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案
“蘇新宸。”陳飛依舊低著頭，但他卻清楚地說出了蘇新宸的名字。
“我記得你的聲音，那個時候我們的確離得很近。”單從陳飛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悲，蘇新宸想象中的憤怒，也沒有出現。
“有人說，我師兄是殺死陳牧生的凶手，我是幫凶。”蘇新宸平靜地敘述著，他會遭到網暴也是因為這些言論。
“開槍的是穀俊風，這是我看到的。”陳飛話鋒一轉，“至於你是不是幫凶，這我無從判斷。”
陳飛的冷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果他真的是陳牧生的兒子，那現在的情況未免有些諷刺——親生骨肉無動於衷，輿論卻恨不得把蘇新宸和穀俊風徹底撕碎。
“你對陳牧生的感情，似乎並不深？”蘇新宸試探著問道。
陳飛終於抬起頭，他頗為嘲諷地看了一眼蘇新宸：“如果你有一個像他那樣偉大而又善良的父親，你對他的感情也不會深。”
“蘇新宸，問下去。”耳麥裏傳來施晴雪的聲音。
接收到信息的蘇新宸繼續開口：“你說的偉大而又善良是指什麽？”
即便是再傻的人，也能聽得出來，陳飛對陳牧生絕非簡單的誇獎，他似乎十分討厭陳牧生這一點。
“你們能把我抓進來審，應該也查到了我的病曆。”陳飛語氣平淡地敘述著，“我的腿就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的，我的人生也是因為他，包括我媽的死也一樣。”
蘇新宸感覺腦子有點懵，怎麽就變成因為陳牧生了？不是因為3·14劣質防護服事件嗎？
再說了，這又跟陳飛的母親有什麽關係？
“我記得你當時在車上，應該挺想救他的吧？”陳飛突然對著蘇新宸問道。
蘇新宸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陳飛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陳牧生。
沒辦法，陳飛談論起陳牧生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冰冷了，就像在談論一個無關的人。
“你們挺像的。”陳飛盯著蘇新宸，眼神算不上友好，“動不動就覺得自己肩負著拯救他人的使命，有著泛濫的同情心和善心，甚至可以舍棄身邊的人，去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什麽意思？”蘇新宸被陳飛的敵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字麵意思。”陳飛並不是很配合，他沒有回答蘇新宸的問題，而是饒有興致地對蘇新宸說道，“如果你出現在我麵前，是因為沒有救回他而感到愧疚的話，我倒可以給你一個補救的方式。”
這對話的發展顯然是蘇新宸沒有料到的，不過他也很好奇，陳飛所說的“補救”究竟是指什麽？
陳牧生人死不能複生，還有什麽可以補救一條人命？
“把你對他的虧欠，償還到他兒子我身上啊。”陳飛理所當然地說著，“我可是他唯一的血脈，獨子。”
蘇新宸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直到耳麥裏響起施晴雪的聲音：“這不是陳飛第一次提出這種要求，他之前也跟治安管理局的同事說過，讓我們看在他老爸陳牧生的麵子上給他一些經濟援助。”
“給他做過精神鑒定嗎？”蘇新宸忍不住問道。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搞不懂陳飛的腦回路，這是什麽新型拒絕配合的方式嗎？
“你精神才有問題！”陳飛聽到蘇新宸的話立刻回罵道，“精神有問題，腦子有病的是你們這群大善人！一群偽善的東西！”
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陳飛，旁邊的工作人員立馬把他按回座椅上。
工作人員：“坐好！不要亂動！”
陳飛掙紮不過，憤憤不平地坐下，扭過頭去，不再看蘇新宸。
