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反合
關於樊籠的工作本就比較複雜，耿子昂、蘇新宸和穀俊風目前也隻是做一個數據的初步處理和分析，後期還會有對口的工作人員去進行更加詳盡的反饋及修正。
可不管怎麽說，至少對於蘇新宸和耿子昂來說，這是一個階段性工作的結束。
這一晚，蘇新宸和耿子昂難得都沒有加班，蘇新宸還專門跟穀俊風說了一聲，自己提前回家，平複心情。
“連體嬰要分開了。”下班的時候，耿子昂忍不住對著蘇新宸打趣道。
蘇新宸有些無奈，可能因為自己跟穀俊風走得比較近的緣故，自己平日裏就會莫名其妙被很多人關注，沒想到就連耿子昂也不放過。
“沒辦法，雖然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但不管怎麽說，也是有自己生活的。”蘇新宸認真地答道。
“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耿子昂的大腦反應了幾秒，等他明白蘇新宸在講什麽的時候，蘇新宸早就笑著跑了出去。
看著少年的背影，耿子昂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來。
對啊，年輕人就應該是這樣，即便外麵冰天雪地，年輕人的朝氣也會成為那道不被磨滅的光。
耿子昂當初把這些任務安排給蘇新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蘇新宸不是穀俊風，看起來就沒得感情的樣子。相反，蘇新宸這孩子乍一相處就知道，他感情充沛，一心向陽。
可沒有人能夠永遠不長大，永遠沐浴在美好之中。
即便是美好，也是對比過後的結果。
耿子昂這個人看起來活得隨心隨性，但實際上也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他會觀察身邊的每一個人，然後選擇自己要不要親近。蘇新宸是被他劃在親近範圍內的人，他自然也下意識對蘇新宸多了幾分照顧。
可照顧並不意味著大包大攬，小心嗬護，在末世之下，真正的照顧是有意的引導和教授，讓對方擁有獨立麵對各種未知的能力。
所幸，蘇新宸也沒有讓耿子昂失望。
不是那些俗套的劇情，耿子昂沒有在蘇新宸的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他是在蘇新宸的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沒有人可以永遠少年，但永遠有人少年。
少年與少年之間的不同，是時代背景和個人選擇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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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宸回到家裏，打開升溫保暖裝置，等到屋子裏的溫度上來一些後，脫去防護服，把自己砸在**。
他看著上方的天花板，心中閃過不久前看到的場景。
那些對話，那些神態，將他徹底拉回了之前去做收集采樣時的場景。
那一天，蘇新宸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卻恨不得這扇大門從來沒有存在過。
生命是什麽？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思考過，每個人的答案也有所不同。
隨著年齡的增長，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也見過越來越多的人，蘇新宸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固執地不曾改變。
在他眼中，活著就等於“有”，死了就等於“無”。
生命是珍貴的，是最值得珍惜的，無論以何種狀態生存，都有所收獲。同樣的，無論以何種狀態失去了生命，都是一場悲劇。
蘇新宸討厭易爾耳這類人，從本質上講，是因為他們不尊重生命。在他們這類人眼中，生命是工具，是可以被使用揮霍的，這也是蘇新宸最不能忍的。
成長的過程是痛苦的，心靈成長的過程尤為如此。
蘇新宸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漫天的白色，認真地思索著自己跟這個世界的關係，然後得出一個非常可笑的結論——魚與水。
他不能離開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沒了他卻仍舊會繼續運行。
這一條，不僅僅是針對渺小的蘇新宸，即便是放在全人類這個種族身上，也仍舊適用。
所謂命運共同體，是主動選擇，也是被動選擇。想要在這樣可怕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人類隻能將自己變成一個具有不同功能的整體存在，有的功能負責思考，有的功能負責攻城，有的功能負責防禦，有的功能負責孕育……
人類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存活，用自己的方式前進。
可在這個過程中，最不能被丟棄的，就是專屬於人類的“人性”。
時間總會流逝，就像那句老話說的那樣——我們應該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文明以歲月。
蘇新宸不認為自己有資格為人類這個種族下定義，畢竟他也隻是其中再渺小不過的一份子。人類的特點就在於其多樣性，你可以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類的卑鄙和無恥，同樣也可以最大限度地相信人類的仁慈和寬容。
就像最熟悉的“正反合”理論，在我們幼年的時候，我們總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隨著我們長大，接收到的信息內容越來越多，我們開始叛逆，開始懷疑這個世界，覺得這個世界簡直爛透了，恨不得一切馬上毀滅，這種狀態會伴隨著我們的進一步成長與思考，逐漸趨於平穩，我們開始逐漸接受這個世界的“好”與“不好”，能夠發現事物的兩麵性，不再那麽較真，不再那麽非黑即白。
蘇新宸正在經曆的就是這個過程，他希望自己能夠成長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畢竟，時間才是眼下最為寶貴的東西。
