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考
鄭春娥開學，磚廠也開了火。
過了十五工人們就回來上班了。
磚廠恢複了熱鬧，正好把之前留的坯子燒完了，現在補上，鄭廣武他們重新進入了忙碌之中。
冬去春來，磚廠後麵的小河融化了，新的水順著春汛湧進來，水平麵拔高了不少。
天氣日漸轉暖，冰雪消融，綠色重新塗滿大地。
麥田發芽，抽條，灌漿，轉眼間，就到了九一年的麥假。
“姐姐！”
金黃的麥田裏，春娥一身軍綠色的短袖褲子，聽到了弟弟的呼喚，在麥田中冒了頭。
草帽下秀麗的臉蛋揚起笑意，“慶軍！這邊！”
慶軍抱著大水壺去給鄭春娥送水，旁邊地裏是鄭廣武和三舅，娘去送水了。
小花就追在慶軍的身後，它現在長的比慶軍小腿高了，黑黃的斑點在身上也變大了，靈犀縣的土狗都是小型犬，基本上都三十多厘米高。
很可愛！
小黃倒是比小花長的高一些，毛發更旺盛，看著凶點，沒有小時候可愛了，但可是看家一把好手。
雖然看著依舊不太聰明，每天站在狗窩前麵的小土堆上遙望，看到人就汪汪汪，變凶了，卻也很用。
小花很親人，也聰明，認得自家人和陌生人，要是凶起來，不比小黃看著弱。
“唔，哈！”
鄭春娥喝了好幾口的水，她看著熱烈的陽光，擦了擦臉上的汗，“太熱了。”
鄭慶軍乖巧的在旁邊，“姐，還有多少啊？”
鄭春娥頭一抬，“呐，我這邊已經砍了一半了，再來一個小時應該能幹完。”
鄭慶軍在從田埂上拿起來一個小點的鐮刀，“咱們一塊！”
鄭春娥不由笑著摸了摸慶軍的腦袋，“慶軍真乖，走。”
她牽著慶軍的手，一步，兩步，金黃的麥田之後，是炙熱空氣中熱火朝天的磚廠。
磚機加緊生產著，前幾個月擴建了四門窯洞，現在一共二十八門窯洞，都在運作，拉磚的人已經收割好了自家的麥田，馬不停蹄的繼續拉磚。
磚廠外麵的小路都被來回的驢車，大車壓平了許多，雖然依舊還是會揚起沙塵，但好走了許多。
春娥低下頭，彎下腰，割下麥稈，握在手中。
再抬起臉，她個子長高了些，眉眼長開了許多，氣質似乎更加穩重。
這已經是一年之後的麥收了。
“姐姐。”
“你看那是咱們新買的磚機嗎？”
一輛大車拉著新的磚機在路上開過來，1992年的春娥初中快要畢業了。
開磚廠第三年，侯寨漲價到一塊磚七分，自家的磚廠最高漲價到六分九，最低也是六分七，一年多的辛苦，終於可以換一個更好的磚機了。
磚廠的磚質量總是弱侯寨些，之前老舊的磚機是其一，為了提高生產質量，鄭廣武和廠子裏的大家商量了下，咬牙買了新的磚機。
鄭慶軍十一歲了，他現在五年級，很快要升六年級了，他長高了些，小臉依舊可愛。
“對，是咱們的新磚機。”
麥假之後，春娥就要投入緊張的中考備戰中，六月二十七到六月二十九是中考時間，從現在到中考也不過一個多月。
對於之後，鄭春娥希望自己可以直接考入中專，像是大爺家的全勝哥一樣。
鄭全勝畢業之後，通過關係進入了縣城原種場，國營企業，能分配過去真是鐵飯碗，加上原種場在村子裏也是有影響的。
劉繡長臉了，沒事就和別人聊天說起來自己孩子，受到了不少恭維。
鄭書予作為黑龍村的書籍，能有個孩子在縣城原種場，也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靈犀縣原種場有幾百畝地，分配進去，一個月就有三四百的工資，這是真的不少了。
可以說是非常高。
才到了原種場，劉繡這邊就快被媒人踏破門檻了，劉繡笑的合不攏嘴，但維持了她從頭開始的高眼光，挑挑揀揀，現在還沒定下來。
鄭全勝倒是沒多少娶媳婦的心思，他在原種場研究種子，其實沒研究太明白，就跟著別人後麵，能學多少學多少，好不容易進來，他心思都放在鑽研種子上。
這就導致....爺爺奶奶更喜歡大爺，更喜歡大爺家的孩子了。
雖然說鄭廣武和鄭廣文在磚廠上也是蒸蒸日上，可老爺子老婆婆就覺得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哪裏比得上國營。
鄭廣文之前沒感覺到爹娘對幾個孩子有多區別對待，現在卻也是真實感受到了。
他和二哥越親近，就越無奈爹娘的動作。
現在鄭春紅和鄭春娥都要中考，爹娘記得去囑咐囑咐春紅，卻沒有和春娥說什麽，尤其因為磚廠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忙，老宅這邊王玲都很少回來了。
春娥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在老宅睡覺，複習。
就是這樣，爹娘也沒說過去看看。
麥收結束之後，春娥回到學校，她是學習委員，原本這一級有兩個班，接近一百人，但到了中考之前，合成了一個班，要考學的，更是隻有二十二人。
