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隱秘而甜蜜的告白

叢容一覺睡到了天黑,她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溫少卿正坐在沙發上,指著一本醫學書裏的圖給鍾禎講著什麽。她也沒打擾兩人,從另一邊繞到角落的沙發上,拿起手機看郵件。

溫少卿講完之後,鍾禎不出意外地猛拍馬屁,“老板,您講得太好了!您一說我就明白了!”

叢容笑著看過去,正巧溫少卿轉頭看過來,勾著唇角和她對視了幾秒鍾才看向鍾禎,“恭維我也不要每次都用同樣的詞,偶爾也換換花樣。這部分內容我上學的時候做過總結,我回家找找筆記,你先自己看書。”

說完便起身回了家,鍾禎一臉崇拜地目送他。

叢容笑著低頭繼續看郵件,手機提醒進來一封新郵件,她順手打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呆呆地盯著屏幕半晌才想起來去關閉頁麵,可點了半天手機都沒有反應,還停留在剛才的畫麵上。

鍾禎一轉頭看到她神色異常,便好奇地走過去看,“表姐,怎麽了?”

叢容來不及阻止,鍾禎就已經探頭看了過來,然後便一臉驚恐地尖叫著拍掉叢容手裏的手機。手機掉落在地,不知又碰到了哪裏,一道尖銳的女聲尖叫聲忽然傳了出來。

連續不斷的尖叫聲刺激著耳膜,可叢容和鍾禎都是一副呆滯的模樣,沒有任何動作,任由躺在地上的手機不斷發出噪聲。

溫少卿從家回來聽到動靜,很快走過來撿起手機,看了幾秒鍾,屏幕上是個披頭散發、滿臉是血、麵目猙獰的白衣女人,尖叫著看向屏幕。他點了幾下發現沒有反應,便強製關了機,屏幕很快黑了下去,聲音也消失了。他抬頭看了叢容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機,把自己的手機卡拿出來,換上叢容的手機卡,全程都是一副淡定冷靜的模樣,最後把手機放到桌上,才坐到叢容身旁輕輕搭上她的手背,“中毒了,你先用我的,資料都有備份吧?”

被他觸碰到的瞬間,叢容猛地打了個冷戰,半晌才僵硬地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你不用了?萬一醫院找你呢?”

溫少卿等她適應了自己的觸碰才漸漸握上她的手,麵容溫和地緩聲開口:“我有備用的。”

叢容點點頭,轉頭看著同樣臉色蒼白的鍾禎,“小弟,你沒事吧?”

鍾禎還是一臉驚恐,剛想說什麽便被溫少卿皺著眉打斷:“你怕什麽怕,在醫院什麽沒見過,瞎叫什麽?”

鍾禎辯解,湊上去抱住溫少卿的大腿,“不一樣啊,這個太……我都不敢自己回家了,老板,今晚我可以跟您睡嗎?”

溫少卿踢他一腳,“我沒有那種嗜好!你實在害怕可以跟讓一讓睡。”

鍾禎倒是不挑,重重地點點頭,“那也行!讓一讓會保護我的。”

溫少卿掃了叢容一眼,邊遞了鑰匙過去邊衝鍾禎使眼色,“你去對門找讓一讓玩一會兒。”

鍾禎看看溫少卿,又看看叢容,乖乖點頭去了對門。

溫少卿等著大門重新關上,才抽了桌上的紙巾去擦叢容手心裏的冷汗,淺淺地笑著開口:“好了,已經把他支走了,就別硬撐著了,真嚇著了?”

叢容老實地點點頭,溫少卿寬慰地笑著把她攬到懷裏,輕聲安撫,“不要怕,都是假的。”

叢容還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剛才如果不是鍾禎在,她早就崩潰了,此刻聞到溫少卿身上熟悉的味道才鬆了口氣,伸出手臂來摟住他的腰,窩進他懷裏才覺得好些,安安靜靜地不再說話。

溫少卿的胸腔震了震,“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抱我,早知道這樣,就聽鍾禎的給你講鬼故事了。你看過那麽多屍檢報告,怕這個做什麽?”

叢容無視他的調侃,臉頰緊緊貼在他胸前的襯衣布料上,心怦怦直跳,“不一樣啊,我看的都是jpg格式的,這個是gif啊!不對,是avi格式!”

溫少卿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一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輕輕揉捏,“上次跟你說過了,眼心反射,揉幾下心跳就會緩下來。”

溫少卿揉著揉著指尖漸漸感覺到一抹濕意,他的手一頓,卻也沒有多問,繼續輕揉著。

叢容知道他肯定察覺到她在哭了,其實也沒在哭,就是覺得委屈,眼眶一熱,眼底便有了濕意,再加上他一揉便排擠了出來,這麽一來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其實並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情緒一下子上來,她沒控製住而已。

溫少卿手下的動作依舊輕柔,隻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卻忽然凝重起來,垂眸看著桌上的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叢容收拾了半天情緒,才深吸一口氣拉下溫少卿的手,抬頭衝他微微笑著,“沒事了。”

溫少卿眉目沉靜地看著她,她在他麵前笑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了,眼裏的笑意也越發肆無忌憚。不像剛重逢那個時候,雖然偶爾也會對他笑,可眼底總有些不安和小心翼翼。此刻的她眼底濕漉漉的,襯得一雙眸子越發烏黑明亮,淺笑嫣然的模樣看得他心裏一動,想也沒想便低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叢容的睫毛顫了顫,閉著眼睛開口:“我真的沒事了。”

溫少卿的唇在她眉眼處廝磨,模糊不清地回答:“你可以在我麵前哭。”

叢容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像是為了證明什麽,推開他鄭重地看著他的眼睛解釋:“真的沒什麽,可能是病了又碰上這種事覺得有點……現在已經沒事了。”

溫少卿看著她半晌,忽然開口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叢容知道溫少卿之前就看出了些端倪,今晚又出了這種事,想瞞他幾乎沒有可能,踟躕半晌才有些為難地開口:“我可能遇到點麻煩。”

溫少卿握著她的手,神色平靜地點頭,“說說看。”

叢容深吸了口氣,“前段時間接了個委托,金融洗錢的案子,後來當事人提供假證,我就推了。那家公司的老板聽說挺有背景的,大概覺得被拒絕了沒麵子,不依不饒的,就這樣了。”

溫少卿聽完沉吟了一下,“從樓梯上摔下來也不是意外了?”

