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關鍵人物

往後的幾天,蘇新宸的工作和生活規律且匆忙。

他不斷地適應著在研究院的日常,1001和穀俊風之間的關係也的確緩和了不少,有的時候蘇新宸甚至能帶著1001一起去穀俊風家蹭飯,同時保證他們兩個不打起來。

就在蘇新宸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下一次跟樊籠有關的發布會時,他突然接到了來自施晴雪的電話。

施晴雪:“有空嗎?來一趟治安管理局。”

蘇新宸下意識反思,自己那個可怕的體質最近好像沒有顯現了,他沒有再碰到什麽死亡事件。

“我最近應該沒遇到什麽……案件吧。”蘇新宸猶豫著說道。

施晴雪那邊沉默了片刻,隨後才有些無奈地開口:“不是你遇到了什麽,而是我們有線索了,想找你認人。”

“有線索了?”蘇新宸的眼睛一下亮了,“是跟甘靈的案件有關嗎?”

“可能和兩起案件都有關。”施晴雪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現在還不能定案,你可以過來詳聊。”

“好,等我,我馬上過去。”蘇新宸趕忙回複道。

“嗯,研究院那邊,局裏已經打過招呼了。”施晴雪又簡單叮囑了兩句,便結束了通話。

蘇新宸抵達治安管理局的時候,隻覺得今天治安管理局上下的氣氛都不一樣,和之前那種苦大仇深的樣子完全不同,頗有幾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意思。

也是,如果施晴雪說的是真的,他們找到了嫌疑犯,這就意味著完成了之前的軍令狀。

頂著如此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工作,誰都不好受,一旦有了突破口,無異於放下心中的巨石。

“蘇新宸,這裏。”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蘇新宸回過頭,看到了向他招手的施晴雪。

“怎麽樣?是誰啊?怎麽找我來認人?”蘇新宸開口就是三個問句。

“過去看了就知道了。”施晴雪帶著蘇新宸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說道,“跟你是一個學校的,但你可能不認識,比你大四屆。”

聽到這裏,蘇新宸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輔助工作還是有用的。

自己當時將範圍縮小到兩所高校內,讓施晴雪對這兩所高校的學生仔細盤查,其中一所就是自己的母校。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從蘇新宸有記憶起,所有的教育資源就已經免費了,由聯盟撥發全部款項。

同時,聯盟也將孩童必須接受教育一事寫進了律法。

免費上課,不上就是違法的,這大大提高了人類的綜合素質,與此同時也提高了對科技型人才的管理。

民間的奇才是否還存在?或許還有,但一定少之又少。

畢竟,在這個所有信息都需要進行統計的時代,私自隱瞞個人技能,很有可能被當作在與聯盟作對。

施晴雪把蘇新宸帶進監控室,屏幕上是兩個工作人員正在審問一個青年男人。

男人的神色有些頹唐,對麵進行審問的工作人員軟硬兼施,男人卻一直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認識嗎?”施晴雪對著蘇新宸問道。

蘇新宸搖了搖頭:“看上去不熟悉,有照片嗎?我看看。”

施晴雪調出男人的照片給蘇新宸看,蘇新宸仔細回憶後,結果還是一樣——他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在學校的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就像穀俊風,他雖然跟蘇新宸不是同一屆的,但因為拿各種獎項拿到手軟,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即便是畢業多年,也能夠在學校的榮譽牆上看到穀俊風的照片。

可麵前的這個男人不同,至少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他很是普通。

“你們是怎麽找到這個人的?”蘇新宸不禁有些好奇。

“他叫陳飛,車站附近的旅館,有他租住過的信息,燈牌藏屍案後,他又回去過,而且隨著我們搜證完畢,那間房解除封鎖,他也再租住過那間甘靈曾經待過的房間。”施晴雪開口解釋道,“也就是說,他前後兩次租住過那裏,就是這一點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他跟甘靈認識嗎?有交集?”蘇新宸疑惑道。

