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數字人
提到自己父母，穀俊風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可片刻之後，他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好，想聊什麽？”
“我見你爸媽，不應該是你主動問我一下，關於他們的情況嗎？”蘇新宸有些好笑地說道。
穀俊風對此倒是泰然自若：“這又不是什麽飛鴿傳書，八百裏加急的時代，電子通訊那麽方便，日常也會聊。”
對此，蘇新宸表示懷疑。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家師兄這個傲嬌性子，估計這輩子都沒救了，至於為什麽跟自己相處比較融洽？大概率是因為自己天生小太陽的性格，加上臉皮比較厚吧。
蘇新宸一開始跟穀俊風接觸的時候，穀俊風對他和對其他人也沒什麽區別，蘇新宸感覺自己每天都在跟一個冰塊打交道，但或許是因為沒有母親在身邊，父親又每天忙於奔命，年幼的蘇新宸實在是耐不住那種孤獨感，覺得即便是冰塊也總好過什麽都沒有，基本上一有空就去煩穀俊風，被穀俊風懟了也隻會嘿嘿傻笑。
或許是因為有穀俊風這個標準美男在身邊，長大後的蘇新宸對自己的長相沒有特別大的信心，但是小時候的蘇新宸，誰見了都得誇一句可愛，科研所居民樓裏的人，都叫他小糯米團子。
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脾氣的小糯米團子，靠著一次次的堅持，讓穀俊風對他發生了一點點改變。
可其實蘇新宸也不傻，他看得懂也看得透，師兄對自己是不太一樣，但也沒有真的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師兄對自己更多是單方麵的關心和照顧，自己一旦試圖走進師兄的內心，就會被一道透明的牆壁隔開，穀俊風有自己不可觸及的地方。
或者說，任何人都不可觸及的地方。
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在蘇新宸的觀念裏，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法則並非是必須掏心掏肺，而是要保有餘地。
他尊重穀俊風，所以不會去逼問一些穀俊風自己也不願意說的事情，這也是他能夠一直與穀俊風做朋友的原因。
“我這次隻見到了叔叔，沒有見到桑夏阿姨。”蘇新宸望向師兄，認真地說道，“叔叔跟我爸一樣，都是在工地上忙。其實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有關於施工危險的宣傳我也看了不少，但總覺得真正的危險離我很遠，畢竟我爸在工地上做了這麽多年了，也平平安安，沒有出什麽事情。可真的知道我爸受傷，真的見到他躺在病**的樣子後，我才發現，意外來臨真的就隻是一瞬間……那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甚至覺得理想、事業在最重要的人麵前，好像都沒有那麽重要了。當然，也可能因為我不是一個特別有抱負的人，我舍不得這樣一個為我付出半生，撫育我長大的人。在照顧他的那幾天，我沒有去關注研究院的事情，我隻關心他的身體恢複得如何，心情好不好？我想竭盡全力為他做點什麽，好讓自己不後悔……”
穀俊風靜靜地聽蘇新宸說著，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卻在蘇新宸最後哽咽的時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給了他一個兄弟之間的擁抱。
“師兄，‘人還在，就什麽都有’，這就是我這段時間最大的感觸。”蘇新宸抬起頭望向近在咫尺的穀俊風。
隻是這一次，他還是失望了——穀俊風仍舊神色淡漠。
“叔叔很擔心你，最後我離開的時候，叔叔還說，希望我多跟他們說一說你這邊的事情。”蘇新宸努力扯起一抹笑，“你看，你們總是這麽別扭，互相關心，又嘴硬不肯說。”