叢容搖頭,“不好說。”

溫少卿很快又開口問:“你的車呢?”

“車……”叢容想起那輛麵目全非的車,皺了皺眉,說不下去了。

溫少卿大概猜到了,也不再問,“這些事為什麽不跟我說?”

叢容遲疑了一下,“不想麻煩你。”

他抬手把她攬進懷裏,半晌忽然鄭重地開口叫她的名字:“叢容。”

叢容應了一聲,想從他懷裏坐起來卻被他更緊地摟住,他清越的聲音很快在她頭頂響起,“你說一個男人找老婆是幹什麽的?”

叢容不知怎麽回答,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那個簽名。

“一個男人,除了要打幾場架人生才算完整之外,還要找一個女人,好好疼她,好好愛她,幫她解決所有的煩惱,和她一起平安喜樂地走過一生,這才算是完整。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之說,你的麻煩我會很樂意幫你解決。”

說完這才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微微笑起來。

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鄭重認真,她眼睛忽然紅了,卻是笑著開口:“溫少卿,我手疼。”

溫少卿一愣,“呃,這個,人力不可與之抗衡啊……”

她笑著靠進他懷裏,感受著他一下下輕拍著自己的後背。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輕微地觸碰,溫熱的感覺並不怎麽強烈,卻讓她莫名地安心。

她的脈搏依舊跳得很快,溫少卿想了一下,建議道:“如果還是怕的話,可以跟我睡。”

叢容嗔他一眼,“溫醫生快去做飯吧,我餓了。”

溫少卿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開口:“今晚要做你不能吃的菜。”

叢容以為溫少卿是在開玩笑,可當她站在廚房裏的時候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她看著他挽著衣袖在料理台前洗菜切菜,修長漂亮的手,嫻熟精湛的刀工,不緊不慢的姿態,怎麽看都是賞心悅目的。鍋裏油熱了,他把食材倒入鍋,刺啦一聲,刺鼻的辛辣毫無預兆地從鼻腔一路湧進胸腔,叢容卻被刺激得精神起來。

耳邊是抽油煙機嗡嗡工作的聲音,她被嗆得開始咳嗽流眼淚。

溫少卿轉頭看她一眼,“覺得嗆就快點出去,不用監工。”

叢容搖頭,站在原地繼續咳嗽流眼淚。

溫少卿笑了笑,由她去了。

叢容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的菜,溫少卿做的這幾道菜她確實都不能吃。

歌樂山辣子雞、酸菜魚,剩下的就是幾道寡淡的素菜,好在顏色清亮,看上去讓人頗有食欲。

叢容托著下巴問:“怎麽,你留學生同學裏除了有陝西人,還有重慶人?”

溫少卿還沒說話,鍾禎便舉手發言:“這個我知道!我老板的老板許教授是重慶人!”

溫少卿點頭,“嗯,許寒陽教授,我在X大讀書的時候教過我,我出國的介紹信也是他幫我寫的,現在也在我們醫院。”

叢容想了一下,“溫教授以後不做屠夫了,可以去做夥夫,生意肯定火爆。”

溫少卿夾著娃娃菜的手一抖,轉頭看向叢容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屠夫?”

叢容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尷尬地輕咳一聲,“吃飯,吃飯。”

最近出了那麽多事,叢容本來是沒什麽心情吃喝的,可那麽大個青花瓷大盤占據了餐桌的中心,紅亮的辣椒多於焦嫩的雞塊,色澤鮮豔,香氣四溢,誘人食欲。再加上鍾禎拿著一雙長筷不停在她麵前揮舞,溫少卿倒是半天才夾上一塊,可那表情分明就是很享受,她漸漸就動了心,看了溫少卿一眼,筷子便挪到了那個青花瓷大盤上。

雞塊入口酥脆,帶有幹辣椒過油的清香,麻辣酥香,她吃著吃著便上癮了。

鍾禎一邊在辣椒裏挑雞塊,一邊問叢容:“表姐,你不是不吃辣嗎?你吃那個清炒蘆筍吧,那個菜不辣。”

叢容同樣的動作挑著雞塊,被鍾禎擋了幾下又去旁邊的盆裏挑魚肉,“你管我。”

酸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她吃得眼淚鼻涕直流,似乎那些惱人的紛擾也就那麽回事,由那個恐嚇視頻帶來的懼怕也煙消雲散了。

鍾禎眼看著一塊魚肉被叢容搶走,抬起頭一本正經地勸誡,“表姐,你骨折了,要忌口。”

“偶爾吃一下不會有事的。”叢容對他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嗤之以鼻,說完轉頭看著溫少卿尋求支持,“對吧?”

溫少卿看看叢容,又看看鍾禎,最後對叢容微微一笑,點頭輕聲道:“嗯。”

叢容一臉得意地衝鍾禎揚了揚下巴,頗有挑釁的意味。

鍾禎不服氣,“老板,您是不是醫生?病人這麽不聽話您還慣著?”

溫少卿掃了他一眼,“穿上白大褂是,脫了就不是了。”

鍾禎撇撇嘴,小聲嘀咕道:“穿上白大褂是衣冠禽獸,脫了就是個**裸的禽獸。”

溫少卿聽後挑了挑眉,“一會兒你洗碗。”

鍾禎一臉愕然,“歪(why)?”

溫少卿衝他笑了笑,“因為一般來說,禽獸不會洗碗。”

鍾禎哀號一聲,繼續和辣子雞、酸菜魚做鬥爭。

叢容也不敢真的那麽不管不顧地大吃大喝,到底顧忌著自己的手,吃了一會兒便轉戰了乳鴿湯。

飯後鍾禎一副小媳婦兒的可憐模樣去廚房洗碗,傷殘人士叢容坐在沙發上正準備接溫少卿準備的飯後甜點。

叢容盯著整整一碗雙皮奶,摸了摸肚子,“剛才吃得太飽了,吃不下了。”

溫少卿又往她麵前遞了遞,別有深意地開口:“吃酸、辣刺激性的食物可以減壓,吃甜的心情會好。”

叢容點點頭,很快接過來開始吃。

鍾禎剛進廚房便探出腦袋,苦著一張臉,“老板,我一個人洗碗害怕。”

溫少卿彎腰摸了摸腳邊趴著的讓一讓,讓一讓很快站起來往廚房跑。

有了讓一讓的陪伴,鍾禎終於安靜下來,叢容吃完滿滿一碗雙皮奶之後才長長出了口氣,“滿足。”

在廚房洗碗的鍾禎卻忽然叫叢容:“表姐,你進來一下。”

叢容看了看溫少卿,看到他一臉不介意,才起身進了廚房,“怎麽了?”

