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夢歌
蘇新宸跟著穀俊風一邊往裏走，一邊欣賞著四周的畫作。漸漸地，蘇新宸竟也品出了些許味道，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是不是對的，可就像穀俊風說的那樣，這東西或許本來就沒有固定答案。
也是因為這間真人畫館裏沒什麽遊客，加上旁邊站著的是穀俊風，蘇新宸索性也放開了，時不時跟穀俊風說說自己的見解。
跟穀俊風聊天很舒服，他不會仗著自己的學識瞧不起別人，指點他人，他會耐心地聽，時不時回應幾句自己的思考，既不賣弄，也不敷衍。
不知不覺，兩個人就走到了畫館的盡頭。
這裏展覽的畫作名字叫《抱陶佳人》，跟之前的不同，這幅畫作中的女子眉目如畫，麵容安靜恬然，她沒有刻意擺出什麽姿態，隻是放鬆地閉眸平躺著，就好像是沉沉睡去一般。
她的四周擺放著各類陶器，交叉放於下腹部的雙手中還捧著一個小巧但別致的陶兔。
“嫦娥下凡這就這般了吧。”蘇新宸忍不住感歎道。
都說眼睛是一張臉的精髓之處，亦是最不可忽略的出彩之處，可眼前這女子即便是閉著眼睛，也擔得起“絕代佳人”的名頭。
更不用說她身邊擺放的那些陶器了，她與那些陶器相得益彰。
陶器精美，美人如畫。
蘇新宸不自覺地就看癡了，一時之間，他也說不清自己欣賞的究竟是陶器工藝之美，還是美人睡顏之美，亦或者是這相得益彰之美？
當然，對於蘇新宸而言，這種欣賞不摻雜任何邪念。
就好像你看到了一朵花，天空中的一朵雲，清晨搖搖欲墜的露珠，你會為這些美駐足，可你也知道，這些美注定不屬於你。
隻是還好，我們有欣賞的權力。
“這是真人畫館裏最為出彩的作品。”穀俊風突然開口說道。
蘇新宸點了點頭，老實巴交地答道：“嗯，的確值得。”
可是這麽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合理，麵對這樣的美人美畫，為什麽真人畫館的人流量還是那麽少？
似乎知道蘇新宸在想什麽，穀俊風主動說道：“大多數人對於像是同類的製品有一種天然的恐懼，例如類比真人製作的玩偶，這套原理放到真人畫作上也是如此，而且畫作裏的人變成真人走下來的噩夢很多人都做過，再加上部分人天然對這類畫作不感興趣，種種累積之下，會來這裏的人就不少。”
“可是……”蘇新宸頓了頓，卻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我知道你想說，就算是衝著美貌，也應該有不少人來。”穀俊風敏銳地捕捉到了蘇新宸的心思，“可這個真人畫館開館沒多久的時候，就發生了衝突事件，參與事件的兩方，一個是慕名而來的求美者，一個就是你麵前的江夢歌。”
“江夢歌？”蘇新宸反應了片刻，轉頭望向《抱陶佳人》，頓時明白過來，“她的名字叫江夢歌？很好聽的名字。”
穀俊風點了點頭：“外麵的那些畫作，都是經過複雜且精細的手段進行防護處理的，這才得以保存。不能觸碰的牌子隨處可見，而且大家也清楚地知道，萬一碰壞了賠不起，因此即便是欣賞，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逾越分毫。可這裏的藝術品，是由真人演繹的，人是活物，對比之下顯得不是那麽值錢，再加上又著實貌美，這就給了一些人遐想……”
聽到這裏，蘇新宸已經開始冒火了。
即便穀俊風沒有明說，他也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麽。
這種情況下的觸碰本身就是一種冒犯，至於觸碰的細節如何，反而不再那麽重要了。
無論程度嚴重與否，隻要起了那種心思，本就是褻瀆。
“江夢歌撓花那人的臉，而且到最後都不同意和解，讓對方狠狠出了一次血，可在大家說她借此敲詐的時候，她又把拿到的補償全部用於真人畫館的建設，捐了出去。”穀俊風勾了勾嘴角，“的確是個妙人。”
聽到這裏，蘇新宸也跟著點了點頭，連帶著望向江夢歌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佩。
