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是我的小確幸

除夕那天,溫少卿被叫回了醫院,下午才從醫院回來,開車帶著叢容、鍾禎和讓一讓去了城南老宅,一路上鍾禎都笑嘻嘻地盯著叢容看。

叢容瞪他,“你老看我幹什麽?”

鍾禎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表姐,你緊張嗎?”

叢容懷裏抱著蝴蝶蘭,一臉淡定,“緊張什麽?”說完又偷偷掃了溫少卿一眼。

鍾禎好奇,“要去見家長了啊,你不緊張嗎?”

叢容看也不看他,“不緊張。”

沉默了一路的溫少卿忽然開口:“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越是麵無表情越緊張。”

叢容臉上一滯,彎了彎嘴角,“我真的不緊張。”

溫少卿有些看不下去了,低聲提醒,“保持平時的樣子就可以了。”

叢容立刻挺直腰杆,抬眸掃了他一眼,那氣勢忽然就起來了。

溫少卿忍不住笑,“不是平時出庭的樣子,就是吃頓飯,不是去吵架。”

叢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溫少卿轉頭看她一眼,滿是同情地歎息,“算了,你還是麵無表情吧。”

“……”叢容轉頭去看窗外的風景,這下丟人是丟大發了。

溫少卿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溫奶奶已經等在門前了。

叢容看到溫奶奶的一瞬間,調整了一路的心態瞬間崩盤,她又開始緊張了。

其實她除了笑得不太自然之外,一切都很好,下車的時候沒有摔倒,走路的時候也沒有順拐,問題沒有出在她身上,出在了……鍾禎身上。

溫少卿給溫奶奶做介紹的時候,先指了指旁邊,“奶奶,這是我學生鍾禎,這是……”

叢容忽然湊上前去,“我是鍾禎的表姐,我叫叢容,奶奶好,這是給您的禮物。”

說完轉身給了鍾禎一巴掌,“叫人!”

她動作太快,溫少卿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那句“女朋友”竟然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鍾禎立刻乖乖地開口:“太奶奶好。”

叢容一個沒忍住咳嗽起來,溫少卿饒有興致地看著鍾禎,“這麽客氣。”

鍾禎一臉迷糊地看看溫少卿,又看看叢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親的奶奶我叫太奶奶有什麽問題嗎?”

“跟著少卿叫奶奶就行。”溫奶奶笑得慈祥,接過蝴蝶蘭又細細看了叢容一會兒,“姐弟倆都長這麽好看,真好。快進去吧,不要拘束,以前他爺爺也會帶學生回來過年,就當自己家就好了。”

溫少卿從溫奶奶手裏接過蝴蝶蘭,又牽著叢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叢容知道您喜歡蝴蝶蘭,特地找的。”

溫奶奶看向叢容,“孩子有心了,這個顏色不好找,他爺爺讓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麻煩你了。”

叢容邊笑著說不麻煩、不麻煩邊疑惑地看向溫少卿,他家裏明明擺著一盆的啊,怎麽說找不到?

溫少卿神色自若地笑著看了叢容一眼,扶著溫奶奶走在前麵,“爺爺呢?”

溫奶奶指指書房的方向,“在書房呢,跟你父親和小叔說話呢。”

溫少卿點頭的空隙,轉頭看向叢容,對她笑了一下。

溫奶奶閱人無數,這點小動作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低聲對溫少卿說:“這個女孩子很不錯。”

溫少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有點緊張,平時更好。”

溫奶奶拍拍他的手,“緊張好啊,緊張說明在意你。一會兒帶給你爺爺和你父母看看。”

叢容和鍾禎大包小包地走在後麵,小聲說著話。

“表姐,表姐,四合院耶!”

“小點聲!”

“表姐,表姐,我還沒住過四合院呢!”

“閉嘴!”

“表姐,表姐,我有點緊張。”

叢容腹誹,你緊張個什麽勁兒?我才應該緊張好嗎!

四個人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書房門正好從裏麵打開,溫父率先從裏麵走出來。

鍾禎忽然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個躬,“教授好!經常在教材封麵上看到您的名字,我特別敬仰您,今天終於看到真人了!”

溫少卿和叢容默契地撫額,溫讓在後麵笑成一團,溫父被嚇了一跳,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才笑出來,“小夥子不用客氣,快進來坐。”

溫少卿無奈地解釋:“爸,這是我學生,他平時不這樣……”

溫母則是對叢容饒有興趣,微微笑著看向她。

叢容微微低頭叫人:“伯父、伯母好,我是叢容。”

溫父點點頭,“你好,歡迎來家裏玩。”

溫母笑著拉過叢容的手,“人長得漂亮,名字也起得好。”

叢容沒想到溫父身上的書卷氣比溫少卿還要濃厚一些,根本無法讓人把他和手術刀聯係在一起。

溫母也是出身世家,容貌、氣韻都是出挑的,到了這個年紀保養得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和溫少卿的父親站在一起,頗為般配。

叢容轉頭看了溫少卿一眼,兒子多半長得像母親,可溫少卿的相貌明顯要像父親多一些,而周身的氣質卻隨了母親。

溫爺爺在書房裏聽到動靜,開口問:“是少卿來了嗎?進來吧!”

溫少卿揚著聲音應下來,“是我,爺爺。”

溫少卿跟在溫奶奶、溫父、溫母身後進了書房,轉身拉住叢容的手,又交代鍾禎,“你自己隨便轉轉,一會兒就吃飯了。”

鍾禎點點頭,衝叢容做了個加油的姿勢後就跑開了。

書房裏,四位長輩加上溫讓這個不是長輩的長輩分坐在兩側,溫少卿毫無顧忌地拉著叢容的手站在中央,看著溫爺爺介紹:“爺爺,這是叢容。”

說完在她手心裏摩挲了兩下。

叢容很快笑著叫人:“爺爺好。”

溫爺爺看向溫奶奶,溫奶奶衝他點了一下頭,他便抬抬手,“坐吧。”

叢容挨著溫少卿坐下後,溫爺爺笑著看向她,“小姑娘臉色不太好,肝有點問題,胃也不是太好,女孩子好勝心不要那麽強,不要凡事都想著要爭個輸贏。”

溫少卿撲哧一聲笑起來,“爺爺,她是律師,不爭輸贏怎麽行?”

老爺子也笑起來,“太瘦了,平時多吃點高蛋白的東西。”

溫奶奶忍不住打斷他,“又不是來找你看病的,說這些做什麽。”

老爺子一頓,便不再多說,又問了幾句叢容家裏的情況,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拿出一個方正小巧的禮盒遞給叢容,“小輩的事情,我和他們奶奶一向是不插手的,不過少卿沒帶女孩子回來過,他帶你回來應該是想好了的。第一次上門,我和他奶奶跟少卿的父母準備了一份見麵禮。”

看那個古色古香的禮盒便知道裏麵的東西價格不菲,叢容遲疑了一下,溫少卿替她接過來放到她手裏,“長輩的心意,拿著吧,打開看看。”

叢容道了謝後打開禮盒,然後愣住了。

溫少卿也不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麽禮物,低頭看過來,“這是什麽?”