“沒有,我們進行過多方位調查,他跟甘靈沒有社交圈的重合,這也是為什麽我們一開始沒有查出問題的原因。”施晴雪蹙眉道,“換句話說,他跟甘靈不認識,沒有什麽殺人動機。”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把人抓回來,是否有些太過武斷?”蘇新宸忍不住說道,“萬一之前的入住是巧合,之後的入住是好奇呢?發現自己曾經入住的地方出了這麽個大新聞,忍不住故地重遊來看看,似乎也說得過去?更何況,對那間房子好奇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

“你說的這個我們也想到了。”施晴雪似乎早就料到了蘇新宸會有這樣的疑問,此刻沒有辦法驚訝,緊接著就話鋒一轉說道,“可問題是,在那輛車上,他也出現了。”

“那輛車?”蘇新宸突然感覺心頭一跳。

“對,陳牧生劫車的那輛車,你跟穀俊風被拉出來對峙的那輛車。”施晴雪再次開口,“他比你們的座位還要靠前,他就坐在1號車廂,一個可以近距離目睹一切的地方。”

蘇新宸沉默了,這麽多事情,難道全都是巧合嗎?

他從來不否認巧合的出現,但一連串的“巧合”,未免也有些太容易讓人生疑。

“另外,他雖然非常不配合調查隊,但中間有一次我們的審問人員提到了陳牧生的一些事情,他情緒激動之下,說自己是陳牧生的兒子。”施晴雪說到這裏頓了頓,“我跟你說過,陳牧生曾經也算是我師父,帶過我一段時間,據我所知,他一直是單身,我也問了局裏的其他人,大家並不知道他有家室,而且我們為此還又特意調查了一遍,確認他沒有進行過婚姻登記。”

在這個時代,隨著資源的急劇消耗,各項資源短缺,生活成本提高,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不婚不育,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常態,也沒有人會因此議論什麽,或者隱瞞什麽。

就像耿子昂跟蘇新宸說完之後,蘇新宸也很快就接受了一樣。

人類的自由是在合法合理範圍內的選擇自由,喜歡家庭的就去組建家庭,喜歡孩子的就去養育孩子,喜歡單身的自然也可以享受單身。

婚姻狀態和生育狀態,幾乎成了最不重要的隱私,因為沒有必要隱瞞。

即便是未婚生育的孩子,也不會因此遭受什麽歧視,畢竟這也是個人選擇的一種。

可現在,沒有人聽說過陳牧生有個兒子叫陳飛,陳飛卻突然冒出來說自己的父親是陳牧生?

“陳飛的年齡比我還要大,如果他真的是陳牧生的兒子,那陳牧生挺能瞞啊。”蘇新宸也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比你還驚訝,畢竟是曾經一起共事的人。”施晴雪也百思不得其解,“我還找了之前跟陳牧生搭檔比較多的老前輩問,就跟我之前和你說的一樣,陳牧生是那種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人,為了工作幾天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有家世的人,除非他真的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那你覺得他是不負責任的人嗎?”蘇新宸望向施晴雪,“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曾經說過,他是那種會把新人當孩子照顧,幫新人擋子彈的人。”

“是的,在我看來,他不會是那樣的人。”施晴雪認真道,“雖然說工作和生活不一樣,但都是同一個人,多多少少也能看出點狀態來吧?我不相信一個對工作如此認真勤懇的人,對自己的孩子會不管不顧。再說了,這麽多年的同事,還有人去過他家,看陳飛的年齡也不小了,要是他真有孩子,這都能瞞住,那的確太神了。”

蘇新宸同樣有這種感覺,一個是覺得難度大,一個是覺得沒必要。

“一個人要隱瞞某件事情的存在,至少應該有什麽原因吧?”蘇新宸抬眸望向監控裏的陳飛,“這個人身上有什麽特點嗎?或者難言之隱?”

