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燭淚
入夜,京城又飄起了雪,天空泛著詭異的紅,讓人感到詭異,寢食難安,輾轉難眠。
舒月枯坐在正堂,等候能決定自己命運的聖旨。
昔日她能將父皇私印隨意把玩,如今卻隻能等一封絕對是折辱她的聖旨。
落差之大,讓人萬念俱灰。
雪在紅月的映照下泛起紅,抬步攆的響動傳進她耳中,讓她從悵然若失的狀態中回歸現實。
“行了,就停在這裏吧。”
女子的聲音清晰傳進舒月耳中,她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步輦停在宮門口,麵上蒙紗的女子在太監的伺候下,緩步走進琉玉宮。
她半邊臉蒙著薄紗,讓人看不清真容,但露在外的眉眼,卻與她有幾分相似。
舒月起身走向女子,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喲,這是打算幹什麽?”
她問的人還沒回話,太監先越俎代庖地開了口:“公主,您慢些,今後這就是您的住所了,要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您就說,奴才讓人去改。”
公主?
舒月忍不住冷笑起來:“我怎麽不知道蕭立禎還有這麽一位女兒?”
太監剛想狗仗人勢,就被女子攔下。
她摘下麵紗,衝著舒月笑盈盈地說:“奴才不懂事,姐姐勿怪。”
摘下麵紗後,原本七成相似的容顏隻剩了三四成,那雙水光瀲瀲的秋水眸落進舒月眼中,讓她眉頭緊皺,回憶起往事。
“你是……”她仔細回想許久,“蘇家的人?”
“如今是蕭家的了。”她聲音輕快,在舒月麵前裝作天真,“當年我隻是蘇氏庶女,姐姐可不少羞辱於我,沒想到,我還能有翻身做主的一天。”
宮中有位淑貴妃出自蘇家,總與舒月作對,她自然對蘇家的人沒什麽好態度,但要說羞辱,倒算不上。
沒等到舒月惶恐不安或者暴怒的回應,蘇燕眠意興闌珊,扭頭看向剛嗬斥過的太監:“你和她說,我如今是什麽身份?”
太監堆起滿臉笑意,捧著她說:“您是前皇帝最寶貝的女兒,被當今聖上榮養的舒月長公主啊。”
聽到這句話,舒月隻覺得果然如此。
這狸貓換太子的戲碼,還真是淺顯粗糙。
蘇燕眠仍未等到她的反應,已經有些不耐煩:“蕭桐影,你不會是被嚇傻了吧?怎麽變成了塊木頭。”
聽到自己的名諱,舒月忍不住皺起眉,順著她的希望冷聲嘲諷:“那倒不是,隻是覺得把你送進宮的人吧眼光真差,居然妄圖拿麻雀換鳳凰。”
她仔細打量幾眼,隨後朱唇輕啟,隻吐出一個字:“醜。”
蘇燕眠不曾想她淪落至今,還能維持當初高人一等的樣子,怒氣之下,直接從發髻上拔出金簪,衝她的臉劃去。
舒月彎腰躲過,抓住她的手腕,一推一鬆,就把她摔倒在雪地,搶過金簪,抵在她的脖子上。
在人仰馬翻的混亂場景,舒月信步閑庭,還有閑心雅致調笑蘇燕眠:“你似乎很在意我的臉,你也清楚論容顏,你我天壤之別啊。居然是個長眼睛的,真難得。”
這裏的動靜太大,守在宮門外的侍衛已經跑了過來。
他們劍已出鞘,全都對向舒月,侍衛頭領站出來勸她:“請不要傷害宮中貴客。”
“宮中貴客?”舒月忍不住嘲笑起來,“她也配?”
她收手起身,看向太監:“行了,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麽,走吧。”
她把金簪扔回給蘇燕眠,又罵了聲:“上不得台麵的玩意。”
一想到她以後會頂著自己的名諱做事,舒月就覺得惡心。
她向前一步,那些侍衛就後退兩步。
直到她走到宮門口,坐上步輦,這些人似乎都鬆了口氣。
她看向太監:“愣著做什麽,不是要將我送給聞鶴嗎?動身吧。”
雪後地麵濕滑,從步攆換成小轎,一路上舒月受了不少顛簸,窩了一肚子火氣。
她離開時強撐顏麵,表現得還算大氣,但任誰事後細細回想,都能猜到,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小轎顛了又顛,已經遠離皇宮。
舒月忍不住閉上眼,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她素色的孝袍上。
——
與眾人認知中的權臣宦官不同,聞鶴這裏冷清至極,偌大府邸隻有一兩處能覓見燈光,路上找不出幾個夜裏行動的下人。
宮中來人把舒月交給聞鶴府上的管事後,直接離開了這裏。
管事直接把人押送到了聞鶴所在的書房,被人鉗製的感覺並不好受,管家不知輕重,舒月隻覺得手腕的骨頭都要被人捏碎。
忍了又忍,她還是忍不住掙紮起來。
等到地方的時候,管事越發不耐,突然鬆開手,直接讓她栽倒在地。
聞鶴瞧見這副場景,不由輕笑出聲。
揮退管事後,他饒有興致地詢問:“需要我扶你起來嗎?”
那個出現在琉玉宮,長相身材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人,讓舒月不由想到狸貓換太子的戲碼。
他們毫不避諱她,應該是沒打算讓她活下來。
但到了這裏,活命的機會總比皇宮裏多。
如今,她要去討好一個低賤的奴才,換取一線生機。
暫時還需示敵以弱啊。
舒月心底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卻不知她那些小心思全都落到了聞鶴眼中。
聞鶴給了她一炷香時間,她卻維持原狀沒有任何舉動。
他等得不耐煩,走過去把人拽起來,壓在了桌上。
桌上的東西都隨之顫動幾下,燭台裏的短燭搖曳著甩出燭淚,正好燙在舒月的手背上。
她倒吸一口涼氣,疼得淚水在眼眶打轉。
聞鶴扶穩燭台,取出堵住她嘴的手帕後,把她圈進了懷裏:“公主似乎對這裏不太滿意?”
舒月推搡著他,眼中滿是抗拒:“別碰我。”
“若我偏要碰呢?”他露出笑麵虎般的表情,鉗製住了她胡亂揮動的手,湊在她耳畔感慨,“小公主啊,你該認清自己如今的處境。”
舒月耳尖不自在地泛起紅,梗著脖子說:“我來了這裏,已經不算公主了,不是嗎?”
聞鶴怔然片刻,輕笑著感慨:“不如小時候可愛。”
幼時的舒月是個白嫩嫩的糯米團子,逢人就笑,見誰都會甜甜地說話。
若不然,也不會成為眾多皇女裏最受寵的那個。
他這樣想著,掐住她的脖子,低頭吻了上去。
書桌吱呀晃動,似乎難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