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該有的懷疑
直到穀俊風回來找到蘇新宸時，他還在查看相關資料，並且沉浸其中。
“怎麽突然對陶器有興趣了？”穀俊風看著蘇新宸的信息查閱頁麵，好奇道。
“因為江夢歌唯一的愛好就是陶器，我很好奇什麽樣的東西能夠吸引她那種性格的人，讓她為此偏執，甚至不惜和家人鬧翻。”蘇新宸老實回複道。
這不算是泄露信息，畢竟江夢歌喜歡陶器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沒什麽好隱瞞的。
“所以你對此產生了好奇？”穀俊風笑道，“那看出什麽了嗎？”
“的確很吸引人。”蘇新宸說完之後又補充道，“不僅僅是陶器之美，而且還有它的曆史，它背後的文化，那段時光……那些人……”
“你很在意江夢歌？”穀俊風這話有些意味不明，“因為她的容貌？”
坦白說，蘇新宸一開始的確被江夢歌的容貌吸引過，那是麵對“美”的正常反應，並沒有什麽過多遐想。
可在對江夢歌有了更多了解之後，蘇新宸可以肯定，如果他跟江夢歌是現實中認識的人，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因為兩個人不是一路人。
所謂的是不是一路人需要從多方麵考慮，性格、三觀、為人處世。
蘇新宸好像從來不是一個特別偏執的人，他是一個認真生活的人，可認真生活不代表會對什麽東西執著到非他不可，對於蘇新宸而言，有許多重要的存在，他喜歡和熱愛的東西也有很多，所以他注定與偏執無關。
同時，隨著這些年的成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適合和什麽樣的人相交，如果在工作中遇到江夢歌這樣性格的人，蘇新宸隻會選擇離她遠遠的，避免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的確是因為江夢歌對陶器產生了好奇，我對她的在意也僅限於她是死者。”蘇新宸認真解釋道，“現在相比較而言，我對陶器的興趣比對江夢歌的興趣更大。”
蘇新宸看著穀俊風，忍不住問出了那個自己被施晴雪問過的問題：“為什麽今天想去美術館？”
“你懷疑我？”穀俊風跟蘇新宸一向沒有什麽彎彎繞，問得也十分直白。
“今天施晴雪也問了我這個問題。”蘇新宸老實說道。
“你怎麽回複的？”穀俊風望向蘇新宸。
“老實回複。”蘇新宸答道。
“對啊，你是被我帶過去的，提出去美術館的人是我。”穀俊風聳了聳肩，“還是你覺得我刻意帶你去，把你牽扯進去？”
穀俊風問得同樣犀利，沒有絲毫遮掩。
蘇新宸從未想過，這樣的懷疑會出現在他跟師兄之間，他對穀俊風一向是無話不說，沒有隱瞞。
穀俊風雖然性格有些冷，但蘇新宸從來不覺得穀俊風可能是壞人。
隻是……
自己再一次被牽扯進跟“畫”有關的事件，怎麽看都有些巧得過分了。
蘇新宸不相信巧合，但現在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解釋。
“我不是第一次去美術館。”穀俊風開口說道，“所以我才知道江夢歌之前的事情。”
蘇新宸點了點頭，穀俊風知識淵博，興趣愛好多，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當然，這不是一個好的解釋。”穀俊風輕歎，“至少這不是足夠說服你的證據，但我想說的是，它有可能是一種巧合。你經常去一個地方，偶爾碰上什麽事的概率就會大一些。”
蘇新宸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這件事的確難以解釋，準確的說，遇見這件事的也不止他們兩個，隻是讓他們發現了而已。
蘇新宸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自己的懷疑，他望向穀俊風，神色疲憊：“對不起，我太敏感多疑了。”
“多疑是好事，這代表一種自我保護。你之前太過於單純，學會多疑也是一種自我成長。”穀俊風非但沒有責怪蘇新宸，反而給出了這個近乎縱容的回答，這也讓蘇新宸更加愧疚。
“其實我幾天前做了噩夢。”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急於找補，蘇新宸索性和盤托出，“就在去美術館前幾天，我夢到自己在畫廊裏，那些畫上的人都活過來了，他們攻擊我，對我展現出非常可怕的惡意，我其實今天進入美術館的時候就格外害怕，還好身邊有你，再加上一些自我調節，所以才……”
聽了蘇新宸的話，穀俊風也蹙起了眉頭：“所以你今天很害怕？為什麽不早說？”
“我不想掃興。”蘇新宸坦白道，“而且因為噩夢恐懼，這樣的理由是不是有點過分孩子氣？”
“這有什麽？”穀俊風哭笑不得，“相比而言，我更希望你對我坦誠，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一定不會帶你去美術館，尤其是真人畫館。”
想到自己初次進入真人畫館時的感受，蘇新宸有些無奈地說道：“當時的確被嚇到了，仿佛噩夢走進現實，那種恐懼的感覺，我現在還記憶猶新。”
“對不起。”穀俊風看著蘇新宸的眼睛，誠懇地說道。
穀俊風很少跟人道歉，至少在蘇新宸的印象裏，穀俊風本來就是一個很少做錯事的人，他為人聰敏，行事謹慎，自然也沒有什麽需要道歉的場合。
即便是和自己的父母，蘇新宸都沒有見過穀俊風道歉。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新宸慌忙解釋道，“而且我也是個成年人了，是我自己選擇不跟你說的，也是我自己跟著你去美術館的，如果我不願意，你也不能綁我去，不是嗎？”
“因為之前的事情，你有心理陰影是正常的，如果我多考慮一下，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對於蘇新宸，穀俊風從來都是關心愛護大於其他。
如果放在平時，蘇新宸可能會感動於穀俊風對自己的特殊和溫柔，可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蘇新宸突然開口說道：“師兄說，希望我對你坦誠，可是師兄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也可以對我坦誠，對我放心。”
說出這句話，別說是穀俊風了，就連蘇新宸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師兄對自己太過溫柔，從而給了自己一種可以為所欲為的錯覺？
蘇新宸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可以感覺到穀俊風身上那種強大的氣場，那種從未對自己展現過的疏離和戒備的氣場。
