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發燒

許微言驚奇的發現,她的所有想法,全都是包圍著顧嶼安而想出來的。

許微言在廣場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許微言才終於接了梁婕的電話,此時天上飄起了雪花,她伸出手去觸摸,發現身體異常的僵硬。

“微言,媽媽錯了,媽媽不逼你了,回到家裏來吧,現在放假了宿舍都是鎖著的,你上哪去住?”梁婕在電話那頭難得好聲好氣,哄著許微言。

許微言被她的巧語蒙住了眼,她回家了,她真的以為梁婕不會再逼她了。

整個白天,梁婕都沒有再提讓她和陳紹結婚的事,她給許微言做了一大堆菜,督促她早點休息。

她乖巧應下,這天夜裏很早就睡下了,毫無戒備。

這個夜晚,沒有了梁婕咄咄逼人的模樣,她安穩多了,到了半夜,她感到有什麽重物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上氣來,等她睜眼,一眼對上男人看獵物一般的視線,在黑夜中緊盯著自己。

她尖叫一聲,全然沒了睡意,想要爬起來,卻發現男人跨腿坐在她的身上,讓她使不上勁。

陳紹此時已經半身脫盡,許微言的反抗沒有讓他退縮,反而來了興致,伸手便要扒她的衣服。

許微言抓住他的胳膊,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氣,硬生生將他的胳膊咬出了血來,男人驚叫,匆匆退開,查看自己的傷勢。

許微言趁機慌亂爬下床,去開門,發現門被人從外麵死死的卡住了,怎麽樣也打不開,此時她聽到了她母親的聲音。

“小陳,你快上呀,過了今晚,明天就讓你們去領證。”梁婕在門外焦急的說道,她已經在外邊聽了個全。

許微言不敢相信的聽著母親的聲音,她陷入了一種無端的絕望,拍著門板央求道:“媽...”,她的聲音裏全是哀求與哭泣,落在其他母親眼裏,定然充滿了愧疚和不舍。

可梁婕依然不為所動,她死死勒著門,生怕被許微言打開:“微言,你以後懂事了就會諒解媽媽的,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小陳,快呀。”她叫喚到。

陳紹重新盯上了她,也從**爬下來,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許微言滿臉恐懼,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幕,永遠也不會。

她的目光流轉到今日梁婕抬進來的水果拚盤上,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她衝了過去,把水果盤重重摔到地上,然後撿起最鋒利的那一塊,對準自己。

她朝著陳紹嘶吼道:“如果你敢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陳紹果然害怕了,對著門外的梁婕說道:“阿姨,她拿了盤子碎片,我要怎麽辦?”

“她不敢的,小陳,不用怕她。”

聽著自己的母親與麵前衣衫不整的男人狼狽為奸,許微言終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像瘋了一樣拿著碎片胡亂朝自己身上揮著,直到血跡一直滴到沒有穿鞋的腳尖,將地上染紅了一片。

後來,她是在醫院醒過來的,梁婕滿臉擔心的握著她的手,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害怕,她終於明白過來,梁婕是一個不達目的絕不會放棄的人。

她不會放過自己。

假期結束,許微言回到學校,因為那碎片小,她又沒揮到臉上,所以在外人看來,她並沒有什麽不同。

可大家不知道,她白色羽絨服之下,是大大小小被血染紅的紗布。

……

顧嶼安問她,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她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可是那天,她沒有回答他,她低著頭,聽著顧嶼安說自己的安排,她把頭撇到一邊,沒有把眼淚落下的一幕給他瞧見。

是樓下汽車的鳴笛聲將她給吵醒了,許微言睜眼,此時天才剛剛有些昏暗,她目光空洞的看著天花板,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中午睡著的。

定是碰見了陳紹的緣故,才會讓她夢見三年前的舊事。

她想從**坐起來,在起身的那一刻,頭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頭發還沒幹就睡覺的緣故,腦袋昏昏沉沉感覺要分裂了一樣。

許微言渾渾噩噩的在**摸索著,好一會才把手機拿到,撥通了蘇念的電話。

蘇念趕來的時候,她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像個活死人一樣,把蘇念嚇了一跳,帶著她就往醫院趕。

她們掛了急診,在她們之前還排了不少人,許微言靠著蘇念的肩膀,蘇念幾乎可以感受的到她越來越炙熱的身體,像個火爐一樣。

蘇念不自禁掉了眼淚,她一手抹掉淚水,安撫的拍了拍許微言,讓她再等等,而後擅自進了醫生診治的辦公室裏。

她跟正在診治的女士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很急切的朝醫生說道:“醫生,我朋友她現在溫度特別高,一點精神氣也沒有,您能不能先給她看看?”

醫生有些不耐:“你看急診室裏這麽多人,誰不急啊?”

方才被她道歉的女士也麵帶不善的附和了一句:“就是。”

“我明白,可是她的狀態真的有點嚇人,您通融通融?”

“發燒,臉色蒼白,沒有神色,都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急切,先排隊吧行嗎?”那位醫生繼續與女士聊著她的病情,忽略蘇念。

蘇念沒有辦法,又出去找許微言。

許微言還是以剛才的姿勢靠在牆上,沒有動。

蘇念在她旁邊坐下,扶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微言,要不然你給顧嶼安打個電話,看他在不在醫院,讓他幫幫我們?”