叢容抬頭看看幾位長輩,他們都是笑眯眯的模樣,她心裏一暖,低頭看著盒子,輕聲回答:“是玉獬豸,獬豸是神獸,法的化身,明辨是非。”

以前聽人說起,看一個人的教養,要看他的家庭,這樣的家庭教出來的孩子怎麽會不好?大概是溫少卿跟他們提起過自己是律師,他們便準備了這個禮物,不是那種大眾化的禮物,是用了心,專門給她準備的,代表了他們對她最大的誠意。

溫少卿看她神色有些不對,笑著岔開話題,“什麽時候準備的?我都不知道。爺爺,其實她喜歡手抄書,要不把您珍藏的那本送給她?”

溫爺爺倒也大方,“現在很少有年輕人喜歡那種老古董了,既然喜歡一會兒你去跟我拿。”

溫少卿笑著衝溫讓挑了挑眉,“怎麽樣,就說你不是親生的。”

溫讓果然奓了毛,“我要了這麽多年您都不給!說是以後給我媳婦兒的,怎麽半路就給了別人呢?”

老爺子麵色一凜,“你不是出家人嗎?哪裏來的媳婦兒?”

溫讓渾身一僵,“這個……”

溫少卿看著差不多了,便拉著叢容站起來,“陳簇他們快到了,我們去門口接一下。”

說完拉著叢容出了書房。

一出書房叢容忽然從身後抱住溫少卿,溫少卿轉頭看她,“怎麽了?”

叢容搖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家人很好,你也很好。”

溫少卿沉沉地笑起來,把她拉到身前抱了抱,“他們喜歡你才會對你好,所以你也很好。”

叢容靠在他懷裏抬眸看他,“他們才第一次見我,禮物是提前準備的,怎麽會知道我好?”

溫少卿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因為他們相信我啊,我喜歡的人自然是很好的。”

叢容又往他懷裏埋了埋,溫少卿笑著拍拍她的後背,小聲建議,“叢律師,其實我們站在這裏是有風險的,他們不出門都能看到我們。”

叢容立刻站直後退一步,一臉清明冷靜,“我們快去接陳簇他們吧。”

溫少卿有些好笑,牽著她邊往外走邊解釋:“陳簇……家裏有些複雜,每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我就叫他來家裏過年。今年他女朋友要值班不能回家過年了,就一起過來了。”

叢容忽然有些心不在焉,悶悶地嗯了一聲。

溫少卿停下來,“怎麽了?”

叢容有些鬱悶,“剛才你爺爺說我……”

溫少卿點頭,“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老爺子行醫多年,看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也正常。”

叢容一臉擔憂,“那會不會看出……”

溫少卿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笑了笑,“看出來又怎麽了?”

叢容幽怨地看著他,“你說怎麽了?!”

誰願意第一次見男方家長就被發現生不了孩子……

溫少卿拍拍她的後背寬慰著,“沒事的,我有辦法。”

叢容如果知道溫少卿的辦法是那種辦法的話,打死她她都不會主動提及這個話題。

溫少卿和叢容接上陳簇和三寶以後天都快黑了,四個人便直接去了左室準備吃年夜飯。

一進去溫奶奶正在張羅著上菜,陳簇不是第一年來這裏過年了,溫奶奶看到他今年帶了女朋友來,心裏高興,招呼著兩個人:“就當自己家,隨便點就行。”

三寶是個名副其實的“二貨”,聽到這話眼睛一亮,“真的可以隨便點?”

溫奶奶看著這個姑娘笑著點頭,“嗯。”

三寶立刻眉開眼笑,“那我點個糖醋排骨可以嗎?”

“……”眾人靜默。

溫少卿幽幽掃她一眼,“讓你隨便點,不是隨便點菜,你當我家是飯店呢?”

三寶不好意思地撓撓脖子,傻笑兩聲。

陳簇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代她向溫奶奶道歉,“不好意思,奶奶,她就是喜歡吃,不是故意的。”

溫奶奶笑著擺手,“沒事,能吃是福氣,你們玩,我去讓廚房加個糖醋排骨。”

溫奶奶轉身去了廚房,叢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才接起來就聽到電話那邊叢母的聲音,“你和你弟弟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等你們吃年夜飯呢!”

叢容渾身一滯,很快鎮定下來,柔柔地衝著電話那邊回了一句:“媽,您先等一會兒啊。”

說完捂著電話衝鍾禎吼:“鍾禎!不回家過年,你沒告訴家裏嗎?”

鍾禎正在桌邊偷吃,模糊不清地回答:“沒有啊,我以為你會說啊……”

說完也反應過來,筷子一下子掉到桌上,一張臉欲哭無淚,“阿姐……怎麽辦?”

叢容也有些不知所措,溫少卿抽走手機,邊說邊招手叫了鍾禎過來,然後兩人一起走了出去,叢容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他已經掛了電話。

溫少卿把手機還給她,“伯母說,讓你過了年抽空回去一趟。”

叢容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你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溫少卿看向鍾禎,“就說了你在我家過年。”

叢容轉頭看向鍾禎,鍾禎笑眯眯地回答:“我跟舅媽說,阿姐頭一次上門,我要去幫她撐腰,所以也不回去過年了。”

叢容一直認為武力解決不了問題,可現在卻覺得至少可以解決心火這個問題,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往鍾禎身上招呼了上去。

鍾禎嚇得火速開溜,叢容便掉轉槍口去撓始作俑者溫少卿,“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你們為什麽不實話實說?”

溫奶奶看著兩個人鬧得歡騰,笑著路過,“好好玩,別打架啊,少卿啊,讓著點叢容。”

叢容不敢在長輩麵前造次,立刻收手,立正站好,假裝看風景。

溫少卿把頭歪向一邊,不斷抖動雙肩。

過了一會兒叢容才想起來,“我要不要……去廚房幫一下忙?”

溫少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人家去見家長都是挑擅長的表現,你怎麽反著來?”

叢容知道他在嘲笑她,不服氣地抿了抿唇,“不都是要考廚藝的……”

溫少卿笑得促狹,“什麽都是要考廚藝的?”

叢容迎上他頗有興味的目光,僵硬著移開視線,小聲嘀咕:“沒什麽。”

“我們家門檻低,不講究那些。”溫少卿不再逗她,拉著她往廚房去,“不過我可以帶你去裝一裝樣子。”

廚房裏溫奶奶正在調糖醋排骨的汁,看到他們兩個進來便開口趕:“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快出去,到別處玩去。”

溫少卿把叢容往前一推,“奶奶,叢容說她不會做飯幫不上忙,想來陪您說說話。”

溫奶奶有些驚喜地抬頭看向叢容,“別站著啊,那邊有凳子,坐下說。”

溫少卿在廚房裏轉了轉,尋了個理由便出去了。

叢容是從心底喜歡這家人,聊著聊著也沒了不自在,聽溫奶奶給她講溫少卿小時候的事情。

最後一道餃子上桌之後,溫父忽然看著溫少卿,溫少卿會意地點點頭,然後轉頭問鍾禎:“要不要一起?”

鍾禎拿著筷子盯著麵前的菜目不轉睛,“什麽?”

