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得償所願

看連長真的發火了,趙之安撇撇嘴,乖乖脫下身上的一堆“掛件”。

背囊,戰術背心、防毒麵具、急救包、工具箱、水壺,還有三把95式……堆起都有小山高了。蘇向北看著這堆玩意來回走了幾步,最後實在沒忍住,抬起腿朝趙之安就是兩腳過去:

“你個憨包!哈戳戳的!真是土地爺賣房子——神不住了!神飛天了!”

“噗!”本來還低眉垂眼的趙之安聽到連長這話,再也繃不住了,抿著嘴地笑了起來。

看到這娃笑,蘇向北也輕笑了一下,但馬上又板起臉,對著趙之安的屁股又是一腳過去:

“你笑個錘子!再發現你幫他們背東西,看老子咋個收拾你!快跑!跑起!跑起!”

“是!連長。”

看到趙之安矯健的身板一溜煙就跑了老遠,蘇向北自言自語:“硬是個好苗子咧。”

趙之安正跑得起勁時,身後又響起了連長的聲音:“趙之安!”

他轉身,回頭,原地跑,老老實實等著連長訓話。但沒想到對方卻突然柔和地對他喊了聲:“不要想得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一句,他沒有再飆四川話。

六天後,拉練的隊伍回營了。

大家走回宿舍,直接攤在**,有的甚至連解放鞋都沒脫。

“之安,連長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什麽事?”

“連長沒說,不過,他虎著臉,怪嚇人的。趕緊去吧。”

趙之安有點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回來的時候,他可沒惹他啊。

“報告!”

連長看到趙之安傻傻站在門口,一把就把他提了進去,興奮地對著他肩膀一陣猛拍:

“你個瓜娃子!你嘿我喲!我以為你娃娃年底要滾了。”

“連長,怎麽了?”趙之安看到連長這陣仗,心裏也開始噗通噗通地打鼓。可越是這個時候,他越得讓自己表現得平淡一些。

隻要不去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來!趕緊拆開看看!快看看!通知書!指揮學院的通知書!你個憨包,你嘿著我了。”

“真,真的?”聽到連長的話,趙之安雙手有些微微顫抖。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年底退伍的準備。

正當趙之安顫抖著準備打開通知書的時候,門外一個聲音大大咧咧地傳了過來:“連長,連長!考上了,考上了!政委說已經接到通知了!”

指導員李傑甚至沒有看清連長辦公室裏還站著一個人,就直接跑到連長麵前宣布這個好消息。

“我一回來就直奔政委辦公室,想盡早匯報讓趙之安再留一年,再考一次的事!沒想到啊,政委一看到我,就把這好消息給我說了!”

“指導員……”趙之安一聽,鼻子頓時就酸了。

若說剛才拿到通知書時他還能穩住自己情緒的話,現在聽到指導員一回來就為了自己的事去找政委,趙之安鼻息一陣酸爽,眼就紅了。

“呀!你也在這裏啊!”這時,李傑才看見這裏還站著當事人:“唉,不過你怎麽這個鬼樣子啊?這是好事啊!怎麽還紅上眼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連長,指導員……”趙之安此時千言萬語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嘴唇哆嗦了兩次啊,最後選擇了給他們恭恭敬敬地敬了個軍禮

“憨包!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你要謝,好好謝謝你自己喲。”

“是啊,每天訓練,晚上回來還得複習文化課,不容易。終於得償所願,我和連長也可以鬆了一口氣。終於啊,從咱們連隊也考一個軍校生了!”

趙之安被連長、教導員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岔開了話題:“對了,指導員,咱們旅裏考上了幾個?”

“兩個。你,還有一個是三連的江源。”

江源?趙之安嘴角微微上揚,當年他們兩個分在了一個新兵連,後來又被一起分到了一個單位。

雖然不在一個連,但卻也時常在球場上切磋。沒想到如今,又一起考上了軍校。

“連長,指導員,我吃了晚飯想請假去一下三連。”

“哈戳戳的,快去,快去。你們兩個瓜娃子碰個頭,做一下準備也好。”此時的連長又恢複了他作為一個四川人該有的語調。

趙之安高興得差點蹦起來:“謝謝連長,謝謝指導員。那我先回去了。”

“不行!今天你個瓜娃子得跑個十公裏,才能去三連串門噢!”蘇向北打趣道。

“是!連長!”

——————————

這一天,千裏之外的東北黑土地上,也有一個人接到了漢江指揮學院的通知書。

這人,便是部隊大院長大的江可欣。

她常聽院裏的長輩們講誰誰家裏出了個坑爹的娃,卻從來沒有聽說誰家裏有個坑娃的爹。

不過,在江可欣活到18歲的時候,她總算是遇到了一個。

這坑娃的爹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爹,江大山。

就因為老爹的一句話,她就像個被擰緊的發條,在江大山鬆手的那一刻起就吧嗒吧嗒地自動運轉起來——整整軍校四年的時間裏,她像個陀螺一樣,一個人爭著、搶著幹完了所有的內務。

都是女孩子,都是學員……為什麽唯獨的父親要教育她成為那個傻大妞?

四年啊!每每想到這事,江可欣就氣不打一處來。以至於很多年後她隻要不高興,她就會直接叫他大名“江大山”。

江大山的想法其實是簡單而直接的。就是為了讓女兒能融入到大集體之中,能成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當然,也順便改改她嬌生慣養的小脾性。

所以,在女兒接到錄取通知書這一天,他特地回到家裏,和妻女吃了一頓午飯。

江大山看著坐在身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閨女,心中有些難以言狀的不舍。轉眼,當年繈褓裏皺巴巴的小嬰孩已經十八歲了。

他的心中有些感慨,本想說出一些關心體貼的話,可不知怎的,一開口就變了味。

“到了學校啊,別皮,老老實實給我學好、幹好、千萬別給我丟人。”

“到了學校啊,內務一定要搞好,比如寢室裏的衛生啊,要搶著幹,爭著幹。多幹點,累不死人!集體生活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擔當,也最能培養團隊協作精神,一定一定要記住了。”

聽著老爺子的諄諄教導,江可欣一邊吃飯一邊不停地點頭:

“嗯,嗯,好。我一定搞好內務,掃地,擦桌,洗鞋……總之能幹的,我都幹了。爸,我一定不給你丟臉。”

“還有,到了學校啊,千萬給老子記住了,不能談戀愛……”

“噗!”的一聲,江可欣噴了一嘴米飯出來。

她是萬萬沒想到了,一個糟老頭掰什麽不好?跟她掰什麽情情愛愛的?

這不是八竿子都打不到著的鬼事嘛!

但她知道這時候千萬站到老爺子的對立麵,否則,這種“政治課”將會隨影隨行,不離不棄。於是擠出一個笑臉,先擦了擦桌麵,然後才抬起手拍拍江大山的肩膀,態度堅決地表態:

“唉哎喲,爸!您就放一萬個心吧!你閨女啥樣您能不知道嗎?不會!真不會!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