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探機杼巷

李府的巷弄他太熟了,但李丹心裏其實沒把這裏看作自己家。他總覺得這裏不過是臨時落腳的地方,人生道上路過的場所之一。

他相信自己記得前世的很多事,不然怎麽解釋自己對武術的無師自通?

為什麽自己讀書可以過目不忘,對曆史似乎早已成熟在胸?

怎麽懂得各種病症和它們的治療方法?

這些李丹也不清楚,他隻知道:答案就是這樣的,不該有其它可能。如果答案不同,那就是件奇怪的事了。

當然,奇怪的事也有,並且還不少,主要是前朝爆發大規模民亂開始到現在的曆史。

從曆史發展上看這個時期應該處於明朝,但是偏偏本朝國號稱“宋”不叫“明”,皇帝的年號和姓名也對不上,皇室姓趙不姓朱。

但曆史事件、脈絡卻又似曾相識。李丹沒法解釋這現象,唯一的可能是——自己在另一個平行的空間,這裏的一切都與原來近似而非相同。

曆史不知道在哪個節點上發生了拐點,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而且李丹從小就知道好多和現實不一樣的影像,有時生病、緊張或受到驚嚇便會在睡夢或昏迷中看到它們。

他能清晰地記起很多事,包括自己在母親肚子裏時聽到的聲音,睜開眼睛後看到的事物,有那個年齡裏小孩子本不該記得的許多事情。

他幼時非常安靜,因為需要盡一切時間來觀察這個新環境、學習新生活。

開始時李丹自己也感到別扭,因為許多東西都和自己印象中太不相同。沒有自來水、電和煤氣,沒有車輛噴灑出的廢氣,沒有摩天大樓……。

這個時代,天空是清澈的,想看北鬥星隨時都可以;水裏的魚就像是空中飛翔的鳥一般,既多且自在;風不會被樓宇所阻擋,在平野和低矮的民居間自如來去。

他知道好多,卻不得不學習更多!

他還記得父親李穆第一次看到他爬上梯子找書,然後自己獨坐兩個時辰一頁頁翻書看時激動得熱淚盈眶的情景。

兒子抓周,父親不明白他怎麽會知道書和字的正反。他周歲時站都站不穩,卻懂得看書要翻第一頁且讀書順序是從上到下、從右向左的,李穆眼珠一翻就暈了過去……。

要知道同齡的孩子那個時候連筆杆不能吃都還不懂哩,三郎小小年紀是如何明白這些?父親不知道,隻是一個勁念叨此子天生聰明,說是李氏的祥瑞。

李穆是李府次子,卻是兄弟們中間出仕最早,最後做的品級最高的,這話在大老爺李肅麵前可不能提。

可惜在東昌府知府任上,治理黃河故道(即舊河)的工程中不幸落水身亡,使得二房地位一落千丈。

李丹也是在那年(五歲)開始性情大變,忽然迷戀起站樁。

慢慢地,他在這個詩書之家中眾人側目,成了所有人眼裏的異類。

其實李丹心知父親非正常死亡,在這個年代必須有自我保護的意識和手段,光靠讀書識字是無法安身立命的!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前世裏李丹也曉得這句話。

可現在父親的遭遇讓他明白了,在這個時代,書本、功名雖然是進身拾步的台階或工具,可要連自己和家人都無力保護,這台階就等於砌在了泥沙上,根本不牢靠!

李穆不就是因為發現修堤河工的口糧被挪用,結果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嘛?

這年頭可沒有什麽公、檢、法,沒有什麽平等和權利這類說頭,死了也就死了。

是嗬,李穆算不得清官,不然他哪來那麽些家產讓兄長和弟弟嫉妒得發瘋?

可有命掙沒命花,死後朝廷賞個名聲、諡號,再給點撫恤,也就如此而已。

李丹每每想到父親的結局就是個激靈,他立即意識到這個年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著與五百年後不同的現實性,要拿那會兒的思路活在當下,那才是嫌命長了。

在這個年代裏,隻有自己保護自己,旁人都不會伸手也靠不住!

他蹲馬步站樁,能站一刻(半小時)了,便叫小丫鬟貝喜給自己做副裹腿綁上。裏麵先灌河沙,等自己戴著跑上十裏也感覺不出重時再換石子,最後換成鐵砂。

他拎著兩隻小木桶打滿水繞著全家跑,每天要跑夠一定圈數才罷休。開始家裏以為他鬧癔症了,後來被他吼了幾次才知道三郎要打熬身體。

小木桶越做越大,李丹的力氣也越來越大,脫下儒衫來裏麵滿是一塊塊的肌肉。這些姨娘看在眼裏,卻是全家唯一不批評他的人。

他提出每天要吃雞,為這個還和家裏拍過桌子。人們背地說他任性胡來,不理解好好的少爺不做,三郎這是要幹嘛?

