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嫂,請自重

“沈澈!”

言語卿一看到沈澈如見再生父母,高興地迎了上去。

沈澈避開,蹙眉冷聲道,“你叫什麽?就你方才那聲就可以治你個大不敬!”

旁邊小廝侍女冷汗直流,眼觀鼻、鼻觀心,呼吸都不敢大聲。

傅天衡連忙上前扯了扯她袖子,低聲道:“你為何直呼殿下名諱?快叫王爺。”

言語卿回過神。實則是他們兩人從初次相見逃亡到周縣假扮夫妻,沈澈一直都處於落難的狀態,身邊沒有任何隨侍,言語卿習慣了他們兩人平等交流的狀態,如今看到他周圍隨侍了一大片小廝侍女,才恍悟他是這個帝國的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階級,和她如今階下囚的身份天壤之別。

言語卿拾掇起並不多的禮數,不情願地福身,“王爺。”

禮數也是這幾日江楓漁火教的,兩人都是隨軍的武婢,自身的禮數就是半桶水,更不用說教出來的言語卿了。

“去把鞋子穿上,半點禮數也沒有。”沈澈目光落到了她未著鞋履的腳丫,“成何體統。”

經沈澈提醒,她才後知後覺,回屋穿上鞋,再出來後傅天衡已經站在沈澈身後,向她使眼色。言語卿將目光看向沈澈,隻聽到他淡聲道,“你有話與我說?”

言語卿看了看傅天衡,又看了看隨侍的若幹人,學著電視劇裏重要談話之前必有的一句台詞:“王爺,不如您屏退左右?”

沈澈嘴角勾出笑意:“屏退左右?”

言語卿點點頭,她要說的話不宜讓第二個人知道。

沈澈舉步靠近,沒有應她,隻是在她麵前站定,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送入她耳廓,“你又想到了什麽花招?”

他聲線低低如夜曲,讓她一下想到了初見之夜,火把晃晃,他也是這樣離她咫尺。郎君長身玉立,姿容絕豔。

因個子高,她隻能看到沈澈的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滑動。

言語卿臉惹起一陣惱然的熱意,不自覺後退一步,“王爺,你對我有偏見,我怎的在你眼裏,滿肚子是花招……”

“你是岷王妃,五哥未過門的妻子,你我不宜單獨見麵。”沈澈也後退一步,坦**又直白地說,“請岷王妃自重。”

沈澈神情漠然,薄唇微抿,雖和言語卿隻有兩步,卻仿佛兩人之間有重重泠然水氣,矜貴又疏離。

言語卿哪裏受過這種嫌棄。

“王爺,偏聽則暗,兼信則明,您且聽我一句——”

“你們幾人好好看住杏花深處,不要讓任何人踏出一步。”他轉過身信步走出月門,淡聲對院落外的侍衛吩咐,“也不準任何人踏入。”

侍衛們自然恭敬領命。沈澈回頭睥了言語卿一眼,便帶著傅天衡和隨侍離開了杏花深處。

言語卿看著沈澈漸行漸遠的身影,氣得頭暈。

什麽勞什子岷王妃,五哥未過門的妻子,沈澈專挑她的肺管子來戳!先前不知她身份的時候,又是咬她又是抱她,哪裏有守禮的模樣?他根本就是裝的,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模樣,不過是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而此時在沈澈眼裏,她定然是個麻煩。

“江楓漁火!”言語卿惱得回身,踏入杏花深處,“你們快過來給我出出主意,怎麽才能單獨和你們王爺見麵?”

江楓漁火從屋內迎出來,江楓麵色僵硬,漁火一副興奮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女郎,還請自重。”江楓木著臉。

她是王爺手下的人,一心向著王爺,對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奇怪女郎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漁火,你來說。”言語卿躺在軟塌上愁眉苦臉。

“女郎,我們還是在杏花深處等王爺召喚吧。”漁火輕聲諫言,“方才你也看到了,殿下最近很忙,來去匆匆的,我們還是不要煩擾殿下。”

“不就是個西山寺祭拜?王爺手下那麽多人,哪裏需要王爺親力親為,他忙什麽忙!”言語卿把火撒到不識相的沈澈身上,一想到她為了他的生死如此焦頭爛額,而人家尊貴的王爺本人卻在忙別的勞什子活,言語卿就氣不順。

漁火說著今日在外麵聽到的消息:“聽說岷王一接旨便往商州來,左右不過幾日就到了。這個岷王從來就和咱們王爺不對付,前些日子還在聖上麵前參了我們王爺一本‘擁兵自重’,王爺自然也要做好準備了……”

言語卿聽著漁火的話,逐漸陷入沉思。

岷王這就來了?

兩王相見,皇帝為防止兩藩聯合謀反,按照慣例必然也會派使者北上商州。屆時岷王、晉王和使者相見,必然有夜宴,夜宴又必然需要人力準備,屆時歌舞升平,來往人員複雜,正是她偷溜去找沈澈的好時機。

言語卿決定了。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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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杏花深處的兩位侍女江楓漁火對言語卿怪異的行動愈發不滿。

原本憊懶的言語卿突然日日早起,隨著江楓漁火兩人晨起練劍。江楓漁火兩人是實打實的練劍,但言語卿沒有武功底子,趁著熱鬧,在旁邊練起瑜伽,拉筋彎腰,不亦樂乎,完全不顧江楓漁火兩人僵硬的目光。

第五日,實在忍不住的漁火上前去對下腰的言語卿道:

“女郎這是何意?”

“你們練你們的,我練我的,這樣一起有氣氛。”言語卿腰柔體軟,又練過舞蹈,此時正下著腰倒著對漁火說話,“我想通了,養在深閨也不能懈怠運動,誰知道以後需要用的地方在哪?有備無患。”

言語卿自然沒有和江楓漁火說真話。

這幾日,言語卿趁著江楓漁火睡著,偷偷研究過杏花深處。

這個院落地處晉王府偏僻角落,院落外有沈澈的人值守,絕對無法從正門離開,她無過牆梯,也無武功底子,翻牆也不可能。

但是杏花深處與別處不同,有活水流入,繞著院落中的杏花樹一圈,又從院內流出。

言語卿計劃從活水處遊出院落裏,自然要活動身體,多加鍛煉。她本來是行動力極強的性格,這幾日活動得差不多了,眼看夜宴時間臨近,便趁著江楓漁火睡著,從狹窄的泉眼裏遊出了杏花深處。

泉眼隻有一女子腰身大小,穿過泉眼,外麵的院落極其陌生。

言語卿怕驚動路過的侍從奴仆,一直在潛水,實在受不了了,才冒出來呼吸片刻。可誰知剛一冒頭出來,就被眼前景象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