穀俊風沒有搭話，隻是轉移了話題：“叔叔的腿恢複得怎麽樣了？有什麽能幫得上的嗎？”
“還好，因為之前中獎，後期的治療費用不用擔心，我已經預約了義肢的安裝手術，康複的問題一方麵看醫院，一方麵看我老爸自己。”想到這裏，蘇新宸真心地笑了，“反正我是不怎麽擔心我老爸的主觀能動性，他肯定是想好好恢複的，也一定會努力配合，畢竟他還指望著以後工作，然後給我掙樊籠分值呢。”
“什麽？還要工作？”穀俊風微微有些驚訝。
蘇新宸點了點頭，把自己跟老爸的溝通跟穀俊風講了講，包括自己老爸和老媽的夫妻情深。
“你是不知道，我爸回憶我媽時候那個表情，這麽多年了，他對我媽的愛好像一點都沒變過，因為分離反而更多更重了。”蘇新宸自我嘲諷道，“別的子女和父母怎麽論的我不清楚，但在我這裏，我就像是我爸的‘債’，他現在的努力付出，隻是為了問心無愧地去見我媽，抱抱她。”
“叔叔阿姨的感情，真是一段佳話。”穀俊風頷首道。
“你呢？”蘇新宸撞了撞穀俊風的肩膀，“什麽時候讓我見到嫂子？”
穀俊風被蘇新宸這突然的話題轉換弄得哭笑不得，但他還是認真地回複道：“這輩子是不可能了，與其琢磨嫂子，不如抓緊時間去趕車，那個是不可能的未來，這個是馬上就要錯過的現在。”
蘇新宸被穀俊風拉著往外走，話題也就此打住。
看著走在自己半步前的穀俊風，蘇新宸知道，他並非是玩笑話或者不好意思，而是他真的不打算擁有人生伴侶。
看，相處這麽久，自己還是懂他一些了的。
蘇新宸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知道，穀俊風做了的決定，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動搖。
更何況，這是師兄的選擇，每個人都有做選擇的權力，他作為好友，隻能尊重。
再次坐上熟悉的列車，看著身邊熟悉的人，即將回到熟悉的地方，一切仿佛要回歸正軌，蘇新宸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會好的吧，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波瀾吧？
就這樣，一直到樊籠測評結束的那一天，一直到轉移的那一天……塵埃落定，接受命運安排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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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宸第二天是被施晴雪的電話吵醒的，蘇新宸睡眼朦朧地摸到掌機，努力壓下起床氣，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喂，什麽事情呀？”
“我們昨晚通宵進行了問詢和搜查，發現有幾個重要人物根本聯係不到，想要你這邊配合調查一下。”施晴雪語速飛快地說道。
蘇新宸大腦還沒有完全啟動，茫然地問道：“重要人物？我能配合調查什麽？昨天問詢的時候我都說了啊，我這邊目前沒有什麽特殊情況。”
施晴雪差不多也聽出來蘇新宸目前的狀態了，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指的是那幅畫和事故現場的相似點，你還記得那個小孩嗎？還有兩個路人，他們都是被用來判定兩者相似的重要元素，但是經過我們的盤查和問詢，沒有找到這三個人的信息。”
此時蘇新宸也差不多清醒過來了，他疑惑道：“這是什麽情況？比對了嗎？”
“當然。”施晴雪回複道，“我們也去找了相似的人，但是問詢之後發現，他們那天沒有出現在那個路段，更不用說目睹車禍了。”
聽到這個消息，蘇新宸瞬間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製造了這場巧合，讓那幅畫變成了預言？而且這個人可能用了一些特殊手段，那是讓大家誤以為相似的重要元素，甚至可能不是演員，而是用了一些科技手段？”
“聰明！一點就通！”施晴雪誇獎道。
