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變數
一百一十七、變數
一百一十七、變數
過了一兩天,那三個腦出血的病人陸續清醒了,病情比較平穩。但是他們神經係統功能的恢複還需要較長的時間,不過總算是保住了性命。
這天晚上,不該值班的芳華坐在醫師辦公室裏,整理謄抄著三個病人的病案資料,手邊還放著幾本從圖書館借來的專業書籍。
她是想比較內科和外科在處理腦出血時的處置措施,學習一下怎樣把握手術指針。
從芳華現在看到的情況看,這內科治療血腫太慢,外科開刀風險又極高,基層醫院也沒有開展腦外科手術的條件啊!這兩個方法都有很大缺陷,因此腦出血病人的死亡率和致殘率都是相當的高。
芳華記得幾年後衛生部開始在全國,特別是基層醫院,推廣一種顱內血腫微創清除技術。自己曾在《健康報》上看到過這個報道,但因為前世不是腦外科的醫生,對那條消息也沒有太多留意。
隻記得是山東某家醫院發明的新方法,貌似現在應該在小範圍內開始試驗了吧?可惜不記得到底是哪家醫院,也不記得具體的技術細節。
要是能早點推廣那種微創技術就好了。
芳華一邊看書,一邊搓著手跺著腳。因為醫院的暖氣停了,但又趕上倒春寒,反而覺得挺冷的。這也許是那天晚上突發三例腦出血的一個誘因吧?芳華把這天氣變化的因素又添加到病案資料裏。
這時候,她聽到護士站那邊有幾個人說話,好像是值班醫生在說著什麽。
她出去一看,原來是腦外科的黃主任從上海開完會,剛下了飛機,連家都沒回就直接先到病房看病人了。
芳華也跟過去一起巡視病房,聽聽主任有什麽指導意見。
協和各級醫師的查房製度很嚴格,醫生們也堅持得很好。一個病人在住院期間從早到晚,都會“享受”到多次來自不同醫生的詢問和關心。
病人大多是不會厭煩的,覺得這是對他們病情的關心,也都會在醫生查房後說著“謝謝”。其實,這查房對醫生掌握病人的病情變化是必須的。
連芳華在這種氛圍的熏陶下,也養成了對自己分管的病人,一天至少三次查房的習慣。而且她還經常跟著高級醫師查房,比如住院總、主治醫師什麽的,所以她對整個病區病人的情況也比較清楚。隻不過不是自己分管的病人,不是太記得姓名和個人情況罷了。
但隻要是自己主管的病人,芳華對他們的情況全都了如指掌,並能準確說出病人各項化驗檢查的各項數值。所以今天科主任巡視到芳華的病人時,因為值班醫生報告的不詳細,她又主動做了補充,這讓黃主任很滿意。
簡單地查完了房,黃主任讓值班醫生幫著泡碗方便麵,他準備等會兒在辦公室寫一些關於這次學術會議的總結材料。
當主任的事情太多太雜了,真是爭分奪秒地在工作呢。
方便麵泡好了,主任就坐在醫師辦公室吃了起來。他一眼看到了芳華桌上攤開的病案記錄本,不由好奇地拿過來翻了翻,很快就被芳華剛寫的三個病例的分析吸引住了。
黃主任一邊吃,一邊問芳華記錄這些資料的目的,最後還問她對這三個病例有什麽想法。
芳華就把自己剛才想的那些說了出來,也提到如果能用穿刺針進入病人顱內清除血腫就好了。黃主任倒沒覺得這個學生的想法幼稚,不過他給芳華解釋:傳統的穿刺放血和粉碎血塊的方法,有著清除不徹底、容易再出血的缺陷。
芳華說,那如果有一種藥能使血凝塊溶解液化,然後從穿刺針中流出來呢?
黃主任一愣,這說法倒也新鮮。他想了想說,這是需要大量試驗來驗證的,而且怎麽解決溶血和止血的矛盾,也是個問題。
芳華這才知道那個方法也不簡單啊,可惜前生對它沒有什麽了解。
不過,黃主任倒是覺得這個學生果然是有意思。
他笑著對芳華說;“小林啊,是不是想搞腦外啊!”
芳華疑惑地點點頭。這您都知道了?
黃主任又喝了一口方便麵湯,才接著說:“是想考時英傑的研究生吧?”
芳華一轉念就想到了此間原因:“哦,您是這次開會碰上了時院長吧?”
“是啊,他可是說了,原先還不太看好你幹腦外科。但既然你現在為了幹腦外科,都放棄了留協和的機會。就憑這份執著,他說什麽也會收下你這個女弟子。”
芳華的眼睛都亮了,這可是時院長第一次鬆口啊。雖然是別人轉述的,但可信度極高啊。
她一邊嘿嘿笑著,一邊也在想:時院長怎麽沒事跟黃主任說這個呢?