溫少卿跟著溫父起身往廚房走,“外科醫生的基本功啊,去看看。”

大概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其他人都見怪不怪,叢容有些好奇,便跟著去看。

廚房裏有事先準備好的切成塊的熟豆腐,熱鍋,放油,用筷子夾起一塊放在油裏,隨著豆腐熟了漸漸改變力度,熟了再夾回盤子裏,換另一塊,整個過程豆腐不能從筷子上滑落。

豆腐滑嫩易碎,筷子夾豆腐本就是個技術活,力道太輕,夾不住,豆腐會從筷子中間滑落;夾得重了,又會把豆腐攔腰夾斷,也夾不起來;隻有力道恰到好處,才能在油鍋裏把豆腐夾住。

溫少卿示範了一下之後,轉頭看鍾禎。

鍾禎有些猶豫,“萬一輸了怎麽辦?”

“輸了?”溫少卿笑著掃了叢容一眼,“輸了就把你表姐抵給我做媳婦兒啊。”

叢容皺眉瞪了他一眼,溫少卿笑得更開心了。

溫父看著眉來眼去的兩個人,笑了笑,“開始吧?叢容做裁判。”

三個人很快便圍著油鍋開始了,父子倆臨床經驗沒得說,速度和成功率不相上下,鍾禎就還有得練了,不是夾碎,就是豆腐中途掉進了油鍋裏。

叢容看得移不開視線,她忽然覺得醫生的手很神奇,神奇到讓人敬畏,一雙手拿起手術刀的時候可以挽救生命,放下手術刀的時候又在為時刻拿起手術刀而做準備。

溫少卿的手指修長有力,夾起豆腐來又有種舉重若輕的從容,快結束的時候,他忽然抬頭衝她笑了一下,手下的動作也不動聲色地慢了下來。

結束的時候,叢容數了數,笑著鼓掌,“伯父贏了!”

溫父笑著擦了擦手,深深看了溫少卿一眼,轉身出了廚房。

叢容難得有機會調侃溫少卿,抑揚頓挫地評價:“薑還是老的辣啊!”

溫少卿雙手背在身後,彎腰附在她耳邊低聲開口:“三年前我就能贏了,不過是給他個麵子,哄他高興。”

叢容看他一臉得意,淡淡地潑著冷水,“你父親怎麽會不知道你在讓著他,指不定是誰在哄誰高興呢。”

溫少卿眼尾夾了抹讚許,“叢律師果然是心細如塵,看來以後哄你要多花些心思偽裝了。”

叢容看他一眼,一副自視甚高的模樣,“我很懂事,不需要別人哄。”

溫少卿故作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也對,叢律師有隱藏的吃貨屬性,不需要哄,有吃的就行了。”

叢容羞憤惱怒地瞪他,“你……”

溫少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叢容卻無力反駁。

那邊鍾禎還在跟豆腐較勁,簡直慘不忍睹,最後一臉沮喪地扔了筷子,“我的自信心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創傷,需要馬上啃個肘子治療一下……走了走了,去吃飯了。”

有三寶和鍾禎兩個活寶在,一頓年夜飯吃得熱熱鬧鬧,臨近尾聲的時候溫奶奶忽然歎了口氣,“家裏還是有個孩子才熱鬧一些。”

溫爺爺聽了淡淡地看了溫少卿一眼,溫少卿夾菜的動作一頓,那粒花生米便順著桌子滾到了地上,他轉頭淡淡地看了溫讓一眼,轉移火力。

溫讓渾身一僵,“看我幹什麽?我是出家人!”

溫少卿點點盤子邊緣,“出家人,放開你手裏的紅燒肉。”

溫讓一臉警惕,“我就知道你想搶我的紅燒肉!”

鬧了一圈之後,溫奶奶忽然一臉慈祥地看向叢容,叢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老人家是什麽意思,下意識地看向溫少卿,尋求救助。

溫少卿在桌下握了握叢容的手,神色輕鬆地笑著看向溫爺爺開口:“爺爺,您知道我不擅長婦科,一會兒您給看看?”

他的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溫老爺子卻是聽得明白,很快淨了手給叢容把脈,過了半晌才開口:“先天不足,再加上後天……”

溫少卿忽然開口打斷,“後天?那可能是我的原因。”

眾人聽得糊塗,“你的原因?”

溫少卿一臉悔恨,情深意切,“我沒跟你們說過我們倆的事,其實我跟叢容認識很多年了,雖然是最近才在一起,但她已經暗戀我很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所以她才會心情鬱悶,積鬱成疾。”

叢容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他,一臉震驚,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溫少卿笑著看著她,抬手溫柔地撫了一下她的眼睛,輕聲細語地安慰她,“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你應該特別高興吧?以後不要鬱悶了,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好了。”

叢容眼睛一疼,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眼睛紅紅的,很快眼淚便流了下來。

溫少卿立刻一臉疼惜地替她抹了抹眼淚,還不忘向眾人解釋,“她太激動了,每次說起這事她都特別激動……”

他越抹叢容的眼淚掉得越快,叢容忍不住抬手去拂開他的手,卻被他順勢把手握在手裏,“別哭了啊,走,我帶你去洗洗。”

溫少卿帶她去了洗手間,叢容站在水龍頭前,邊彎腰洗著眼睛邊控訴他,“溫少卿,你竟然在手上塗辣椒,我的眼睛疼死了……”

溫少卿一臉過意不去,“忍忍啊,洗洗就好了。”

叢容真的要哭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塗到手上的?”

溫少卿理虧,飛快地輕聲回答:“剛才去廚房的時候……”

叢容忍不住給了他一巴掌,“你那個時候就算計好了!溫少卿!我要給你發律師函!”

“……”

溫醫生沒有想到,在新年鍾聲即將敲響之際,他收到的新年禮物竟然是一份律師函,還真是,很有情調呢……

等兩人收拾好了回到飯桌上,溫少卿再次展現了麵不改色胡說八道的功力。叢容每每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他便抬抬手,她立刻乖乖點頭認下來,一頓飯下來她的眼睛紅得像隻兔子。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溫奶奶站在門口安慰叢容:“不打緊的啊,孩子,讓他爺爺幫你瞧瞧,會治好的。”

溫爺爺站在一旁笑著點頭。

老兩口走了之後,溫母又拉著叢容的手,完全把她當成了女兒看待,“沒事的啊,孩子,以後少卿如果欺負了你,你就跟我講,我幫你罵他。”

說完挽著溫父往外走,“叢容這個孩子看上去有些冷,沒想到倒是個重情的人。”

最後是溫讓目不斜視地從溫少卿麵前走過,邊走邊唾棄,“哼,這麽能演,做醫生真是糟蹋了。”

鍾禎則拉著叢容不停地問:“表姐,剛才我老板說的是他跟你嗎?”

叢容隱忍不發,半晌氣急敗壞地點點頭,“是!”

一群人去了正廳看春晚守歲,溫少卿拉著叢容故意落在後麵,在她耳邊低聲說:“一會兒穿好衣服在門口見。”

叢容一臉莫名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問,三寶便在前麵叫她:“叢容,快來吃甜品了!”

她還沒什麽反應,就看到鍾禎風一樣衝了過去,“我吃,我吃!”

