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噩夢

許微言遲遲沒有說話,男人以為她不記得自己了,於是激動的說道:“三年前,你大四那年,我們倆個談了戀愛,當時你母親特別讚同,我們倆訂過婚,差點結婚了,你怎麽能忘了,我是陳紹啊,我一直都記得你。”

聞言顧嶼安眉心擰了擰,看向許微言,他並非是真的相信了這個男人似是而非的話,隻不過這些話聽著讓人很反感,讓他露不出什麽和善的表情。

“我不認識你。”許微言語氣很重,仿佛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砸到地上似的。

陳紹臉色頓時變了,來這的人都是有些身份來頭的,被一個女人這樣不給麵子,對於陳紹來說很是屈辱,更何況旁邊還站了一個看上去就比他有格調的男人。

他下意識的便想伸手去抓許微言,想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好好認認。

許微言望著那隻朝自己伸來的手,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眼神瞬間變得驚恐,顧嶼安眼疾手快摟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後帶了些。

許微言的目光觸及到顧嶼安,忽然變得呆滯而空洞起來。

“這位先生,人家都說了不認識你,還是不要糾纏的好。”顧嶼安聲音冰冷,仿佛自具威信,驅逐的意味已經很明顯。

陳紹麵色一僵,沒想到這個男人會插手進來,他重新擺了笑容,仿佛現下才注意到這還有旁人似的。

“那想必是我認錯了吧。”他和倆人微微點了點頭,以示禮貌,然後離開了。

顧嶼安隨即低眸去看許微言的臉色,不知是不是妝效的緣故,她的麵色格外蒼白,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

“你沒事吧?”顧嶼安蹙著眉,眼裏有擔憂在流轉。

這樣的許微言,很不對勁。

許微言輕輕搖了搖頭,轉身朝外麵走去,自顧自的的走了幾步,忽然回神一般又轉過身來,眼裏依舊沒有什麽神采,她看向顧嶼安。

“我真的是一個很差勁的人,不要再喜歡我了。”

說完,她又繼續朝酒店外麵走去,步子很緩慢,好像丟了神似的。

顧嶼安幽深的看著她的背影,女孩微弓著身子,仿佛這架骨頭已經撐不住身子了一般,黯淡不堪。

許微言走到酒店門口,服務員貼心的詢問要不要幫她叫車,她擺手拒絕了,出到酒店外麵,此時烈日當頭,曬得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

她落寞的靠著路邊走著,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生硬的扯著轉過身去。

“許微言!”陳紹隨即用力甩開了她的手,仿佛碰到了髒東西。

許微言的半隻手頓感有些撕裂的痛,她苦著眉頭抱住自己的胳膊,看見陳紹之後頓時臉色大變,下意識看向四周,見周圍依然有源源不斷的路人,才緩了緩神色。

不過內心已經被恐懼席卷了。

“許微言,方才在裏麵你裝不認識我是什麽意思?我剛才說的哪句是假話?”陳紹憋紅了臉,方才在裏麵他險些丟了麵子,此刻定不會放過許微言。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她再次強調道,隨後想要走。

陳紹快步追上,攔住她的去路。

“還裝是吧?”他嗤笑,“是為了那男人?你母親當初和我介紹的時候可是說你安分守己的很呢,現在傍上了個有錢的男人就想把自己脫得幹淨?咱倆可是差點就睡...”

“啪!”

陳紹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臉,沒想到許微言看著這樣文靜的一個女生居然會動手。

“我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你,從始至終我都不認識你!如果你再糾纏我,我就打電話報警,看看像你這樣騷擾女性的人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許微言怒目瞪著他,說著便要掏出手機。

陳紹反應過來,下意識想去搶,被她躲了過去。

“別,別,我沒有別的意思的,別報警。”他賠起了笑臉,一邊說著一邊朝酒店的方向快步走著,朝她比了一個倆手請求的手勢。

典型的那種欺軟怕硬又怕事的男人。

許微言看著他走遠,忽地鬆了口氣,手機也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她這才發現自己手上平白冒了許多冷汗,手心都是一片蒼白,幹巴巴的沒有血色。

五星級酒店裏,隨著太陽逐漸上升,好些人都進到了酒店為他們預留的用餐處入座,江蔓枝和裴文軒招呼著客人們進去,轉頭看見顧嶼安還獨自站在外頭,便相視了一眼,走了過去。

“兄弟,幹嘛不進去?”裴文軒笑著問道。

顧嶼安恍若才回神,將一直久握的酒杯隨手放在了身後的酒台子上,然後朝裏麵走去。

“怎麽神神叨叨的,丟魂了吧?”裴文軒取笑道,難得見顧嶼安這樣,他都有些驚訝了。

江蔓枝隨意朝周圍看了看:“奇怪,我方才還見微言在這邊呢,她進去了嗎?”