“他患有腿部殘疾。”施晴雪從係統裏調取出來陳飛的診療報告,“據說是因為使用了殘次的防護服,導致腿部被嚴重凍傷,後來做了截肢手術。”

“是3·14事件?”說到殘次防護服,蘇新宸立馬回憶起了這起重大事件。

施晴雪點了點頭:“不良廠家使用廢棄原料進行防護服生產,且逃避質量檢驗,直接以低廉的價格將這些防護服賣出。3·14事件被曝光後,銷毀了不少殘次品,也提醒了購買者不要使用,但仍舊有人鋌而走險,抱有僥幸心理,覺得勉強可以湊合著用。”

“有沒有可能,他們自己也不願意鋌而走險?”蘇新宸苦笑著說道,“他們會這樣做,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危險,而是他們實在沒得選,隻想著能省一點算一點。”

蘇新宸會說這話,是因為曾經陳科欣就是這樣的人。

蘇鈺然離世得早,家裏的全部經濟支柱就是陳科欣,蘇新宸年幼,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陳科欣又當爹又當媽,還要上班掙錢,自然是能省則省,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分花。

陳科欣不是沒有打過殘次品防護服的主意,隻是並非買回來給蘇新宸穿,而是想給自己穿。

好在,被桑夏阿姨發現後,及時製止了他,不然誰知道會出什麽事情呢。

“治安管理局的薪水報酬不算低。”施晴雪認真地說道,“我們這工作風險性大,自然各項補貼都不少,應該不至於到給孩子穿殘次品防護服的地步,而且我相信陳牧生不是那種人。”

討論又一次進入僵局,眼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能與兩起案件都有關係的人,偏偏這人什麽都不肯說,還一口咬定跟第一起案件劫車人員是親子關係,即便周圍所有人都不知道且不願意相信。

“他如果真的是陳牧生的孩子,當時我們跟陳牧生對峙的時候,他就那麽靜靜地看著?”蘇新宸覺得不可思議,“還給自己找了個最佳觀景台?”

蘇新宸根據施晴雪提供的座位信息來看,陳飛當時坐的位置,完全可以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一點,我們也沒想通。”施晴雪歎了口氣,“而且據我們觀察,他對陳牧生的感情好像很複雜,隻是在那一次情緒爆發,說出兩人親子關係之後,他一直都逃避跟陳牧生有關的任何話題,這也導致我們審訊困難。”

“我可以見他一麵嗎?”蘇新宸轉頭望向施晴雪,“開槍殺他父親的人是師兄,我是站在旁邊的那個,也算半個凶手,如果他見到我還能平靜無波,那真的是個狠人。”

“好啊。”施晴雪立馬答應下來,隨後又拉住準備進去的蘇新宸,“別著急,叫你來是有正經事的。我們想讓你問他一些專業問題,確定他是否具有完成那副作品的能力。”

施晴雪說的“作品”,指的自然是燈牌藏屍案中死亡與藝術的結合——《燭火下的抹大拉》。

“好,交給我。”蘇新宸答應得十分爽快。

他剛才已經看過陳飛的受教育信息了,但這隻能說明陳飛具有完成它的可能。

自己是做過技術複現的人,自然會問一些更加細節的東西,如果陳飛都能回答上來,至少能從技術層麵驗證陳飛的作案能力。

當然,這也是治安管理局的人非叫他回來不可的原因。

施晴雪在這邊跟審訊人員通過耳麥叮囑了一番,隨後才示意蘇新宸進入。

隨著審訊室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蘇新宸邁步進入,跟那二人完成交接。

“你好,我叫蘇新宸,我們應該見過麵的。”蘇新宸坐下禮貌地和對方打招呼。

陳飛的反應很冷淡,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

“我們應該是在車上見過,在你父親死之前。”蘇新宸再次開口,意味不明道,“坦白說,我不記得你,也沒有注意到你,但你應該注意到我了,因為我那時候站的地方很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