正廳裏,長輩們在看電視,三寶興致勃勃地建議,“我們打麻將吧?”

陳簇當然讚同,鍾禎也躍躍欲試,“我也來!”

然後三個人一齊看向溫少卿和叢容,“三缺一,你們倆誰來?”

叢容想著剛才溫少卿的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裏,搖搖頭很違心地拒絕,“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可能要去洗手間。”

三個人又一臉期待地看向溫少卿,誰知溫少卿竟然連借口都懶得想,看了叢容一眼,“我也是。”

“……”眾人一臉鄙視地看著他。

溫少卿轉頭看了一眼,隔著半個長廳揚聲叫:“溫讓,三缺一!”

溫讓微微一笑,一臉風輕雲淡,“侄子,你忘了,小叔我是出家人。”

溫少卿說:“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溫讓下一秒便出現在桌前坐好,一副隨時開始的模樣,“事先說好了啊!”

溫母叫人:“少卿、叢容,過來吃水果了。”

兩人各懷鬼胎地陪著長輩吃了一會兒水果,溫少卿率先站起來,神色自若地開口:“我去車上拿一下手機充電器。”

轉身時深深看了叢容一眼。

叢容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又坐了五分鍾才對著看電視的長輩開口:“我去一下洗手間。”

叢容抱著外套和圍巾偷偷摸摸地跑到門口時,溫少卿和讓一讓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

溫少卿手裏還抱了個紙箱,看到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便把紙箱放到腳邊,笑著接過她手裏的外套和圍巾幫她穿戴好,“不著急,先把衣服穿好。”

叢容平複了一下呼吸問他:“我們要去哪兒?”

溫少卿踢了踢腳邊的紙箱,“去放煙花,一會兒人就多了。”

叢容好奇地低頭去看,“不是禁放煙花爆竹嗎?”

溫少卿單手抱起紙箱,另一隻手牽起她,“城裏當然禁,城外就不管了。”

叢容一臉若有所思,“就是放個煙花啊,幹什麽偷偷摸摸的,我還以為要去幹什麽壞事。”

溫少卿唇角微揚,痞痞地笑著,“你以為要去幹什麽壞事?”

叢容瞪他一眼,不說話。

溫少卿帶她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塊空地,他們到了的時候已經有幾撥人在那裏了,隨著一聲聲巨響,黑色的夜空中不時綻放出耀眼絢爛的光芒,耳邊傳來劈裏啪啦的炸裂聲,熱熱鬧鬧的,頗有年味。

叢容自告奮勇地握著打火機去點煙花的導火索,可夜裏的寒風凜冽,怎麽都點不著,她蹲在地上無奈地抬眸去看溫少卿。

溫少卿笑了笑,很快轉身朝著人群走了過去,再回來的時候嘴裏竟然叼了支煙,他從叢容的手裏拿過打火機,頭微低歪向一邊,拉高大衣的衣領擋住風,火苗很快在他懷裏躥起,那支煙點著之後,他長長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後才遞給她。

叢容直直地看著他的臉,忽然發現其實眼前這個男人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麵,比如,他竟然會抽煙,再比如,他剛才微微歪頭點煙的樣子竟然性感得要命。

溫少卿的笑聲在風中有些模糊,“怎麽不接?”

叢容很快接過來,心懷鬼胎地放了幾個煙花後把手裏的香煙遞還給溫少卿。

溫少卿接過來卻沒有再抽,“不放了?”

叢容神色微妙地點點頭,在心裏小聲回答,不放了,沒意思,煙花還不如你好看。

忽然一朵巨大的煙花在頭頂綻放開來,華麗明亮的金光照得整個天空都亮堂堂的,兩人被巨響吸引,仰頭去看。鍾禎卻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舉著手機給兩人看,“看!我抓拍的,好不好?”

叢容低頭看過去,在流光溢彩中,兩人相視而笑,頭頂的煙花開得正好,映著兩人的笑臉,雖是側影,兩人的臉模糊不清,可勝在那份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情濃。

溫少卿難得開口誇他:“嗯,不錯,發給我。”

陳簇和三寶也緊跟著湊過頭來看,眉飛色舞地調侃兩人,“好恩愛啊……”

溫少卿把打火機扔給陳簇,“放煙花去吧!”

三寶笑嘻嘻地拉著陳簇去放煙花,鍾禎傻乎乎地帶著讓一讓去玩竄天猴。

溫少卿和叢容站在不遠處看著,溫少卿忽然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毛絨玩偶小狗遞給她,“喏,新年禮物。”

叢容接過來,仔細看著,“這是什麽?”

溫少卿指指正跑得歡騰的讓一讓,“說起來,還跟你有關,你上次從讓一讓身上薅下來的毛做的,像不像讓一讓?”

“像……”叢容很勉強地點了點頭,“不過,你送我這個,我是小孩子嗎?”

溫少卿明明一臉“你是啊”的表情,卻硬生生地搖了搖頭,牽強地解釋:“就當是讓一讓送你的吧。”

叢容一副不跟他計較的模樣,轉頭叫讓一讓過來:“我也給讓一讓準備了新年禮物!”

一個粉色的兔耳朵帽子,直接戴到了讓一讓的腦袋上,“這個是真的兔毛喲。”

說完轉頭問溫少卿:“好不好看。”

溫少卿看了許久才很是為難地開口:“這個帽子固然很好看,不過,好像不是很適合它……”

叢容揪著兔子耳朵,“怎麽不適合?多可愛啊!”

溫少卿看看讓一讓,又看看叢容,神色複雜地問:“你是不是不知道……它是男孩子?”

“它是男孩子?讓一讓是男的?!”

溫少卿糾正:“公的。”

叢容大囧,“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它是男的……”

溫少卿指了指讓一讓的腦袋,“那這個……”

叢容立刻摘了下來,“我回頭去換個綠色的再拿給它。”

“……”溫少卿撫額,這跟顏色有關係嗎?

快12點的時候,溫少卿的手機不斷響起,陸續有學生打電話給他拜年。

叢容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上前去和鍾禎一起放竄天猴,玩著玩著不知怎麽就想起來了,問鍾禎:“你們科室是不是有同事領養過孩子啊?”

鍾禎一臉莫名其妙,“沒有啊,怎麽忽然這麽問?”

叢容心底一顫,不動聲色地追問:“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

鍾禎一臉舍我其誰的傲嬌,“科室裏的八卦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是真的沒有。”

叢容一時情急,“可是溫少卿明明說過……”

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那個時候他大概是為了寬慰她隨口胡說的吧,她竟然就信了。

鍾禎撓撓腦袋,“我老板?你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他好像跟護士長打聽過醫院棄嬰的事情,怎麽了?”

她猛然轉頭怔怔地看向溫少卿,那一刻她心中五味雜陳,柔情千回百轉,有東西在心口慢慢發酵,整顆心都脹得滿滿的。

溫少卿正背對著她打電話,背影修長挺拔,她忽然出聲叫他:“溫少卿!”

在一片喧鬧中,他竟然聽到了,很快轉身看向她,繼而對著手機說了一句什麽,很快掛了電話走過來,“怎麽了?”

