讓一讓身上的毛,讓一讓抗議著叫了兩聲。他今晚和叢容鬧得不愉快,索性開始折磨讓一讓,用發圈在它頭頂紮了個小辮子。

說完又舉起手機對著它,“笑一笑。”

讓一讓果然伸著舌頭彎著嘴角對著鏡頭笑起來,溫少卿拍好之後又拿給它看,“好看嗎?”

讓一讓不理他,他又自說自話,“我覺得還不錯,跟發圈的主人挺像的。”

於是順手發到了朋友圈,並設置成手機屏保。

叢容可沒有心情刷朋友圈,自然也沒看到這張照片。她從小自尊心就強,今晚溫少卿暗裏諷刺她水性楊花,她又生氣惱怒,又覺得委屈冤枉,更寒心的是這話是從溫少卿的嘴裏說出來的,傷害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其實溫少卿也沒有這個意思,他在意的不是她相不相親,他在意的是那個檢察官。其實他跟叢容在工作上沒什麽交集,生活上也不過就是因為做了鄰居每天可以見一麵,偶爾一起吃吃飯,一點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兩人工作都忙,在家裏的時間又能有多少?偏偏她還遲鈍得厲害。可檢察官就不一樣了,工作上經常見麵,日久生情也不是沒有可能,醫院裏那麽

多醫生、護士組建成家庭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總的來說,他不是惱叢容,他是在惱自己。

不過不管是誰對誰錯,溫少卿和叢容的邦交是破裂無疑了,正式開啟冷戰時代。

兩人做鄰居有一段時間了,各自的生活規律也基本了解了。叢容不過早上上班晚走一會兒,晚上在律所加了班再回來,總能避開溫少卿。

晚上溫少卿照例找自己的學生開例會,學生們匯報的時候溫少卿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來回地解鎖手機屏幕。鍾禎坐得近,偷偷探頭看了一眼手機,然後忽然頓住,再抬頭看溫少卿的時候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會後鍾禎磨蹭到最後,湊過去問:“老板,你手機的屏保……”

溫少卿漫不經心地開口:“是不是覺得我梳狗毛的手藝還不錯?”

鍾禎撓撓腦袋,“不是啊……那個發圈……”

溫少卿不想提這個問題,眸光沉了沉混淆視聽,“不是?你覺得我的手藝不行?”

鍾禎看著大魔王要變身了,馬上安撫,“不是,不是,您的手藝很好,就是這個發圈看著好眼熟啊!”

“你的?”

“我也用不上啊,這是我表姐的吧?我送給過她一個一模一樣的。”

溫少卿沉吟了半晌,“你就不能送個好點的嗎?”

鍾禎理虧,“送了好多年了,這不是當時在上學,沒什麽錢嗎?我以為表姐早就丟了,看來我表姐是念舊的人,才會一直留著。”

溫少卿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念舊”那兩個字上,鍾禎忽然一臉諂媚,“老板,您和我表姐是鄰居沒錯吧?”

溫少卿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嗯。”

“那您介意幫一下鄰居的弟弟嗎?”

“怎麽個幫法?”

“您能幫我去我表姐家裏拿我的U盤嗎,裏麵有我要用的資料,上次落在我表姐家裏了。”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

鍾禎一臉抵觸,“我不敢去。我表姐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前幾天她被舅媽逼著去相親,說自己36歲了還有個兒子把對方嚇走了,我舅媽那個人特別可怕,表姐可能是被舅媽虐了。再加上我……我可能說錯話了,她打電話把我罵了好大一頓,讓我最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

溫少卿慫恿鍾禎去撞槍口,“你哄哄就好了。”

“我不敢!”鍾禎縮了縮脖子,“我表姐好難哄的!老板,您幫我去拿吧?”

難哄?溫少卿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鍾禎還隻是不敢去,他壓根兒連叢容的麵都見不著,更別說去她家裏拿東西了。

他很快開口拒絕,“不去。”

鍾禎一臉疑惑,“為什麽?”

