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行一善
“端著餃子出去舉一下。”
王玲把煮好的餃子放在了灶台上，爭春娥接過去，在門口舉了舉。
這是給各路神仙舉的。
把餃子放好，春娥探頭看了眼門口，爹和弟弟去前麵磕頭了。
除夕夜還是要給逝去的老爺爺老奶奶磕頭，除夕的時候，家中男丁會把他們請回來，請回屋內。
女孩子一般不用過去。
電視機已經傳來了春晚的聲音。
“把桌子拉過去點，咱們在電視機前麵看。”
鄭春娥一塊過去把桌子搬好，飯菜放在了桌上，鄭廣武和鄭慶軍就回來了。
春晚開場的《歡慶大歌舞》《百子鬧春》在電視上熱烈開始，拉開了1991年春晚的序幕。
一家人坐在一塊，王玲炒了幾個菜，餃子，煮了些稀飯，雖然沒多少肉沫，但家裏人吃的還是很香。
外麵已經響起來了放炮聲，鄭慶軍好奇的想看看，鄭春娥吃完了，正給小花的狗盆裏倒剩飯。
“嚕嚕。”
小花吃的尾巴瘋狂搖擺，鄭春娥笑著揉了揉它腦袋，伴隨著電視機的歌聲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和娘一塊收拾了。
桌子上擺著瓜子和花生，鄭廣武倒好了熱水，一家人坐在一塊，雖然簡單，卻很容易滿足。
“想要有個家，
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時候，
我會想到它......”
潘美辰的《我想有個家》，悲戚又蘊含豪情。
趙本山小品《小九老樂》、陳佩斯的《警察與小偷》、黃宏的《手拉手》，也非常的多彩。
鄭廣武和鄭慶軍在院內啪啪啪的放鞭炮，春娥磕著瓜子，探頭看著外麵，熱熱鬧鬧的夜色中，煙花在遠處炸開。
過年啦！
不過慶軍沒堅持到十二點，十點多就困的睜不開眼睛了。
鄭春娥倒是精神的很，她喜歡看電視劇，喜歡看歌舞，非常喜歡！
再說了，明天早上能睡到自然醒，十一點醒都行，幹嘛這麽早睡。
除夕夜十二點，就需要給各路神仙上供了，王玲去煮了餃子，放在灶台上一碗。
這是給灶王爺的。
另外還有五碗，則需要放在窗邊，給天地爺的。
一碗裏三個餃子。
在門右邊的牆上，貼的就是天地爺。
天地三界十方靈真宰。
慈眉善目的天地君師旁邊圍繞著五皇三官。
除夕夜，村子裏傳下來的規矩，農民們敬神，也為了祈禱明年神明保佑。
“過來，給財神爺燒香。”
王玲在屋子裏給財神爺拆開了藍色的香，春娥在外麵給灶台燒了紙，聽到聲音跑過去，“來了娘！”
鄭廣武正給天地爺燒紙，“慢點跑。”
自家閨女真是活力四射，總有精神。
夜空裏再亮起來了衝天的煙花，鄭廣武抬頭看到了，好像是村委會那邊，應該是村子裏的大老爺們一塊出來放煙花了。
他吸了口氣，空氣中除了鞭炮味道，冷倒是沒那麽突出，他看著那些煙花，不由笑嗬嗬兩聲。
“明年一定是個好年！”
初一拜年，春娥睡到了日上三竿，但鄭廣武和鄭慶軍卻早早起來去磕頭了。
男人們聚成一夥，挨家挨戶到供奉主案的人家拜年磕頭。
廚房那邊香噴噴的，春娥洗漱好過去一看，是娘在煮之前炸的雞肉，肉！
“娘，好香！”
鄭春娥趕緊過去幫忙，王玲看她起來了，“睡好了？”
鄭春娥動了動腰，嘿嘿一笑，“睡的非常好！”
放假了就是這樣，家裏沒多少娛樂項目，不是幹活就是睡覺。
王玲笑著揉了下她的腰，“胖了都。”
鄭春娥低頭一看，“胖了嘛？都是娘養胖的！”
王玲打了她一下，“行了，過來盛湯。”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王玲帶著慶軍和春娥早早起來就去了萬莊。
年前老四看了門親，家裏都很滿意，老四也滿意。
女方的姐姐嫁到了萬莊，是她牽的線。
姥爺姥姥兩個人還住在土房子裏，黃泥和枯草堆起來蓋的房子，在村子裏很常見。
圍牆也是同樣的材質，院中有兩棵樹，不算破，但絕對算不上好。
“爹，娘，過年好。”
王玲拿著禮物到屋裏，春娥和慶軍嘴甜的喊了幾句姥姥姥爺。
老太太趕緊把倆外孫攬過來，揉揉小臉，抱抱摸摸，喜歡的不得了。
“出去玩吧你倆。”
大人們忙著做飯聊天，鄭春娥拉著弟弟就跑到街上找萬莊小夥伴在街上跑去了。
路上還有放鞭炮的，慶軍被忽然炸響的衝天炮嚇了一跳，春娥卻笑的合不攏嘴。
在黑龍村都沒多少玩伴，萬莊卻有幾個。
姥姥姥爺房子旁邊有三顆棗樹，秋天滿樹的紅栆，拿著杆子能打下來不少，一口一個，甜滋滋的。
北邊不遠處，還有個大坑，裏麵也有棗樹，還是棵歪脖子棗樹，小孩爬過去輕輕鬆鬆。
坑底有水窪，現在已經凍住了。
每次回姥姥姥爺家春娥都玩的很開心，慶軍就跟在姐姐身後，也覺得開心。
放假的時候，時間總過的很快，轉眼間，鄭春娥開學了。
她朦朦朧朧從家裏出來，看著天依舊黑著，歎了口氣，怎麽過這麽快啊......
