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欠她的,該還了

雲錦書聞言也不多做停留,他回到提點刑獄司,先把工具箱放下梳洗了一番,腳踝上的藥粉已經滲透進傷口,抹上之後這段時間確實沒什麽感覺。

雲錦書拿出瓷瓶仔細聞了聞裏麵的配方,隨後將其一筆一劃的寫在紙上。

師傅年紀大了,難免磕碰,到時候給他調配一些有備無患。

藥方寫好,他又將備份的驗屍記錄拿出來仔細的看。

乳母死時身邊的金塊,既然同左鋒死時的一樣,那麽就可以暫時先按照並案處理。

左鋒的屍變問題已經解決,關於凶器上的懷疑他還沒有告訴霍西樓。

以他昨日的剖驗後看到的骨折情況,那個程度應該是比金子更重的硬物造成的。

雲錦書思忖片刻,將骨頭傷口上的情況畫在紙上,隨後拿著紙出門。

正值午時,走在街上隨處可聞飯香。

一陣饑腸轆轆,他摸著憋下去的肚子隨便在路邊買了兩個包子。

“師傅,我來啦。”

汪藏海住在長興街盡頭的獨門小院裏,雲錦書直接推門而進,愈發濃鬱的菜香讓他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地快步進去。

“小書來啦,快坐下吃飯吧。”師娘孟氏溫柔一笑,熱情地招呼雲錦書坐下。

雲錦書笑了笑,眼裏都是光,“謝謝師娘,幾天沒見您又變漂亮了,這不得讓街坊四鄰都嫉妒您呀!”

孟氏被逗得合不攏嘴,笑罵了一句,又去廚房端菜。

汪藏海拿著煙鬥走進來,笑嗬嗬地道:“你師娘真是沒白疼你,每次來都能逗她這麽高興,你幹脆搬過來住吧,為師這又不是沒房子。”

“師傅……”雲錦書拉長聲音喚了聲,汪藏海無奈地歎了口氣,又磕了磕煙袋子:“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東奔西跑,身邊還都是糙莽漢子,你若回來住,為師跟你師娘也好照顧你,你……”

雲錦書上前挽住汪藏海的手臂,向來清冷的麵容此刻倒透出一絲女子的嬌俏,“師傅,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保護自己的,您跟師娘年紀都大了,本就身體不好,哪能還讓你們來照顧我?”

自從家裏遭難,外公去世後,若不是有師傅師娘從旁照拂,她一個女子怎能活到現在?

對於師傅的恩情,她銘記於心,在大仇得報前,絕不敢連累他們。

“你啊,師傅這嘴皮子向來說不過你……”

三個人,四菜一湯,一頓飯吃的舒心又幸福。

飯後雲錦書要幫孟氏洗碗,孟氏直接將她推了出去,“去找你師傅吧,他可是從昨天就在等你。”

“那我先去了,辛苦你了師娘。”

雲錦書拿著畫好的畫來到汪藏海的藥室,裏麵的隔間搭了一個簡易的驗屍房,外麵全是藥材。

“師傅,我給左鋒的屍體做了剖驗,這是詳細的記錄您看一下。”把記錄遞給汪藏海後,雲錦書又說道:“不過我懷疑他不是被金子砸死的,倒像是被巨石一類的硬物砸死,這是我憑記憶畫的骨頭上的傷口圖,您幫我看看?”

汪藏海一目十行看完了剖驗記錄,又拿過傷口圖,咂嘛咂嘛嘴,用煙袋杆子戳了戳圖紙:“你懷疑的沒錯,這種程度的傷口的確更符合被巨石類砸傷,可這種巨石很少見,現在景都城內沒有這樣的地方。”

說著,他吸了一口煙,雙眉緊蹙思索著什麽,忽然神色一變,“我想起來了,景都城外二十裏的地方正在興建老王妃的陵寢,那裏肯定有巨石……”

“左大人身死在城中的青樓,總不能將巨石搬到城裏吧?難不成……”

一個念頭在雲錦書的腦海中閃過,她看向汪藏海,後者默契的同時看來。

“青樓不是第一現場。”

“寶月樓不是第一現場。”

有了新的方向,雲錦書片刻都呆不住,直接租了匹馬趕往城外,臨行前還請汪藏海幫忙通知霍西樓。

此刻的霍西樓正在皇城司內,他麵前攤著三起案子的所有驗屍記錄和口供。

拋去左鋒的案子姑且不提,左軒和乳母的死太過蹊蹺。

左軒不過五歲稚子,凶手是他的乳母,養育他長大的人,怎會對他動了殺機?

還有那封遺書和幾塊金子,都透著詭異。

半月內死了三個人,難道凶手是衝左家而來?

“追風,左軒昨日失蹤的那段時間,去向可有查明?”

追風站立在旁,恭敬地回答:“爺,屬下問過左家所有的人,大家都不知道左少爺失蹤那段時間去了哪裏,也沒人在府中見過他,府醫當時檢查過左少爺的身體,隻是有些驚嚇,屬下懷疑會不會是有人潛進左府暗中帶走了左少爺?”

“左少爺不知在外經曆了什麽受到驚嚇,晚上回來後才會不說話。”

左鋒是出了名的清官,他的府邸並不大,看家護院的就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家丁而已。

這種情況下帶走左軒,不是沒這個可能。

“按左夫人的說法,昨天傍晚用完晚膳她就和左軒分開,一直到乳母來報才知左軒失蹤,兩件事中都有乳母的影子,這個婦人是什麽來曆?”

“屬下查過,乳母姓李,閨名喚寰娘,她的丈夫原先是左府的花匠,後來病死,那段時間剛好趕上左夫人誕下麟兒,左大人便提議讓寰娘做左少爺的乳母。”

“她可有兒女?”

“她有一兒一女,女兒去年嫁到祁州,兒子與左少爺年紀相仿,也一直生活在左府。”

“現在何處?”

“被左府的婢女帶著,左夫人那邊沒話下來,婢女也不敢貿然對那稚子做什麽。”

霍西樓將所有線索在腦中過了一遍,將幾個疑點寫在紙上。

夕陽西下,陽光從窗外透射進來落於地麵,書房內隻有紙筆互相摩擦的聲音。

“爺,汪藏海求見。”

霍西樓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去,汪藏海已然邁步進來,笑嗬嗬地開口:“老夫見過將軍,多年不見,將軍別來無恙。”

說著,也不管霍西樓是否搭理他,直接找了個椅子坐下,“將軍恕罪,老夫這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實在不能久站。”

“何事?”霍西樓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再次書寫疑點。

“將軍,老夫這次前來可是受人之托,我那小徒弟方才發現了左大人案子的線索,特意讓我來通知您一聲。”

果然,聽此話霍西樓當即朝他看去,眉心微微一凝,“什麽線索。”

汪藏海將雲錦書的推測全數說給霍西樓,後者聽聞臉色一變,吩咐旁邊的追風:“立刻備快馬去追。”

“是。”

霍西樓亦是步履匆匆,在走過汪藏海身前時,眸色陰沉如水地掃了他一眼才離開。

汪藏海盯著他的背影,半響才一臉嘲弄地彎起唇角,自懷中掏出煙杆子嘬了一口,姿態從容透著漫不經心,可眼底深處卻不帶一絲笑意,低聲呢喃了一句:“這是你欠她的,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