這二十二人，是附近幾個村子湊齊來的，要中考的學生了。
一直到中考之前，鄭春娥和班級的班長負責收發複習資料，氣氛緊張又焦灼。
能改變農家人命運的這一下，就是這一次了。
能不能走出去農田莊稼，尤其貧苦人家的孩子，他們能留下來的，都是拚命學。
如果能考上中專，去市裏或者去更遠的地方，學到更多，回來或者回不來，未來都能有個穩定的工作。
那是多少人期望的明天啊。
中考要去縣城，鄭春娥考試的地點，在靈犀縣一中，鄭春紅也是。
早早起來，鄭春娥吸了口氣，看好了所有證件和準備的筆，沒有遺漏，才走出了門。
她和春紅姐一塊騎著車子去縣城。
一共五門，考兩天半，中午她和鄭春紅就在縣城的嬸子家吃飯，再回來就太麻煩了。
“慢點騎，好好考。”
王玲送著鄭春娥出來，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著急。”
鄭春娥笑了笑，推著自行車，“娘，放心吧，我會好好發揮的。”
劉繡也在送鄭春紅。
“別給我丟臉啊，你得考過春娥才行。”
鄭春紅一愣，“娘，我考過考不過，又怎麽了？”
劉繡敲了下她腦袋，“你看你哥哥這麽優秀，你也不能弱給她啊。”
鄭春紅哼了聲,“我會好好考的。”
她推著車子離開，劉繡嘿了聲，“死妮子。”
鄭春娥騎著車子路過，劉繡又咧開嘴一笑，“春娥啊，好好考啊。”
鄭春娥笑了笑，“好的大娘。”
鄭春娥追上了鄭春紅，兩個人一塊向著縣城騎了。
當鄭春娥真的坐在了考試的座位上，拿出來自己的筆和工具的時候，她忽然又緊張了。
畢竟這是真的要決定她日後究竟如何的考試。
她握緊了筆，你可以的，鄭春娥！
你要考好，要考上！
她吸了口氣，看著教室上的表到達時間，鈴聲響起，卷子發了下來。
她傳好卷子，火速進入了做題狀態。
中考，一晃而過，三年的學習，就在這兩天檢驗了。
縣城總共十五個鄉鎮，加上一中二中，不過六百多人參加中考，能考上中專的，也就一百多人。
六分之一的概率。
兩天半的時間一晃而過，鄭春娥如釋重負的和鄭春紅回到家中。
王玲給鄭春娥烤了幾個蘋果，甜絲絲酸溜溜，吃的鄭春娥開心的得不了。
二十天後，考上的同學就會被張榜公布，到時候去縣城教委就可以看到，到底有沒有自己。
看不到成績，可以看到被錄取的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這二十天，鄭春娥就跟著王玲去地裏幹活，到磚廠幫忙。
七月二十號，鄭春娥再次踏上了去縣城的路。
“緊張嗎？”
郝玉芳陪著鄭春娥來的，鄭春紅早幾天被哥哥接走，鄭全勝住在縣城，也方便。
“不緊張，穩定發揮了，能過就過，不能過.....”
鄭春娥仔細思考了下，“那我去考個高中？”
郝玉芳握著她的手，“我相信你都可以的！”
鄭春娥失笑，“我都不知道我這麽能，抱著我，走了。”
郝玉芳坐在自行車後麵，郝玉芳抱著她的腰。
郝玉芳初三就不上了，回家幹活，說不上願意不願意的，家裏沒那麽多錢，她一個勞動力......
還是個女孩子。
能讀書習字，郝玉芳就覺得可以了，足夠了。
兩個人騎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縣城，再找到了教委，外麵已經不少人在等了。
“我先幫你去看看？”
郝玉芳還是察覺到了鄭春娥的緊張。
鄭春娥努力笑了笑，“不怕不怕。”
郝玉芳捏著她的手，“走吧，進去看看。”
“張榜了！張榜了！！！”
裏麵忽然傳來了高呼聲，下一刻，郝玉芳隻覺得手裏的小手猛然掙脫。
她瞪大眼睛，看著如同一道閃電跑出去的鄭春娥，已經擠了進去，她忽然失笑，隨後哈哈笑出聲。
還說不緊張不害怕，淡定呢。
她趕緊跟上。
鄭春娥跑進去，就看到了前麵的鄭春紅和鄭全勝。
“春紅！春紅！你的名！”
鄭全勝的聲音從前麵傳過來，隨後是春紅姐的歡呼。
鄭春娥的腳步一頓，她吸了口氣，抬眼，仔細尋找著自己的名字。
一排，再一排.......
“春娥！你的名！”
鄭春娥心髒都要跳出來的時候，眼神很是好使的郝玉芳一聲高呼，鄭春娥隨即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中了！你考中了！”
郝玉芳當即把鄭春娥抱起來，眼淚忽然湧出，“春娥，你考中了！”
高興的，和她考中的一樣。
鄭全勝和鄭春紅聽到了聲音回過頭，看到了有些呆愣的被郝玉芳抱起來的春娥。
“我.....中了？”
鄭春娥反應過來，當即鼻子一酸，她中了！
她考上中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