溫少卿裝模作樣地教育他,“U盤這種東西怎麽能隨便亂放,給你長個教訓。”說完便站起來火速離開。

鍾禎看著他的背影滿心疑惑,“怎麽感覺怪怪的……”

快過年了,這個時間路上到處都是查酒駕的,溫少卿開車回家的路上,看著看著忽然起了心思。他靠邊停車,進了路邊的超市,再出來的時候,心情似乎很好。

都快9點了,叢容還在律所加班和客戶談事情,手機響個不停,終於送走了客戶她才接起來。

“他說他叫溫少卿。”

叢容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確定不是騙子之後才開口:“不可能,他是醫生,很少喝酒,更別提酒駕了。”

“他說你是他的私人律師,你來之前他都不會開口說什麽。”

叢容心裏冷哼,“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他,既然他什麽都不肯說,這麽不配合你們工作,你們就把他拘留起來好了。”

說完便掛了電話開始整理資料,可她對著電腦根本不記得剛才和客戶的討論結果,腦子裏滿滿當當的都是酒駕的條款。

酒駕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萬一鬧大了,溫少卿這個醫生……怕是做不成了吧?那鍾禎的學位怎麽辦?他被拘留的話,讓一讓怎麽辦?

叢容糾結半晌,終於用鍾禎和讓一讓說服了自己,關了電腦去交警隊撈溫少卿。

叢容到了交警隊就看到溫少卿一身清貴地坐在一群醉漢中間,燈光下他的側臉白皙幹淨,神色清明自若,怎麽看都不像喝了酒的樣子。

溫少卿無意間一轉頭便看到叢容,便走了過來。

叢容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問旁邊胖胖的交警:“就是這個人嗎?”

交警點頭,“對。”

叢容一副要往外走的樣子,“哦,我不認識這個人。”

交警愣了一下,“這麽冷的天,又這麽晚了,你跑一趟就是為了確認不認識這個人?”

一句話問得叢容啞口無言,想著反正來也來了,就當做好事了。

她掃了溫少卿一眼,輕咳一聲,推翻了前麵的說辭,“我認識他,他怎麽了?”

交警不知道叢容已經進入進攻狀態,沒怎麽多想便回答:“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規定酒後禁止駕駛機動車,這位先生……”

交警還沒說完便被叢容打斷,“意思是說,喝了酒就不能開車是嗎?”

交警奇怪,“是呀。”

叢容又提出問題,“那酒後是多久?三小時?五小時?二十四小時?一個月?還是一年?”

交警大概沒遇到過問這個問題的,為難地看著叢容,“這個……”

“法律並沒有規定這個所謂的‘酒後’是多長時間,對嗎?那就不說這個問題了,說一下你們抓他的證據吧。”

局勢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掌控在了她手裏,溫少卿站在旁邊看著她的側臉,不知怎麽,忽然笑了起來。

餘光掃到他在笑,叢容瞪了他一眼。

交警看了一眼手裏的記錄,“經過儀器檢測,這位先生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於20mg/100ml。我國認定酒後駕車標準的起點是,駕駛人的血液中每100ml的酒精含量為20mg。”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就算我喝了酒隻要血液中酒精含量低於20mg/100ml就沒事,是嗎?”

叢容提出質疑,“可您剛才不是說隻要喝了酒就不行嗎?”

交警這才意識到輕敵了,皺著眉,“這個……”

叢容繼續問:“如果我的酒量很小,喝了一口就醉了,神誌不清,但是血液中酒精含量低於20mg/100ml,我還是可以駕車,是嗎?”

交警徹底無語了,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是不行的,可又拿不出條款來反駁。

叢容又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記錄,“還有你們的測試儀確定是好的嗎?”

交警很快開口:“還可以……可以驗血。”

這句話正中叢容下懷,“就是說,其實您對自己的測試結果也是存在質疑的,是嗎?”