她打著哈欠全副武裝，天氣依舊很冷，甚至比年前還冷。
“春娥，快走啦。”
鄭春紅倒是很開心，她大哥回市裏了，還給了她零花錢，手裏有錢她就很開心，已經開心了好些天了。
“來了來了。”
開學，大家似乎都長大長高了些，郝玉芳給了鄭春娥一個熊抱。
“周天我還要找你去玩！太好玩了！我好喜歡小花！”
鄭春娥不由挺起胸膛，“當然，我們家小花最聰明了。”
郝玉芳寒假去找了鄭春娥，帶著其他兩個小姐妹，在磚廠那邊一起玩，來了好幾次，和小花都混熟了。
小黃傻是傻了點，但長的也很可愛，還是很讓人喜歡的，不過還是沒有小花魅力大。
“孫季峰還沒來啊？”
鄭春娥看了眼旁邊，沒看到孫季峰。
郝玉芳歎了口氣，“他保不準還生氣呢，不過我看他倒是活蹦亂跳的，沒大事。”
鄭春娥點點頭，“嗯。”
孫季峰還是來了，他踩著鈴聲到的，背著一個大書包，頭發似乎剃了，留了個寸頭。
“早。”
孫季峰給鄭春娥打了個招呼，笑的大白牙閃了閃，鄭春娥放下心來。
“讀書。”
孫季峰點點頭，“好嘞。”
一直到鄭春娥回去吃了飯回來，大家都很正常，直到........
課間操。
大家都出去準備到外麵跑操了，鄭春娥忽然眼尖看到了，孫季峰沒有走。
她狐疑的挑眉，郝玉芳拉著她去跑步，走到一半，她看到隊伍裏好像少了點人。
“常遠他們呢？”
郝玉芳左右看了看，“哎....好像沒在這邊。”
鄭春娥忽然想到了什麽，孫季峰那大書包裏是什麽？
“給我請個假，說我肚子疼！”
郝玉芳一愣，鄭春娥就已經跑回去了，她眉頭一挑，“吃壞肚子啦？”
鄭春娥才跑回來，還沒到教室，就看到了孫季峰拿著一把斧頭從教室裏走出來，他抬眼看到了鄭春娥，愣了下。
“你想幹什麽！？”
鄭春娥跑過來幾步，孫季峰趕緊後退，“我，我沒......”
鄭春娥一把從他手裏奪過來了斧頭，轉身就向校門口走，孫季峰趕緊跟在後麵，“春娥！春娥！”
“啪！”
鄭春娥把斧頭丟在了校外，她回過頭，眼裏有些怒意，“你想用斧頭砍死他們？”
孫季峰紅著眼，“他們打我，我打回去怎麽了？”
“你不想上學了！？”
鄭春娥比孫季峰矮半頭，此刻氣勢卻淩厲的很，“回去！”
孫季峰抬手擦了眼睛，“我不服！”
鄭春娥冷笑一聲，“不服，也不是你這麽解決的，真覺得受欺負，你這斧頭下去，你有什麽好？”
“回去，跑操！”
孫季峰低頭，鄭春娥向前走，孫季峰咬牙，看了眼校外，還是轉過身，跟著鄭春娥走了。
回去路上，就碰到了常遠那一群，鄭春娥冷冷看著這群，“還不去跑操？”
常遠他們看了眼孫季峰，眼神交匯，還是乖乖去跑步了。
等到跑操結束，鄭春娥回到教室，拉著孫季峰到了常遠他們前麵。
“給他道個歉。”
“啊？”
常遠他們明顯沒想到這個發展。
鄭春娥隻是淡淡說道，“打人的是你們，受欺負的是他，你們接受了懲罰，卻沒給他道過歉。”
“或者你們有人去看過他嗎？”
常遠他們被說的羞惱，孫季峰吸了口氣，“我沒別的想，我隻是問問你們，為什麽看不慣我？”
常遠一愣，鄭春娥後退一步，把孫季峰露了出來。
常遠牙齒有點抖，他看著孫季峰，“我....我們......”
“哦，我知道了，因為班上就我一個人是王廟的，我沒有同村的人，就沒有朋友了是嗎？”
“我反省過我自己，我很想打回去，但是......”
“這不重要，我想好好讀書。”
孫季峰握緊了拳頭，“我要好好讀書，你們就不能再找我麻煩。”
常遠明顯呆住了，他回過頭看了眼自己村裏的幾個，“我....我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孫季峰點點頭，“行，這句話比道歉好用。”
鄭春娥向前一步，“是非曲直都在你們心裏，你們到底有沒有矛盾，究竟能不能到打人的地步，你們自己知道。”
她回過頭，對孫季峰說道，“走吧，要上課了。”
常遠忽然站起來，“孫季峰，對不起......”
孫季峰挑眉，他承認他醞釀了許久才敢拿起來斧頭，結果被春娥一下泄了氣，他就不敢再說什麽打回去的事情了。
但是他沒想到，常遠竟然真的給他道歉？
孫季峰哼了聲，“我沒說讓你們給我道歉啊。”
反正後麵別影響他上學就成了。
大男人嘛，吃點虧，就吃點虧......
鄭春娥坐到位置上，心裏鬆了口氣，嗐，她這個脾氣真的是和她爹一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雖然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吧，日行一善，就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