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晉王:她真是膽大包天

“吳將軍是跟隨父皇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將士。”

沈澈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他並未回身,“大順初立之時,本王尚未出生。吳將軍可識得本王的母妃?”

吳英良頓了頓,“元妃她,她未曾出現在軍中,末將未曾見過。”

沈澈未語。

他於宮中看過妃史。宮中史官記錄的,卻是元妃與建康帝相遇於軍中。

吳英良又頓了頓,擦了擦汗:“殿下,末將、末將當年隻是個無名軍中小將,無法近得皇上的身旁隨侍,極有可能是末將並沒有機會看到元妃……”

沈澈忽地哼聲笑,冷冷地打斷他。

“吳將軍,兵不厭詐。下次本王未說話表明態度之前,別自己暴露了心虛和緊張。”

沈澈在軍中多年,又是天潢貴胄,位高權重,隻需要一個眼神便能讓部下壓力山大。

譬如現在,吳英良隻覺得大顆冷汗從頭頂滑下來,黏黏膩膩,他不敢擦,低著頭附和聲是。

“你下去吧,本王自己走走。”

沈澈心情不佳,俊容中帶著冷肅嚴峻,如秋日寒風卷卷。

屏退吳英良後,他信步在湖邊獨自走,不一會兒便走到了眾山小腳下。這是他慣常喜歡待的亭子,也是晉王府內地勢最高的地方,立於其中便可一覽眾山小。亭子也因此得名。

才踏上眾山小的石階,沈澈就停住了腳步。

一個窈窕女郎的背影映入眼簾。

言語卿趴在石桌上,姿勢規規矩矩的,早已睡著了。

沈澈幾乎忘了剛才把言語卿發配來眾山小一事。

晉王殿下方才在殿上逢場作戲,對流螢隨口不過一說,並未料到流螢真的會將言語卿帶到這來。

時值深秋,眾山小無屏風遮擋,夜間略有涼意。石桌上鋪著厚厚的桌墊,咕嚕嚕的茶水在旁沸騰,言語卿趴在紅泥小火爐邊小憩。

流螢不知去了哪兒。

貌美女郎趴在石桌案上睡得安靜,一縷劉海蓋在小巧而挺直的鼻梁上,隨著呼出來的氣息,飄起又落下。

“睡得倒是安穩。”

與大殿內嫵媚明亮不同,言語卿把方才一身胡女服換了,甚至將臉上的妝卸掉了。卸了濃妝的女郎眉目清麗,比平日裏多了一分稚氣。

他皺眉,抬起長腿跨過傾瀉一地長袖廣帶,坐到了言語卿對麵。

言語卿幾乎是沈澈一路過就已經醒了。

她平時睡得好,但來到了這兒,時刻要擔心人死燈滅,難免心事重重,睡眠變得淺了。

“唔……”

看到是沈澈,她鬆了一口氣,又看到他薄唇微抿,心情不甚明朗的樣子,疑心肯定是方才殿上的事惹惱了沈澈,連忙笑眯眯地上前。

言語卿生得貌美,月華之下眉目神采飛揚,嬌滴滴地叫著:“殿下,哎呀,殿下生得真好看。”

“我剛才一醒,甫一睜眼,還疑心是不是天神下凡。”

沈澈兀自飲茶,聽到她說的話,僅僅抬了抬眼。

沒有得到回應,言語卿隻能頓了頓,仔細看了看沈澈平淡得冷峻的眉眼,試探道:“殿下,喝醉了,出來散步?”

沈澈低聲回,聲音清雅如夜曲:“本王要喝醉,不是件容易事。”

他眉目如玉,鼻梁挺直,唇色瀲灩。的確,除了眼裏有些許微醺水色,其餘如常。

言語卿沉吟,她方才惹得沈澈不快,害他這樣當眾這樣和女郎勾纏,定然是滿肚子火。她想來想去,盯著沈澈的長指握著的茶杯,想好了怎麽討好沈澈:

“殿下,要喝醉也簡單。”

沈澈嗤地一笑,未語。

“待後麵有空了,我給殿下做酒,保準純度高,味道美,一喝就醉,讓殿下一醉方休。”

時人飲酒,不過是未提純過的低度酒。她大可以製作一套簡易的蒸餾設備,做出了高度數的美酒。

沈澈漫不經心地垂眸笑,麵色比方才融化了些,“怎麽?知道方才得罪了本王,現在絞盡腦汁要如何討好本王了?”

言語卿倒是不忌諱,眉眼彎彎,向沈澈依偎近了些。

“殿下要這麽說也沒錯,我世界隻有殿下,殿下就是我的落水浮木,討好殿下也是應該的。”

“殿下天姿絕色,我戀慕殿下當然也是應該的。”

言語卿真真假假,第一句說的倒是真心話。畢竟她剛來這兒,能依附的隻有沈澈。她隻是普通人,想在亂世之下生活下去,沈澈能夠給她最好的依仗。

沈澈盯著她的眸子,忽地將她扯到了懷裏。

言語卿站著,沈澈坐著。她沒料到沈澈忽然動手,重心一歪,瞬間落入了他懷中。

言語卿低低呼了一聲,眼神閃過錯愣之意。

一抬眸,便看到沈澈麵容如玉,眼神清高,自上而下垂眸睥她。

“前殿上還沒玩夠?還要再來?”

他手掌攬著言語卿的腰,若有似無地摩挲著,說話的語氣帶著警告。

她已經換了慣常的衣衫,可是透過薄薄的布料,仍能感受到沈澈指尖的溫度。他指骨修長,指腹掌心溫暖,熨燙著,帶來一陣驚心酥麻。

他明明麵色如此清冷,但目光卻撩人,語氣卻帶著警告……

言語卿一時拿不準沈澈是戲弄她還是在警告她。

隻覺得麵上猛地一熱,想到前殿的場景,難得地結巴了一下,推搡著將他推開:“殿、殿下,別這樣,前殿上是情急之舉,方才隻是開個玩笑。”

女郎麵頰發紅,平日伶牙俐齒的模樣也沒了,極為緊張地解釋。

沈澈哼了一聲,手一鬆,放過她,言語卿一下子跌坐在石桌旁邊的地毯上。

好在地毯厚且綿軟,言語卿揉了揉摔得並不疼的腰,便聽到沈澈清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為何到前殿來?”

言語卿隻得一五一十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隻是隱瞞了想去西山寺這一節。

“就這些?”沈澈淡聲問。

“……殿下。”言語卿說得有些艱難,偷看沈澈的麵色,見他已經不若方才剛來的時候那樣冰冷,嚐試著溝通了一下,“殿下,我本來打算在夜宴溜出去西山寺。”

仿佛是被她的驚天計劃震了一下,沈澈靜默了一會,才道:“你,隻身?”

女郎靜立月色之下,月色盈盈,眸光婉轉:“是,隻身。殿下沒有給我配人,我隻能自行前往了。西山寺離王府不遠,夜宴之夜,燈火通明的,我想著也沒啥……”

“若非遇到江楓漁火尋你,你不往胡女化妝的耳房走,今晚西山寺是否就要被你毀了?”沈澈漫不經心地冷嗤道,“膽大包天。”

言語卿抬眸睥著沈澈,覺得他並未真的生氣,鬆了口氣。

接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突然道:“殿下,還得跟你說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