其實她剛才不過是一時衝動,並沒有什麽話要跟他說,現在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忽然讓她手足無措起來,她吞吞吐吐半天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笑著抬頭,“快到12點了,想跟你說聲新年快樂。”

她說完,溫少卿的表情越發詭異起來,盯著她也不說話,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她忍不住低頭撫額,她到底說了什麽鬼啊,還不如什麽都不說呢!

半晌,耳邊忽然傳來他的輕笑聲,“新年快樂!”

她猛地抬頭看他,那一刻,他的眼底寧靜深邃,是她不曾見過的溫柔,她心底的躁動不安倏地被抹去,似乎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麵的那個午後,他也是這麽笑著對她說,叢容,我們見過。

幾個人放了整整一箱煙花後,才回去給長輩們拜年,領了紅包,心滿意足地去睡覺。

臨睡前,叢容躺著刷朋友圈,大多都是拜年的吉祥話、曬年夜飯和秀恩愛的,她心不在焉地翻著翻著,忽然停住,把刷過去的那條朋友圈重新拉回到屏幕中間。

幾十分鍾前,溫少卿發了條朋友圈,應該就是在他們放煙花的時候,用的是剛才鍾禎抓拍的那張照片,配了簡單的八個字:餘生相陪,我之確幸。

相隔幾年的除夕夜,差不多的背景,一樣的背影,可以模模糊糊看出照片裏的女孩子和第一條朋友圈裏那個“非不思她”是同一個人。

放煙花的除夕夜,幾年前是一個人,如今是一雙人。

確幸的不隻是他,你之深情,我之確幸。

她早已不記得那一年在樓頂看煙花的時候在想什麽,如今她滿心隻有確幸,他說得對,慎始,善終。

叢容平時賴床賴習慣了,在別人家做客總不好睡到日上三竿,特意定了鬧鍾,初一一大早便哈欠連天地爬起來,洗漱好一打開門就發現門上掛著一個袋子,她打開看了看,然後愣住。

是上次她落在他那裏的襯衣。

溫少卿真的在上麵繡了圖案,隻不過不是溫讓說的《白首鴛鴦圖》,而是幾株清新的綠色植物,從右肩蔓延到左下腰間,大片的淡綠色,看上去生機盎然,在一片綠色中還點綴著很別致的小花。

叢容以為上次溫讓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溫少卿真的有這門手藝。她心裏一動,轉身回房間換上後才重新出門,誰知一出門就碰上溫少卿和讓一讓,他應該是才晨練回來,身上穿著運動裝,在寒冷的冬日裏,渾身冒著熱氣。

溫少卿一臉訝異地看著她,“這麽早,還想去叫你起床。”

叢容心虛地轉了一下脖子,不好意思說想給他們家人留個好印象,含糊了一句“換了床睡不好”便糊弄了過去。

好在溫少卿也沒多問,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後視線落在襯衫的花紋上,唇角勾起,“還不錯。”

叢容也低頭看了看,努力忍住笑,“溫醫生手藝真好啊,給病人做手術縫合傷口的時候也會繡朵花什麽的吧?”

溫少卿難得眉宇間帶了惱怒,轉身就要走,叢容適時收起調侃,拉住他轉移了話題,“開玩笑的,這是什麽花?”

溫少卿神色一滯,氣勢忽然低了下來,言辭也跟著含糊起來,“名字不重要。”

叢容覺得詭異,“到底叫什麽?”

溫少卿飛快地吐出兩個字:“……肉桂。”

叢容覺得耳熟,皺眉想了想,問道:“那個調料?”

溫少卿點點頭,“差不多。不過它的嫩枝是一味中藥,叫桂枝,桂枝是好東西,其性味辛、甘,溫,入肺、心、**經,是主治裏寒常用的溫裏藥。張仲景的《傷寒論》裏開篇第一方就是桂枝湯,被稱為‘天下第一方’。桂枝芍藥等量伍,薑棗甘草微火煮,解肌發表調營衛,中風表虛自汗出。”

誰會把調料穿在身上啊?移動的調料包嗎?

溫少卿很是委婉地提醒她:“中醫博大精深,藥名好聽的未必……”

叢容看看他,還是覺得奇怪,“可你是西醫啊!”

“我知道了。”溫少卿斂了神色,“下次繡幾把柳葉刀上去。”

好歹是他的心意,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叢容不敢嫌棄,討好地笑著,“不過樣子倒是挺好看的。”

溫少卿掃了一眼那圖案,“不是看中了它的樣子好看。”

叢容好奇,“那是什麽?”

溫少卿看著她,笑得格外耐人尋味,“開了花就要結果,果實叫桂子,寓意好。”

叢容皺著眉小聲重複著:“寓意?桂子?”

溫少卿抬手扯了扯衣角,“對啊,桂子桂子,早得貴子。”

叢容猛然從他手裏扯回衣角,轉身就要回房換。

溫少卿攔住她,“怎麽了?”

叢容瞪他一眼,“我要換下來。”

溫少卿莫名,“挺好看的,為什麽換?”

叢容冷哼,“你說呢?”

溫少卿不顧她的掙紮,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走了,走了,等我們吃早飯呢。”

到了餐廳,溫少卿所謂的“等我們吃早飯”顯然是胡謅的,餐廳裏一個人都沒有,叢容便開始擺碗筷,溫少卿去廚房端粥。

她才剛擺好,身後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急吼吼的一句:“叢容,快過來。”

她才回頭,溫少卿便衝了進來,動作極快地把裝著粥的瓷盆放到桌上,然後雙手立刻探過來放到她的耳垂上,嘴裏還感歎道:“啊,好燙!”

叢容耳上一熱,他晨練之後才洗了澡換了衣服,站得又近,她能隱隱聞到他身上帶著濕氣的沐浴露味道,很幹淨的味道,耳上的熱度慢慢消退。她的臉卻忽然熱了起來,皺眉看他,“你幹什麽啊?”

溫少卿低頭湊近她的臉,一本正經地解釋:“放在耳垂上手就不燙了,常識啊,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這是常識!可問題是……”叢容說到一半頓住,垂了垂眸才又瞪了過去,“你放我耳朵上幹什麽?”

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咳嗽聲,還有小聲的笑聲。

兩人一齊往門口看過去,看到站在門口的陳簇和三寶滿臉興奮和不可言說,這才意識到剛才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從兩人的角度看過來,並不能看清溫少卿和叢容的神色,隻能看到模糊的動作,像是他捧著她的臉準備吻下去,而她則微微仰頭準備迎合。

叢容大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一把推開溫少卿,右手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耳垂,低頭皺眉,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就開始撩她!這日子沒法過了!

而另外一位當事人溫少卿則麵不改色地詢問二人的口味:“阿姨做了豆腐腦,我去端,你們是吃甜的還是鹹的?”

溫少卿看她一眼,“量變引起質變。”

三寶捧著自己的臉,可愛地問:“親師兄,你是說我吃得少,這點量是不會長胖的,是嗎?”

“我是說……”溫少卿慢悠悠地開始毒舌,“你已經吃那麽多了,就算是鹹的也還是會長胖的。”

“啊!”三寶下一秒便滾進了陳簇懷裏,“我們剛才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親師兄準備滅口了!”

