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栽贓
前廳,下人們戰戰兢兢地跪了一院子,其中以東院伺候的為甚。
天是陰的。寒風呼嘯,淒厲幽咽地盤旋在耳邊,聽得人連心肝都抖起來。
“王爺。”
最後一個人被手下拖來扔在了院中。羅與走上台階朝周瑾寒做了一揖:“人都帶來了。”
“很好。”周瑾寒應了一聲,轉頭望向穆清葭,薄情的嘴角稍稍勾起,“王妃看看,人都齊了沒?”
他們坐在廊下,身後屋門大開,帶刀的侍衛守在兩邊。穆清葭的頭發還未束起,被周瑾寒拖來前廳的時候隻來得及往身上罩了一層披風。此時坐在這四麵透風的地方,冷得手心都是僵的。
可是覃桑和覃榆也同東院的所有人一起跪在階下,不能貼心地替她準備手爐了。
最後一個被拖來的小廝遭了一頓打,此時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滿頭血的模樣將幾個年紀小的嚇得抽泣起來了。
穆清葭認出他是自己院裏負責采買糕點蜜餞的。
她自有孕以來總愛吃甜食,又有些挑嘴,隻有西街生意最好的那家徐記果煎鋪子的東西最得她喜歡。所以這個小廝每天趕早都會排隊替她去買,此刻這時辰,正是他尋常買完了糕點送去她屋裏的時候。
看著這小廝淒慘的模樣,穆清葭擱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由一緊,眼眶便紅了起來。
她覺得是自己害了他。
“王爺。”穆清葭問周瑾寒,“他不過隻是一個跑腿采買的小廝罷了,連我屋子都很少進,你為何要將他打成這樣?”
周瑾寒的眼睫半斂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卻又顯出濃濃的殘酷來。
“書房失竊,他又一大早往外跑,本王有理由懷疑他暗藏貓膩。”他道,陰鷙的目光往階下人群裏一掃,“既然咬死了隻是出去買糕點的,總得經受些皮肉之苦,才好叫本王相信他的說辭。”
周瑾寒話裏警告的意味如斯濃,跪著的這一票人若還聽不出來,那就真是傻子了。
他開頭就來這一出,無疑是在殺雞儆猴,提醒他們待會兒若被詢問到什麽,最好一五一十地回答,倘若有半點想要遮掩含糊的心思,眼前的人就是他們的下場。
在曜王府做了幾年的事,雖然這些下人都知道頂頭的這位主子是個陰晴不定性子暴戾的,可他們卻還是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他手段的狠厲與殘酷。
“書房裏丟了什麽?”邊上圍了一圈旁觀的,聽了周瑾寒的話後竊竊私語著。
“誰知道呢,想來總是緊要的東西。”年紀大點的一個婆子回,朝廊下的穆清葭抬了抬下巴,“看樣子,王爺應該懷疑是王妃院裏的人幹的。瞧瞧,都沒讓王妃梳妝就將人拖過來了。”
“嘖嘖嘖,這下西院那位又要得意咯!”
說曹操曹操就到。眾人正交頭接耳之際,側門處一陣**,簪煙在挽春和拂夏的攙扶下款步走來。
“寒哥哥,王妃姐姐。”簪煙向周瑾寒和穆清葭福了一福,看著二人不悅的臉色,權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樣,疑惑地問說:“這是怎麽了?大家怎麽都跪著?”
又在見到那個被打的小廝滿臉血的慘烈模樣時倒抽了一口氣,仿佛被嚇到了,捂嘴輕歎一聲“天哪”,整個人往周瑾寒身後躲過去。
“你怎麽來了?”看到簪煙,周瑾寒的眉頭蹙了一蹙,似乎並不高興。
簪煙的指尖還攥著周瑾寒的袖子,聞言便柔柔回道:“我聽下麵的人說,寒哥哥正為什麽事大動肝火,有些擔心,所以來看看。”
天冷,她身上的衣料又穿得單薄。但見一旁的穆清葭隻在中衣外頭套了件披風,便裝模作樣地將自己的手爐塞了過去,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姐姐有孕在身,怎穿得這樣少?可別凍著了。”
周瑾寒的視線斜睨過來,冷哼一聲:“她凍不著。”
手中的爐子外裹著攢金絲的湖綢,夾了薄薄的棉,保溫又不燙手。
穆清葭記得這布料是宮裏賜下來的,極為貴重,她也隻得了一匹,都不夠做一身衣裳的。可原來在西院,連一個裹手爐的袋子用的都是她沒舍得用的料子。
她看著周瑾寒,臉上無甚表情。下一刻,她抬手就將手爐扔了出去。
“哐當”聲響,爐中炭灰迸出,將包裹的昂貴布袋焚出一個洞。
這一出別說院裏的眾下人,連周瑾寒都被驚了一下。
穆清葭嫁入王府三年,這還是第一次當眾顯露出她身上的芒刺來。冷冰冰的,甚為紮手。
簪煙已經趁機又縮回周瑾寒身邊去了,抓著他的手,闔府這麽多人看著也不害臊。
周瑾寒眸光一冷,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穆清葭就先開了口:“現在該到齊的人都到齊了,王爺不是說要審問麽?那便開始吧。”
“自然是要開始的。”周瑾寒沉聲道,“王妃倒是著急得很。”
他不再與穆清葭僵持,轉頭掃向一眾跪著的下人:“從昨日本王出門開始,一直到今晨,所有去過書房的人,自己站出來。”
話音落,幾個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就先爬了出來:“王爺,王爺饒命,小的昨天隻是去院裏掃地,沒有進屋子啊!”
“奴婢也隻是在門口撣了撣塵,王爺您吩咐過,書房裏頭不許我們進去,奴婢從來不敢僭越的,請王爺明鑒!”
“奴婢也是,奴婢也是!”另一個連著磕了兩個響頭,哭著回道,“奴婢是去收茶盞的,真的隻進去了一會兒而已,什麽都沒有碰!當時羅與大人就在屋裏,他可以給奴婢證明的!”
“王爺,不是小的偷的……”
“奴婢沒有偷盜,請王爺明察……”
“求王爺饒命……”
哀求的話在院中連成一片,周瑾寒沉默地聽著,臉上看不見絲毫動容。
“羅與。”他招了招手,不冷不熱問道:“除了這些人,可還有其他沒說實話的?”
“王爺。”羅與聞言朝穆清葭瞥了一眼,躬身稟報道,“據看守書房的暗衛所述,王爺出門之後,除了這幾個之外,沒有其他人來過了。”
“也不一定是在王爺出門的這幾個時辰吧?”簪煙卻突然插了一句嘴,“昨日王爺回府後也並未去書房,倘若是那之後的呢?”
“是啊是啊。”挽春在身後幫腔,“昨日因姑娘落水,王爺回來後就直接去了咱們西院,府裏所有人都忙成一團。如果那時有人趁**進書房,想來也是有可能的。”
她說完後餘光一瞥,跟在後頭的一個小丫頭就“噗通”跪了。
“王,王爺……”小丫頭顫顫地說道,“奴婢是在西院伺候的,昨日楚神醫吩咐我們燒熱水,奴婢便往廚房去了。當時見,見到王妃身邊的覃桑姐姐,她好像去了書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