蘇新宸從**坐起來，歎了口氣：“你能給我打電話，大概率就是技術問題，稍微動動腦子就能聯想到。”
“行吧，我這邊已經給研究院遞流程信息了，剛收到‘同意’的批複，你今早直接過來就行。”施晴雪輕鬆道，“熟門熟路，就不用我去接你了吧？”
“不用了，我謝謝你啊，幫我找了份兼職。”蘇新宸有些無奈，但是答應了下來。
“沒事，以後研究院不要你了，直接來治安管理局報道，技術人員這裏，永遠有你一個位置。”施晴雪表現得很是大方。
結束通話，蘇新宸起身開始洗漱，順便還給穀俊風發去消息，讓穀俊風不用等他上班了，說自己要去一趟治安管理局。
穀俊風那邊的回複也很快；【好，有事及時聯係。】
蘇新宸收起掌機，深吸一口氣，出門，坐上前往治安管理局的車。
抵達治安管理局，蘇新宸感覺這裏工作人員的怨念簡直可以化成實體，周圍的人基本都是頂著兩個黑眼圈，拖著疲憊和最後的堅持在努力工作，想起施晴雪電話裏麵說的東西，蘇新宸差不多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會是這個狀態了。
蘇新宸輕車熟路地找到施晴雪的工位報道，然後直接被施晴雪領去檔案室。
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進入工作正題。
“這個是新聞裏發布的現場照，這個是那幅畫，通過機器比對，兩者之間的相似率在百分之65左右，關鍵是它們有幾個重要節點恰好相似。”施晴雪一邊指著屏幕上的細節，一邊給蘇新宸做解說，“你昨天說的那個問題我也問過了，這個新聞報道所采用的圖像是直接從監控係統裏截取的。換句話說，我們不認為這個現場圖有人為的因素在裏麵。當然，謹慎起見，跟這個新聞發布有關的人員，我們也進行了問詢，隻是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
很明顯，施晴雪這麽說是為了排除蘇新宸昨天的懷疑——新聞報道有關人員，也參與了這起事件的謀劃。
蘇新宸昨天的提議的確有考慮空間，同樣的兩個場景，從不同的角度進行拍攝，具體表現也會有很大的不同，這幾乎是每一個會拍照的人都清楚的常識。
現場照和那幅畫的相似度會這麽高，從很大程度來說，與角度的關係很大，這也是蘇新宸會提出那個疑問的原因。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蘇新宸望向施晴雪，“但這個想法可能有點離譜，除非抓到始作俑者，也無法驗證，你就當聽個樂子，純屬我胡說八道，不需要驗證。”
施晴雪皺眉：“你們科研工作者廢話都這麽多嗎？”
蘇新宸：“這是謹慎。”
施晴雪無奈扶額：“行吧，你不需要為你說的話負責，我就當聽個樂子，或是故事。”
“有沒有可能這幅畫和這個現場圖的先後順序有問題？”蘇新宸小心翼翼地問道，隨後又趕緊解釋，“當然，我不是說先有的車禍，後有的畫。我的意思是，那個人早就準備謀劃這場車禍了，然後從監控的角度進行過觀察，依照現實結合部分想象，完成了那幅畫作，直到有一天這場車禍真的落地，讓兩者再次結合，把那幅畫變成預言畫。”
施晴雪略微反應了一會兒，然後才試探性地確認道：“你的意思是，從始至終，這就是刻意的安排，那幅所謂的預言畫，是為了迎合昨天的車禍而創作。你指的先後順序，是這個？”
蘇新宸點了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
“這樣說的話，對方一定是個非常細心之人，而且這樣一來，它就變成了一場謀殺？”施晴雪眉頭緊皺，“可根據我們的屍檢結果和現場勘查，它真的更像是一場意外。或者說，如果從講究證據的角度出發，它完全可以被定性成一場意外。”
“疑點重重的意外？”蘇新宸挑眉。
他看著屏幕，差不多明白施晴雪叫自己來的意思：“你們懷疑這新聞圖裏，存在MR技術創造出的數字人？”
“對，我們懷疑這隻是為了讓車禍現場的畫麵表現更加像《人間車禍》這幅畫，進而采取的一些手段。”施晴雪坦然說道，“叫你過來，也是想讓你看一下。”
蘇新宸仔細地看著屏幕，說實話，高超的技術即便是在現場都很難被看出來，現在又經過一次圖像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