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到她

盡管兩人是前後桌,依舊沒有任何交流,自動忽略假期裏發生的事,兩三天過去還是像陌生人一樣。

江昭旭上課釣魚睡覺,到點下課吃飯就走,早晚自習不上。

祁郡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江昭旭能來一班,七班裏的人都沒他能混日子。

其實當時王曉燕是叫她帶江昭旭去拿校服和書本的,她不想去,又不能直接拒絕老師,於是便先應下了,打算下課叫他去找林風。

誰想到一下課,班長就走過來,看著正在算題的祁郡,好心開口,“祁郡你在算題呀?要不我替你帶新同學去領校服吧。”

祁郡還沒說話,班長像是趕著投胎一樣,立馬轉身對江昭旭說,“江同學,我是一班的班長劉思佳,我對學校比較熟悉,我帶你去領校服吧。”

劉思佳聲音嬌滴滴的,少女心思藏都藏不住。

祁郡微微勾唇,眼裏多了點深意,該懂的人都懂,看上江昭旭了唄。

可江昭旭好像沒聽到人家說話一樣,頭都沒抬一下,丟下一句“不用”,手機往抽屜裏一丟,起身推門走出教室。

留下劉思佳一個人不尷不尬站在那裏。

祁郡又是一記冷笑。

劉思佳也算是學校裏小有名氣的女孩,成績好長得好,性格也是討男生喜歡的那種,媽媽還是學校裏的老師。

可就是這樣的人,祁郡和她不對付,甚至可以說是有仇。

高一沒分班的時候,孟微和劉思佳是一個班的。

有一回孟微去上廁所,聽到兩三個女孩子討論她和祁郡。

一個女孩剛洗完手,推推旁邊的女生,“誒,你們聽說了嗎?就我們班那個孟微還有二班那個祁郡不得了哦,晚上一下自習就有不同的男人來接他們,還一起去吃夜宵喝酒。”

說完發出一陣令人嘔吐的笑聲。

另一個女生也被挑起了話題,趕緊接話:“這事誰還不知道,她倆和東街的混混混在一起也不是一兩天的事,還有東街那個紋身店啊,指不定兩人在裏頭搞什麽東西,說不好紋身就是個幌子而已。”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語氣聲調尖酸刻薄,字眼行間裏都是諷刺和鄙夷。

當時學校附近老有些暴露狂喜歡出來猥褻少女,周潮生聽說後,經常來接她倆上晚自習,後麵有一段時間騎車受傷,不太方便出門,他幾個朋友輪著來接她倆,有時候會帶她倆在學校附近吃了夜宵再回家。

她們自己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可傳到他們這裏就變成這樣肮髒不堪的事。

孟微正打算推門給她們進行一下社會主義文明教育,突然聽到一陣嬌軟的聲音,“你們別亂說哦,這樣不好的。”

“不過……我聽我媽說祁郡的家裏人早去世了,家裏就剩個奶奶,不過看起來不像啊,她吃好穿好的,直到有一次我看見她和那個周潮生一塊去逛商場才知道,原來是那個男人給她付錢的,說不定啊,那個男人一直在養著她呢,我也不清楚哦,你們不要亂傳。”

你們聽聽,這是人說出的話嗎?

“養”這個詞信息量太大,侮辱性太強。

不應該用來形容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女孩子,更不應該出現在祁郡身上的。

她們一口一個不清楚,一口一個聽別人說,但是每一個字都給別人釘上了不可逃脫的死罪,十六七歲的女孩,總是對一些所謂自己看到的“事實”加以描繪,用來標榜彰顯自己的單純高潔。

孟微一聽這話就一股火衝上腦門,直接推開隔間門,抓住劉思佳的頭發,把她抵在牆上,狠狠地扇兩巴掌,嘴裏罵著,“去你的,剛在廁所裏吃屎了吧,嘴巴那麽臭。”