鍾禎看了一眼外麵,才壓低聲音開口:“表姐,你以後別說我老板是夥夫了。”

叢容疑惑,“嗯?”

鍾禎關上水龍頭,轉身看著叢容認真開口:“其實我老板雖然菜做得好,可以前也不是經常做。”

叢容皺眉,“想說什麽就直接說,磨磨嘰嘰的一點都不爺們兒。”

鍾禎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就是和你做了鄰居之後他才漸漸做得多起來,我覺得……他是因為你。”

叢容心裏一動,垂著眼眸半天沒有說話。

鍾禎沒得到任何回應,聳了聳肩,轉過身去繼續洗碗,“表姐,你跟我老板是在認真談戀愛嗎?”

叢容又過了半天才模糊不清地反問一句:“你說呢?”

鍾禎猶豫了一下,“嗯……怎麽感覺不太對,我看別人談戀愛女朋友都跟男朋友撒嬌的,表姐,你跟我老板撒過嬌嗎?”

叢容隻不過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便倏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堅定地回答:“沒有。”

鍾禎一臉怒其不爭,“你這樣不行啊,表姐,你得學著撒嬌啊!你沒聽過會撒嬌的女人最好命嗎?軟妹子知道嗎?”

叢容低頭想了一下,很快抬頭問:“周程程那種?”

鍾禎滿臉不讚同,“程程姐哪裏是軟妹子了,她明明是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

叢容笑起來,“這你都看出來了。”

鍾禎洗好一個碗忽然問:“表姐,程程姐到底是什麽人啊?”

叢容眸光閃了閃,“什麽意思?”

鍾禎賊兮兮地開口:“她不隻是一個法院書記員吧?”

叢容不動神色地看他一眼,“何以見得?”

“嘁!”鍾禎一臉不屑,“表姐,你當我是傻子嗎,哪個法院書記員開保時捷上下班啊?”

叢容很是讚同地看他一眼,然後開口問:“你論文交了嗎?”

鍾禎神色一滯,“你怎麽跟我老板一個語氣啊?一言不合就讓交作業!不讓問就不問嘛!”

叢容嫌棄地揮揮手,“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她一出廚房就看到溫少卿站在門口,看到她出來,他微微笑著問:“要回去了嗎?”

叢容確實累了,和溫少卿打了個招呼,回到家,洗完澡便鑽進了被子裏。沒過兩分鍾,溫少卿便來敲門,端著杯子和藥走進來。

大晚上的,又是孤男寡女,他竟不打一聲招呼就進了她家?

不知是屋裏燈光太曖昧,還是她起了別的心思,從門前到床前,短短的幾步,叢容竟看得臉紅心跳的,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卻控製不住地往他臉上飄,好在燈光不是太亮,也看不出她的異常。

等他走近了,叢容才輕咳一聲惡人先告狀,“你是不是忘了把什麽東西還給我了?”

溫少卿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忽然坐在**,雙手撐在叢容身側,靠得極近笑著問:“什麽東西?”

叢容往後撤了撤,氣勢立刻弱下去了,聲音都低了幾分,“我家鑰匙。”

溫少卿一臉莫名,“我家的鑰匙我也沒問你要過啊。”

叢容一愣,“我可以還給你啊。”

溫少卿搖頭,“我不要。”

叢容下意識地開口:“那你把我的鑰匙還給我。”

溫少卿繼續一臉莫名,“我家的鑰匙我也沒問你要過啊。”

叢容又愣了一下,隻覺得這段對話很熟悉,“我可以還給你。”

溫少卿搖頭,“我不要。”

叢容徹底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低頭撫額,她竟然又被這個屠夫繞暈了。

溫少卿拉下她的手,把水杯塞進她的手裏,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臉側,笑得眉目舒展,“吃藥了。”

叢容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張笑臉,他的眼睛漆黑清亮,亮得讓她忘了要拒絕,乖乖吃完藥,溫少卿抬手想要關燈,她卻率先抬手按在台燈的開關處,“燈留著吧。”

溫少卿看著她,有些調侃地問:“怎麽不留我呢,我不比燈安全可靠?”

不知是她反射弧太長,還是在別人麵前太端得住,剛工作那幾年,每次接觸屍檢報告,看的時候倒是淡定又冷靜,並沒什麽異常反應,可回到家就會吐得天昏地暗。就像今天晚上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一會兒肯定會做噩夢,權衡了一下,她竟然衝溫少卿點了點頭。

溫少卿頗為意外地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點頭代表了什麽,慢慢笑起來。

叢容躺在**醞釀睡眠,溫少卿坐在床對麵的貴妃榻上看書,她歪頭看了一眼,“我睡著了你就可以走了。”

溫少卿正一臉認真地看書,不知聽沒聽進去,極輕地嗯了一聲。

叢容重新躺回去,忽然想起要定鬧鍾,摸到放在床頭的手機,按亮屏幕,需要識別指紋或者輸入密碼才能進去,她又坐起來,衝溫少卿搖搖手機,“密碼是多少?”

溫少卿放下書,走過去用拇指點了一下,便打開了,很快又打開設置,打開添加指紋,“手伸過來。”

叢容愣了一下,“嗯?”

溫少卿直接拉過她的左手,按著她的拇指識別了一下,“行了。”

叢容隻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一抬頭就看到溫少卿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覺得熟悉嗎?”