可仔細一琢磨，似乎又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他們兩個人就這麽站在正主旁邊議論半天了，雖然沒有說人家什麽壞話，但任何一個人被旁人當著麵議論，多多少少是不是應該有些表情？哪怕隻是微微皺眉？
難道真的是江夢歌的職業素養過高？蘇新宸有點好奇，究竟是什麽培訓，能達到這個效果？
封心鎖神了？
“那個，我們當著人家的麵說這個，是不是不太好？”蘇新宸這話雖然是對著穀俊風說的，但實則是說給江夢歌的，“萬一人家覺得很冒犯……”
說完，蘇新宸又試探著問了一下：“而且，她應該聽得到吧？”
站在一旁的穀俊風也微微皺眉，似乎同樣感覺不妙。
“我叫工作人員過來確認一下。”說完，穀俊風立馬轉身向外走去，沒有絲毫拖延。
蘇新宸也頓時焦急起來，雖然眼下還不可以確定真的發生了什麽，可那種不安感讓蘇新宸忍不住心頭一跳——自己應該不會。真的運氣那麽“好”吧？
他又不是柯南，沒道理走到哪裏案件跟到哪裏吧？
蘇新宸靠近江夢歌，低聲呼喚道：“實在是無意打擾您的工作，但如果您現在是健康且安全的，可否給予一些回應？”
不得不說，跟美人說話壓力還真是大，就算是睡美人也一樣。
江夢歌仍舊雙眸微閉。沒有絲毫反應。
蘇新宸現在不斷祈禱真的隻是對方職業素養夠高，一會兒工作人員來的時候，最好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第一次那麽渴望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場惡作劇，最好工作人員告訴他們說：“這些入畫的演職人員本身就是被要求，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與觀賞者產生交互的。”
對，這是他最期待聽到的答案。
蘇新宸靜靜地等待著，每一分一秒的時間都顯得是那麽的煎熬。
終於，穀俊風把工作人員帶回來了。
此時的工作人員一臉不在意，仿佛這種情況他已經不知道處理了多少次，連帶著看蘇新宸和穀俊風的眼光都有些許探究的意味，似乎是懷疑他們對江夢歌有所圖謀，所以才故意鬧事，想要吸引注意。
工作人員對著穀俊風和蘇新宸意有所指道：“雖然真人畫館的客流量不多，但基本上每個月我都要處理一兩起針對江小姐的搭訕事件。你們這樣搞，並不會讓江小姐覺得你們單純可愛，反而會增加我的工作量，畢竟美術館本就人手不足。”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蘇新宸和穀俊風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示意工作人員按照流程進行檢查。
“江小姐！江小姐！”那人對著江夢歌輕聲呼喚了幾遍，“是我，安保部的小劉。您還是醒來一下吧，這邊又有人來鬧了，怎麽說都不聽，你醒來跟他們解釋一下，讓他們趕緊走，別妨礙咱們正常工作。”
這個自稱小劉的工作人員說話可謂是一點都不客氣，隻是眼下蘇新宸和穀俊風也懶得跟他計較這些，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江夢歌，眼神中滿是擔憂。
隨著小劉的話音落下，過了許久，江夢歌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該不會是真的睡著了吧？”小劉喃喃自語道，隨後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蘇新宸和穀俊風解釋道，“出現這種情況也是正常，隻要不影響最後的畫作展示就可以，而且還有人誇過，說江小姐睡著的樣子更加自然迷人，也更加適合這幅畫的主題。”
蘇新宸和穀俊風不置可否，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這幅畫已經不重要了。
蘇新宸更是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先不管什麽畫不畫的，趕緊看看人有沒有問題，人命才是第一位的。”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工作人員也不敢懈怠。