劉佳思根本沒想到孟微會突然出現,直接被打懵了,那幾個姐妹見狀趕緊上來拉住孟微。

剛好祁郡要去上廁所,看見一群人圍在廁所門口,聽見孟微的叫罵聲。

祁郡心裏一驚,趕緊衝過去,看見兩個女生正扯著孟薇的頭發。

一股火瞬間衝上腦門,隨手抄起地上的拖把,往那兩個女孩身上掃去,祁郡動作很快,女孩躲都來不及,沾在拖把上髒水全掃到她倆身上。

“啊啊!” 女孩尖叫辱罵著。

狹窄的廁所隔間瞬間打成一片,最後還是同學跑去叫老師過來,才把架給拉開。

祁郡從小就在巷子裏橫行霸道,幹架是家常便飯,下手又狠又快,幾個女生被打得鼻青臉腫,捂著臉嗷嗷大哭。

孟微和祁郡看著就好很多,隻是頭發亂了些,抿緊唇瞪她們。

幾人被拉倒教導辦公室。

孟微主動和老師講了當時的情況,站在一邊的祁郡也聽明白了,可那幾個女生死不承認,撒謊說孟微無緣無故跟瘋了一樣衝上來打她們。

特別是劉思佳她媽,指著她倆的鼻子罵,說她們沒教養,說要開除她倆學籍。

絲毫沒有一個人民老師的樣子,像個活生生的瘋婆子。

祁郡握住孟微的手,冷著眼看著劉思佳媽媽,出聲:“開除?你知道你女兒張口閉口怎麽罵我們嗎?老師,你知道什麽叫造謠嗎?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你女兒一樣平白無對別人進行傷害。”

她媽愣了一下,沒想到祁郡會反駁,隨後又是一頓張牙舞爪:“證據呢?我女兒罵人的證據呢?你們打人可是有傷疤的?”

祁郡冷笑一聲,給孟微拋去一個眼神,孟微直接從兜裏看小說用的mp3,手指按了一下播放鍵,往桌上一扔。

幾個女生的辱罵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夠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孟微這人賊精,看小說的mp3隨身攜帶,這還是她倆從小看香港警匪片的功勞,幹什麽都習慣性留證據。

瞬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特別是劉思佳她媽。

一個又一個肮髒不堪的詞匯全都被暴露得一覽無遺。

沒有人想到,這種詞會被幾個看起來歲月靜好的女孩子說出來。

祁郡看向主任,聲音冷靜又鏗鏘有力:“打人的確是我們的錯,可是隨便造謠別人就是對的嗎?我哥來接我放學,給我買東西有錯嗎?處分我擔,檢討我也寫,但她們必須道歉必須受到一樣的處罰,否則我就去找林局長,不是隻有她們受傷了,我剛到的時候孟微被她們三個摁在地上打,我也是為了孟微的安全才出手。”

這一番話說得簡明又有力,她們四個女生怎麽可能會被孟微一個人欺負呢?

她們也自知理虧,劉思佳她媽咳了一聲,硬氣脖子,裝模作樣和主任說處分就免了吧,對這些孩子影響不好。

其實大家都知道不是對這些孩子不好,而是對她女兒不好。

反正自從那次她們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來。

這也是劉思佳第一次開口和祁郡講話,還是用那種溫柔又甜美的聲音。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江昭旭聽的,可劉思佳根本就想不到江昭旭這麽不解風情,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隻能嘟著嘴氣呼呼地走了。

沒過幾分鍾江昭旭就把書和校服拿回來了,繼續趴在桌子上睡覺。

不過祁郡發現他兩者有個共同點,就是中午放學隻有他們兩個人是出教室的。

尖子班裏的同學中午是不去食堂吃飯,為了利用好時間,早上買好的饅頭可以一直吃到中午。

他們可以這樣,但祁郡不行。

她和孟微一致覺得吃飯這件事情太重要。

一教室的人,中午隻有祁郡去食堂吃飯,可現在不一樣了,江昭旭也會出去,不過人家可不擠食堂,都是和林風一塊出去外麵美食街吃。

*

中午的食堂人很多,嘈雜淩亂,抱怨排長隊的聲音和飯菜香充斥在空氣中。

祁郡打完菜,找了個角落位置,打好的兩份飯菜放在油膩的桌子上。

夾一塊糖醋裏脊放進嘴裏,嚐到味道後忍不住皺眉。

這食堂裏的菜還真是一天一個味啊。

沒一會兒,孟微喘著氣跑過來,嘴裏罵罵咧咧,吐槽老師拖堂。

祁郡給她遞過去一雙筷子。

孟微接過,嚐了一口,吐了出來:“操,這他媽跟前幾天的都不是一個味。”

