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山如此多嬌

江大山瞅著女兒臉上可愛的嬰兒肥,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正忽閃忽閃地巴望自己,不禁也笑了起來:

“嗯,你最好不會!”

“爸,你放心。我這次去了軍校,你就當我是過去拜把子的吧。四年下來我一定拜出一個加強連的兄弟來。”

江大山一聽,眉頭頓時就擰成了一團,準備訓幾句的時候卻聽到桌上的鬧鍾響了。他匆匆站起來一邊整理身上的軍裝,一邊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漏風!真有點漏風啊!”

“什麽漏風?哪裏漏風了?”江可欣不解地追問。

江大山冷笑著看了她一眼,就出了門。在關門的那一刹那,他又回過頭來對妻子說了句:

“開學的時候讓她一個人去南下報道,別送。”

見到妻子點了頭,江大山也不等江可欣說話就輕輕關上了門。

不聲不響,甚至沒有和女兒告別。

這些年他總是在不經意的某一天悄然離開,不說去處,不做告別。

之後,又會在某個清晨或是深夜悄然回到家中,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看著她們熟睡的臉龐。

這麽些年她們母女也應該早已習慣了,隻是他沒有想到女兒也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條和他一樣的路。

從軍。

走到樓下的時候江大山緩緩轉過身,抬頭望了一眼三樓的窗戶。此刻,這個錚錚漢子的眼裏閃過一絲亮光。

從此,這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在等待了。

從前,她用漫長的歲月,從青絲到白發,漸漸學會了在習慣中等待他的歸來。

從今往後,她又得慢慢去適應多等一個人。等丈夫,也等孩子。

……

1997年8月28日,這是軍校開學的日子。

一輛開往漢江的列車上,兩個穿著軍裝的小夥子坐在擁擠的綠皮火車裏東張西望地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眼裏藏不住的喜悅和新奇。

特別是沈源更是興奮得幾乎坐不住,如果不是身邊有人坐著,估計他能在坐位上扭起秧歌來。

“之安,咱們以後也是堂堂正正的……”沈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著的趙之安問道:你對未來有什麽想法?”

“好好幹。”

“好好幹?就三個字?你,你也太言簡意賅了。”

趙之安眼睛繼續望著窗外,麵上微微一笑:“嗯,好好幹。”

此時此刻,趙之安的心裏想著父親的回信,那三頁信紙,他隻寫了一個字:好。父親的回複,讓他承受了三年來的壓力終於得到釋放。

三年前對父親的承諾,他沒有食言。更沒有辜負自己為理想而做出的決定。

這趟火車將載著趙之安進入軍校,開始一段全新的軍旅生涯。

這一天的趙之安內心是激**而澎湃的,可在當沈源拋出問話時,他卻將腦海裏翻滾而過的千言萬語隻匯成了三個字。

好好幹。

沈源不屑地笑了一下,小聲地吹起了口哨。趙之安伸腿就是一腳踢過去:“別忘了你穿著什麽。”

雖然不是在部隊,但穿著製服就得隨時隨地注意軍容軍姿,沈源馬上閉了嘴,歉意地點點頭。但嘴裏還是有些不高興的嘟囔著:

“我就說了,穿便服,穿便服,你偏不聽!”

趙之安愣起了一下,默默起身走過嘈雜車廂,他不想告訴沈源,自從他來到軍營就沒有買過一件便服。不是不想買,而是從來不想穿軍裝以外的任何衣服。

直到車廂兩頭連接處趙之安才站在門口停了下來,因為火車有些晃動,他不得不雙手扶靠在門窗上,眼睛不經意望向了外麵,頓時被此時境外的景象被震撼了。

此時的火車正在一座高架橋上疾馳而過,此時太陽光穿透雲層和雲霧投射在一條碧波**漾的廣闊江麵上,江漂浮著幾葉小舟,船上的人在金黃色的雨霧下奮力扔出了他們手中的漁網,如此美好而安詳。