叢容想了想,點頭。

溫少卿摩挲著她細長的手指,笑著提醒,“上次簽合同,你抓著我的拇指按手印。”

叢容看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再加上滿室朦朧的燈光,又覺得熱起來,垂著眼睛不敢看他,推了他一下,“你快去看書吧。”

溫少卿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回了貴妃榻上。

叢容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興趣,可對溫少卿的手機還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手機裏的軟件,除了日常的那些,還有幾個醫學軟件,叢容登錄郵箱輸密碼的時候看著屏幕上的輸入法有些別扭,嘀咕了一聲,“原來你用的是九宮格啊,我一直用全鍵盤。”

說完忽然頓住,盯著九宮格鍵盤有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她想要去追尋,卻怎麽都抓不住,索性放棄。

叢容扔了手機看向溫少卿,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偶爾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麽,她開口問:“你在看什麽?”

溫少卿寫完了幾個字才抬頭回答:“醫學文獻,你要看嗎?”

叢容嗬嗬笑了兩聲,“我沒有從醫的打算。”

她百無聊賴地把臥室每個角落都掃了一圈後,從床頭抽了本雜誌隨便翻著,一時間屋裏靜靜的。

一直安靜的溫少卿卻忽然開口:“以前遇到過這種事嗎?”

叢容抬頭看過去,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腦上,久久沒等到她的回答,才抬眸看向她,挑了挑眉,似乎在問她為什麽不回答。

叢容抿了一下唇,很快點頭,“遇到過。”

類似的問題她也問過他,她問他有沒有被醫鬧過,那個時候她是什麽心情?是不忍?是心疼?是慶幸?他現在也是這種心情嗎?

溫少卿的視線重新回到手裏厚重的醫學書上,垂著眼眸讓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聲音也是淡淡的,“都是怎麽解決的?”

叢容回憶了一下,“不用解決,現在律所那麽多,律師那麽多,價格合適了,你不接願意接的人多的是,誰還真的非你不可了?”

溫少卿沉默了一下,拿筆在紙上標注了什麽,然後才開口問:“那這次呢?”

“這次?”叢容躊躇了一下,“這次……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運氣不好吧,碰上個難纏的。”

溫少卿聽完之後便是更長久的沉默,直到翻了一頁書才看著叢容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叢容不知道溫少卿這句“我知道了”是什麽意思,知道什麽了?知道這件事了還是知道這次為什麽會這麽嚴重?

一想起這件事她便有些心煩,扔了雜誌,躺回去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麽,摸到手機隨便打開了個軟件便開始打字。

輸入法是有記憶的,隻需要按順序打出來,答案便出來了。

26647664649269267449652676,溫少卿家的無線賬號,用九宮格打出來是……

“叢容你早晚是我老婆”

而那個密碼42633……

她上次輸入的時候用的是電腦,完全沒意識到這些數字竟是這個意思。

叢容猛然坐起來往那個方向看過去,溫少卿很快察覺到她的注視,抬頭看過來,“怎麽了?”

叢容搖搖頭,又動作極快地躺回去,用被子捂住了腦袋,在漆黑的被子裏,心跳如雷。

溫少卿的聲音很快又響起來,帶著淡淡的笑意,“別遮著腦袋睡,會缺氧。”

她遲遲沒有反應,他便起身走過去扯下遮住她腦袋的被子,傷殘人士叢容當然抵擋不住他的力道,隻是在被子被扯下來的同時,她忽然湊上去吻住了他。

叢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她眼前隻剩一陣陣的眩暈,讓她不自覺地勾上他的脖子,慢慢收緊,尋求救命稻草。

被門鈴驚醒的時候,她已經和溫少卿在**滾成了一團,被子被兩人亂七八糟地壓在身下,兩人都是氣息不穩的狀態,他竟然還記得護著她受傷的手臂。

門鈴鍥而不舍地響著,她扯著他後背的布料,仰頭躲開他的唇,艱難地喘息,“是鍾禎……”

她的臉頰緋紅滾燙,眉眼濡濕含情,聲音帶著平日裏不曾見過的嫵媚。溫少卿忍不住又吻過來,呼吸也亂了,溫熱的唇舌在她嘴角流連,含混不清地回答:“讓他睡我家……”

叢容的理智被門鈴聲拉回來,眼底也漸漸清明起來,推搡著他去開門,“你快去開門,不然他要多想了。”

溫少卿抵著她的額頭,靜靜地平複著呼吸,眼前的那雙眸子像是蘸了墨的深潭,又黑又深,讓人沉溺,難以自拔,潭底有種說不出的情緒越積越濃,隱隱有壓製不住的趨勢。

以前他們也接過吻,可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兩人都亂了方寸、理智全無,叢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兩人靜靜對視良久,溫少卿忽然動了一下,她猛然抓住他的手,唯恐他的下一個動作讓她無力招架,“快去開門。”

溫少卿合了合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平和,他撐起身子坐起來,又把叢容拉起來,抬手揉著她的臉,不正經地笑起來,“快把你臉上的春色收一收,不然被你表弟看到了,他才真的會多想。”

鍾禎在門外站了許久才等到溫少卿麵無表情地來開門,他牽著讓一讓笑嘻嘻地進門,“老板,今晚就借讓一讓陪我睡了!廚房我已經打掃好了,垃圾也倒了,您快回去睡覺吧!”

溫少卿聽到那個字忽然眯了眯眼睛,涼颼颼地掃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叢容的臥室。

鍾禎在身後叫他:“哎,老板,那是我表姐的房間!”

溫少卿明顯心情不好,轉過身看著他,“所以呢?”

鍾禎知道自己又踩到雷了,輕咳一聲艱難地問道:“所以……你跟我表姐……”

溫少卿雙手抱在胸前,揚了揚下巴,“接著說。”

鍾禎作為一枚無膽匪類,當然不敢往下說,“您怎麽看上去像是……”

溫少卿挑眉,“像是什麽?”

鍾禎低下頭小聲嘀咕,“欲求不滿……”

溫少卿眉心微動,鍾禎不敢再造次,撓著腦袋幹笑,“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誰知溫少卿竟對他微微笑了一下,沒說一句話,卻讓鍾禎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往外冒。

叢容從臥室走出來,看著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麽,一個神色微妙,一個滿臉驚恐。她輕咳一聲,“鍾禎,你怎麽還不去睡覺,明天不用早起複習考試嗎?”