“怎麽突然和人家這麽熟了?還微言呢。”

江蔓枝聞言瞪了一眼他,女孩子之間的事還由得著他打聽?

……

“今日是小女江蔓枝和徒弟裴文軒的訂婚宴,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氣。”往常向來嚴肅的江院長今日也難得有些活力,朝在場的賓客舉杯,臉上掛著笑容。

彼時菜也端上來了,大家紛紛舉起酒杯隔空與江院長敬酒,都祝賀起來。

“大家,快動筷吧,一會菜涼了。”江院長慈容笑著說。

江蔓枝和裴文軒坐到了親友桌,這桌基本上都是他倆的共同朋友,見他倆來了,都開始熱鬧起來。

“我跟你們說啊,這裴文軒呐,向來是以狗著稱的,之前為了給江蔓枝買花,從咱們院裏那個狗洞爬出去的,叫他翻牆他不翻,說是爬不上去。”

裴文軒臉紅,怒罵道:“那誰爬的上去,五米多高呢,我又不是跳高選手。”

“哈哈哈...”

大家紛紛笑起來。

在這群人中,顧嶼安始終神情淡淡,時不時拿起桌上的酒杯與眾人附和著碰杯,大多數時候他隻是淺淺的抿了一口,明顯不在狀態。

許微言步行走回了家,把高跟鞋脫下時,上麵都沾了些血跡,她不常穿高跟鞋,腳上又是細皮嫩肉,又走了那麽遠的路,很容易這樣。

對此,許微言隻是垂眸瞧了瞧,她坡著腳,一瘸一拐的走進浴室。

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腳上擦破皮起水泡的地方,現下更紅腫更痛了些,許微言依舊坡著腳,用幹毛巾把濕了的頭發簡單的擦了擦,沒有用吹風機,就這樣隨意的倒在**休息了。

今日,真的太累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睡夢中的許微言不知不覺皺起了眉眼,好像夢到了不好的事情。

大四那年,許微言與梁婕的關係,惡化到了頂峰,梁婕從來就沒有支持過她學打提琴,臨近畢業,也隻是想著法子逼她安分下來,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學畢業,梁婕真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再碰大提琴。

那年,一個特別器重許微言的導師想要帶許微言去他帶領的樂團裏,到國際上去表演,這件事被許微言的母親知道了,她極力反對,認為這個導師不懷好心,甚至想要把這件事鬧到學校去。

許微言苦苦哀求她,告訴她自己真的很喜歡大提琴,可這些對於梁婕來說什麽都算不上,她威脅女兒,去和她口中的老實安分的男人相親結婚,畢業之後在家相夫教子。

許微言迫不得已把自己已經談戀愛了的事告訴母親,卻換來了梁婕更為激烈的態度。

梁婕認為顧嶼安對女兒隻是玩玩而已,在她的眼裏,顧嶼安那樣富貴人家出來的,定不會是什麽好人。

梁婕對於這樣人家的公子哥尤為反感。

許微言被迫接受梁婕的安排去相親,認識了她口中的那個“好”男人。

也就是陳紹,陳紹的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教師,生活環境幹淨,符合梁婕的要求,梁婕見男人對自己的女兒滿意,便倉促定下了這門親事,甚至沒過問許微言的意願,她拉著許微言的手,把她往民政局扯,要她和那個男人領證。

許微言費力掙脫了母親,那是一個寒假,她逃回了學校。

她顫抖著自己的手撥下了顧嶼安的電話號碼,她特別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顧嶼安,求顧嶼安可以帶自己離開這裏,或是可以與她領證結婚,讓她的母親不要再把她嫁給別人。

可是顧嶼安沒有接通,許微言恍然想起,顧嶼安跟她說過他假期要在他師傅的研究院裏學習,他的師傅管理很嚴,是沒收了手機的。

她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學校廣場上,手機不停的震動著,她的手已經凍的僵硬,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發呆。

那天夜裏她想了很多,隻要有梁婕在,她就絕不會允許自己和顧嶼安在一起,而顧嶼安呢,他會放棄一切和自己離開嗎?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他的師傅那麽重視他,畢業之後的前景一定不會差,若是跟她走了,還能剩下什麽?

或是,顧嶼安有沒有像自己喜歡他這樣喜歡自己呢,在這段感情中,自己一直都是默默聽從的一方,她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