遠處,有一處港口,有輪船在裝卸貨物,還有一艘遠去的輪船發出了低沉而有穿透力的汽笛聲……趙之安嘴角難得地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前來尋找趙之安的沈源聽到這兩句,靜靜走到趙之安身邊接道:“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趙之安轉頭看向沈源,兩人相視一笑,摟著對方的肩膀,繼續看著窗外的如畫江山,同念: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這一刻,他們胸腔中湧起的那份熱血和心懷,是相通的。

同天,在另外一條鐵路軌道上,江可欣也一個人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離開大院,離開她熟悉的東北,離開那片肥沃的黑土地和一望無際的稻田,以及蔚藍的天。

當綠色的火車載著江可欣晃晃****來到漢江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10點多鍾。她背著背包,手提行李箱緊張地四處張望,並慢慢跟隨人一起群湧動,朝外走去。

還沒到出站口,江可欣就遠遠看見了幾兩個穿軍裝的人已經在出站口接站了:“果然,有接站的。”

江可欣拉著行李箱蹦蹦跳跳地跑到他們麵前,並把自己的通知書拿出來遞給他們:“你好,我是97屆的新生。”

“你好,你好!來,跟我們上車吧。”一個學員替她拿過行李箱,就準備帶她上車。

另外一個卻在打開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嘿嘿地笑了,並攔住了江可欣。

“江可欣同學!你不能上我們的車!”

“為什麽?”

看到江可欣忐忑的小表情,對方笑意更濃了,指了指不遠處的另外一輛大巴車說:“我們是陸軍。那邊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啊?”江可欣這才尷尬地發現自己隻顧著看軍裝,卻完全忽視了車身上掛的橫幅,上麵赫然寫著:

漢江陸軍指揮學院新生接送車。

“哦!這裏是陸院的校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說著就伸手搶回了自己的錄入通知單,轉身就跑。

“嘿!哪來的野丫頭!也不說謝謝,早知道就應該把她拉到我們陸院去算了。”

“可別!瘋瘋癲癲的,不好玩。”

聽到背後有人議論自己,江可欣回頭用眼神狠狠地瞪了他們兩眼,才向自己的校車跑去。

這次,江可欣站在校車麵前,對著橫幅一字一句地念:

“漢江二炮指揮學院新生接送車。對了,這下對了!來,這是我的通知書。”

等行李箱和背包都被接站的同學安置好之後,江可欣心情愉悅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拉著一個女同學問:

“班長,班長,他們陸院厲害不厲害?”

“厲害不厲害,得從什麽方麵評論了。如果是武器的話,那還用說?”師姐眼前瞟了一眼校車橫幅上的"二炮"兩字,笑而不答。

江可欣心神領會,瞬間把頭抬高了兩公分,伸手撥弄了一下額前的頭發,擺足了架勢才對著陸院的那幾位吆喝:

“喂!陸院的。你們倆才瘋瘋癲癲的,你們陸院的才瘋瘋癲癲!”

對方聽到了她的呼喊,但周邊人聲鼎沸聽得不清楚,便用手指了指自己,想確定這小姑娘是不是在和他們在說話。

“對!說的就是你們!”說著還對著陸院的做了幾個鬼臉。

“二炮的那個女學員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們說啊。”

“好像是吧。”

“別好像了,你們兩個過去看看是不是需要什麽幫助。”

江可欣看見對方來了兩個人朝自己快速跑過來,嚇得拔腿就跑。不料,就在轉身的刹那,撞到了什麽東西。

“哎喲!這是什麽東西呀?”江可欣轉身的時候好像撞到了一個人,而眼睛不偏不倚又正好被他身上的什麽東西給擦到了。疼得她齜牙咧嘴地嚷嚷起來。

“你才是什麽東西!”被撞的人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撞了自己,還罵人的小女孩。

“沈原,行了!她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