鍾禎馬上跑過去尋求叢容的庇護,“表姐,溫老師今晚也住這裏嗎?”

叢容若無其事地掃了溫少卿一眼,微微皺眉有些為難,“他……”

溫少卿本來是可以睡客房的,可現在鍾禎在,她家隻有一間客房,溫少卿似乎就隻能回家睡了。可她心底卻有些莫名的不舍得,明明就在對門,她卻詭異地不想讓他走。

溫少卿這次倒是極體貼地幫她解圍,“我和你表姐還有幾句話要說,我一會兒就走了。”

鍾禎立刻鬆了口氣,恢複了笑嘻嘻的模樣,帶著讓一讓進了房間。可叢容心情就有些複雜了,垂著眼睛不再說話。

溫少卿上前拉了拉她的手,“回房睡覺吧。”

叢容跟著溫少卿才走了兩步,鍾禎又風風火火地從房間衝出來,擋在溫少卿麵前問:“老板,您昨晚就睡在這裏的嗎?”

叢容渾身一僵,溫少卿倒是不介意,因為顧忌叢容的不自在,他免不了要裝模作樣否認一番,“別亂說話!”

鍾禎忽然舉著一張紙遞到他麵前言之鑿鑿地開口:“這個難道不是您的嗎?!”

那是一張醫學筆記,上麵的筆跡確實是溫少卿的,至於它為什麽會出現在叢容家的客房,似乎……隻有昨晚他住在那裏這一個可能了。

叢容和溫少卿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鍾禎,剛想解釋什麽,就看到鍾禎瞬間變了臉,諂媚地笑著湊到溫少卿麵前,“親老板,這上麵的是這次考試的考點嗎?!”

“不是!”溫少卿從他手裏把那張紙扯回來,“是本科生的題!”

鍾禎鍥而不舍地繼續問:“那今年碩士生的題是誰出啊?”

溫少卿回憶了一下,“聽說是秦院士自己出。”

“秦院士自己出?!”鍾禎哀號一聲,“糟了,糟了……名捕又重出江湖了……噩耗啊,噩耗……”

邊念著邊哭著回了房間。

叢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指指鍾禎離開的方向問溫少卿:“他的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你們醫院精神科的床位不緊吧?我需不需要提前給他預定一下?”

溫少卿很認真地分析了一下,“醫學生的考試範圍太大,考前壓力大,瘋瘋癲癲的也屬於正常現象,考完試就會好了。”

兩人再次回到臥室的時候,叢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還殘留著剛才兩人忘情的痕跡。她躺下的時候,被子上還殘留著溫度,不知是她的體溫還是他的體溫。她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深吸了口氣,空氣中似乎有種別樣的氣息,似乎是他身上的味道,又似乎是別的味道,總之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了。

可溫少卿卻沒有絲毫異常,也不再提剛才的事情,幫她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叢容忽然想起什麽,掃了眼床頭的《婚姻法》,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握著他的手,遲疑了一下很是為難地開口:“其實……法律上並沒有‘老婆’這個說法,老婆在法律上的稱謂是‘配偶’。也就是說,法律隻承認配偶,‘老婆’這個詞不受法律保護。”

溫少卿一愣,繼而一臉疑惑地看著叢容。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溫少卿才終於明白她在說什麽,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叢容,你早晚是我配偶,這話聽上去怎麽那麽心不甘情不願呢?果然論起不知情識趣來,沒人比得過叢律師。”

叢容的手忽然縮回被子裏,皺著眉嫌棄地開口:“你快走吧,我要睡覺了。”

溫少卿起身坐到了窗邊的貴妃榻上,繼續看剛才沒看完的書,“我還是等你睡著了再走。”

叢容因為害羞也沒理他,翻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溫少卿聲音,“你不用受法律保護,我老婆當然是由我來保護。”

他的聲音太輕,似乎隻是在她耳邊一晃便飄走了,她掙紮了一下還是睡了過去。

溫少卿又看了一會兒醫學資料,看她睡熟了,才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叢容那部中了毒的手機,插上耳機,開機,屏幕上再次出現了那個麵目猙獰、滿臉是血的白衣女人。

他盯著屏幕看了許久,似乎在看畫麵,又似乎是在出神,半晌過後忽然勾著唇笑了一下,再次關機,轉頭去看**的人,目光沉沉。

她是個極自律的人,睡相很好,從入睡開始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過,背對著他隻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可就是這個單薄背影的主人站在他麵前,神采飛揚地對他說,她會在她的領域裏橫刀立馬護他周全。

那麽,他也會在其他地方護她周全。

第二天早上,叢容一睜開眼睛就往窗邊的貴妃榻看過去,竟然意外地看到溫少卿還坐在那裏,不知是睡醒了還是根本就沒睡,不過看上去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叢容對他出現在這裏不覺得奇怪,她覺得奇怪的是昨晚竟然沒有做噩夢,難道是因為溫少卿?他常年待在醫院裏,見慣了生死血腥,所以特別鎮得住?鎮宅之寶?

這麽想著她又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溫少卿來,“你一晚上都在?”

溫少卿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嗯。”

叢容又接著問:“一晚上沒睡?”

溫少卿指了指手邊的書,“睡了一會兒。”

叢容張了張嘴,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為什麽你熬了夜臉都沒洗還那麽好看?

“你可以再睡會兒,我帶讓一讓出去跑步。”溫少卿邊說邊收拾好手邊的電腦和書站起來,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叢容,“一會兒起來的時候拿冷水敷一敷眼睛。”

叢容這才後知後覺,隻顧著看別人熬了夜沒洗漱好看了,完全忘了自己剛睡醒的邋遢模樣了!

溫少卿前腳剛走出臥室,後腳她便衝到了洗手間,站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看著自己。

頭發是吹幹了才睡的,她睡相還不錯,頭發還好,臉上也還好,隻是眼睛……

她昨晚不過就掉了兩滴眼淚,眼睛怎麽會腫成這樣?把她的單眼皮生生腫成了雙眼皮。

怪不得剛才溫少卿一副欲笑不笑的模樣,臉上還知道收斂下,心裏大概早就笑開花了吧?!