陳簇笑得不可抑製。

或許是溫少卿的繡工太出色,三寶一看到叢容便湊上來問:“容容,你這件衣服哪裏買的,挺別致的。”

“呃……”叢容麵不改色地扯謊,“定做的。”

“哦!”三寶點點頭,“回頭把地址給我,我也去定做一件。”

叢容剛想說什麽就被從廚房回來的溫少卿打斷,“那個師傅金盆洗手,不接活了。”

三寶一臉惋惜,“這樣啊,那算了。”

跟在溫少卿身後進來的溫讓看了看那個圖案,微微歪頭衝著溫少卿笑了笑,一臉的高深莫測。

溫少卿不甘示弱地回視回去。

叔侄倆正較勁,四位長輩就到了,一群人便開始吃早飯。

溫奶奶笑著看向叢容和鍾禎,“平房住著是不是不習慣?”

鍾禎笑嘻嘻地喝著粥,“沒有,我特別喜歡四合院。”

叢容也笑著點了點頭。

“喜歡就好。”溫奶奶笑著問,“午飯想吃什麽?”

溫少卿睨了叢容一眼,對溫奶奶說:“她是個吃貨,什麽都愛吃。”

溫奶奶有些訝異,看看叢容,又看看三寶,再看看叢容,滿臉疑惑,說三寶是吃貨她認同,可叢容……一點也不像啊。

“她隱藏得深。”溫少卿湊過去近距離盯著叢容,“昨晚收著吃,都沒吃飽吧?”

叢容被拆穿,惱羞成怒,當著溫奶奶的麵又不好拿溫少卿怎麽樣,最後隻能紅著臉坐在那裏不說話。

後來連鍾禎看到了也問:“表姐,你這件衣服挺好看的,以前沒見你穿過。”

叢容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瞪了鍾禎一眼,這桌上好幾個人都和中藥打過交道,怎麽會不認識這個花紋?怎麽會不知道“桂子”的寓意?

果然溫父看著看著和溫母對視一眼,笑著評價:“不錯。”

溫爺爺和溫奶奶跟中藥打了一輩子交道,再加上認出那針法是溫少卿的,也露出相似的笑容,“是不錯。”

叢容在無形中被調侃了一番,實在是覺得冤枉,早生貴子這事她真的不著急……

吃完了早飯溫少卿便被溫爺爺叫去了書房,三寶對溫家那個種滿中草藥的百草園垂涎已久,拉著陳簇去參觀,叢容便打算回房補覺。

她才回到房間,後知後覺的鍾禎忽然衝進來,恍然大悟地抓住叢容問:“這是我老板繡的?!”

鍾禎臉上的表情由震驚轉為興奮,“表姐!我們把這件衣服掛到醫院論壇上賣吧!溫教授出品,絕對能賣大價錢!”

叢容懶得理他,在沙發上換了個坐姿玩手機,鍾禎自說自話了半天,忽然又大叫:“等等!我老板竟然會刺繡?!”

叢容抬頭警告他,“不許說出去!”

鍾禎捂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哎呀,這麽個大八卦不能說出去,我的肚子要憋炸了!”

鍾禎滾了一會兒又坐起來,湊到叢容麵前,“表姐,表姐!你快嫁給我老板好嗎?!他是我男神!”

叢容頭也不抬地繼續玩手機,敷衍道:“他是你男神,又不是我的,你嫁給他好了。”

鍾禎一副膽小怕死的模樣,“不行,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會被我媽打死的。”

叢容輕描淡寫地回答:“沒關係,我會幫你勸小姑的,勸她就當沒你這個兒子,沒什麽大不了的。”

“……”鍾禎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叢容很快收到溫少卿的微信。

“到書房來。”

叢容很快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裏隻有溫少卿一個人在,他正坐在桌前拿著毛筆在寫什麽。

叢容走近,探頭過去看,“你在幹什麽?”

溫少卿蘸了蘸墨,在硯麵上舔了舔,抬頭對她笑了一下,“做苦力,更新族譜。”

叢容忍不住讚歎,“書香門第就是好。”

溫少卿發自內心地調戲她,“等你進了溫家的門,也是你家了,媳婦兒是可以入族譜的。”

叢容被他調戲多了,多少也免疫了,隻當是沒聽到,麵無表情地轉身去看旁邊的中藥櫃。

說是書房,其實也是藥房,其中一麵牆擺滿了藥櫃,一個個小小的抽屜,外麵的標簽上寫著藥材的名字,裏麵放著藥材,進門的時候便聞到了醇厚的藥香。

叢容隨便看著,忽然看到一個好聽的名字,“望月砂,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

溫少卿邊低頭寫字邊不急不緩地開口:“望月砂,去翳明目,解毒殺蟲。”

叢容好奇,打開抽屜看了看,“是草藥嗎?”

溫少卿眼底沉澱著笑意,“嗯……不是。”

“那是什麽?”

“野兔糞便。”

叢容麵色一僵,砰一聲關上抽屜,看向另一邊,寫著“夜明砂”,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索性不問了,挑來挑去終於挑到滿意的了,“這個好,白丁香,是丁香花嗎?”

溫少卿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是麻雀的糞便。”

“……”叢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溫少卿看她一眼,笑得越發開心,“早上跟你說過了,藥名好聽的東西未必好看。”

叢容剛才還對滿牆的藥材充滿好奇,這下也沒了心情,百無聊賴地看著上麵的藥材名。

叢容按照他說的去找,那個格子上寫著肉蓯蓉。大概就是上次開玩笑的時候說起的那味補腎的藥材吧?

她打開來看了看,樣子並不好看,甚至可以稱之為醜。

溫少卿的聲音很快又響起,“上次說過的還記不記得,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此物補而不峻,故有從容之號。從容,和緩之貌。主治五勞七傷,補中,除莖中寒熱痛,養五髒,強陰,益精氣,多子。”

多子?叢容皺眉,怎麽話題又繞到這上麵來了?她輕歎口氣,老老實實地回到溫少卿身邊看他寫族譜。

溫少卿卻從桌上隨意扯了張紙,放在她麵前,探身抬手在紙上緩緩寫下兩個字。

他寫的是“叢容”,不是“從容”,也不是“蓯蓉”。

這是他第一次寫她的名字,自己的名字由愛的人寫出來總帶了點別樣的情愫。

他寫完之後沒有多說什麽,很快又撤回去寫族譜。

叢容盯著眼前的字看了很久,才慢慢轉移視線。

那雙手本就好看,修長幹淨,指節分明,因為握著筆,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顯,有種骨感美。這雙手既能拿刀,也能握筆,她忽然想知道他拿手術刀的時候是什麽模樣,這麽想著她的視線從他的手上慢慢移到他的臉上,他似乎有所察覺,唇角不動聲色地勾起,緩緩開口:“留花翠幕,添香紅袖,常恨情長春淺。古人說的‘紅袖添香’是不是就是這樣?”

他的話音剛落,叢容便感覺到手上一熱,他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就這麽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握著毛筆,靜靜地寫了許久才放下筆,“寫好了。”

他寫了多久,叢容就看了多久,他一出聲她才猛然驚醒,指著某處問:“這裏……你名字旁邊怎麽有片空白?”