當然最後他也做了讓步,改成每天六個雞蛋,每十天吃一隻雞。但很快卻添了個愛吃下水的毛病,肝肚肺腰換著吃,獨不吃心和腸,說那東西不幹淨。

後來不知怎地,又愛好上用羊腸和燒酒做風幹腸的手藝,據說是和山裏獵戶學來的。

唉,總之不像話,在大伯和三叔眼裏越來越異類。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樣子,哪有這樣隔三岔五拎著刀滿院子捉雞的?

李丹不以為然,他說這叫“技多不壓身”,甚至還專門跑到飯莊去看大廚怎麽做菜、蒸肉,有時還上手指點一番。

最後他的手藝甚至征服了天香樓的大廚,很快天香樓的炸雞和烏梅飲成為餘幹美食代表,宋媽媽也是因此下決心改行做餐飲。

他熱衷於和各行各業接觸,也就沒有公子哥的架子,加上力氣大、有武藝,做事仗義、出手大氣,漸漸就獲得了楊乙等人的愛戴,卻被自己家的兄弟(除了大哥)所輕視。

高二奶奶總拿捏著他這“不務正業”的毛病擺出嫡母派頭斥責錢姨娘,平白讓她受了不少委屈。

“小元霸”膽子大,想做的事沒誰能攔得住他,不過李丹也並非愣頭青。

他在街頭狂風中磨蹭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放輕腳步回到春秋街,並沒冒失地闖正門,而是沿巷子踅摸到後邊的狹窄夾道。

手在兩邊牆上撐起、雙腳蹬住,“蹭蹭”幾下上去,熟練地躥到牆頭。反身扒住院牆探身瞧瞧,下邊院子黑黢黢地,不遠處角門內掛著頂飄搖昏黃的燈籠。

李丹兩臂用力悄悄翻過去。他來過多次,知道下麵是個堆雜物的矮棚,棚頂離牆頭不過五尺(1.6米)。

角門“吱呀”聲打開,是個小丫頭在前邊打著燈籠,後麵跟個端盤子的嬤嬤。聽那嬤嬤嘴裏念叨:“唉,夫人這下可該睡安穩些罷,但願這藥管用。”

“讓媽媽辛苦了,您也早歇著,有事我再來廚房這邊找您。”小丫頭提燈籠照著路,直送那嬤嬤到門口,這才回身朝角門走。

忽然聽個男子的聲音低聲叫她名字:“月影、月影!”小丫頭唬得一顫,聽聲音熟悉,忙低聲問:“誰在那邊?”

“是我,李三哥呀。”李丹從暗處顯出身形走過來,月影緊張地朝周圍望望,衝他招手。

李丹幾步閃進角門,月影在身後關好門,忙帶他到牆角輕聲道:“這黑地裏嚇得我……,三郎好大膽!”

李丹笑笑,問她:“二小姐可好,家裏如何了?”

“你都聽說啦?”月影歎口氣:“縣衙來了兩位公差住在門房裏,府上都不叫出門。

夫人聽見這個事便暈過去了,大小姐被困在君家不敢回,現在上下都是二小姐說了算。

大家都怕,不知如何是好。”陳家兩個女兒容貌、素養都不錯的,隻是姐姐慧兒比較溫婉,妹妹夢兒卻剛強、有主意。

李丹皺皺眉,看來縣裏尚無進一步動作,也不曾難為陳家,隻是行動被拘束了而已。“帶我去看看伯母情形吧,五郎和你家大小姐都很著急呢。”

“也好,”月影猶豫片刻點頭:“家裏沒個主心骨,二姑娘麵上沉靜,我看她心裏也亂得很。三郎你稍等,我去和姑娘說一聲。”

得了李丹同意,月影忙往前頭來,進門看見二姑娘站在床前,正瞧著兩個丫鬟為夫人尉氏放下障子。

年輕的宋姨娘一臉茫然地坐在桌邊看著屋裏的人走來走去。

“秋菱,你扶姨娘回屋歇息吧,莫守在這裏,小心著了夜寒。旻月,你先回去睡,早上再來替月影。”

二姑娘瞥眼看見月影給她打眼色,知道有事情,立即先打發了這屋裏的幾位。

看著丫鬟們扶著歎氣的宋姨娘離開,她快步走過來,疑惑地問:“又出什麽事了?”這話讓月影深深地看了眼自己。

二姑娘陳夢今年才十三歲。長在官宦之家吃喝不愁,生得高挑圓潤,個子比同齡人高出幾乎一頭。烏黑的雙眸在長睫毛下靈性閃爍,蒜鼻小口、雙頰略豐。

家裏雖然突遭變故,但她卻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大膽地走出來接待縣主簿並安置了公差,又指使下人們各司其職不致慌亂。

可她畢竟年紀還小,這一問便露出了本心的不安。

“姑娘寬心,不是出事。”月影說完低低地告訴她遇到李家三郎的事情。

陳夢臉上微紅。

李、陳兩家父輩是同年進士,因此訂下兒女婚約。

李丹過童生試後,被嫡母以父不在、兄為長為由抑留家中沒有去參加府試,反而是弟弟五郎李碩這回考取了秀才,回鄉便準備迎娶自己的姐姐陳慧。

對這段陳夢是清楚的。她不在意姐姐與李家弟弟成婚,隻是這麽一來……,自己與三郎的事如何說?