“我沒有……”交警一臉崩潰地和叢容交流,律師好可怕。以後娶老婆千萬不能找律師啊!

叢容終於放過交警,轉頭去看溫少卿,他神色清明,身上並沒有酒味,就算是當時真的喝了酒,應該也沒喝多少,折騰這麽久了差不多也不會有問題了。她決定鋌而走險,湊過去小聲問溫少卿:“可以重新測試一次嗎?”

溫少卿一直安靜地看著她強勢碾壓著交警,隔了這麽多天她終於肯和自己說話了,便點了點頭。

叢容看到他點頭,心裏鬆了口氣。

測試結果顯示他的血液內並沒有酒精,交警一臉錯愕地看著手裏的測試儀,開始懷疑自己,“真的壞了嗎?”

最後交警一邊道歉一邊送了兩人出來。

叢容站在車前麵無表情地看著溫少卿,“解釋一下吧,溫醫生?”

除非測試儀真的壞了,否則不會出現剛才那種結果,而且溫少卿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明顯有問題。

溫少卿斂了眼眸,卻微微揚了揚眉,腹黑功底深厚,無人能敵,“我沒喝酒,測試前我剛剛吃了葡萄和蛋黃派,葡萄是最容易發酵的食物,發酵產生的乙醇氣體會短暫停留在口腔,吹氣的時候自然酒精含量超標,漱口後再測試就沒問題了。”

叢容氣不過,冷冷開口:“這麽耍我有意思嗎?”

溫少卿抬起眼眸,看著她輕聲開口,緩慢而堅定,“我想見你。”

一句話讓叢容啞了火,他竟然就這麽泰然自若地說出這句話。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笑,眉眼間卻靜靜流淌著暖意。

一瞬間她身上的氣勢盡數散去,生生別開目光,不敢再看他。

溫少卿的視線依舊落在她的臉上,繼續開口:“那天的事,對不起,我心裏並不是那麽想你的。”

隻不過是最簡潔的兩句話,連個修飾詞都沒有,卻讓叢容的心神**漾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從她心底冒出來,竟讓她無法自持。明明之前還在想著把她想得如此不堪的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他一眼。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生氣了,還覺得自己那天的行為實在是稱不上大氣。

溫少卿看她站在路燈下,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半天都沒有什麽動靜,也低頭看過去,很快也看出了端倪。

不知過了多久,溫少卿才緩緩開口:“我們回家吧?”

叢容一愣,抬頭看著他,然後點點頭。明明知道他沒有那個意思,就是因為他們是鄰居,所以他才會那麽說,可她卻依舊會抑製不住地多想。

可憧憬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從心底升起,耳邊卻總會想起鍾禎的那句話,我老板有喜歡的人了。就算他對她再好,也不是喜歡吧。

她忽然開始想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什麽樣子,那個不知道他喜歡自己的女孩子,那個讓人心生羨慕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麽樣子?

看她又開始出神,溫少卿抬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像是怕嚇到她一樣,輕聲開口:“叢容?”

她匆匆應了一聲,眼睛一直盯著地上,像是怕錯過什麽。

因為他抬起的手,地上的影子看起來竟像是攬她入懷。他因為手上的動作而微微探身,兩人的影子竟又近了些,頗有耳鬢廝磨的味道。

“不早了,走吧。”叢容極快地抬起頭來,心裏不斷唾棄自己,怎麽一在他麵前就不在狀態呢?

叢容開車跟在溫少卿的車後麵,這是認識這麽久以來,兩人第一次一起回家。

回到小區從電梯裏出來,叢容才想起來問:“你怎麽那麽確定我會去?”