他先是伸出食指放在江夢歌的鼻下感受了一會兒，然後又神色慌張地去摸江夢歌的頸動脈。
片刻後，小劉神色驚恐地大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見此情景，蘇新宸和穀俊風還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蘇新宸一把拽住處於慌張狀態的小劉，神色嚴肅，厲聲說道：“你去找安保負責人，封鎖現場也好，保留證據也罷，你們應該有一套完整的應急措施流程。我去聯係治安管理局進行報案，分頭行動。”
說完，蘇新宸又叮囑道：“不要大喊大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不得不說，通過這段日子跟治安管理局的合作，蘇新宸的確有了幾分辦案人員的模樣，雖然比不上施晴雪那些人專業，但也夠用。
蘇新宸給施晴雪撥去電話的時候，施晴雪還有幾分驚訝，畢竟兩人不久前才見過。她本以為蘇新宸要懷舊一下，跟她聊一聊與阮康博有關的事情，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蘇新宸帶來的這個消息更為勁爆——又有一起案件！又是跟畫有關！
施晴雪發誓，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任何畫了。
隻不過個人情感歸個人情感，遇到案件肯定還是要處理的。施晴雪當即便叮囑蘇新宸在美術館等她，她馬上就帶人過來。
對此，蘇新宸自然沒有什麽異議。
期待許久的晚餐固然重要，可還是那句話——人命才是第一位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讓蘇新宸去吃飯，他恐怕麵對再多的美食也提不起興趣。
施晴雪趕到的時候，美術館方麵已經做好了人員管控和證據留存方麵的工作，這一定程度上幫施晴雪減輕了辦案難度。
“說一下你們發現案情的經過。”施晴雪一邊拿出工具做筆錄，一邊簡單問訊道。
拋開那些不重要的部分，蘇新宸把他跟穀俊風從進入真人畫館開始的細節都跟施晴雪講了一遍，直到最後發現江夢歌已經死亡的事實為結束。
“很有可能從你們進入這裏開始，她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施晴雪說完這句話之後又補充道，“不過這個也要結合監控來看。”
個人判斷歸個人判斷，該有的嚴謹還是要有。
不管怎麽說，辦案要講究足夠的證據。
接著所有跟此案有關或者可能有關聯的人，以及相關的物證都被帶回了治安管理局。
當然，穀俊風和蘇新宸也不例外。
還有，那具屍體。
好好的一趟周末之旅變成這樣，蘇新宸雖然無奈，但也沒有過多抱怨。
畢竟無論發生什麽，他至少還活著。
嗯，對比已經失去生命的江夢歌，他屬實要幸運太多。
又來到熟悉的治安管理局，蘇新宸現在的心境跟平時去研究院打卡上班沒有什麽區別。
就就像耿子昂說的那樣，他這屬於身兼數職，治安管理局就是他的第二個工作場所。
見到蘇新宸，治安管理局內還有工作人員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笑著感歎一句：“又來了。”
這……場麵一度十分魔幻。
蘇新宸很想說——他並不願意來！
可事實就是——他來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帶著案件。
弄得治安管理局內部很多人都以為蘇新宸跟施晴雪是固定拍檔。
實際上，兩人都不是一個係統的。
來到熟悉的問詢室，施晴雪對著蘇新宸和穀俊風說道：“法醫已經在進行屍檢了。在此期間，還需要你們配合等待一下，如果有什麽想起來的細節也可以隨時補充。”
說完，施晴雪又望向穀俊風，意有所指道：“當然，如果您像上次一樣，又有什麽緊急的情況需要處理的話，也可以不用浪費時間在我們這裏，畢竟您的配合度一直都不是很高。大人物嘛，理解的。”
聽著這明顯帶刺的話語，蘇新宸反應過來，因為陳牧生的事情，穀俊風和施晴雪之間還有幾分舊怨。
看著氣氛明顯不對的兩個人，蘇新宸感覺有些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