審訊室裏的場景和蘇新宸一開始在監控裏看到的場景變得一樣。
顯然，這次對話是聊崩了。
“沒什麽，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我們專業的審訊人員跟他聊，都聊不出來什麽，你壓力別太大。”施晴雪在耳麥那邊安慰蘇新宸，“直接問專業問題吧，看他配不配合。”
坦白說，蘇新宸對此不抱什麽期望。
兩人直接的氣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基本不指望陳飛能夠回答什麽了。
然而，讓蘇新宸沒有想到的是，蘇新宸拋出去的專業問題，有關於那幅畫的事情，陳飛居然全部回答了。
別說是蘇新宸，就連外麵守在監控旁的其他人都大為震驚。
可這也是讓蘇新宸最為不解的點——陳飛為什麽如此配合？
蘇新宸再次回憶，確定沒有在學校的榮譽榜上見過陳飛，難道這人真是個低調的大神？
蘇新宸不死心，又根據技術複現的過程，問了一些細節點。
出乎意料，陳飛仍舊對答如流。
“要我說，你還是太嫩。”陳飛輕蔑地看著蘇新宸，“我給你一個網址，你可以去上麵看看，那裏麵賣什麽的都有，當然也賣MR搭建工具，用這玩意，比你在那裏一個一個敲代碼不知道方便快捷多少。”
合著最後陳飛還要鄙視一下蘇新宸的技術，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陳飛給過來的那個網址，蘇新宸看了一眼，感覺頗為熟悉，隨後他一對比，果然是個非法網址。
就像陳飛說的，這上麵賣什麽的都有，而且使用的也是一種特殊的虛擬貨幣，蘇新宸輸入關鍵字搜索，沒過一會兒就找到了陳飛說的那個工具。
上架時間不到一個月，購買人數為1。
蘇新宸沒有多說什麽，他還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但接下來的東西就不應該是由他來問了。
蘇新宸從審訊室退出來，換了工作人員進去。
“有他在校期間的各項成績和考卷嗎？”蘇新宸對著施晴雪問道。
“你需要？”施晴雪差不多猜到蘇新宸打算幹嘛了，“給我三分鍾，我這邊可以全部調出來。”
很快，蘇新宸便拿到了陳飛在校期間的成績和考卷。
在他開始接觸專業課後，陳飛的成績可謂是一路下滑，雖然不至於說是倒一倒二，但也的確是處於下遊。
唯獨有一次臨近畢業，陳飛闖進了年級前十，猛然提升了一大截，絕對算是逆襲的典範。
隨著這個世界不斷追求效率，人類上學的年限也在不斷壓縮，一些不必要的課程被全麵砍掉，聯盟更加注重專業人才的培養。
教育主要被分為兩個階段，6-12歲的基礎學科學習和12-18歲的專業學科學習。
18歲之後，人們就開始思考未來的選擇，有的人會直接進入公司工作，找準方向紮根耕耘，有的人會選擇多方向實習，以便選擇更加適合自己的職業道路，還有像蘇新宸這樣，瞄準了一個目標，不斷考試隻求上岸的。
陳飛在校期間的成績不出彩，畢業後隻進入了一家小公司，而且也沒有幹長久，基本上換工作的頻率是三個月一換，而且還有很長的空窗期，可現在，他創造了轟動全聯盟的大案……
蘇新宸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一時半會兒他也說不清。
裏麵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問詢了。
工作人員：“你承認車站廣告牌的藏屍案，是你所為？”
陳飛：“你是說那幅《燭火下的抹大拉》？這是藝術，不是嗎？”
工作人員：“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是’還是‘不是’？”
陳飛：“是！準確的說，是我和甘靈共同完成的，但她死了，所以說是我創造了這個藝術也不為過。”
工作人員：“你和甘靈是怎麽認識的？”
陳飛：“萍水相逢。”
工作人員：“說具體一點。”
陳飛：“她有慢性病，需要長期用藥，我的腿也需要長期護理，然後就在醫院遇見了。真是萍水相逢，沒騙你。”
工作人員：“萍水相逢能把命都交出去？”
陳飛：“總的來說，我們也算是一拍即合吧。她那個時候就已經被這病折磨得快瘋了，我也差不多。”