夜幕四合，蘇新宸也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宿，他睡得並不安穩，過去的畫麵一遍遍在他腦海中播放，那些痛苦的、快樂的回憶不斷交織，蘇新宸像是在看走馬燈一般，冷眼看著自己的前半生。
那些痛恨的人歡笑著，那些珍惜的人哭泣著，那些不願忘記的人含淚向他揮手道別……
蘇新宸感覺自己什麽都抓不住，他想要大聲呼喊，張了張嘴卻發現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要出手阻攔，但整個身體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動都不能動。
最終，所有人都離開了，那些熱鬧的，歸於冷寂。
蘇新宸站在一片白色之中，往前看，空無一人，往後看，亦是如此。
最後離開的，是蘇新宸自己。
他看著現在的自己，跟過去的自己，揮手道別。
蘇新宸醒來的時候還是半夜，淚水浸濕了他的枕頭，但奇怪的是，他的內心卻並不覺得悲傷。
準確的說，他此刻沒有任何感覺。
那是一種充滿茫然的“空”，對於一切都沒有反應，都沒有所謂。
蘇新宸感覺自己的身體疲憊極了，也有可能這種疲憊感來自內心。他分不清，也懶得區分。
他隻知道，自己此刻隻想沉沉睡去，最好再也不要醒來。
他努力抬眼，望向窗外的黑色。
這樣濃鬱的黑色讓他格外安心，見多了漫無邊際的白色，黑色反而讓人覺得充滿魅力。
蘇新宸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等他再次回過神來，微弱的光線已經照進了房間。
天，亮了。
掌機上顯示著施晴雪的來電提醒，蘇新宸平靜地接起來，說了一聲：“喂。”
今天沒有暴躁的起床氣，沒有無奈的崩潰，隻有帶著幾分冷然的招呼。
這樣的態度，反倒是讓電話那頭的施晴雪微微一愣，下意識問出一句：“你怎麽了？”
“我還好，打電話什麽事？”略過所有的矯情惆悵，蘇新宸直接問道。
“那個，我們找到人了，想著帶你一起過去看看。”施晴雪說完又補充解釋了一下，“就是製造那些數字人的存在，我們按照之前討論的方法進行了調查，目前已經鎖定了目標，也已經實施了控製。”
“好，地址和時間。”同樣的幹淨利落，沒有任何廢話。
“地址我發給你，時間……如果你方便的話，現在就可以過來。”施晴雪雖然不理解蘇新宸突然的轉變，但這些事情也沒必要在現在這個關頭說，她索性先不去糾結。
“好。”蘇新宸答應下來，結束通話。
照例給穀俊風發去消息說明情況後，蘇新宸就穿好防護衣準備出門。
今天的一切好像跟昨天的一切沒什麽不同，疲於奔命的人群，享受著最後生命時光的人群，漫無目標的人群……
蘇新宸夾雜在他們之間，熟練地穿梭著，前進著，直到抵達那個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車站。
把路線圖調出來，投射到自己眼前，蘇新宸按照提示上了對應的車，等到目標站點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身上因為久坐而堆積的防護服，抬步下車。
這裏地處偏遠，是蘇新宸完全沒有來過的地方。如果不是施晴雪發來的目標地說明，蘇新宸甚至不知道這裏還有人居住。
因為人煙稀少的緣故，這裏的荒蕪感尤為突出，蘇新宸每走一段時間就要確認一遍地圖，以免自己連方向都搞錯。
好不容易找到施晴雪發來的那個位置，蘇新宸甚至懷疑這地方真的有人住嗎？
冰河世紀下，房屋修建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保暖問題就足夠令人頭疼，更何況還是在這種荒郊野外。
蘇新宸看著麵前低矮且破舊的房屋，心中充滿疑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路，認錯了門？
直到施晴雪從屋內出來，蘇新宸才硬著頭皮向那邊走去。
或許是直到蘇新宸在想什麽，施晴雪衝蘇新宸招了招手說道：“進來吧，裏麵別有洞天。”
起初蘇新宸還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直到他踏進那間屋子，才徹底醒悟。
他在外麵所看到的，並非屋子的全貌。準確的說，這隻是一個入口。
蘇新宸一進門，入眼之處很是雜亂，就像是一個廢棄了多年的倉庫，裏麵烏七八糟地堆著許多不會再被使用的東西，但是又沒有人會去收拾，也沒有人會去在意。
雜亂之中，有一條用腳清理出來的通道。
換句話說，就是在不久前，有人用腳把雜物踢到一邊，讓一條通道顯現出來。
如果蘇新宸沒有猜錯，就連這條通道應該也是經過遮掩的。
“這人有意躲藏？”蘇新宸轉頭對著施晴雪問道。
施晴雪點了點頭：“是啊，找到他可廢了一番功夫呢。”
蘇新宸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直接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出乎意料，樓梯很長，這也意味著地下的空間很深。
樓梯兩邊有暗色的燈光，不多不少，剛好夠看清腳下的台階。
再次站在平地上，蘇新宸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甚至可以說是格外漂亮的房間，和樓上雜亂的風格不同，地下空間被收拾的井井有條，各個房間功能明確，裏麵的設施也被擦抹得幹幹淨淨。
環顧了一圈，蘇新宸都忍不住感歎：“這才是生活。”
“是啊，進來的沒人不羨慕。”站在旁邊的施晴雪附和道。
“這裏還有專門的工作間。”蘇新宸站在一間堆滿各種設備的屋子前停了下來，向裏看去，略微仔細地觀察後，肯定道，“東西還挺齊全，能使用這些東西的，也是個人才了。”
“是啊，所以才叫你過來看看。”施晴雪扶額，“說實話，我們也沒想到，順著一圈圈查下來，費了不少勁兒，光是查這地方……別說你不相信，就連我們自己起初也不相信。當然，這還是你沒見到正主，見到正主，我估計你會更加驚訝。”
聽施晴雪這麽說，蘇新宸更加好奇了，究竟正主是什麽人，才能讓施晴雪都這麽驚訝？
這樣的房子，別看外麵那麽破爛，光裏麵這一套，造價就不會便宜，而且能有這樣的設計，足以證明房子的主人本身是想隱居的，又是什麽誘因，會讓他做出這種事情？這種決定？
“在裏麵，跟我來。”施晴雪衝蘇新宸眼神示意，隨後率先邁開步子，往裏走去。
蘇新宸抬步跟上，緊跟著施晴雪的步伐，最終在一扇黑色的門前，停了下來。
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他看到了裏麵頭發花白的男人。
那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