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診出喜脈

“夢見你娘了?”

李驚鴻這才看見,榻邊的窗子不知何時留了一個縫,有雨後的涼風從外麵絲絲縷縷的吹進來。

她伸手去將窗戶輕輕合上,又從梳妝台上打開一個精致的小匣子,從裏麵拿出一顆棕色的小藥丸丟進雕花香爐裏。

嫋嫋的薄煙從香爐中纏繞而出,不多時便彌漫在整個屋子裏,崔禎的緊蹙的眉漸漸鬆緩下來,呼吸也變得均勻。

李驚鴻打了個哈欠回到**,又瞧了一眼崔禎,見他沒事才閉上眼睛歇下,入夢之前她腦子裏昏昏沉沉的想,多大人了難受了還叫娘呢...

幾聲鳥鳴劃破天幕,晨光透過窗格打在男子清俊的麵上,崔禎睜開眼時隻覺得久違的清爽,待他清醒過來猛地坐起身子卻發現屋中早已空無一人,**的被子疊得整齊,黃花梨木衣架上的官袍也不見了。

男子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掀開身上的毯子才想起來昨夜他似乎是看著書不小心睡著了,而此時的書冊卻安安靜靜躺在榻前的小幾上,書冊一角壓著一張熟宣字條,上書——

“今日不必送午食。”

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勉強能辨認出每個字形狀,崔禎眼中詫異之色更甚。

他放下字條便出了東廂房的門,卻見堂屋的木餐桌上用籠屜蓋著一碗八寶粥和半碟鹹菜,應當是留給他的。

崔禎不緊不慢用完早膳,看了一眼院中天色,回到屋裏取了一柄油紙傘便出了門。

青竹簾馬車緩緩在慶元縣衙門口停下,李驚鴻才掀開車簾,小林子便不放心的叮囑道,“主子,以後可不能大意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見,後果不堪設想...”

女子撩起墨綠色的官袍從車上一躍而下,歎了口氣,這小林子今早聽說昨日她在縣衙裏抄錄戶籍文書一事嚇得差點驚了馬。

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害怕她的字跡讓人認出來,其實女帝的字跡除了官場頂尖的那部分官員之外其餘之人根本沒多少見過,更別說在這北地小縣城裏最底層的九品小官吏了,故而她壓根就擔心過這事。

就算是被人認了出來,女帝已死,一切都隻是巧合罷了。

“尤其是那個姓崔的,今早要不是小的提醒您,您就該讓人起疑了!”小林子心有餘悸的道。

小林子的謹小慎微其實是對的,往往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她還不想引人懷疑,以後還是小心些為好。

李驚鴻聞言轉過身來對小公公莞爾:“今早這事的確是你反應得快,好吧,我聽你的,以後不再用我從前的筆跡寫便是。”

小林子看著女子進入縣衙的背影眼睛彎了彎,他家主子最大的優點之一就是聽人勸,無論是誰的話,隻要有道理主子便會聽進去,從不盲目托大。

慶元縣縣城的街市上人來人往,一場大雨過後,天氣晴好,商販也趁此時機在街邊支起攤子。

一位身著雪青色長衫的男子手拿一柄紙傘走進街邊的茶樓之中,日照中天,已經是巳時末了,茶樓中並沒有多少客人。

男子走到窗邊的桌前坐下,桌對麵的人放下茶盞,淡笑開口:“逢時,你終於肯見我了。”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魁梧,麵容藏在鬥笠之下,隻聽他粗獷又氣足的聲音便知其定然是個練家子。那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提起茶壺,又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他的麵前。

“嚐嚐,五兩一壺的廬山雲霧。”

崔禎淡淡掃了一眼麵前的茶杯,並未取來嚐上一口,而是看向對麵男人鬥笠下的模糊不清的麵容,平靜問道:“這次又是何事?”

魁梧的黑衣男人似是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憨憨笑著出聲:

“逢時啊,你母親...她又有身孕了。”

崔禎聞言眉心一跳,隨即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帶了一絲無奈。

男人又道:“唉,我昨日看見你在縣衙門口和一女官說話,那時你身邊跟著人我不便出現,那是何人啊?”

說起這個崔禎麵色驟然一冷,執起桌上茶盞抿了一口,緘默半晌,才語氣冷然道:“是與我成親的女子。”

男人一愣,剛想問他何時成了親,卻又直覺不對勁。

他自己每次一提到夫人便會不自覺傻笑,可眼前的青年眸光冷肅,稱自己的夫人為“與我成親的女子”,這其中定有什麽緣由。

“一年不見,你竟然在北地成了親,娶的還是個女官?”男人忽然輕笑起來,“唉,要是你母親知曉了定然高興。”

崔禎神色淡淡,明顯是對此事不願多談,看了眼日頭,淡淡開口:“母親的事我知道了,以後這種事不用專門來通知我,我是免官流放之人,不宜再和你們過多接觸。”

男人赧然笑笑,“你母親其實也很掛念你,前些日子去蜀中給你爹掃了掃墓,剛說要來北地看看你,沒想到這就被把出了喜脈。”

眼前的人雖然身材魁梧一派肅殺之氣,可渾身上下都在洋溢著喜悅之氣。

隻可惜,這份喜悅崔禎感受不到。

他將手中茶盞撂下,驟然站起身來,“言叔,以後不必再來看我了,你好好照顧母親,叫她...不必掛心我。”

在男人驚訝的目光中,他拿起桌邊的油紙傘,作揖轉身離去。

“唉...”

男人衝著他的背影在空中伸了伸手,

口中喃喃自語:“這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啊,你娘她已經在路上了,我有什麽辦法...”

李驚鴻下職回到家的時候,崔禎已經做好了晚飯,依然是小蔥拌豆腐、醋溜白菜、一碗白粥。

看著堂屋外放置的雨傘,李驚鴻眸光微動,瞧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男子,隨意問道:“你今日出門了?”

崔禎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隨即忙否認道:“沒有,今日天氣好將傘拿去院中晾了。”

她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崔禎如此反常,李驚鴻柳眉微挑,

啊,還學會說謊了。

“你緊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