工作人員：“說詳細點。”
陳飛：“你們應該也知道，她那個病影響身體，要一直吃藥，但又無法根治，而且藥品也不便宜，我這腿也差不多，兩個人那時候都有點不太想活下去。這年頭，能碰到一起自殺的，說稀奇也不算稀奇，說不稀奇也有點意思，所以我們就聊了幾句，我剛好有想要給這個世界留點什麽的想法，本來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創作的，結果她聽了，非要讓我把這個機會讓給她，我就同意的。”
工作人員：“你確定所說屬實？”
陳飛：“不然呢？你們應該也對甘靈做了屍檢吧？如果真的是有人動手行凶，還能查不出來？”
陳飛這話說得沒錯，的確在甘靈的身上，沒有查到任何他人行凶的痕跡，也確定她沒有服用什麽致死的藥物。
工作人員：“為什麽不早點說明這些？”
陳飛：“我有私心啊！但這你們應該也可以理解吧？好不容易給這個世界留下點可討論的東西，自然要等到輿論發酵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這麽成功，每次感覺吸引到的關注已經差不多了，總能收獲新的一波流量。別說你們著急，就連我自己都快沉不住氣了，你們要是不抓我，估計過兩天我自己也來找你們了。”
陳飛這話說得十分囂張，他知道甘靈是自殺，就算追責也追責不到他頭上來。
冰河世紀到來，這個世界的溫度不斷下降，自殺率同樣居高不下，聯盟的律法早就改了，隻要不是教唆自殺或者引導自殺，就沒辦法進行處罰，而教唆自殺和引導自殺，想要取證實在是太困難了。
“你有沒有一種感覺，陳飛現在的狀態和之前的差別很大？”蘇新宸轉頭望向施晴雪。
蘇新宸還記得自己之前跟陳飛對話的時候，陳飛完全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談論到有興趣的事情，就多說幾句，不然就完全不配合。
可現在，陳飛的模樣用“招搖”來形容都不過分。
他就差那個小旗到處揮舞，說自己是《燭火下的抹大拉》的創作者了。
“我懷疑他有表演型人格障礙。”蘇新宸坦誠道，“這也是我問他有沒有進行過精神鑒定的原因。”
“能去策劃那樣的事件，我們的人也懷疑過，等這邊審訊結束，會讓醫生對他進行精神診斷的。”施晴雪回複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我也覺得他是表演型人格障礙，這完全是一場為了表演而策劃的死亡。”
“如果甘靈真的是自殺，是不是沒有辦法對陳飛進行懲罰？”蘇新宸不死心，又確認了一遍。
施晴雪點了點頭：“是的，畢竟依照聯盟的律法，這是甘靈自己的選擇。”
“可是他利用了甘靈的屍體，這應該也是有問題的吧？”蘇新宸追問道。
“知道為什麽叫你來嗎？其實在你來之前，他就已經主動承認這幅‘作品’是他完成的了，他還拿出了甘靈寫下的《承諾書》，上麵說一切都是自願的，包括奉獻遺體。”施晴雪歎了口氣，“我們進行過筆記鑒定，是甘靈寫下來的。你剛才也驗證過了，他有完成那幅作品的能力。”
“所以……案子破了？”蘇新宸用十分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的感覺很奇怪。
沒有那種終於得到結果的通快感，反而感覺處處透著詭異。
這也太簡單了，簡單得……仿佛是被愚弄了。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這個案子算是破了，後期也會給公眾一個說法。”施晴雪猶豫道，“雖然我們局裏上下也感覺很莫名其妙，可結果就是結果。”
蘇新宸明白施晴雪的意思，也沒有多言。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到此為止了，我們已經聯係媒體了，預計明天就會召開發布會，給大家一個解釋。”施晴雪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陳飛，“這家夥比我們還著急，催了好幾次，估計就等著這個成名時刻呢，我隻祈禱他在發布會上不要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