“不行,明天必須得和林風他們一塊出去外頭吃,改善一下夥食。”

這變了味的糖醋裏脊把兩人搞得沒了胃口,吃了幾就不吃不下,把餐盤遞給阿姨後出了食堂

剛出食堂大門,孟微碰碰祁郡的手肘,向她挑挑眉:“來一支?”

祁郡當然知道她什麽意思,嘴裏笑罵了一句德行,跟著她往高三天台上走。

學校裏的五樓已經是頂樓了,空曠的天台上有一個小樓梯間,她們沒去那邊,隻是靠在圍欄上。

海城不大,當時沒怎麽建高樓,兩人站在天台上一眼幾乎就望完整個海城。

孟微從兜裏掏出一包煙,給祁郡拋去一支,她接住含在嘴裏,側過去身子,對著孟微點火,煙頭燃起。

其實初一改邪歸正後,她們就沒怎麽碰過煙,直到高二那年,奶奶生病了,祁郡又開始拿起煙,孟微被她父母煩得不行,也開始重操舊業。

她倆都沒敢和對方說,因為兩人打過賭,誰要是再吸就是狗。

有一回,祁郡在高二樓天台上正抽得起勁,哐啷一聲,門打開了,祁郡回頭,正好對上孟微的臉,低頭一看,立馬抓住她沒來得及收回的煙。

兩人麵麵相覷,場麵尷尬。

同時說出一句你真是條狗,隨後便是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後來兩人總約著吃完飯後一起來支飯後煙。

孟微突然想到什麽,推推祁郡的肩:“誒,聽說你和江少爺坐你後座啊?”

祁郡把煙頭撚滅在圍杆上,隨口道:“嗯呢,你這消息收得還挺快。”

孟微笑:“我們班的姑娘都傳瘋了,說你們理一來了個大帥哥,還是從H市來的,真羨慕你跟帥哥靠那麽近。”

更近的都靠過。

祁郡看她一臉花癡樣,挑挑眉,“要不跟你換換課?”

孟微像是聽到什麽驚天大笑話,往旁邊一閃,“你瘋了吧,就我那物理,還去你們理一?“

“我的確是顏控一個但我還沒病啊。” 說完一臉壞笑湊過來,在她耳邊說:“要不你試試把咱江少爺搞到手。”

孟微說話總是毫無遮攔。

祁郡睨了她一眼,一把推開,“我怕折壽。”

說完擺擺手,轉身走下樓回教室。

樓梯間後,倚在吊**的江昭旭慢慢睜開眼,眼色慢慢變深。

今天中午他沒去吃飯,也不想在教室待著,放學就跑上天台,還沒開始眯眼,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鑽進耳裏,勾著他的思緒。

他並沒有偷聽牆角的習慣,可還是在聽到他名字時,情不自禁把剛要戴上的耳機取了下來。

耳邊是祁郡說的話,腦海裏是晚夢裏的場景。

場景奇幻又格外清晰深刻。

那晚祁郡把他從酒吧裏拉出來,他把她抵在巷口,夢裏的她並沒有出口諷刺他,隻是看著他笑,狐狸眼深邃迷人,紅唇一張一閉說著吸引人的話,像個活生生的狐狸精。

欲望縱生的十七八歲,江昭旭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早在初中的時候該看的看過,該懂的早懂了。

但這確實是他第一次夢到如此真實的場景。

後來畫麵一轉,回到借火那晚,祁郡一改狐狸精的樣,變成母夜叉對他破口大罵,指著他的鼻子說讓他滾回H市,別在她麵前犯賤。

等他在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腦門上滿是冷汗,一股煩躁的情緒抵在心頭。

無論如何他沒有辦法再否認,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