三郎中意的是自己,這點兩人早有默契。在這遭逢變故的關節上他來了,要不要見呢?

夢兒回身瞧瞧床榻那邊,猶豫片刻點點頭:“先請他到東廂房內,我等等便來。”

李丹被引到東廂房稍坐。須臾,夢兒閃進門來,月影合上屋門立在簷下伺候。

“妹妹,伯母還好吧?”兩人見過,李丹先關心地問及陳尉氏情況。

“還好,大夫來看過,隻說是急火攻心暈厥之症,倒無大礙。”陳夢苦笑。

李丹點點頭,輕聲說:“大姐兒在我家甚好,請伯母勿念。她很惦記你們,還有五郎。”

陳夢冷笑:“你莫提五郎,嶽家出這樣大事他沒有來,倒把你搬出做救兵!”

“按理他是該過來,怎奈我家裏下令封門,特別把他看得牢牢地,他那小身子骨你還不知道?讀書的種子,哪有我這麽皮實?”李丹咧開嘴笑。

“還有這樣自誇的?”陳夢白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伸出根玉蔥似的手指在他腦門上一戳:“你呀,太實在!就算你比他大兩歲,也沒替人賣命的理!”

“沒辦法,誰讓我是長兄?”

“哼,隻怕人家人家心裏邊並沒拿你當長兄……。”

“夢兒……!”

“好啦,時間緊迫我們不說他。”陳夢趕緊揮揮手,抬眼來認真道:“周都頭臨走時倒是好一頓安慰,叫家裏別慌張。

不過他也說了,應天府來送公文的刑部老爺講,我姐姐若是沒過門,少不了要陪著母親走趟應天府的。若是過了門……。”

“怎麽樣?”李丹趕緊問。

“那,姐姐就是你家的人,雖然不必跟著受罪,可如今天子震怒,你家五郎的功名怕要受連累。”陳夢說完,抬眼不安地看向李丹。

“嘶!”李丹倒吸口冷氣,想到這事真會牽連到五弟,他心裏明白高氏會怎麽決定了。想李碩起五更、睡半夜,好容易得這個秀才,若因這事……他可如何能承受?

且他是本朝建國以來饒州府年紀最小的秀才,這名聲都已經在外了,想躲也躲不掉!這可如何是好?

“對不起,因為父親案子,我家連累你們了。”陳夢說著斂衣行禮致歉。

李丹忙伸手攔住:“妹妹何至於此?伯父新官上任受此無妄之災,實在也是冤枉!

隻可惜如今國喪期間皇帝的怒氣正盛,想來滿朝無人敢仗義直言。你們莫急,實在不行為兄替你們去趟京師求告陛下。”

“胡說!”夢兒白他一眼:“皇帝又不是楊乙哥,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聽說當今比我略長,卻是個英明有為之主。我想陛下氣消了定能赦免你家的罪名,甚至讓伯父官複原職的。”

“唉,這怎可能?”陳夢苦笑:“漫說陛下你見得到、見不到,就說京師迢迢數千裏,哪有那麽容易去的?

三郎你意思我領受了,但萬萬不可任性,切不可做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不然,小妹心裏何以為安?”

“這,總不能就算了?周都頭怎麽說,應天府那邊會如何發落陳家?”李丹問。

“這事我說了能算數麽?”

二人聽聲音吃一驚,隻聽門響處,一條大漢低頭邁進屋來,還未站穩李丹的拳頭帶著風聲已到了,身後陳夢忙叫聲:“三郎,是周都頭!”李丹這才卸了力。

那漢子右手掌擋在胸前接了這拳,雖然李丹未出全力,還是讓他倒退半步,伸手拉住門框才沒倒下。

李丹看到他身邊站著捂嘴吃驚的小丫頭月影,覺得尷尬萬分,急忙躬身抱拳:“小子唐突,請都頭見諒!”

“見諒個鬼!”周都頭罵了句,先起身進屋,然後招手讓月影也進來,看她關好門。他這才氣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了,指著李丹說:

“我見月影在外頭杵著,就知道裏麵有怪,倒沒想到是你!你下午鬧過天香樓,揍了趙三,這會子居然還有力氣來打我?”