溫少卿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布局有點問題,不想重新寫了。”

叢容也沒多想,點點頭,抬手揉了揉脖子。

溫少卿轉頭看,“怎麽了?”

叢容轉了轉腦袋,臉上的表情愈加痛苦,“大概是落枕了。”

溫少卿搓了搓手,扶著她的肩膀示意她轉身,“轉過去,我幫你按摩一下。”

他站在她身後,伸手輕輕扶著她的腦袋左右轉了轉,不時詢問著:“這樣疼嗎?”

手指在她麵前從空中劃過時,她能清晰地聞到他指間的墨香,再加上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叢容忽然覺得熱起來。

溫少卿在她肩上特別僵硬的地方按了按,“是這裏嗎?”

叢容低聲嗯了一聲。

一道女聲忽然壓抑著叫了一聲:“啊,輕點,輕點。”

隔著一道門,男聲有些模糊,“輕不了。”

三個人麵麵相覷的時候,又一道女聲的掙紮聲響起,“疼!”

“再忍一下,馬上好了!”

“還沒好嗎?”

“太緊了,放鬆一點,我都動不了了。”

男聲忽然悶哼一聲,屋裏的氛圍更曖昧了。

三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是一副聽不下去的模樣猛然推門進去,“你們倆在幹什麽?!”

叢容坐在書桌前,溫少卿站在她身後,手還保持著放在她肩上的姿勢,兩人的衣服都穿得整整齊齊的。

溫少卿一臉莫名地看著三個人,“她落枕了,我幫她按摩啊。”

鍾禎一臉尷尬,欲言又止半天才問出口:“太緊了是什麽?”

溫少卿指指叢容的脖子,“肌肉啊,肌肉太緊了,按都按不動。”

鍾禎看看叢容,才又問溫少卿:“那你叫什麽?”

叢容不好意思地看了溫少卿一眼,轉頭解釋:“太疼了,我一時沒忍住,捏了他大腿一下。”

溫讓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開口:“按摩而已嘛,怎麽你們倆搞得跟……那什麽一樣。”

叢容莫名其妙,“哪什麽?”

溫少卿哂笑一聲,掃了三人一眼,“要不要來袋強力去汙粉?”

溫老爺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輕咳一聲,“族譜寫好了嗎?”

叢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然後一張臉漲得通紅,找了個借口溜走了,鍾禎追了出去。

等叢容出去了,溫少卿又提筆在他名字旁邊的空白處添了兩個字,這才拿給溫老爺子看。

溫老爺子細細地翻看,看到最後的時候忽然頓住,抬眸深深地看了溫少卿一眼。

溫少卿坦**地和他對視,“怎麽了?”

溫老爺子半晌才收回視線,淡淡地開口:“隻此一次。”

溫少卿點頭,他這輩子隻會有這麽一個老婆,當然隻此一次。

溫讓拿過族譜掃了一眼,也看到了,一臉嘲諷地嘀咕:“這麽沒皮沒臉的,人家還沒過門就迫不及待地寫進族譜裏,也不怕人家笑話!”

溫少卿笑得盎然恣意,“早晚是我的人。”

“早晚?”溫讓冷哼一聲,“你早晚也會有孩子,你怎麽不把孩子的名字也寫上呢?”

溫少卿點頭讚同,“你別說,我還真想好了。”

說完動作極快地從他手裏抽回族譜,轉身回到桌前在他和叢容的名字下麵又加了兩個名字——溫晴、溫故,這才重新遞回去。

老爺子氣得胡子顫,“族譜是由著你胡鬧的嗎?”

溫少卿滿是無辜,“沒有胡鬧,我很認真的。”

溫少卿馬上轉身出去,“哦。”

溫讓正得意就看到溫老爺子怒視著他,他心裏一顫,“爸,怎麽了?”

溫老爺子拍著桌子,“你看你侄子,孩子都有了,你連媳婦兒都還沒影!”

溫讓好笑,“他哪裏有孩子了?不就是個名字,我也可以寫上啊!”

溫老爺子幽幽來了一句:“你不是出家人嗎?”

溫讓立刻態度真誠地彎腰道歉:“爸爸,我錯了……”

初二鍾禎要去醫院值班,吃了午飯便要回城。叢容也不好再在溫家打擾,便和鍾禎一起離開了,溫少卿依舊留在老宅陪長輩。

隻是叢容沒想到,新年的第二天她便開始失眠,一連幾天下來便有些扛不住了,好在溫少卿明天就開始上班,今天已經回來住了,她看了一眼時間,還沒到11點,不算是打擾吧?

這麽想著她很快從**坐起來,去了對門。

溫少卿過了半天才來開門,大概剛洗完澡,頭發微濕,額前懶懶地趴著幾縷碎發,整個人顯得慵懶隨性,可藏在後麵的眼睛又是漆黑深邃,襯得五官線條愈加清晰漂亮,看得她神思恍惚。

他看到叢容也是一愣,笑著調侃:“叢律師,半夜三更你穿著睡衣來敲單身男子的門,是什麽意圖?我也可以請律師給你發律師函告你騷擾我嗎?”

叢容忙不迭地點頭,站在門口也不進去,“可以,可以,回頭我介紹律師給你認識,打折。現在先說我的問題,我失眠好幾天了……”

溫少卿打斷她:“你聽過秋補冬藏嗎?”

叢容完全沒意識到套路,認真地搖頭。

溫少卿一本正經道:“《黃帝內經》曰:‘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使誌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

叢容以為和治療失眠有關,便問:“怎麽藏?”

溫少卿的神色驀地微妙起來,“藏陽,多曬太陽。藏神,心為藏神之髒,君主之官,生之本,五髒六腑之大主,故情誌所傷,首傷心神,次及相應髒腑,導致髒腑氣機紊亂。冬天萬物閉藏,人的心神也應內藏。”

叢容繼續問:“還有呢?”

溫少卿飛快地吐出兩個字:“藏精。”

叢容皺眉,“哪個精?”

溫少卿慢悠悠地開口:“你說哪個精?”

叢容這才反應過來,“藏精你跟我說幹什麽?!我又沒有!”

溫少卿繞了一圈,終於繞回來,“是跟你說注意點,別勾我的火。”

叢容奓毛,“我本來也沒有!”

溫少卿挑眉,“那你大半夜穿著睡衣不擦頭發來敲我的門幹什麽?”

叢容無語,“我這是失眠!”

叢容翻臉,“學醫的都是流氓!”

溫少卿頓了一頓,疑惑地問道:“你難道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叢容怒吼:“當然不是!你不是醫生嗎?我在描述病情。”

溫少卿抬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鍾,“我下班了。”

叢容斂了斂戾氣,態度良好地問:“你會催眠嗎?”

溫少卿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她,“我是哆啦A夢嗎?”

叢容不死心,“真的不會嗎?”

溫少卿看著她眼下的青灰,有些心疼,拉著她進門,“先進來再說。”

叢容進門後,溫少卿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後說:“你聽說過A**R嗎?”