沒想到,黃主任又問:“你那次中了槍傷,動了那麽大手術,對身體沒影響吧?”
芳華不由脫口而出:“啊?時院長怎麽還說起這個?”然後又趕緊回話說:“那傷早就沒事了。”
黃主任笑了笑:“你不知道吧,我和老時可是老朋友了。這次我們在上海開會,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多喝了點酒,就興致勃勃地把你的光榮事跡都拿出來顯擺咯!他還挺遺憾,要不是你那件事關係國家機密,華西就可以和四軍醫大齊名了!”
芳華不禁汗顏;沒想到這些大主任、大院長的,也喜歡吹牛攀比啊!
黃主任吃完了方便麵,站起來邊走邊說:“老時還說,隻要有你一個能回去,就是那九個都留在協和,他也覺得不吃虧。今天見到你本人,我有點明白老時為什麽會對個女生另眼相看了。可惜啊,可惜!”
說完,就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芳華想了想,不知道黃主任可惜什麽?大概是可惜自己是女生,吃了先天身體素質的虧,幹腦外科挺勉強的吧?
芳華回想這些日子在腦外科的經曆,腦外科醫生真是辛苦啊。
因為腦組織沒有一處是可以掉以輕心的。缺一塊,病人就少一個功能,可能癱瘓,可能失明,也許智力減退,也許精神障礙。所以手術時,醫生的精神是高度緊張的。
而病人術後的複蘇過程,更是如履薄冰。這裏的醫生在白天做了手術後,當天晚上都要回病房看病人的情況,不放心啊。即使是節假日,醫生們也沒有中斷過每日的查房。
長期的精神壓力和超負荷工作,讓這裏的醫生都有點早衰。主治醫師們看上去有四十歲,主任們看著像五六十歲的老頭了,都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大十多歲呢。
芳華不由想,要是自己在腦外幹個十年,大概也會看上去比嘉輝老很多吧!
嗚嗚,這可真有點悲慘了!嘉輝到時候還會喜歡自己嗎?
想到這兒,芳華和所有的小女人一樣,心裏也患得患失起來。要不,我以後多注意保養保養,不要老得那麽快?再說,我還比他小兩歲呢,不會老得那麽明顯吧!
就在芳華杞人憂天的時候,護士喊她接電話,正是嘉輝打來的。這兩人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他們自然是一通常規的問候。
旁邊還有護士,芳華不好意思多說什麽,隻是讓嘉輝要多注意休息,不要為了做實驗,什麽都忘了。
嘉輝又反過來讓她在腦外科實習也悠著點,別累壞了。
芳華一邊答應著,一邊想:我們這樣子可真是相敬如賓呢,禮貌客氣得很呐。難道真是長久的不見,使本來親密的關係也變得生疏了嗎?
不得不承認,語言文字這些表達情感的載體,還是不如一個擁抱、一個親吻更直接更給力啊。
不行,我要堅持住啊!還有兩個多月了,勝利就在前麵了!不,是嘉輝就會在麵前了!
想到這兒,芳華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她順口問嘉輝:“最近實驗做得怎麽樣啊?是不是差不多了?”
嘉輝慢慢地說:“嗯,差不多了。”
“那你開始寫論文了?”
“是。”
“加油!我看好你喲!”
嘉輝笑了一下才說:“知道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護士有事走開了,芳華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嘉輝,要是以後我變老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說完了,她又輕輕打了自己的嘴一下:這麽幼稚的問題都能問的出來,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
果然,嘉輝溫和地在電話裏說:“會的。”
仿佛受到了鼓勵,芳華放任自己繼續地幼稚:“可如果我看上去比你蒼老,而你看上去比我年輕呢?”
嘉輝已經用手撫額了:“你在想什麽啊?你怎麽會看上去比我老呢?等我成了老頭兒,你都還會是這麽一副沒心沒肺的小姑娘樣子。”
啊?嘉輝對自己是這個印象嗦。
芳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不管。反正我真要幹腦外科的話,肯定會比你老得快!到時候,就是不許你嫌棄我!聽到了沒有!”
嘉輝忍著笑說:“聽到了,我不會的!”
“不會什麽?是不會嫌棄,還是不會喜歡了?”
嘉輝終於笑出了聲:“是不會嫌棄!行了吧!”
芳華終於鬧夠了,也就適可而止地收了線。
嘉輝卻看著電話,默坐了半天。
第二天下午剛上班,芳華意外地接到了梁光明主任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