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熄燈

因為玉璽的事情,蕭佑的背叛?還是因為讓蕭立禎略勝一籌?

聞鶴沒想到舒月這麽在意這件事,他皺眉吩咐邱梨:“別亂打聽,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過幾個時辰應該就能醒來,但她身體太差,情緒波動又大,吃藥治標不治本,還是得靜養調整,別再激動。”

邱梨知道自己能留在聞鶴身邊,多仰仗自己的醫術,沒敢當他的麵在這上使手段。

一五一十叮囑完後,才試探地說:“接下來需要我照顧她嗎?有個擅醫術的女子盯著她,總比對這些一竅不通的侍女方便。”

聞鶴直接拒絕:“不用。”

把邱梨指使去熬藥後,他對匆匆趕來的大管家說:“林家的手腳伸得太長了。”

他幼時被林家接走教養,而後被他們送入宮中。

他寂寂無名的時候隻被林家當做隨意放置的棋子,但成為先帝心腹後,他們就開始努力籠絡自己,送金銀珠寶、宅院女人。

聞鶴孤家寡人,平日裏都住在宮中,對宮外的宅院並不在意,不知覺就被林家滲透個徹底。

府中上下全是林家安插的人手,就算他不久前剛以雷霆手段清理一番,還是無法震懾住他們。

“上月的刺殺案至今還沒有結果。”

他坐在太師椅上,審視著跟隨自己多年的管家:“怎麽會有那麽多刺客悄無聲息地跑進我府上。你覺得是誰在幫他們?”

管家給不出回答。

聞鶴接著說下去:“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林家。”

他接著問:“老趙,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七年。”

十七年啊。

聞鶴歎了口氣:“你……”

花瓶被撞到地上摔碎,巨響聲打斷他的話,引得他回頭看向內室。

舒月跌跌撞撞地從裏麵闖出來,茫然又急切地呼喚著聞鶴的名字:“聞鶴,你在哪?”

聞鶴就坐在舒月跟前,他招招手:“做噩夢了?過來。”

舒月茫然地站在原地,表情似乎有些惶恐。

這時聞鶴才把視線落到她無神的雙眼上:“你……”

他看了眼管家:“你先滾出去吧。”

等管家走後,他才走向舒月,抓住她的手臂詢問:“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舒月下意識向熱源靠近,迷茫地抬起頭:“我好像看不到東西了。”

視線所及灰蒙蒙一片,任她怎麽努力地睜眼,都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聞鶴抓住她手臂的手稍稍用力,疼得她眼中忍不住泛起水霧:“疼,輕點。”

“別怕,不會有事。”他低聲安慰幾句後,給剛進門的侍從使眼色,嘴唇翕合,無聲地吩咐他,“去找大夫。”

舒月半邊身子都倚靠在聞鶴懷裏,神情越發茫然無助。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後,她小聲詢問:“我是……瞎了嗎?”

“不會,別亂想。”聞鶴低頭吻上她的額頭,“你的眼睛很漂亮,不會有事的。”

蕭立禎又沒傷到她的眼睛,之前醒來時也沒表現出異常,怎麽可能毫無征兆地瞎了眼?

舒月順勢抓緊他的衣服,閉眼將臉埋進他懷裏。

像是在潰壩的洪流中抓住浮木,不敢鬆手,隻能將身家性命全都交付。

聞鶴垂眸藏好眼中的觸動,仍舊在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先前舒月總是在他麵前裝作柔順,但直到此刻她才是真正的無一可靠,聞鶴卑劣地承認,這一幕比想象中更讓人心動。

聞鶴剛發過火,府上的人不敢再作亂,一直銷聲匿跡的大夫也趕了過來。

大夫把舒月請到窗邊,借著陽光仔細打量她無神的雙眼。

問診許久,才與聞鶴到隔間,低聲說:“這應該是情誌傷導致的暴盲,內服藥輔以針灸可使情況好轉,但心病還須心藥醫,若她不能釋懷,這眼睛,我也不確定什麽時候能治好。”

“情誌內傷?”聞鶴愣住了,他沒想到舒月眼瞎居然是因為自己對她說的那番話。

他還是持之前的想法,這是蕭立禎與蕭佑之間的較量,和她有什麽關係?

蕭佑都沒在意,已經在宮中過上舒適的生活,舒月卻因為這件事,落得個暴盲的下場。

原先的憐惜已經所剩無幾,聞鶴覺得這件事情分外可笑。

他把照顧舒月的事情都交給大夫和府中下人,自己接著去為事業奔波。

等再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舒月的住所仍舊亮著燈,他走到床邊,能借燭光看清她掛在臉上的淚珠。

他彎下腰,用指腹擦掉她流出的淚水,無奈地說:“也不怕真把眼睛哭瞎了。”

舒月不自在地抿緊唇。

聞鶴的手仍舊停留在她臉上,語氣卻沒有之前那麽溫柔:“我知道你還沒睡,起來吧,我和你說些事情。”

舒月下意識睜開眼,卻不安地將眉頭皺得更緊。

她胡亂抓住聞鶴的手,慌張地說:“燈,把燈熄了。”

聞鶴回握住她的手,關切地詢問:“你已經能看到了?”

“看不清。”

仍舊是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任何事物,但她能分辨光源。

她緊緊攥著聞鶴的手,嘶啞的聲音有些尖銳:“把燭火熄滅!我不想看到光。”

舒月有些怕黑,必須在明亮的燭光下才能安然入睡,聞鶴注意到這一點後,囑咐過負責照料她的下人,這才讓她的住所每晚都燈火通明。

他不解地詢問:“你這是怎麽了?”

舒月掙紮幾下,卻反被他緊緊摟住,最後隻能自暴自棄地靠在他懷裏,悶聲說:“醜。”

聞鶴忍不住笑出聲,心想她現在什麽都看不到,能靠什麽分辨美醜?

他笑時無意,落到舒月耳中卻成了對她的嘲諷:“你也覺得我醜,對不對?滾出去啊,你嫌棄就別來看我,我……”

她中氣不足地說:“本宮不需要你的憐憫。”

聞鶴沒想到她對此這麽敏感,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後,冷聲說:“我為什麽要憐憫你?”

“公主殿下,您似乎已經忘了我的身份?”

舒月剛被他嘲諷,態度自然不好:“閹人奴才。”

聞鶴眸色微沉,審視她許久,才再次開口:“殘缺的人是我,您都沒嫌棄奴才伺候不周,我怎會嫌棄你?”

他說話時陰惻惻的,將原本自怨自艾的舒月嚇到,讓她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裏不是她能撒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