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荒唐!出浴的晉王殿下

傅天衡不明白,為何他的殿下這就乏了。

身為晉王親隨,誰都知道晉王平日裏睡眠艱難。隻有服下寐丸或飲安魂酒才能安寢,怎麽今天他一來就趕著他走。

傅天衡滿肚子疑惑。不過傅天衡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臣子,他猜測也許是剛才說出口的佞臣賊子之言惹怒了殿下,受了殿下的不待見。

因此他雖然心有疑慮,但也沒有多言,悄聲退下了。

待傅天衡的腳步聲遠去,言語卿便聽到沈澈低聲冷告道:“傅天衡剛才的話,你最好爛在肚子裏。”

他披著浴袍,背對著她走開,去淨室的一角拿幹淨的布帕擦幹頭發。他墨發披散在白色內衫後,墨發如月華,

言語卿是什麽人,聽弦音而知琴意,一下子就知道沈澈指的是傅天衡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話,連忙表忠心似的點點頭,“殿下放心。”

沈澈道:“說吧,何事?”

言語卿注視著他的漸行漸去的背影,腳步也不自覺跟上去,“殿下好耳力,我躲在這不過一會兒,就被殿下發現了。”

燭火晃晃,沈澈未轉身麵對她,也並未回話,隻緩緩向前走。

“殿下為何不問我,怎麽從杏花深處出來的?似乎對我的出現一點兒也不驚訝。”

話音一落,沈澈轉身麵向她。

燭火昏暗,神情寡淡至極地睥睨著言語卿:“你通身濕透,身上有露水風霜痕跡,不過是從杏花深處活水遊過來罷了。”

言語卿笑吟吟說是的,“殿下,你的重重人手把守杏花深處的大門,卻遺漏了杏花深處的活水出口。”

“杏花深處假山環繞,活水出口狹小逼仄,怪石嶙峋。”沈澈笑了笑,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言語卿,“他們是沒料你能從活水出口遊出。你倒是挺聰明。”

一言畢,沈澈搖了搖窗幃的鈴喚畫屏進來。便看到貼身侍從畫屏從屋外抱廈走進來,突然看到言語卿,麵容顯現驚訝之色,但卻迅速回複如常,緩緩過來給沈澈換外衫,低聲輕問:“殿下有何吩咐?”

“轉達傅天衡,在杏花深處執勤的,明日去自領二十個軍棍。”

畫屏應了聲是,緩緩退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把門窗都給關了,眼觀鼻、鼻觀心,把言語卿直接視若無人。

言語卿在沈澈毫無玩笑的神色和二十個軍棍的言論裏淩亂了,先前打的腹稿有些難以出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知道沈澈是殺雞儆猴,她就是那隻被警告的猴。

言語卿念及此,更加謹言慎行道:“殿下,我知你視我為燙手山芋,也知道你我現在的身份不宜單獨見麵。如今我冒險過來找殿下,若被有心人看到,定然給殿下惹下麻煩。不到萬不得已,我也想躲在杏花深處躲到天荒地老,但我此次前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商。”

生死攸關的大事。

沈澈蹙著眉,長指按著鼻梁斂目養神,聲音淡淡不耐,“說吧。”

言語卿連忙作諫臣狀:“殿下,西山寺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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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側廂會客廳,天階夜色涼如水。

畫屏流螢低頭煮茶,不緊不慢。

言語卿和沈澈分坐一邊,桌案上沸騰的茶水咕嚕嚕地冒著熱氣,茶水帶起飛旋的旋渦在茶盞中打轉,沈澈的臉在霧蒙蒙的桌案背後愈發俊美惑人。

麵對不速之客,畫屏、流螢展現出了驚人的職業素養,既沒有對言語卿的出現評頭論足,甚至眼風都沒有給到她,隻是專注於手中的茶水,仿佛茶盞中的茶沫就能吸引他們所有的注意。

“說完了?”沈澈聽完言語卿的長篇大論。

言語卿回答是的,盯著畫屏流螢煮好的茶,說得口幹舌燥,“殿下金尊玉貴,實在沒必要去西山寺犯險。”

“就因為你夜觀星象,預料到我有‘性命之虞’,所以不能去西山寺?”

沈澈輕笑,並沒有被她所說的內容震懾到。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品了一口,回頭對流螢道,“茶淡了。長興紫筍喝濃些的好。”

郎君矜貴清雅,姿容絕色,端的是坦然從容,仿佛他們剛才的話題是在聊燙口的長興紫筍。仿佛兩人不是置身於商州,而是在暖軟風流的京都河畔。

言語卿見他不為所動,幹巴巴地回了聲是的,“殿下覺得這個理由如何?”

“荒唐。”

萬萬沒想到吃了個幹幹脆脆的閉門羹。

言語卿心中著急,思考著入了神,連滾燙的茶入口也沒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燙茶入口,差點沒跳起來,不一會兒眼淚就盈盈滿眼。

流螢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女郎,茶燙,您且小心。”

流螢笑意盈盈,侍女貌美,笑起來也讓人心曠神怡。

言語卿心中腹誹你怎麽不早點說。

她舌尖麻得隻能吐出來,小口小口地吸氣,沈澈目光在她唇上停了停又淡然挪開,目視她的雙眸,視線如有實質。

“殿下,您這分明是不相信我說的話。”言語卿放下茶盞,眸光如春華燦爛,無邊明媚,似有嬌嗔,“從一開始我說的‘夜觀星象’您壓根一個字都不信我。”

沈澈沒有否認,端著茶盞在對麵,咕嚕嚕沸騰的蒸汽氤氳得他五官極俊美,帶著一層霧氣,偏偏瞳仁裏染上薄薄的一層光亮,如霧失樓台上的一盞明月。

看著沈澈極為老神在在的樣子,言語卿有些惱了。

真是麻了,美人計對他根本不管用。

“不識好人心。”言語卿低聲腹誹。

沈澈揚眉:“本王聽到了。”

“……”

沈澈淡淡回:“西山寺祭拜之事是父皇下旨。先不談後續是否有性命之虞,若本王不去,那欺君之罪就扣在本王頭上。

本王若是人頭落地,緊接著就是你。”

言語卿摸摸脖子:“……”

“本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沈澈說法當然有理有據。言語卿不得不承認,沈澈不是一個能輕易說服的人。

“畫屏,送女郎回杏花深處。”沈澈下了逐客令,長指按著鼻梁閉目對言語卿道,“下次再從杏花深處出來,便不是長興紫筍招待了,五嫂。”

這人,心情好了就諷刺著叫五嫂,心情不好就陰沉著臉叫她言語卿,對著兄嫂實在是沒有半點尊重。

言語卿小口小口地喝茶,喝完了茶盞中的茶後,端正地站了起來。

畫屏站在言語卿旁邊,神色恭敬地“請”言語卿離開。

被下了逐客令,言語卿當然也不能硬留了。她起身之後慢吞吞地想著法子,耽誤了一會,回頭便看到了沈澈側躺著在貴妃榻上,小茶幾上擺著一枚紅金色的丸子。

屏風放下,言語卿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他長指一撚,將紅金色丸子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