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遮掩真相

叫她抄錄就抄錄,哪有這麽較真的?

李驚鴻得到這個答案其實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

定是某位高官親自來辦的這件事,銷戶需要寫明緣由,一般銷戶之人除了病故便是意外身亡,而楊氏母子現在身份非比尋常,必然不能寫那些大忌不吉的東西,故而怕犯了忌諱這緣由隻能空下來。

所以,到底為何給楊氏母子銷戶?

天空中烏雲密布,李驚鴻從衙裏出來的時候正落著細細的雨絲,青竹簾馬車已經在衙外等候多時了,她上馬車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小林子連忙扶住她。

“主子,下雨地滑,您小心些。”

馬車上的燈籠照亮李驚鴻緊縮的秀眉,小林子一愣,輕聲問道:“主子有心事?”

女子用泛著潮氣的官袍拭了拭額角的雨珠,抬眸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回去再說。”

小林子一瞧便知陛下這回定是遇見要緊事了,也不再多言,一拉韁繩便駕著馬車回了莊子上。

待到了院中之後已經是疾風驟雨了,好在小林子提前在馬車裏備了傘,將車停罷,便撐著傘扶李驚鴻下車。

院門打開,崔禎也聽到動靜撐傘出來,李驚鴻路過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便往書房去了。

驟雨拍打在油紙傘上,女子身著官袍的背影隔著雨幕看著不太真切,看她方才的樣子難道是有什麽要緊事?

崔禎抿了抿唇,這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隨即他踏著雨簾往另一間房去了。

“小林子,當時你跟著裴玄照去接李元朝時,去的是青州不錯吧?”

書房內,李驚鴻來不及將官袍換下,便坐在桌案前肅聲問道。

見她語氣嚴肅,小林子立即正色起來,躬身道:“回稟主子,是去的青州不錯,青州地勢險要,小的為了護瑞王殿下差點交代到那兒。”

李驚鴻垂眸沉默,小林子不禁抬眼看她,幽幽燭火下女子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纖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淺淺的影子,正當小林子忍不住要再問時,女子緩緩開口:“今日我在慶元縣衙發現了楊慧娘一家的戶籍文書,現下已經被人銷掉了。”

小林子頓時瞪大了眼睛。

李驚鴻將今日在衙門所見之事毫無保留的講給了小林子,末了終於問出積壓在心裏已久的疑問:“為何楊氏母子要銷掉慶元縣的戶籍?”

窗外雷聲陣陣,細碎的雨點拍打著窗欞,二人此時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時無人開口。

半晌,小林子才試著開了口:“許是...楊慧娘跟著瑞王進了京之後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村婦的身份?所以,便央求瑞王幫她銷戶遮掩?”

“遮掩?”李驚鴻直覺沒那麽簡單,楊氏有什麽可遮掩的?換了別的身份哪有天子養母的身份更好用?

小林子撓撓頭,又胡亂猜到:“那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慶元縣人?主子您想啊,現在這件事都不曾被人知曉啊,我都還以為他們是青州人呢...”

李驚鴻腦中忽而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到幾乎讓她抓不住,好在口比心快提前一步脫口而出:“要遮掩李元朝其實是在慶元縣被撿到的!”

窗外電閃雷鳴,轟隆一聲驚雷將昏暗的書房瞬間照得明如白晝,官袍女子靠在椅背上,細白的胳膊搭在扶手上支著下巴,在電光閃映下有種說不出來的冷戾。

小公公吞了口吐沫,顫聲道:“主子怕不是忘了,楊氏親口所說是在青州收養的瑞王。”話音剛落,小林子便意識到了什麽目光微頓,“楊氏說謊了!”

楊氏,不僅騙了眾人,也騙了李元朝。

外麵雨勢漸弱,座椅上的女子已經恢複了神色,輕笑的品了一口茶水,“朕現在也有些好奇了,他們到底在玩什麽把戲,這次不做棋局中人了,做個觀棋者吧。”

這重活一回眼前的迷霧倒是被驅散了不少,讓她身在局外越發能俯覽全局。

這是小林子與李驚鴻主仆相認以來第一次聽她自稱為“朕”,遂也躬身長揖:“陛下聖明。”

二人從打開書房的門時,已經是亥時過半,風息雨止,皎月映在庭院中的積水上,滿地都是被雨摧殘的桂花,花香混著雨後水汽衝進了李驚鴻的鼻腔,她頓覺一陣輕爽。

推開東廂的屋門入內,室內燭火未息,但崔禎卻已靠在榻上沉沉睡去,手邊還放著一本敞開的書冊。

少女將換下的官袍玉帶掛在了黃花梨木的衣架上,走到男子熟睡的榻邊。

李驚鴻今日上職第一日便有了大收獲是以心緒頗佳,看著榻上雙眸緊閉的崔禎難得大發善心的將他手中的書本拿開,取了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末了,還蹲在榻邊細細打量起了死對頭的睡顏。

男子麵若白玉,眉目秀雅,左眼下一粒紅色淚痣給他添了幾分人氣,薄唇緊緊抿著,墨緞般的長發在竹枕上鋪開。

李驚鴻隨意挑起一縷墨發在手中把玩,口中戲謔道:“長得如此芝蘭玉樹,若是沒長嘴或者...是個啞巴該有多好。”

可惜了,是個嘴毒的,她不喜歡別人頂撞她。

下一瞬,少女便失了興致一般將手中滑膩的青絲丟在一邊,雙指一碰打了個響指,室內的燈燭卻隻是閃了閃。

想起來這副身子半點武功都沒有的事實,少女隻得不耐煩的站起身,邁步走到燭台近前將燈火吹熄。

夜色漸濃,房簷上的水滴聲也落的更緩。

李驚鴻是被一陣陣難耐的呼吸聲吵醒的,她向來淺眠,這是在軍營中養成的習慣,很快她便判斷出這聲音是榻上的崔禎發出的。

她微微睜開眼睛坐起身,借著月色竟是看見了崔禎額頭上的細汗,頓時心中一凜。

難道寒毒提前發作了?

她下床走到燭台前燃起燈火,此時才算看清,崔禎麵色慘白,呼吸急促,一雙好看的眉緊緊擰起,墨發被冷汗濕透粘在他的額角和臉頰上。

男子的嘴唇翕動,似乎是在說什麽。

李驚鴻將耳朵湊近,才聽見了一聲淺淺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