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璟衍
寧王君景衍，出生起就身患頑疾，不良於行，太醫曾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他暴戾陰鷙，喜怒無常，還曾經在宮宴上當眾拔劍殺了一位大臣，血濺當場，大臣的頭顱落在地上還滾了幾圈，隻是因為他醉後失言，嘲笑寧王是短命鬼。
偏偏因為他自幼病體沉屙，又是先帝幼子，先帝對他格外憐惜，一再縱容。
若說大周朝有誰不能惹，第一個便是君景衍，第二個才是當今聖上，因為他是一個從不計較後果的瘋子。
他的名聲如雷貫耳，宋時微當然也不敢招惹，隻遠遠地見過幾次。
宋時微沒想到居然是他，一時怔住。
寧王鮮少出現在眾人麵前，據說也很少入宮，今日怎麽會躲在這假山後麵，她和君澤辰方才的話，他又聽見了多少？
君璟衍又低低咳了一聲，仿佛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道：“剛剛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但實屬無意為之。請宋小姐放心，我沒有聽人牆角又大肆宣揚的嗜好。”
宋時微還是不大信，她有些緊張，君璟衍是個比君澤辰城府更深、更捉摸不透的人。
君璟衍看見她警惕的眼神，心中微滯，突然道：“宋小姐不是很喜歡離王嗎，怎麽這麽簡單就答應了？”
宋時微一怔：“什麽？”
“皇恩寺後的許願樹上，不是還有宋小姐掛上去的絲帶。”
她想起來了，幾個月前全家去皇恩寺燒香，她曾親手將寫下願望的絲帶係在那棵大樹上，上麵寫的是：此生唯願與離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宋時微心中警鈴大作，他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人不能招惹。
宋時微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盡量語氣自然地道：“離王殿下要退婚，我一個小女子，還能怎麽辦？離王殿下不可能回心轉意，我若哭哭啼啼不肯撒手，反倒難看，不如幹脆成全。”
君璟衍聲音低低的：“你為了成全他，寧願放手，犧牲自己的名聲......你就如此愛他？”
他想起她剛才癡癡看著君澤辰的樣子，連人都走遠了也不肯移開目光。
光是想著，心裏便一陣鈍痛。
“......”宋時微沒想到還能這麽解讀，但寧王是離王的小叔叔，肯定幫著君澤辰，在他麵前說些好話總是沒錯的。
於是宋時微點頭，傷感道：“是啊！”
君璟衍墨黑的眸子裏瞬間積攢了許多她看不懂的東西，宋時微隻覺得麵前的人似乎更冷了。
正猶豫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時，那邊突然傳來宮女說話的聲音。
宋時微一驚，可不能讓別人看到她和陌生男子在禦花園中說話，否則就算這個人是寧王也說不清。
她趕緊往假山內躲了幾步，微微蹲下身子隱藏身形。
直到聲音走遠，她才鬆了口氣，鼻尖傳來淡淡的冷梅香，宋時微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離寧王貼得有多近，臉幾乎貼在他身前，姿態曖昧。
她嚇得趕緊跳開：“臣女冒犯了，還請寧王殿下恕罪！”
君璟衍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抓住，卻隻能任由她的一縷發絲在自己指間溜過，他怔怔地看了半晌，才慢慢地收回手，低聲道：“無事，我不怪你......”
宋時微卻想起她剛剛聞到的冷梅香，似乎與昨日在公主府救她的人很相像？
不過那人能帶著她迅速逃離，武藝不俗，君璟衍重病纏身，且雙腿有恙不良於行，那個人怎麽也不會是他。
受了一次驚嚇，宋時微想趕緊離開了，她行禮告退：“寧王殿下，臣女就先告辭——”
君璟衍突然道：“你在宋府孤立無援，即便有黃金千兩，卻連親事都握在別人手裏不能自己掌控，又如何能抵擋四麵而來的豺狼虎豹，如何在宋家保全自己？”
宋時微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人......
竟然能明白她的境遇？
“我可以保你、護你、照顧你，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便會護你周全。”
君璟衍的聲線明明很低，卻似乎帶著莫名的魅惑和引誘：“宋小姐不如，嫁給本王？”
宋時微的腦子轉不過來了。
什麽情況？
嫁給君璟衍？
君璟衍活了二十多年，從來不知道，他也會感受到名為“緊張”“恐懼”的情緒。
害怕她，張口便是拒絕。
君璟衍心中緊繃，宋時微看見他麵色比剛剛更加慘白，唇上毫無血色，似乎孱弱得馬上就要倒下。
她忽然想起來了，前世君澤辰造反之後，她隨君澤辰離京，不久就聽到寧王殿下身死的消息。
雖然這麽想有些不地道，但這個人已經沒幾年可活了，若是嫁給她，等他死後，自己既能有寧王府庇護，又能有自由之身，還不用被方氏拿捏婚事，豈不是再好不過的買賣？
“寧王殿下此話可當真？”宋時微心思電轉，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我嫁！”
君璟衍難得有些怔愣。
她居然......同意了？
宋時微打定了主意，生怕他反悔，趕緊道：“寧王殿下，不如待會兒我和離王殿下解除了婚約，您就去向陛下請旨賜婚如何？”
君璟衍抿了抿唇，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你真的願意嫁給我？你就不想，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
宋時微還記得自己的癡情人設，信口胡謅：“既然不能嫁給離王殿下，那嫁給誰也無所謂了。寧王殿下願意庇護我，臣女感激不盡，願嫁與殿下，隨身伺候，以此償還殿下恩情。”
君璟衍的臉上瞬間血色盡失，心中的痛楚像被人當胸刺了一刀。
好半晌才緩過來，道：“好，我會向皇上請旨賜婚！”
隻要她能在他身邊就好，隻要能把她捆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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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微回去之後，又在禦書房外等了一會兒，裏麵的要事終於商議完了，一個小太監來請她和君澤辰進去。
宋時微見了禮：“臣女宋時微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上完早朝又和臣下商議了許久朝政，麵露疲倦之色，正揉著自己的額頭，表情不太好。
聽見她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看：“你就是宋愛卿的長女宋時微？抬起頭來讓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