叢容搖頭。

溫少卿解釋道:“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中文翻譯是‘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也稱為顱內**,對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或者感知上的刺激而使人在顱內、頭皮、背部或身體其他範圍內產生一種獨特的、令人愉悅的刺激感,可以促進睡眠並提高睡眠質量。目前鮮有甚至根本沒有科學的解釋或者實驗數據來佐證這一現象,科學界和醫學界對此爭議很大,不過你可以試一下。”

叢容想了一下,“怎麽試?”

溫少卿把沙發上一個靠枕放平,拍了拍,“躺下。”

叢容躺下後,溫少卿示意她,“往裏點。”

叢容聽話地又往裏側挪了挪,誰知下一秒溫少卿也跟著躺了下來。

她看著近在眼前的俊顏,立刻瞪大了雙眼,“你在幹嗎?!”

溫少卿一臉理所當然,“幫你治失眠啊。”

叢容頗有微詞,“可你這樣……”

溫少卿坦**回答:“我是醫生。”

叢容蹙緊眉頭,“你不是說你下班了嗎?”

“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是嗎?”溫少卿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那不試了,還是說你還是想和我一起睡?”

叢容被他惡人先告狀的姿態弄得崩潰,深吸一口氣,“現在這樣和一起睡有什麽區別?”

溫少卿想了一下,“區別在於你把我當成男人還是醫生。”

“……”叢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有區別嗎?”

溫少卿半是威脅地問:“到底還繼不繼續?”

失眠的痛苦最終還是戰勝了羞恥,叢容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溫少卿抬手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很快手機裏傳來雷雨聲,他調了一下音量,又躺回來,把叢容抱在懷裏,“閉上眼睛。”

叢容躺在他懷裏,很快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眼睛上,另一隻手輕輕按摩她的頭皮,過了一會兒他的吻便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輕輕觸碰著她的眉眼、鼻梁、臉頰,溫熱的呼吸不時噴在她的皮膚上,最後又移到她耳邊輕輕吹氣。很幹淨的親吻,不帶任何情欲……

她立刻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沒有。”

她的皮膚白皙細膩,此刻白皙纖弱的頸帶出柔美的弧度,本就看得他心神**漾,再加上溫香軟玉抱滿懷,他就更心猿意馬了。

溫少卿合了合眼,很快收手,聲音有些異樣的嘶啞,“那算了,看來我在這方麵沒天賦。”

他神色微妙古怪地坐起來,站起來去旁邊沙發上坐下的時候,動作更是詭異別扭,微微低頭彎著腰,還轉身從旁邊拿過一本書,再坐下的時候把書放在腹部,也沒有要看的意思。

不過此刻叢容沒心思注意他,隻顧著平複自己的心緒,他不是沒天賦,是太有天賦了,她大概興奮過頭了,怎麽可能睡得著?

過了半晌,溫少卿拿起矮桌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後才抬眸看她一眼,“出小區右轉,有個24小時藥店,那裏賣安眠藥,需要我給你寫個處方嗎?”

叢容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今晚已經吃兩片了,再吃會死嗎?”

溫少卿一本正經地建議,“體質不同,效果也不太一樣,要不你試試?”

叢容瞪他一眼後又歎氣,“你準備休息了嗎,我能在這兒躺會兒嗎?”

溫少卿好脾氣地點頭,“躺吧,我暫時還不睡。”

叢容躺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時不時瞥他一眼。

溫少卿正拿著筆在厚厚一本A4紙上批注著什麽,“有話就說。”

叢容呼出口氣,終於問出來:“你平時都是這麽給病人治病的嗎?”

溫少卿麵無表情地睨她一眼,“我平時給人治病都是用刀,需要我去廚房拿嗎?”

叢容眼角一抽,“不用了。”

又過了一會兒,叢容問:“你在幹嗎?”

溫少卿翻到首頁給她看,“看學生的寒假作業,正好看到你表弟的。”

叢容掃了一眼,“寫得怎麽樣?”

溫少卿翻回剛才那頁繼續看,邊抬手寫著什麽邊漫不經心地給出評價:“屎一樣,我正準備明天狠狠罵一頓。”

他們極少這麽正經地討論問題,即便溫少卿給出的評價如此之低,叢容也沒有護短,反而饒有興致地問:“他以後會是個好醫生嗎?”

溫少卿笑著抬眸反問她:“好醫生的標準是什麽?”

“跟你一樣就算啊。”叢容想了一下,又補充,“比你差一點也可以。”

溫少卿沉沉地笑出聲來,“這算是誇我嗎?”

叢容揚眉輕笑,學著他的樣子開著玩笑,“算啊,我一直很崇拜你,你不知道嗎?”

溫少卿抿了一下唇,頗為正經地給出評價:“盲目崇拜可不好。”

聞言,叢容愣了一下,然後兩人相視而笑,原來這個男人還會講冷笑話。

溫少卿搖頭,“不知道。”

“如果他不符合你收學生的條件,而你又知道他是我表弟還願意……”她說著說著忽然頓住,笑了起來,“算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溫少卿也沉默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她,“願意。如果我知道他是你表弟,我願意把我的原則先放到一邊。頂多是多看著他點、多提點他點,主要心性不壞,做醫生也是勤能補拙的。有的時候我還會想,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他是你表弟,或許我們還可以早一點重逢。”

“溫醫生哄人也挺有一套嘛。”叢容狀似不屑地回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

饒是她再冷靜理智,嘴上不肯承認,可在這一刻,說不心動是假的。

叢容忽然意識到周圍有些安靜得過頭了,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鍾禎有學醫的天賦嗎?”

溫少卿嘴角的笑容清淺,“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努力就夠了,不需要動用天賦。”

叢容覺得頗有道理,繼續問:“那什麽事情需要動用天賦?”

溫少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漸濃,“加點的時候啊,你忘了嗎?”

叢容心裏一動,“我們來一局吧?”

“好啊。”溫少卿點頭,把手邊的筆記本遞給她,“你用我的電腦吧,遊戲在D盤,我去書房用台式機。”

叢容剛接過來又猶豫了,“我好久沒玩了,先熟悉一下,你接著批作業吧,一會兒好了我叫你。”

溫少卿但笑不語。

她打開遊戲的文件夾忽然看到幾個視頻,“這是什麽?”

溫少卿探身過來看了一眼,“當年錄過的遊戲解說,都傳到遊戲論壇上了,你應該都看過。”

她戴上耳機隨手打開來,確實都看過,隻不過她看過的是變聲之後的,這個是沒處理的原聲。

她輕咳一聲,“算了,玩遊戲會興奮,更睡不著了。”說完不著痕跡地拿過手機和數據線,“我下幾首歌吧。”

溫少卿頭也沒抬,“嗯。”

她偷偷把那幾個視頻拷到了手機裏,把電腦還給溫少卿後,便躺在沙發上戴上了耳機。

溫少卿以為她在聽歌培養睡意,也沒有打擾她,等他看完學生的作業才發現她正閉著眼睛聽著什麽,嘴角還帶了抹淺淺的笑。

他走過去摘下她的一隻耳機,“在聽什麽?”

她沒有什麽反應,他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睡著了。溫少卿順手把耳機放在耳邊聽了聽,竟然是他的聲音,是他解說遊戲的聲音。

他又聽了一會兒,才把她耳中的另一隻耳機摘下來放到一邊,笑著低頭在她眉間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