“不確定。”溫少卿頓了頓,實話實說,“所以我打算再等五分鍾,你還不來,我就自己出來了。”

叢容神色冷淡地回答:“是啊,你溫少卿是什麽人啊?就算沒有我,你也能全身而退。”

邊說著邊低頭從包裏拿出一張紙來,一臉公事公辦,“你好好看一下,這是我的收費標準,這次看在你是鍾禎的導師的分兒上,我免費幫你,以後再找我就要收費了,還有,不要隨便問我問題,法律谘詢也是需要付費的。”

溫少卿用兩根手指捏著那張紙仔仔細細看了一下,笑著開口:“看剛才叢律師的架勢,就算我真的喝了酒,叢律師也有辦法幫我吧?”

叢容扯了扯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如果你真喝了酒,我就有辦法讓你的性質從酒駕上升到醉駕。我生平最討厭知法犯法的人。”

溫少卿垂眸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應該不會,我酒量很差。你呢?”

叢容不知道話題怎麽會轉到酒量上來,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麽?”

溫少卿一臉的理所當然,“兩個人總要有一個酒量好些的,不然到時候結婚敬酒會很麻煩。”

又來了,又來了,叢容隱忍不發,額角的青筋都拱了出來。

“溫少卿。”叢容忽然開口叫他。

“怎麽了?”

“其實不用那麽麻煩的,反正你也沒有女朋友,直接找個酒量好的新娘更省事。”

叢容心裏冷哼,胡說八道嘛,誰還不會。

“是這樣嗎?”溫少卿摸了摸下巴,“那叢律師酒量好不好?”

叢容立刻回答:“不好!”

溫少卿勾了勾唇角,“那我就放心了。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如果新娘全場替新郎擋酒的話,新郎的顏麵何存啊?你說是吧?”

話都讓他說了,叢容氣得胃都疼了,抬手壓在胃上皺起眉。

溫少卿不再開玩笑,“怎麽了?”

叢容不想跟他說話,推開他的手,“我說了別問我問題,我的谘詢費很貴的!”

溫少卿不甘示弱,“我在幫你看病,我的掛號費也很貴。”

“多少錢?”

“25。”

“你問的問題不屬於刑事谘詢,你是鍾禎的老師,我再給你打個折,就按300塊每小時,不足一小時的按照一小時計費,你還需要付我275。”

“一會兒給你。”溫少卿知道她不會真的收錢,嘴裏敷衍著,抬手撫上她的胃,然後皺眉,“沒吃晚飯?”

叢容搖搖頭,“沒吃。”

溫少卿看她一眼,“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晚飯也不吃,叢律師這是要成仙啊?”

叢容歎了口氣,“我也想吃啊,隻是今天沒吃,太忙了沒顧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少卿的手放在她胃上,她覺得自己的胃痛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平時偶爾也會痛,也沒見這麽難以忍受啊。

或許就像走路摔倒的小孩子,沒人看到就自己爬起來了,一旦有人關心便會委屈地大哭。

溫少卿看她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便拉著她的手往家裏走,“正好我也餓了,就一起吃點吧。”

叢容掙紮了一下,掙脫出來,“不用了,我叫外賣就行了。”

溫少卿看著她一臉堅定的拒絕,還這麽幹脆,忽然想起鍾禎那句“我表姐很難哄的”,便試探著問:“剛才在外麵站了那麽久,我隨便做點暖暖胃,不比外賣好嗎?就做麻食怎麽樣?”

叢容果然抬頭問:“麻食是什麽?”

“嗯……一種麵食。”溫少卿簡單解釋了一下,“要吃嗎?”

“要。”吃貨屬性暴露無遺。

說完本來打算回自己家的叢容直接拐去了溫少卿家。

溫少卿愣了一下,她以前還矜持地先回自己家然後再過去,現在卻直奔目標了。之前想著她難哄還想著再用別的誘哄,誰知……嗯,確實難哄。

叢容進門的時候,忍不住去看照片牆上的那片空白,不知道溫少卿是沒發現還是怎麽了,那個空白還是一片空白。

叢容很是心虛地不敢接話。

溫少卿盯著那塊空白看了會兒,又不可思議地轉頭問讓一讓,“你怎麽看的家?怎麽不見了?”

