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整頓安府
安重華將幼妹往門外一推，待小廝離開後，輕輕闔上房門。
秦懸已經換了一副怡然的姿態，歪躺在房中軟塌上。見安重華看過來，臉上囂張之意更甚。
安重華胸脯高低起伏幾下，臉上笑意絲毫未變。
走至桌前，拿了一碟子酥桃芙蓉糕，親自端到秦懸身旁的小幾之上。
“殿下還在為昨日重華的冒犯而生氣？”
秦懸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重華倒是奇怪，”她單手托腮，笑意吟吟。學著秦懸的姿勢，斜靠在小幾之上，離秦懸隻一掌之隔。
“殿下想以羞辱重華顏麵，來消北戎戰敗之恥。
重華不過以牙還牙，殿下就如此惱怒。說到底，不過是殿下略輸一籌而已，這也值當生氣？”
秦懸不自覺地被她吸引著看過去。
對上她華美無匹的麵容，和眼中似有若無的笑意，隻覺昨日那股心悸又生了出來，心頭不快瞬間消了大半。
隻是嘴上不肯服輸，“誰說本殿下在生氣，是安世子多次找上門來，誠心求親。
承諾若我娶安家的女子，他便會傾安國公府之力，助我登上北戎皇位。”
他將兩人之間的契約在安重華麵前堂而皇之地宣之於口，顯然對這項合作持可有可無的態度。
“世子雄心壯誌，重華拜服。”
含笑說出的一句話，分明毫無誠意，竟真地將秦懸討好到了。
明明昨日，他還恨不得將安重華扒皮抽筋，生啖其肉，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茹毛飲血。
可今天隻不過被她放低聲音哄了幾句，他心裏的火氣便如被厚雪蓋住，怎麽點，都點不燃。
“隻是安威雲，跳梁小醜爾，殿下卓絕之能，竟還要他相幫？”
“本殿當然知道安威雲的承諾一文不值。
本殿娶安家的女兒，自然是寄希望於郡主能顧念姐妹情誼，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受苦。”
安重華收回身子，臉上輕佻之色去了大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讓他不禁開始反省，自己是否說錯什麽。
“聽說北戎薑皇後智計百出，一手扶持夫君登上王位，又力排眾議彈壓逆臣，結束北戎十年內亂，重華十分敬仰卻未能一見。
幸好，今日觀殿下的運籌帷幄，便能窺得一二薑皇後的風采，了了我一大遺憾。
隻是如薑皇後這般多謀善斷的女子，今也隻能困於深宮之中，委頓一生。
可見江山多嬌，總要以女子為葬。殿下如今，為鉗製重華，犧牲小小女子，實在算不得什麽。”
秦懸聞言，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一股悶痛。
薑皇後驕傲美麗，他曾在無數人口中聽說她年輕時的張揚風采。
隻自他記事起，便鮮少看她笑。父皇更對他多有誡告，決不能因親近女子而亂了朝政。
半餉，他嘟囔道：“又不是本殿要娶，是你們安家人自己送上門來的。”
“如此，是安府冒犯了，還請殿下海涵。”
連消帶打一番話下來，秦懸什麽脾氣都沒了，反被她與昨晚截然不同的纖弱美麗所吸引。
在他印象中，從未見過如此鮮活熾烈的女子，鮮活到仿佛她的愛恨情仇，都格外讓他受震動。
而此刻，她願意跟他靜坐一處，開誠布公地談話，竟讓他生出幾絲受寵若驚的不自在。
他輕哼一聲，“將人帶走吧，毛都沒長齊的丫頭，掃了本殿的興！”
安重華含笑應是，拖著長裙迤邐而去。
秦懸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才垂頭看向小幾之上的糕點，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一小塊。
一出四方館，安重華溫柔淺笑立即斂去，複又掛上一臉殺氣。
四方館離安國公府前後隻隔了一小條街，她怒氣衝衝回府。
一入府門便一疊聲下令：“去將二老爺和二夫人請到正堂！”
“去看國公爺下衙了沒有，若下了，請他來正堂一趟！”
“雨娘，你去壽雲堂，等祖母醒了，請她來正堂，說我有要事相商！”
安國公老夫人孫氏是前朝勳貴的庶女，安國公府還未發跡時，孫氏在府中一直是說一不二。
直至安重華出生後，安國公扶搖直上，一躍而成大莊新貴。孫氏逐漸將權柄下移，不再管事。
可關鍵時候，老夫人於安國公府便如定海神針。今日要徹底打消安國公和親的念頭，還得靠老夫人出馬。
安威雲聽說安重華直接去四方館將安穎玉帶回府中，便知他跟秦懸的協議多半要壞事，急匆匆去了正堂。
他到時，安重華正拍桌怒道：“二叔素日仁義道德掛在嘴邊，緊要關頭，竟將女兒拱手推出！如此行事，妹妹們如何不寒心！”
二老爺安爍林坐在下首，神情愧疚。
安穎玉心有餘悸地依偎在親姐姐安穎初懷中，滿屋子的人在安重華的盛怒之下，靜默如鵪鶉。
安威雲隻覺被她劈頭蓋臉扇了一巴掌，與其說她在斥責二叔，不如說她在指名道姓罵自己不知廉恥。
他跨門入內，坐在安重華另一側，“家國大事，自有家中男子做主。
一個閨閣女子，動輒怒斥長輩，哪還像樣！”
“家國大事？從未聽過家國大事在女子的裙擺之中議定。
若真如此，朱將軍還用如此辛勞練兵征戰？多送幾個女人去戰場不就行了？”
安威雲不耐地揮手，“此事已定，你就是再不願，也動搖不了兩國結盟之事。”
安穎初此刻再也忍不了，“父親，妹妹才十二歲，父親就要送她去異國他鄉和親？
昨夜晚宴，父親母親都在場，北戎四皇子狂傲不羈，粗鄙不堪，父親怎忍心將她嫁給這樣的男子！”
“婦人之見！”安威雲重重一拍桌子。
話音剛落，安國公步入堂內，眉頭狠狠一跳。
“鬧什麽？”
他看向安穎初姐妹倆：“北戎四皇子相貌品格世所罕見，若不是安家女兒這個身份，你以為你有資格與他相配？”
安穎玉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安國公這話，直讓二房眾人顏麵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