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邊境線上的路
回連隊的路上，張恒寧喘著粗氣問道：“班長，條令條例規定，不允許喝酒，你怎麽還買酒了？”
馬文明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幫他拉了拉快要滑下肩膀的背囊。
雖然張恒寧的背囊裏隻裝了諸如煙啊紙啊這類重量比較輕的東西，但爬山的時候，他仍然感到十分吃力。
回到連隊，馬文明把所有帶回來的東西放進了庫房，隻拿出來幫戰友們代買的香煙，分發給大家。
張恒寧仔細數了數，老馬發出去的，比從老楊那兒買回來的明顯少了一些。
周一，林章峰在連軍人大會上宣布，全線巡邊工作，按計劃於周三正式開始。
隨即，他公布了參加巡線的人員名單，8名新兵全部在列。
按慣例，連隊的第一次巡線，新兵都要參加。
一是熟悉連隊所負責的邊界，認清哪裏是中國的領土，一塊石頭都不能落下；
二是熟悉周邊的地形地貌，便於以後執行任務遇到危急情況的時候，能迅速占據有利地形。
三連守衛著中印邊界96公裏長的邊境線，走一趟，來回192公裏，就算遇到最好的天氣狀況，來回一趟都得7天7夜。
如果天氣不好，時間就更長了。
這對戰士們的身體和意誌，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驗。
新兵們都很興奮，這小半年都蜷在小院裏，不是訓練就是衛生打掃，不是政治教育就是後勤勞動，終於可以真正走出去大施拳腳，行使一個邊防軍人真正的職責了。
這次巡邊，一共24個人參加，幹部4人，老兵12人，新兵8人，分成3個組，副連長和兩個排長，各負責一組，由林章峰親自帶隊，
三班有6人參加，除了三個新兵，還有馬文明、李新和胡嘉亮。
周三一早，指導員在小院外，組織了簡短的歡送儀式，歡送巡邊隊伍出征。
巡邏車來回拉了三趟，車行距離大概11公裏，把所有人送到了汽車再也開不進去的地方。
張恒寧下車，抬頭看了看，一座大山攔在了車的前麵，土路到此也就宣告結束了，再往山裏走就沒有路了。
林章峰集合好隊伍，副連長李響打頭，二排長錢明斷後，新兵和老兵依次排開，一個老兵身後跟一個新兵，便於照顧第一次巡邊的新兵，出現緊急情況也好及時施以援手。
雖然隻行進了11公裏，但這裏的海拔已經上升到了4600米左右，山勢還不算陡峭，但每個人負重30公斤左右，走起來也不算太輕鬆。
這個時候，新兵們此前進行的野外生存訓練的效果就顯現了出來，至少知道該如何分配體力、如何根據海拔和山勢的變化調整行進速度和呼吸頻率。
所有的軍事訓練並不是軍事主官拍拍腦袋隨意安排和開展的，每一項訓練，都有非常明確的目的性和針對性，也許你現在不明白它的意義所在，但總有一天，它會在不經意的地方證明它的價值，讓你對自己潛移默化的改變而驚歎。
畢竟，所有的汗水和努力，都不會白白付諸東流。
戰戰兢兢地走在邊境線上，張恒寧這才總算對邊境線有了初步的認識。
它絕不是地圖上畫的那些簡單的線段，在這裏，就算拿著地圖，也許你都不能確切地知道這條直線在那兒，那條曲線是不是在這兒拐了彎。
在這裏，邊境線是數不清的雪峰、石塊、樹木、河穀、懸崖、冰川、衝溝、山頭。
邊境線，第一次在張恒寧的眼裏生動起來，形象起來，也讓他的腿勞累起來。
他的心裏竟隱隱有些自豪和驕傲，因為，中印邊境線，現在就正被自己牢牢地踩在腳下。
這是一種很特別又很奇妙的體驗，就算走在懸崖邊上，都想盡量往外靠一靠，生怕自己的腳，把祖國的領土走小了。
很多人，可以捍衛自己的榮譽，少部分人，可以捍衛祖國的榮譽，更少的人，可以成為軍人，而隻有更少更少的軍人，才能在第一線，捍衛祖國的領土。
邊防軍人的榮耀，紮根在邊境，深藏在內心。
現在的張恒寧隻是感到新鮮，他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條路一旦踏上，就將貫穿他軍旅生涯的始終，成為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路，也是他一輩子最重要的一條路。
說是路，其實並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成不了路。
在大自然的偉力麵前，人力是渺小的，特別是在喜馬拉雅山區，季風總能不斷吹走人類千辛萬苦留下的痕跡，速度快得下一次來就無跡可尋。
幾十個邊防兵是沒辦法把這裏踩出一條路來的。
那裏明明有一塊大石頭，過幾個月來，石頭就沒有了；
這裏明明是一塊平地，也許一次泥石流，就變成了一個小山包；
上次來還是堅硬的冰川，下次來可能就是一條流水潺潺的小溪。
所以，邊防軍人就是要用自己的腳不斷去踩，哪怕滄海已經變成了桑田，隻要印上了邊防軍人的腳板印，就始終是我們的邊境線。
否則，我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邊境線了。
當林章峰一邊走，一邊把這個道理告訴這些新兵蛋子後，張恒寧走路的腳更加用力了。
走了2公裏的山路，大家到達了第一個點位，23號界碑。
這個界碑不大，上麵隻用紅漆簡單寫了“中國”“23”“4745”幾個字。
界碑上積著一層塵土，紅字也變成了暗紅色，油漆甚至有些脫落。
林章峰下令大家原地休整，把李響叫到跟前，交代了幾句。
李響立刻來到界碑麵前，圍著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然後背靠界碑，下達口令：“全體新兵，集合。”
張恒寧剛坐下扭開水壺喝了一口水，一聽集合，立馬跑了過去。
8個新兵成二列橫隊集合，麵向李響站好。
“講一下。你們麵前的這塊界碑，就是此次巡邏的第一塊界碑，23號界碑。可能你們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巡邊到底是要看些什麽，需要幹些什麽。那麽，聽好了，巡邊的第一項工作來了：檢查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