鍾禎又蹭進廚房,圍著溫少卿來來回回迂回了幾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溫少卿:“老板,您前天真的沒睡在我表姐家?”

溫少卿看他一眼,“以我跟你表姐的關係,我睡在她家也會睡在主臥,為什麽要睡客房?”

“你說得對啊……”鍾禎恍然大悟,這下終於放心地走了。

溫少卿看著他的身影歎了口氣,“重點抓成這樣,這孩子多半是傻了……”

吃完了早飯,溫少卿和鍾禎去了醫院,叢容沒去律所,在家裏辦公。那件事一直沒解決,昨晚那封有毒的郵件又讓她心有餘悸,一天下來,效率極低,她索性關了電腦補覺。一覺睡到溫少卿來敲門,她睡眼蒙矓地看著門外的人,“下班了?”

溫少卿遞了個扁長的盒子給她,神色有些詭異,“你的快遞。”

叢容接過來掃了一眼,“怎麽在你那裏?還打開了?”

溫少卿臉上的神情更加詭異了,“嗯……地址寫的我家,沒寫收件人,我以為是給我的就打開了,然後發現好像不是我的。裏麵有張刷卡憑條,上麵的簽字應該是周程程的名字,我猜大概是給你的。”

“給我的為什麽寄給你?”叢容一臉疑惑地掀開盒子,看了一眼便紅了臉,啪一聲合上,輕咳一聲,神情頗為不自然地撇清自己,“應該不是給我的,可能就是放在我這裏寄存。”

這下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滿臉詭異了。

叢容關上門就給周程程打電話,直接興師問罪,“你這是幹什麽?”

周程程依舊是一副歡脫的模樣,“收到了?我是按照你的尺碼買的!你記得穿!”

叢容無奈地捂住半張臉,掃了一眼盒子裏那件白色鏤空蕾絲睡衣(肚兜、睡褲,外麵一件薄紗長袍),“你到底什麽意思?”

“那天我看到你的睡衣啊,款式太保守了!溫少卿看了會沒有感覺的。我特意選了白色的,布料雖然少,可配上這個顏色真可謂是又清純又性感啊!店員還給我推薦大紅大黑的,她們哪裏知道什麽叫清純的**啊,你說是吧,容容?”

叢容越看越覺得礙眼,伸手過去蓋上紙盒,“不好意思,清純的**什麽的,本人駕馭不了。”

周程程立刻反駁:“你可以的!”

叢容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周大小姐啊,我跟溫少卿是鄰居,不是同居。”

“哈!”周程程愈加興奮,賊兮兮地提醒,“睡褲都幫你係過了……”

叢容無言以對,“那你直接寄給我啊!寄給溫少卿做什麽?!”

周程程笑得更開心了,“他看到了?”

叢容惡狠狠地回答:“廢話!”

“哈哈,我是讓他有些幻想和期待啊。”

“不好意思,我們目前都沒有那方麵的需求和計劃。”

“不是讓你真的和他那啥,這是先讓他對你有欲望,慢慢積累,心裏癢癢的,卻就是吃不著,時候到了就水到渠成了。那誰不是說了嗎?愛需要做出來。談戀愛嘛,情趣最重要,你智商那麽高,應該懂得。”

“……”

叢容無言以對,偏偏周程程還在興高采烈地規劃著,“你看,如果你跟溫少卿是樓上樓下,以後可以打通了做複式,可你們是對門,怎麽打通呢?”

叢容及時堵上她的腦洞,“你想太多了!”

周程程頓了一下,完全無視叢容的抗拒,開始自說自話:“也是啊,反正那一層隻有你們兩戶,打不打通又有什麽關係。”

叢容煩躁地扯了扯頭發,“我掛了。”

周程程在她掛斷之前還交代,“記得穿啊,叢律師!”

叢容看著屏幕上通話結束的提醒,歎了口氣,又看了看矮桌上的禮盒,更加煩躁了。

叢容又休息了兩天才去律所上班,午飯時間接到電話,她一聽便打算掛斷,那邊忽然開口:“聽說叢律師的父母在S市,需不需要我抽時間去拜訪一下?”

叢容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皺著眉問:“你想幹什麽?”

那邊笑了兩聲,“不想幹什麽,就是覺得叢律師最近應該受了不少驚嚇,想請您吃頓飯壓壓驚。”

叢容閉上眼睛長出了口氣,很快又睜開,“時間,地點。”

那個和叢容年紀相仿的梁先生不屑地笑了一下,“做律師的哪有不接案子的,開個價吧。”

叢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不是錢的問題,按相關法律規定,如果委托事項違法、委托人利用律師提供的服務從事違法活動或者委托人故意隱瞞與案件有關的重要事實,律師有權終止代理。您這個案子我沒興趣,就算勉強接了也不會盡心,對您也是有害無益,您何必這樣呢?”

譚司澤不等對方開口便笑著接話:“我們律所還有其他優秀的刑訟律師,梁先生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引見一下。”

梁庚嗤笑了一聲,“叢律師這是不給麵子嗎?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句話說得三個人同時皺眉,年長的男人很快不讚同地看了梁庚一眼,“哎,怎麽能這麽說話?沒禮貌!”說完又對叢容笑著道歉:“不好意思,我這個侄子一向沉不住氣,叢律師在商事犯罪方麵是專家,我們慕名而來,是很有誠意的,叢律師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叢容看著梁平周,這個男人雖然一直笑著,卻比梁庚更難纏,笑裏藏刀比當麵掀桌更可怕。

叢容搖頭,“沒什麽條件。”

她正婉拒得頭疼,看樣子對方馬上就會翻臉,半威脅半利誘的話說得她的耐心也沒了,剛想掀桌走人,包廂門便被推開,鍾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著裏麵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包廂名,“哦,不好意思,走錯了。”

他看到叢容又笑起來,“表姐?怎麽是你啊?”

叢容警惕地看了對麵的人一眼,她不想把鍾禎卷進這件事來,便給他使眼色,“嗯,跟客戶吃個飯,我們有正事要談,你快出去。”

誰知鍾禎卻推開門走了進來,“這麽巧啊,溫老師在隔壁請我們吃飯,要不要一起吃?人多熱鬧嘛!”