周正是個軍漢出身的大個子,乃本縣兩班捕快的總領班,也就是俗稱的“都頭”。

這人公正、仗義,被街坊鄰裏送個名號叫做周天王。李丹與他打過幾次交道,故而有些香火情分。

“啊?你將那混世魔王打了,這又為哪出?”夢兒吃了一驚忙問。

李丹知道肯定是衛雄和他報告的,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皮避開這個話題說:“我、我以為是哪個來聽牆角,不知道是你周都頭嗬!都頭你大人大量,別和我小孩子一般見識。”

“哼!我也笨,聽出來是你小元霸還往裏硬闖,差點撞到你拳頭上……。”

周都頭氣哼哼地受了陳夢端上來的茶,在她麵前也就不好再亂罵。呷了口放下茶杯說:“我去而複返,就是得到消息,特地來告訴陳家的。”

“什麽消息?”李丹和陳夢都圍攏過來。

“京師來的緹騎天黑時入城了。其中有個盧校尉曾在我服役的那軍裏做斥候。因為這點情分我向他問了下,他說,陳老爺的性命應是無憂的。

以往這種情形最多就是申斥或奪職,不過這次逢國喪情形不同,興許會判流放……。”

“啥?陳老爺剛上任,遇到這事已經夠倒黴了,還要流放?”李丹說完就看陳夢的臉色越來越白,忙道:“妹子別擔心,京師太遠,我還可以去應天留守府上書……!”

“你上個……,”周都頭看了眼陳夢將後麵的話憋了回去:“國朝以孝為先,你個白丁在裏頭摻和,不怕死麽?

告訴你,那幾個書生,為首的判絞殺,從者奪功名,所有案犯三族充軍發配九邊!陳老爺若隻奪職、流放三年五載還能還鄉,那是好的了。能保住命就感謝皇恩浩**吧!”

看看李丹撅著嘴還是不服的樣子,他把手一揮:“行啦!丹哥兒,你也別在這裏叫屈,和我說不著。我話已經帶到,現在得趕緊回去。

你也別在這裏攪合了,回頭被人知道不好,趕緊趁沒別人知道,怎麽進來的怎麽出去。

我呢,隻當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曾聽到便是。”說著起身,意思是要送李丹離開。

陳夢趕緊謝過周都頭,又伸手拉扯李丹給他行禮致謝。李丹無奈地看眼陳夢拱手告辭,隨著周天王高大的後背往外走。

月影打了燈籠給他們照著,直走到後邊他進來的那堵牆下,周都頭站住腳後,拉著李丹走開幾步輕聲道:“剛才在屋裏有句話不好說,有句話李三郎你且帶回去,給你大伯做參詳。”

“周都頭可是要說我五弟和陳家大姐兒的婚事?”

周都頭一怔:“聰明,未料你竟想到了?那你該懂這事對李家有多重要嘍?”

“若是我,死也不會同意這麽做的!”李丹堅定地說。

“哼,那幸好訂婚約的不是你!”周都頭冷笑:“陳、李兩家都是咱們餘幹縣的望族,現在陳家出事就已經夠了,範太尊(縣令)可不想再搭進去一個李家。

事關全縣的體麵,莫要因個人意願任意胡為。你小子可必須把話帶到,不能開玩笑!”

“好、好,我答應你便是。”李丹無奈應下來。周都頭又囑咐他這兩日需安靜些,緹騎離開前少出去鬧事等等,李丹都一一應了。

周都頭這才放他胳膊,轉眼看他躥、縱、撐三下就到了牆那頭,氣不打一處來地搖搖頭,嘴裏嘰咕著:

“李老爺詩書傳家,怎麽教出這麽個猢猻?難道真是人說的‘庶子不架梁’嗎?”說著,一手扶刀柄,在燈籠指引下穿過前院,兀自離開了陳家。

從機杼巷出來,看見滿地的斷枝落葉,李丹才想起來曾有過電閃雷鳴,可見地上沒多少水痕,定是雷聲大、雨點小。自己和夢兒妹妹說話那陣子,這場風雨就已經過去了。

天上還在傳來低沉的雷聲,那轟鳴不絕於耳,仿佛告訴人們一切沒完,大雨還在後麵!李丹低頭走著,來到十字路口停下。

往前是去市集,往左是縣衙,往右是回家的路。

他特想往左走,但是抬頭看了看道口的牌坊,李丹還是咬咬牙忍住,轉身朝右拐了。

那牌坊是因為李家先祖不肯寫檄文辱罵先帝被殺後,先帝賜下來立在本縣的。“道義楷模”四個禦筆金字雖然在夜晚看不甚清楚,但它自小早已深入李丹的腦海。

周都頭說得對,總不能因自己任性就毀了全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