許微言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讓她很害怕。

許微言聽到顧嶼安的名字,終於有了點反應,她眸色亮了亮,然後淺淺笑了笑,安慰蘇念道:“我其實沒什麽事,你別擔心。”

“我隻是起床的時候有點難受,才給你打的電話,現下都好多了。”

“你就騙我吧。”蘇念沒什麽好氣的說道。

許微言沒和蘇念說,她當時在家裏的時候,之所以會給蘇念打電話,是下意識的覺得,如果自己死了,得讓個人知道,好比在家裏腐爛。

此時急診室門口烏泱泱的一堆人,咳嗽聲鼻涕聲還有叫喚聲全都混合在一起,氣味有些雜亂,許微言感覺悶的厲害,有些喘不上氣來的難受。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許微言才被傳喚到診室裏邊,醫生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詢問了一些事情,便診斷許微言是身子骨弱又受涼了才這樣,讓她去輸液。

等倆人從診室出來拿著單子付完費輸上液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了,蘇念扶著她在過道椅子上坐下來,嘴裏忍不住吐槽道:“醫院這效率太慢了,若是真有什麽事,等醫生診治上屍骨早涼了。”

“醫院人多嘛。”許微言回了句,她們特意跑遠了些坐著,這裏不像急診室門口那麽多人,還挨著側門,涼快不少,空氣清新了,她也沒那麽難受了。

此刻,她有些抱歉,蘇念工作那麽忙,她還讓蘇念陪自己來輸液,有些矯情了。

蘇念看著她的表情,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她輕輕推了推許微言的肩,嚷道:“別跟姐客氣。”

許微言失笑,嘴唇又幹又白,許是病色的緣故,看上去有些勉強。

蘇念看著她這樣,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微微坐直了身體,問許微言:“你餓不餓?”

許微言誠實道:“餓。”,她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中午走了那麽久的路回家,也沒吃東西,算上現在,可以說得上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那我現在...”蘇念指了指外麵。

許微言按下她的手:“等輸完液咱們一起去吃吧,不急。”

蘇念點點頭,倆人相依偎著靠在一起,默契的沒有再說話,靜靜的待著。

手術室燈熄滅,病人被推了出來,在門外守候的親人們一股腦擁了過去,一邊看著病**沒有血色的家人,一邊焦急的問醫生怎麽樣了?

“手術一切順利,家屬放心。”男醫生給了準確的答案。

過了一會,等親人跟著平板床都走了後,顧嶼安才緩緩出來,剛經曆一場大手術,他難掩疲憊,此時手術室門口一片寧靜,他隨意在長椅上坐了下來,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個男護士瞧見他在這,快步走了過來:“顧醫生。”

顧嶼安轉頭,瞧他。

“顧醫生,您在這啊,有一位先生想見你,聽說你在手術,他一直在十二樓等著呢。”

“他有沒有說找我有什麽事?”

男護士搖頭,轉而又說:“不過他說他是替許小姐來的。”

顧嶼安眸色沉了沉,對護士道了聲謝,然後快步朝樓梯口走去,看得出有些急切。

元喬站在走廊邊上,即使等得有些久了,麵上依舊溫和謙遜,俊朗謙和的麵容惹得不少人朝他這邊一直觀望,甚至有護士忍不住主動開口對他說:“先生,您要不要坐會?”

他淺笑著搖頭:“不了,謝謝。”

元喬有些潔癖,外麵的東西,他一般不會願意觸碰。

過了一會,顧嶼安匆匆來遲,見到來人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男子,他有些拿不準,沒先開口說話。

倒是元喬,有些自來熟,主動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元喬。”

“你好。”顧嶼安伸手與他淺握。

“顧先生,我是許微言女士的心理醫生,我想您會願意和我聊聊?”

……

輸完液,許微言感覺好多了,她和蘇念挽著手走出醫院大門,涼涼的清風撲麵而來,她竟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微言,吃什麽?稀粥還是其他的什麽?”

“燒烤或是火鍋?”許微言反問,許是和閨蜜待在一起,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現在雖然還有些難受,但是應該也沒什麽大事了,她想放縱放縱。

誰成想,她這話一出,蘇念反應頓時有些激烈,她罵道:“許微言,你還要不要命?你這病好全乎了嗎?”

“能不能對自己負點責,你知不知道我剛到你家的時候看見你那樣我簡直嚇死了,還以為見到女鬼了呢,你本來就白,生個病更是白的像個冰塊一樣,我還以為你要化了呢。”

她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嘴也毒舌,許微言直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好了好了,那就吃麵吧,別說得那麽誇張。”

她的聲音軟糯糯的,有點討好的意味在裏麵,倆人甩著手朝麵館去。

“顧先生,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元喬講述完許微言三年來的事情,有些遺憾的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如果我剛剛沒聽錯的話,你說她有抑鬱症並且自殺過?”顧嶼安眉頭緊縮的看著他,他慢慢靠回座椅上,眼裏波濤流動,顧嶼安的心裏仿佛有什麽在攀爬,漸漸抑合上,讓他忘記了呼吸。

“準確來說,隻是自殺的想法非常濃鬱,你知道嗎?當我在商場的背麵瞧見她時,她的狀態真的很嚇人,像那種精神不正常的病人一樣,木空呆滯又麻木,見到陌生男人靠近她,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

“我和我的妻子把她帶回了家,我與她暢聊了許多天,可是我總覺得,她心裏真正壓抑的,她並沒有告訴我,無論我用什麽樣的方法,都靠近不了那個區域,後來她的病症漸漸好轉,她說要回雲城,我們也很久沒見麵了。”

顧嶼安神色慢慢暗下去,他的聲音緊繃著,有種強裝鎮定的感覺:“那個靠近不了的區域,您覺得是我嗎?”

顧嶼安已經快自責死了,他忽然想起大四那年暑假回來他滿心計劃著他們的未來,他全然忽略了許微言其他的情緒。

以至於她跟自己說不打算結婚時,他還與她冷戰了,再後來,他就等來了她離開的消息,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醫學研究中,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