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妹妹

祁家祖上立國開國功勳,封開國郡公,許世代降等承襲,至祁旭源,承了輔國將軍的爵,他們的嫡子日後必定會承奉國將軍爵,再加上祖產,即便一事無成,也不愁錢財。

秦明遠想起前年進京述職,到祁家拜訪,在書房裏說著話,祁公子承翎散學回來請安,立在書案下方,風姿綽約,與自己問好,亦是舉止得體,交談間說起書中策論,他皆能道上一二,儼然一副好教養。

雖眉眼深沉,帶著幾分孤傲之氣,但若是與自家結親,明顯是自家那不知禮數的野丫頭高攀。

想到這,秦明遠越發不放心女兒去京城。

京城地大物博,人才濟濟,高門望族更是數不勝數,自家這個野丫頭,在潁川尚且不是佼佼者,到了京中,豈不是更被人比下去?此番跟著安夫人進京,若是能被祁公子相中,兩情相悅,自然是好,隻怕多年未見,祁公子在京中已有更好的選擇!若是瞧不上自家這鄉野丫頭,屆時再灰頭土臉的回來,丟了麵子不說,更怕傷了孩子的自尊。

秦明遠藏在袖袍中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掂量著開口道:“賢侄風姿綽約、談吐大方、舉止得體,將來必是國之棟梁,能有如此良婿,自是秦某高攀。隻是秦某與婉娘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雖資質平平,卻也視若珍寶,不忍她受半點委屈,當年的親事,隻是兩家口頭之約,嫂嫂還記著,秦某心慰,然而兩個孩子多年未見,此事是否能成尚無定數,嫂嫂倒不必著急接子衿入府。”

都是聰明人,安夫人聽了這話自然也猜到了秦明遠的顧慮,她笑道:“妹夫這話說的,隻你疼子衿,我這做姨母的就不疼她了?”

“你也知京中繁華,又何必將子衿拘在潁川小城,讓她跟我進京長長見識不好嗎?”安夫人反問,“京城乃皇城腳下,名門大家的禮儀最是嚴格,秦君請那些不知名的嬤嬤教導,倒不如讓子衿親自去跟那些名門閨秀學學,那丫頭機靈,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學會。”

“我雖有心要她做我兒媳,但我也是她的姨母啊,自會為她的名聲考量,我與你保證,在她及笄之前,絕不對外提起兩家私下議親一事,兩個孩子在府中以兄妹相處,若他二人真有緣,兩家皆大歡喜,隻待孩子及笄後便議親,若是子衿無意,作為姨母,我亦會在京中為她留意一處好人家的。”

“況且秦君如今官運正通,用不了幾年必定也會遷至京中,難道要等那時候再帶子衿入京嗎?”

秦明遠如今是監察禦史,隸屬察院,本就是職在朝中,人在地方,按著慣例,最晚三五年,便也該調至京中的,如果真等到那時候進京,秦子衿年紀大了,更難融入京中名門圈子。

安夫人毫不造作,將所有的可能都替秦明遠分析好了,又切切實實拿秦子衿當女兒,為她作好了將來的打算,身為父親,秦明遠心中雖然還有些不舍,但也深知這樣的打算對秦子衿來說是最好的。

“多謝嫂嫂為我女思慮至此。”秦明遠拱手朝安夫人一拜,安夫人亦連忙起身還了一禮。

“我聽聞秦君是巡縣中途告假回來的,你既已應允,便好好與子衿作別一番,我會先將子衿接到祁家老宅同我住幾日,待老宅修葺一事查對完,便帶她回京。”安夫人說。

“好。”秦明遠應下。

安夫人心下大喜,原本想去見見秦子衿,但想著畢竟是要他們父女分離一些時日,還是多留些時間給秦明遠道別,便直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安夫人興奮不已,等不及到家便開始吩咐丫鬟。

“青雀,趕緊寫信回府,著人將我旁邊的朗香閣修整一番,院子裏多種些女兒家喜歡的花草,紗窗也要換上最新的雲煙羅,屋子裏的家具全部換最新最好的,冬夏的被子各準備8套,挑些細心的丫鬟婆子到院子裏伺候,再將子衿的尺碼帶去,讓他們按著尺碼做幾套最新花樣的衣服、鞋子,還有首飾,釵啊,串啊,旁人府上小姐有的,都給子衿丫頭備著……”

青雀一麵點頭記著,一麵輕柔地給安夫人捏著肩膀,瞧安夫人一臉喜悅,也跟著開心,“夫人是真喜歡表小姐。”

安夫人微微皺眉,“表小姐這叫法見外了,待回了府,告訴大家叫她二姑娘,她就是咱們府上的正牌姑娘,子奕的妹妹。”

青雀瞬時疑惑,“夫人不是說表小姐是少爺的……”

及笄以前議親與女子名節有損,青雀未敢將話說透。

安夫人忽然失了先前的興奮,滿臉愁容道:“我自是如此盼望的,但子奕如今……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子衿丫頭心思通透,未必就能看得上孤冷的子奕,且順其自然吧,此事隻有你我知曉,以後你切莫說漏嘴,壞了姑娘名聲。”

青雀趕緊點頭,“奴婢知曉,定不敢胡言半字。”

安夫人心裏開心,並不深究此事,自顧自地道:“我這一生子女福薄,隻有子奕一個孩子,如今有了子衿,我這後宅的日子也算是有盼頭了!”

“對了,著人寫信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子奕,讓他賀完壽便早些回來!”安夫人又說。

遠在鄰縣的祁承翎剛在驛站住下,打開包袱拿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小心翼翼裹在衣服裏的一隻白瓷小兔。

這小兔尚不足半個巴掌大,通體亮白,耳郭和臉頰上帶著淡粉……

“你姨母剛走,你子衿妹妹定是萬分難過,她小時候最愛黏著你,你便費心思挑些禮物哄哄她……”

因著安夫人的這句話,祁承翎才會在散學路上注意到這隻白瓷小兔,昨日往秦府,原本是想將這禮物送了的,但站在花園口看著秦子衿拿銀票捉弄一位上了年紀的嬤嬤,頓時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她就是秦家妹妹嗎?祁承翎逃一般地離開了秦府,這禮物自然沒有送出。

祁承翎將衣服裏的白兔拿出,放在房間角落的櫃子上,好像它不是自己帶來的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