本來讓一讓看到溫少卿回來,便很歡快地迎出來,此刻卻嗚咽了一聲,趴到地上滿眼無辜地看著他。

叢容又是一臉心虛地不敢看讓一讓。

“那天晚上明明還在啊,被誰拿走了……”溫少卿嘀咕著進了廚房。

叢容這才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還好沒有懷疑到她身上。

溫少卿在廚房裏揚著聲音問了一句:“時間晚了,吃肉不好消化,做素的可以嗎?”

叢容很快跑進去回答:“可以。”

溫少卿聽到聲音很快笑著抬頭看她。似乎每次談及食物的問題,她就格外好說話,連聲音都乖巧了幾分。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每次她站在一旁看他做飯的時候,眼神都特別專注虔誠,和眼巴巴地等著他喂食的讓一讓特別像,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她進去的時候,溫少卿在給麻食過涼水,她看著貓耳朵一樣的麵食有些好奇,“這個就叫麻食?”

他一邊繼續手下的動作一邊回答:“嗯。”

叢容看著他往鍋裏放油,油熱了放蔥、薑、蒜爆炒,然後放西紅柿加調料翻炒,又放了水熬出西紅柿汁,再放豆芽、土豆、胡蘿卜、木耳、香菇翻炒,最後放青菜翻炒後,便把麻食倒入,煮了幾分鍾後,淋上香油準備出鍋。

出鍋前溫少卿轉頭問:“吃不吃辣?”

叢容搖頭,“不吃,我不吃辣。”

溫少卿忽然想起上次那盤被她啃得幹淨的椒麻排骨,挑眉看她。

叢容也想了起來,輕咳一聲更正,“一般情況下不吃,有時還是可以吃一點的。”

溫少卿先盛了一碗出來給叢容,然後又撒了些辣椒入鍋,又等了半分鍾才關火。

溫少卿端著兩碗出了廚房,叢容拿著筷子和勺子跟在後麵,她邊走邊看筷子上的花紋,忍不住讚了一聲“變態”後又去看溫少卿的手。

溫少卿倒了杯水遞給她,“快吃吧。”

叢容嚐了一口便好吃得眯起了眼睛,又低頭吃了幾口才好奇地問:“這個是買的嗎?”

溫少卿沒動筷子,拿著水杯喝了口水,“不是,我自己做的,上次做多了就放在冰箱裏了,其實現做比較好吃,但是今天晚了,改天再給你做。”

“這不是本地的吃食吧?”

“不是。以前留學的時候,有個室友是陝西人,跟他學的。”

叢容對他的經曆知道得很少,有的時候談及,她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你做菜也是留學的時候學的嗎?”

“差不多吧。”溫少卿回憶了一下,“之前也會做一點,但在國外的時候做得多了也就練出來了。你沒聽過那個笑話嗎?沒出國前別人都以為你在新東方學的英語,出了國別人都以為你在新東方學的廚師。”

她抽了抽鼻子,辣椒油的香氣便不斷地往鼻尖鑽,她忽然停下了筷子。

溫少卿看著她問:“怎麽了?不好吃?”

叢容躊躇半天才開口:“你那個看上去好像好吃一些。”

溫少卿忍不住笑,“你不是不吃辣嗎?”

叢容依舊端得住,“所以我說,看上去……”

溫少卿笑著把碗推過去,“我沒動。”

叢容搖頭,“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這個習慣不好,我吃我自己的吧。”

溫少卿聽著這話覺得頗有深意,“那請問,我是在碗裏,還是在鍋裏?”

“……”叢容不再說話,低頭猛吃。

吃完了才發現溫少卿似乎一直都在看她,連筷子都沒動,她有些尷尬地問:“你不吃嗎?”