叢容走了幾步攔住他,拉著他快步往門外走,麵上卻不疾不徐地開口:“你們溫老師請你們來這種地方吃飯,挺有錢啊?”

鍾禎擺擺手,“不是,不是,是有人請他,我們跟來蹭飯。”

才把鍾禎帶出包廂,叢容就看到溫少卿站在走廊上,看到她笑著打招呼:“這麽巧。”

叢容看著他不說話,是挺巧的,巧得有些刻意。

這家會所和醫院在兩個方向,就算不堵車,也有四五十分鍾的車程。大中午的溫少卿橫跨大半個城市來這裏吃午飯,實在是有些詭異,而且……

她掃了一眼他的毛衣衣擺,微微露出了裏麵的藍色刷手衣,連衣服都來不及換,誰這麽有麵子讓他跑這麽遠來吃飯?

剛才在飯桌上還對她威逼利誘的梁平周此刻卻和顏悅色地衝到溫少卿麵前,熱絡地跟他打招呼,這變臉的功夫讓叢容歎為觀止,臉上的笑容看上去也真誠多了。

溫少卿看著他問:“您是?”

梁平周立刻掏出名片遞過去,笑著解釋:“您肯定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您啊,前幾年您家老爺子過壽,我有幸見過您。”

溫家一向低調,就算是幾年前溫老爺子過壽也隻是請了關係親近的人。溫少卿不好直接駁他的麵子,輕笑了一下,轉頭問叢容:“你們吃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來我這邊坐一下?”

叢容正巴不得呢,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譚司澤和上官易整頓飯都在致力於幫叢容脫身,現在看到溫少卿猶如天神降臨,“快去吧,快去吧!”

叢容才剛抬腳就被人攔住,梁庚輕蔑地看了溫少卿一眼,“叢律師,我們可還沒談完呢?”

叢容冷著臉避開他的手,眼底帶著厭惡,“梁先生,該說的剛才我都說得很清楚了,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談的了。”

溫少卿上前兩步把她拉到身邊,看了那個人一眼,“這位叢律師是我朋友,強迫女人不太好吧?”

梁庚緊跟過來,看了一會兒斟酌著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朋友?”

梁庚看著兩人翻了個白眼,笑得猥瑣,“喲,沒看出來,叢律師原來還接這種業務啊?”

他的語氣輕佻,溫少卿一貫溫和平靜的眼眸瞬時變得深邃幽暗,淡淡地開口:“女朋友。”

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旁邊包廂的門忽然打開,蕭子淵從裏麵走出來,環視了一圈之後才看向溫少卿,問道:“少卿,怎麽了?”

梁平周看到蕭子淵,立刻又點頭哈腰地走過去,“蕭部。”

蕭子淵淡淡地點頭,然後轉頭跟叢容打招呼:“弟妹。”

叢容知道蕭子淵這是在給她撐麵子,可這兩個字一出,還是讓她忍不住僵了一僵,看看蕭子淵,又看看溫少卿,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溫少卿抬手在她腰上微微施力,笑得眉目舒展,“應他啊。”

蕭子淵這人氣場太過強大,叢容半天才鼓起勇氣和他對視了一下,淡淡笑著點了一下頭,算是應了。

梁平周大概看出了什麽,蕭子淵既然叫她一聲弟妹,那叢容肯定不是溫少卿玩玩就扔的女伴,很快笑著圓場,“誤會,都是誤會,真的不知道叢律師原來是……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對叢律師多有得罪,改天一定登門道歉。”

說完又客客氣氣地征求溫少卿的意見,“溫公子,您看呢?”

“道歉就算了,別再打擾是真的。”溫少卿掃了梁庚一眼,臉上的表情極淡,隻是那一抹深不可測的威懾恰到好處地收在眉宇間,和平日裏儒雅溫和的形象大相徑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先忙著,我們就先走了。”梁平周說著便拽著梁庚進了包廂,便走還邊去拍他的腦袋,“你不長眼啊!溫家的人也敢招惹!”

年輕男子邊躲著吸氣邊反駁,“什麽溫家啊?!別打我了!疼!”

譚司澤和上官易也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對視一眼後,打了個招呼果斷撤離了。

溫少卿看看叢容,“一起吃?”

叢容立刻搖頭,“不了,不了,我還要回律所,你們吃吧。”

鍾禎立刻抱住叢容的大腿,“表姐,表姐,我和你一起走!”

叢容點頭,“好啊,好啊!”

看著姐弟倆看似鎮定實則慌亂的腳步,蕭子淵抿唇一下,“你嚇到你未來夫人和小舅子了。怪不得那麽著急大中午地拉著我來這種地方吃飯。”

溫少卿一臉理所當然,“用一下怎麽了?又不是白用的,都說了你結婚會幫忙。”

蕭子淵滿意地點點頭,“你那個鄰居倒是挺有骨氣的,說不接就是不接。”

溫少卿滿臉不讚同,“不是鄰居。”

蕭子淵疑惑,“不是鄰居?”

溫少卿笑了笑,“你剛才不是都叫弟妹了嗎?”

蕭子淵也跟著笑起來,“你這是承認我是你哥了?”

溫少卿臉上的笑容一滯,“嗬嗬。”

蕭子淵也不介意,“飯還吃嗎?”

溫少卿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我下午還有台手術,你自己吃吧。”

蕭子淵搖頭,“我也走了,你開車送我回去。”

溫少卿皺眉,“我做了一上午手術,下了手術就過來了,水都沒喝,讓我休息一下吧!”

“可以。”

蕭子淵難得好說話,溫少卿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聽到下一句。

“到時候幫我寫喜帖。”

溫少卿一頓,“打印就行了啊!”

蕭子淵慢條斯理地堅持,“手寫。”

溫少卿睨他一眼,“那你自己寫啊。”

蕭子淵笑了一下,溫溫和和地威脅,“你確定以後漫長的人生路上不會再有需要我的時候嗎?”

溫少卿咬牙切齒,“……蕭子淵。”

蕭子淵挑眉看他,“怎麽?”

溫少卿深吸一口氣,“沒事,我自己打車走。”

剛打上車的姐弟倆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鍾禎拽著叢容的衣袖問:“表姐,表姐!溫老師剛才的樣子好可怕!他為什麽忽然黑化了?”

