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兒媳婦

秦明遠帶人去審於嬤嬤,囑咐秦子衿陪著安夫人去給她娘上香。

上完香出來,安夫人忍不住同秦子衿回憶往事,“我與你娘認識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姨母與我娘親不是姐妹嗎?”秦子衿仰頭看向安夫人。

安夫人伸手摸了摸秦子衿的額頭,眼裏帶著散不盡的憂色,低聲道:“我與你母親不是血親姐妹,當年你父親來潁川上任,我與你姨父為他接風,自此認識,便覺得對方就像自己的姐妹一般,便結為姐妹。”

“你娘親人如其名,性格溫婉,我自小潑皮,與她做了姐妹之後竟也安靜了不少,”安夫人說著朝秦子衿微微一笑,“所以姨母也相信你不可能會是刁蠻的性子。”

秦子衿眨了眨眼,一時弄不明白她說這話何意。

安夫人卻笑著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塞給秦子衿,“這是我常備藥膏,有化瘀舒痕之效,若是你爹再問你身上的傷,你便拿這個做擋。”

秦子衿了然,原來這安夫人早就看出了自己手上的“傷痕”是假的,這些胭脂花粉果然隻能騙騙直男老爹。

秦子衿笑笑,抬手將安夫人手裏的藥擋了回去,提起衣袖,用手掌在胳膊上搓了搓,原本清晰的“傷痕”立馬糊成一片。

“多謝姨母好意,這隻不過是為了一時裝慘,並沒打算一直瞞著爹爹,”秦子衿說,“爹爹可是查案的大官,這事他隻要肯查,自然什麽都能查清楚,我想瞞也瞞不了。”

安夫人一頓,隨即將瓷瓶握進了手掌心裏,眼前這個孩子明明隻有十歲,卻一步步計劃周全。

看似聰明能幹,實則叫人心酸,這麽小的孩子,若是有人護著、疼著,何苦需要自己謀劃?

安夫人眼眶一濕,蹲下身,環臂抱住秦子衿,低聲道:“我可憐的子衿!”

秦子衿愣愣地倚在安夫人的懷裏,實在不懂她這傷感從何而來。

誠如秦子衿所說,秦明遠乃淮西監察禦史,平日巡縣查案,頗有幾分審人的手段,隻一個晚上,便叫於嬤嬤全都招了。

於嬤嬤早年在宮中待過,確實會些宮規禮儀,出宮後隨夫家到了潁川,卻不想丈夫早死,為了生計,她便做了教習嬤嬤。

因她知曉宮中禮儀,又懂些京城裏的人情交際,自然被人高看一眼,而那於嬤嬤又是個人精,最會欺軟怕硬,遇到強勢的人家,態度恭謙,悉心教導,一番教導下來博些好名聲;遇到弱勢的,便故意刁難,那些人家生怕她會在外麵敗壞自家姑娘的名聲,免不了拿錢財哄著她,她又賺了不少錢財。

獨獨到了秦府,秦明遠是個不懂後院套路的男人,隻以為自己付夠了傭金,於嬤嬤便會悉心教導,卻不知那於嬤嬤進府瞧見秦府沒有當家的,隻一個十歲大的丫頭,便起了壞心。

她先是帶自己的人進府,打壓秦府下人,自己過上主子般的日子,又趁府中無主,悄悄拿些不顯眼的擺件出府變賣。

秦子衿在前廳說的那些是原主記憶裏的一段。

隻是原主純善,未曾將那於嬤嬤想的如此殘惡,然而那於嬤嬤卻因此記恨原主,竟活生生地要了一個孩子的性命。

秦明遠根據於嬤嬤的口供在城南的一家當鋪裏找到了秦府丟失的物件,自此人贓並獲,將於嬤嬤送至衙門。

消息一傳開,那些曾經被她欺壓的人家也憤憤不平地站出來討要公道,潁川縣府派人抄沒了於嬤嬤家,並判其死刑,此事在潁川城內熱鬧了好幾日,此乃後話。

安夫人自秦府回去之後寢食難安,心中一直記掛著秦子衿,後又聽了於嬤嬤的惡行,心中悲憤不已,當日下午便又到了秦府。

“嫂嫂想把子衿接入京?”秦明遠聽懂安夫人的來意,詫異地看向她。

安夫人點頭,用商量的口吻道:“我與婉兒雖不是親姐妹,但情比金堅,如今婉兒不在,我實在不忍看著子衿這丫頭受苦,秦君隻管放心將子衿交與我,我必定待她如親生女兒!”

“我倒不是擔心嫂嫂照顧不來。”秦明遠小聲開口,安夫人性格直爽,乃名門之後,由她教導秦子衿自然是好的,然而她與妻子到底不是血親,自己尚在,萬沒有把孩子送去別家教養的道理,“隻是這……必然不合規矩!”

“哪裏不合規矩?”安夫人激動反問,“子衿既無祖母、外祖母,又無姑嬸,僅我這個姨母可以依靠,讓她跟著我有何不可?”

秦明遠沉默。

他本是個窮苦秀才,無父無母,遊學途中病暈在孟家門口,被人救至府中養病,才與妻子孟婉兒互生情愫。

孟老爺是個本分的舉人老爺,膝下隻有一女,看中秦明遠是個讀書人,才肯將女兒嫁與他。

秦明遠靠著嶽丈一家的支持,得以進京趕考,金榜題名,進入仕途。

隻可惜雙親年事已高,早幾年一一仙逝,如今也不能幫他照顧幼女。

誠如安夫人所說,秦明遠與孟婉兒皆無其他親人在世。

安夫人見秦明遠垂首不應答,自責地眨了眨眼,輕咳一聲,降緩聲音道:“秦君,我稱婉兒為妹妹,便喚你一聲妹夫,咱們一家人不說繞彎的話,我想帶走子衿,也不全然是可憐那孩子。”

“子衿滿月時,我曾說要她給我做兒媳婦,你與婉兒妹妹皆是應了的。”安夫人說著頓了一下,細心去看秦明遠的神情。

富貴人家,不差養女兒的錢財,所以一般要待女兒及笄後才會議親,祁、秦兩家雖有約定,但因秦子衿尚且年幼,並未真正定親,而且又隔了些年頭,安夫人心裏也怕秦明遠不肯認這門親事。

秦明遠卻泰然點頭,兩家本是至親,孩子們能結親,自然是喜上加喜。

安夫人頓時大喜,忙又說:“既是我祁家的兒媳,早些由我帶回去,教她掌家管事的本事,豈不好?難道是妹夫瞧不上我兒做女婿?”

秦明遠連忙起身一拜,“嫂嫂這話,真是折煞秦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