蘇新宸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冒犯。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有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
他不是對穀俊風沒有過好奇，可是過去他一直都拿捏著分寸，或許這也是穀俊風願意跟他相處的原因。
可現在……他邁出了不該邁出的一步，打破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維護的平衡。
與此同時，蘇新宸也明白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既然已經問了，再過多的解釋也隻是顯得蒼白。
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可慌亂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明明他是那個提出質疑和要求的人，為什麽現在慌亂的人還是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穀俊風沒有直接回答蘇新宸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反問，就讓蘇新宸潰不成軍。
“我……我隻是太過緊張了。”蘇新宸給自己找借口，“因為那些事情，因為那個夢，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被牽扯其中，可一直麵對這些事情……可能還是我不夠強大吧，我胡思亂想，這才……”
“有的時候，知道太多並非是好事。”穀俊風開口說道，“我剛才還誇了你，不是嗎？你現在也經曆了不少，見識了不少，難道你對於周圍的人和事沒有自己的判斷嗎？相信自己的判斷。”
說完，穀俊風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還是對我有所懷疑也正常，我接受你的所有質疑，並且願意解答。”
明明知道穀俊風避開了自己的詢問，蘇新宸卻已經沒有了再問一遍的勇氣。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之外，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穀俊風了。
他對穀俊風的感情很複雜，是好友，是親人，是尊敬的人，是向往的人……
可就在剛剛，他對穀俊風產生了懷疑，還是建立在證據完全不足的情況下。
蘇新宸揉了揉眉心，麵色之上盡是疲憊。
“好好休息一下吧。”穀俊風拍了拍蘇新宸的肩膀，同時又看了一眼蘇新宸查閱的跟陶器有關的資料，“這些東西別看太久，容易陷進去。”
“陷進去？”蘇新宸疑惑道。
穀俊風點了點頭，麵上仍舊是雲淡風輕：“是啊，人容易陷入‘美’的陷阱，文化之美是其中之最。”
蘇新宸不明白穀俊風這句話的含義，他靜靜地望向穀俊風，眼中帶著疑惑。
隻是這一次，穀俊風沒有給蘇新宸解答，他轉身向外走去，隻給蘇新宸留下一個陌生的背影。
蘇新宸歎了口氣，他沒有勇氣阻攔穀俊風。他現在非常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他好像陷入了某種奇怪的鏈接，出現在了本不該他出現的環節。
他沒有辦法拒絕，因為這本就不是他的選擇。
一個沒有選擇權的人，自然沒有拒絕權。
蘇新宸躺在**，抬頭看著天花板。今天的一切就像是跑馬燈一樣從他的腦海裏閃過，江夢歌的臉，施晴雪的話，以及最後穀俊風留下的背影……
為什麽這些事情會一直纏著自己？蘇新宸甚至產生了唯心主義的想法——要不要找個大師去算一算？
可很快這個想法就被蘇新宸自己給否決了，在大數據的統計和運算之下，他與其去找大師，不如直接去找樊籠。
樊籠那邊的信息更全，功能更強大，讓樊籠測算可比什麽大師靠譜多了。
可問題是，以自己現在的權限，顯然還不到能跟樊籠聊這些的程度。
如果是穀俊風……
蘇新宸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他為什麽又不自覺地想到了穀俊風。
想一想，如果自己是穀俊風，本身就是那樣的性子，麵對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質疑，肯定也會生氣的吧？
師兄能夠保持平和，已然是涵養。
尤其是在這種敏感時刻，自己的話，明顯是帶著懷疑的。
施晴雪問自己，那是職責所在，可自己又是站在什麽立場上去質疑穀俊風的眤？
他有什麽資格去質疑那個對自己最好的人？
更何況，穀俊風本身就是一個界限感極強的人，自己今天的話明顯是越過了那條線。
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紅線，穀俊風內心的那條線。
他對穀俊風坦誠，這是他的選擇，是他性格導致的。
可在這件事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你不能對著一個人說，我相信你，你就必須完全相信我。
這是沒道理的事情。
蘇新宸突然有些擔心，擔心自己跟穀俊風的下次見麵。
那個時候師兄對待自己還會跟以前一樣嗎？
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言，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做過的事情也無法不承認。
就在蘇新宸琢磨著要怎麽跟穀俊風道歉的時候，他突然收到穀俊風發來的信息；【別想太多。】
別想太多……
師兄這是在安慰自己嗎？
蘇新宸頓時感覺更加愧疚了，明明是自己神經，在沒有證據且沒有立場的情況下，對師兄有了不該有的質疑，可到最後師兄卻在安慰自己。
蘇新宸這邊糾結不知道該怎麽回複穀俊風，那邊卻又接到了穀俊風發來的第二條信息：【對不起。】
為什麽要跟自己道歉？
蘇新宸有些茫然？
師兄覺得是他把自己牽扯進這些事情，所以跟自己道歉？
蘇新宸猶豫再三，還是回複了同樣的三個字：【對不起。】
一模一樣的兩條信息看起來格外紮眼，可這也是蘇新宸此刻最想對穀俊風說的話。
蘇新宸喚醒1001，忍不住問道：“一個不該道歉的人對你道歉了，要怎麽辦？要怎麽處理？”
1001對此倒是格外灑脫：“他既然能道歉，就說明他覺得有愧對於你的地方，你安心接受就好，何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