叢容目視前方,顯然也受了驚,“不知道……”

鍾禎拍拍胸口,“那他以後會這麽對我嗎?”

叢容搖頭,“不好說……”

這件事被溫少卿無聲無息地解決了,卻讓譚司澤和上官易極度震撼。

叢容隻是含糊地說是溫少卿找了朋友幫忙,可譚司澤還是有些見識的,蕭子淵這枚政壇新貴他沒理由不認識,就衝蕭子淵那句“弟妹”他就認定了溫少卿絕對不是一個外科醫生那麽簡單,她也隻能含糊過去。

臨拆前,小護士指著溫少卿簽名的地方靦腆地問:“這塊拆下來能給我嗎?”

叢容猶豫了一下,還沒開口就聽到鍾禎一口回絕的聲音,“當然不行!”

小護士看看叢容,又看看鍾禎,一臉惋惜。叢容衝她笑了笑,又瞪了鍾禎一眼。

鍾禎完全不為所動,歡歡喜喜地蹲在角落裏敲敲打打半天,捏著一塊圓潤的石膏笑嗬嗬地回來了。

叢容看了看那塊石膏,又看了看鍾禎,“不給我嗎?”

鍾禎寶貝似的護在胸前,“給你幹什麽?又不是你的!”

叢容一臉莫名,“從我手上拆下來的,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啊?再說了,你留著這東西幹什麽?”

鍾禎賊兮兮地笑,“我一會兒拍張照放到醫院論壇上去拍賣,多得是人出高價!至少一頓大餐是跑不了了!哎,我真是個奇才啊!”

自從溫少卿不讓他偷拍匯報每天的動態之後,他的夥食差了很多,總得想辦法補貼一下啊。

叢容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你手機鍵盤不是用的九宮格嗎?”

鍾禎奇怪,“是啊,怎麽了?”

叢容微笑,“那你不知道‘奇才’和‘傻逼’是同一種打法嗎?”

鍾禎拿出手機來試了一下,然後恭恭敬敬地把石膏遞過去,“……阿姐,對不起,我錯了,這個是你的,我還給你。我想起來還有病曆沒寫完,我先走了。”

叢容接過來,“乖。”

叢容從骨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蕭子淵隨憶夫婦在挨個科室發喜糖。

那麽一對璧人,光是站在那裏就夠讓人羨慕的了,更何況兩人在舉手投足間又透著股說不出的親昵。

隨憶看到叢容便笑著過來打招呼,叢容和她寒暄了幾句後,看向蕭子淵,“上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蕭子淵微微點頭,“弟妹,客氣了。”

叢容渾身一滯,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隨憶抿唇笑了一下,拿出一份喜帖和喜糖遞給她。

叢容愕然,“我也有?”

隨憶溫婉地笑著點頭,“你是溫師兄的女朋友,於情於理都該請你的。本來打算讓溫師兄帶給你的,剛才聽說你也在醫院,就親自送過來了。”

叢容很快接過來,笑著道喜:“恭喜恭喜。”

她邊說邊低頭打開來看,見的喜帖多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手寫喜帖,隻是這喜帖上的字怎麽有些眼熟?

隨憶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得狡黠,“喜帖是溫師兄寫的,喜糖是林師兄包的。”

“林師兄?”叢容重複了一下,忽然覺得手裏的糖盒燙手,“林辰?!”

隨憶點頭,“是啊,他是伴郎。”

隨憶也探頭看過去,“我也這麽問啊,溫師兄說,省紙。其實一點也不省紙,因為被林師兄看到了,氣得他捏爛了好幾個糖盒。”

叢容忽然合上請帖,很認真地看著隨憶,“溫醫生大概在醫院待得久了,不太了解人情世故,不知道寫在一張喜帖上代表什麽意思,我會好好教育他的。”

隨憶一臉敬佩,“家教森嚴。”

叢容無奈地撫額,這事是說不清楚了。

後來道別的時候,叢容又掃了一眼隨憶的腰。

蕭子淵的手臂正輕輕搭在她的腰間,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做得恰到好處,既親密又不輕浮。她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耐心極好地聽著,偶爾隨憶轉頭看他,他便對她笑。

叢容心裏羨慕,又真誠地道了一句恭喜。

叢容被這個看上去溫婉卻屢屢語出驚人的女子刺激得不輕,直到回到律所才想起來隨份子的問題。

她給溫少卿發微信。

“你表哥結婚,我包多大的紅包合適?”

過了半天溫少卿才回。

“剛下手術,收到喜帖了?你不用再包了,我給過了,一張喜帖給一份禮就行了。”

“那你出了多少?我們AA。”

“哦,這樣啊,我出了一個花童,那我們AA製一個孩子,什麽時候開始?”

叢容把手機扔到一邊,她為什麽就不能吃一塹長一智呢?!

溫少卿笑著收起手機,看著鳩占鵲巢坐在他座位上的蕭子淵,“我說,蕭部,你最近怎麽這麽閑,竟然陪著隨師妹挨個科室發喜糖?”

蕭子淵正皺眉看著手機,也不知聽沒聽到溫少卿的話,自言自語道:“敬酒服的這個紅色是不是不太正啊……”說完把手機遞到溫少卿眼前,“你看看這個紅色是不是有些奇怪?”

溫少卿把頭一歪,“別……我剛做完手術,看了好幾個小時的血,現在看什麽都是綠的。”

蕭子淵忽然站起來,“可能是手機分辨率有問題,我還是去店裏看吧。”

“你先等會兒,”溫少卿攔住他,“怎麽這種事情還需要你來操心?”

“我要娶老婆當然是我來操心。”蕭子淵整了整衣領,別有深意地掃了溫少卿一眼,“沒娶過老婆的人自然不懂。”

溫少卿一臉嘲諷,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嗬,嗬嗬,嗬嗬嗬……”

“對了。”蕭子淵走到門口又轉身,“喜宴又添了些人,今晚繼續來我家寫喜帖。”

溫少卿點頭,“嗯,晚點吧,我下了班要先去接我鄰居下班,然後回家做飯。”

蕭子淵笑了一下,“果然是家教森嚴。”

溫少卿懶得理他,低頭去看病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