溫少卿換了個坐姿,抬手支著下巴繼續看著她,“我本來就不餓。”

叢容半天沒有反應,溫少卿再一看,才發現她正眼巴巴地盯著另一碗麻食,眼睛一眨都不眨,似乎連他說了什麽都沒聽進去。

溫少卿覺得好笑,把碗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嚐嚐吧。”

叢容似乎被驚醒,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半天才反應過來,微微紅了臉小聲開口:“那我就嚐兩口吧。”

辛辣刺激著味蕾,叢容由嚐兩口慢慢演變成嚐了整整一碗。

誰知洗碗的時候,叢容悶頭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問在一旁洗水果的溫少卿:“還炒酸奶嗎?”

這下溫少卿是真的有些吃驚了,轉頭打量了她半天,“還吃?”

叢容想反正剛才臉都丟完了,索性就隨性來吧,極輕地嗯了一聲。

溫少卿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天,叢容低頭裝作認真洗碗,她覺得自己都快被溫少卿盯得冒煙了,才聽到他走了幾步打開冰箱,似乎拿了什麽出來。

溫少卿先是炒了一份給她吃著,後來又炒了一份拿出去給讓一讓,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已經吃完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還有嗎?”

溫少卿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實在不明白這麽一個淡漠冷靜的禦姐外表下,為什麽隱藏著吃貨的屬性?上帝在造她的時候到底把什麽打翻了?她這種吃法怎麽也不見胖?

最後叢容在溫少卿家吃得心滿意足了才道別離開,隻不過走的時候已經恢複了那副冷淡客氣的模樣,被溫少卿評價為“擦幹淨嘴角就不認人”。

既然如此,兩人的關係也算是勉強恢複了,溫少卿約她明天一早共進早餐,叢容欣然接受。

也就是那天的早餐讓叢容發現溫少卿簡直就是個生活小能手。

叢容早上打著哈欠進門的時候,溫少卿已經準備好了,“你昨晚吃得太多了,早飯吃簡單點吧。”

溫少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愛吃醋。”

不知她是沒睡醒還是太遲鈍,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模糊不清地回答:“這樣啊,我家裏有朋友送的山西老陳醋,回頭拎來給你吧。”

溫少卿慢條斯理地攪著手邊的白粥,有些索然無味地開口:“吃飯吧。”

粥的溫度剛剛好,叢容才吃了兩口便精神了,“你這個鹹菜是在哪裏買的?還挺好吃的。”

溫少卿指指廚房角落的泡菜壇子,“自己做的,喜歡吃的話送你一些。”

叢容聽了一愣,很快扔了手裏的勺子,去廚房圍著泡菜壇子轉了幾圈,新奇得不得了。她除了小時候在外婆家見過這麽古老的器皿,之後再也沒見過。現在超市裏什麽都有,哪裏還有人自己醃鹹菜啊。

她參觀完了才回到餐桌看著喝粥的溫少卿嘖嘖稱奇:“我以為醫生都是養生派,不會吃這種亞硝酸鹽過剩的東西呢。”

溫少卿笑起來,“有個同事,邊啃泡椒鳳爪邊給我們分析其中用了什麽化學試劑。汪曾祺說過,‘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南甜北鹹東辣西酸。’醫生也是人,吃得廣一點,大概對生活的態度也會寬和一些。”

汪曾祺的《老味道》她也看過,隻不過那個時候年紀小,看的時候除了口水直流之外,別的感悟一概沒有。真的是白白浪費了那個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後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的老爺子的心血,叢容心裏暗暗決定等有時間了還是把那本書翻出來再看一遍。

叢容吃到一半接了個電話便急急忙忙地走了,溫少卿收拾好碗筷出門上班的時候,站在門口換鞋看著照片牆上的空白又想起那個丟了的相框,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晚聚餐結束他送大家下樓的時候照片還在,後來就隻有鍾禎來過,是他幹的?

他帶著疑惑出了門,今天鍾禎要上課,不會來醫院。他打算明天下了夜班找鍾禎問問,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問,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