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把秦家交給你

秦曜心中大悲,形容枯槁的手顫抖起來。

宋時微擦去眼角的淚水:“外祖父,您是秦家的支柱,隻有您活著才能護佑眾人。若是您死了,雖能讓君家人的疑心消去大半,可眾人心裏的支撐也倒了。”

秦曜不語。

“外祖父,您是秦家的戰神,有多少秦家的舊部、對秦家心懷感激之人,都是因為您的存在,才有可能會在關鍵時刻對秦家施以援手。正因如此,君家人才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若您不在了,和秦家有聯係之人盡數散去,他也就能無所顧忌地對秦家下手了啊!”

秦曜心頭巨震,神色恍惚,怔愣了許久,才如夢方醒般長歎一聲:“我活了一輩子,竟不如你一個小姑娘看得清。”

宋時微抿唇不語,她也是荒唐了一輩子,才看清那些人的真麵目。

“......孩子,你現在可還好?宋家......不提也罷,你如今被賜婚給寧王,那位——”

秦曜不知想到了什麽,渾濁的老眼眯起。

“外祖父不必為我擔心,賜婚的事我自有主意,而且,也並非全然被動。”

她便把那日在禦花園和寧王遇見的事簡單說了,當然略去了個中細節和寧王活不了幾年她就會守寡的事,隻說賜婚的事她是事先同意了的。

“竟是這樣......你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秦曜看著麵前這個神色堅定的外孫女,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不是那個在他膝前撒嬌的小女孩,也不是那個被母親要求隱藏鋒芒、成天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小姑娘。

她長大了、成熟了,敢作敢為,獨當一麵,有她自己的打算。

跟她過世的母親越來越像。

他似是喃喃自語:“是時候了。”

“外祖父,您說什麽?”

“是時候,把秦家交給你了。”

宋時微一驚:“外祖父?”

“我已經老了,像前兩日那般驚險的事以後也不會少,哪一日突然撒手人寰也不可得知。如今是舅舅母親都不在了,你是秦家這一代唯一的小輩,秦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宋時微聲音哽咽:“我會好好護住秦家,您也要好好的。”

秦曜笑笑:“無風無歡,還有不在京中的無疾無翳,以後都會聽令於你,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兩人在房中促膝長談了一上午,宋時微怕秦曜的身子支撐不住,強迫他去休息。

秦曜把秦家在暗處的一切都交給了她,包括殘存的勢力、人脈和暗中的生意。

最後,秦曜道:“你扶我去書房。”

秦曜在書房的暗格中拿出一把塵封的軟劍,交到她的手中。

這把劍小巧玲瓏,可輕易藏在袖子裏,劍身薄如蟬翼,又泛著點點寒芒,清亮如晰,一眼便知是一把好劍。

秦曜道:“這是你母親生前用的劍,名叫‘驚霜’,入了宋家之後,她將此劍封存在秦府,再未拿起過。”

秦曜目光悠遠,似乎是想起了亡女生前的樣子。

宋時微默默看著這把劍,透過它,似乎能看到一個張揚恣意的女子,清揚婉轉,快意恩仇。

秦曜對秦昭然的描述,跟她記憶中的母親截然不同。

在她的記憶裏,秦昭然很少理會宋家的事,將後院掌家權全交給宋老夫人,與宋修乘的感情也一般。

她甚至很少笑,常常沉默地坐在窗前出神,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麽。

宋時微的心中突然抓住了什麽,問:“我娘真的是病死的嗎?”

秦曜沉默著,半晌才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你不必想著為她複仇,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宋時微很想再問,但看秦曜的臉色,知道他什麽都不會再說,隻能暫時按捺心中的疑慮。

秦曜將門打開,沉聲道:“眾人,聽令!”

這一聲氣吞山河,仿佛他不是守著破敗殘存的秦府險些被君王毒殺,而是依舊身處刀光劍影的戰場之上,千軍萬馬,揮斥方遒。

現在會聽他命令的隻有七個人。

“從現在起,宋時微便是秦家的主人,所有人聽她命令,不得違抗!”

“將軍!”

一雙雙飽含熱淚的眼睛看著他,秦曜麵色肅然,已經下定決心,不可動搖。

幾人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她身姿纖細,卻冰壺秋月,凜凜然有大將之姿。

這幾次下來,宋時微為了秦家不惜與宋家決裂,又把將軍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他們還有什麽不信任她的?

秦無風率先道:“無風願聽小姐差遣!”

“願聽小姐差遣!”

宋時微看著跪在她身前的七個人,和身旁目光殷切的外祖父,深吸一口氣,許下她重生之後的第一個諾言:“我會守住秦家的一切,絕不會再讓君家人傷及半分。”

-

宋時微要在秦家調理秦曜的身體,清除體內餘毒,就花了一文錢讓街角的小乞兒去宋府知會一聲,她要在秦家住幾天。

暗地裏,是要和秦曜交接事務。剛好她也不想看見宋家那些人。

宋老夫人聽見之後差點兩眼一翻氣暈過去,心裏暗暗咬牙,一定要盡快讓宋時微出嫁,不能再留她禍害宋家!

宋時微在翻看宋家暗中的產業。

為了不讓皇上察覺,這些生意這兩年他們基本都沒去管了,由著下麵的人自己經營。

看著看著,目光觸及一個熟悉的名稱,宋時微頓時目光一頓,有些難以置信。

墨客樓?

這不是前世君澤辰造反後在京城的聯絡據點嗎?

她仔細看了這家酒樓的位置,確定就是這一家。

前世秦曜死後,這家酒樓應該是被轉賣出去了。

難以置信,最後居然落到了君澤辰的手裏,還被他當做據點。

宋時微思索良久,心底總是覺得怪怪的,決定親自去看看。

第二日她換了一身男裝,秦無風一看她便道:“我和小姐一起去。”

宋時微覺得也好,兩個人一起看著更不令人生疑。

這家酒店在京城西南區的小巷子裏,位置不是很好,宋時微也不能表現出自己知道位置,於是二人繞了半天才找到。

然而到了一看,生意居然不錯,堂下客人坐了七成滿。

宋時微和秦無風對視一眼,進去找了個空桌子坐下,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酒,價格十分公道。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隻見店內牆上掛滿了寫著字的卷軸,仔細一看,都是題的詩句,而且落款名字她大多沒聽過。

店內的客人也大多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身書院的長袍或青衫,看起來是讀書人。

這時,一個喝得滿麵通紅、醉意醺醺的年輕人站起來,把空了的酒壺往桌子上一磕:“酒呢?再上酒來!”

掌櫃的顯然對這種事見怪不怪,撥著算盤眼皮都沒抬一下,讓小二上酒。

同桌之人勸道:“張兄,你今日喝了不少了,還是少喝些,就此回去吧,你父親看到你這副樣子,又要發怒了!”

那人將他的手一把揮開:“少來煩我!他發怒就發怒......他發怒,能解決郴州殺人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