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會跑
翌日清晨。
祁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江昭旭圈在懷裏，後背貼著滾燙堅硬的胸膛。
她愣了好一會兒，腦子裏全是昨晚的畫麵，一幀一畫重現在她麵前。
等她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他們倆分別八年，再次重逢兩人發展這麽迅速。
這是什麽戲碼。
心裏歎了口氣，心想算了，睡了就睡了吧。
伸手把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放下去，動作故意放得很輕，但沒想到還是吵醒江昭旭，他睜了睜眼又閉上，手臂往回一收，腦袋不停在祁郡頸後蹭。
他張口輕咬了口她的耳垂：“你幹什麽去？”
祁郡：“去廁所。”
江昭旭哦了一聲，“你快點回來。”
鬆開她，眼睛閉上繼續睡。
祁郡下床一腳踏上地板，雙腿忍不住發軟，要不是扶著床沿，差點給瓷磚板跪下。
她心裏連罵幾聲，扶著牆往廁所走，坐在馬桶上揉著發酸的大腿，吸了幾口涼氣。
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孟微一放假就看著累得要死。
真是快樂從痛苦中來。
祁郡從廁所出來，沒繼續回房間睡覺，在廚房裏弄了兩個三明治，煎了一盤煎餃。
給江昭旭留下一份放在餐桌上，自己泡了杯咖啡，叼著三明治出門打車上班，順帶進藥店買了個藥。
祁郡走後，江昭旭睡得不安穩，沒多久就醒了，手臂下意識往旁邊一放，卻是空****的一片，早沒了祁郡人影。
他心裏一慌，那種無力的窒息感又再次湧上心頭，像在國外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在噩夢中驚醒。
慌張，無措，窒息，憤怒，難受。
他下床走出房間，看見木製桌上留著的早餐和鑰匙，水杯底下壓著一張紙條，寫著一串電話號碼。
是祁郡的。
懸著的心終於鬆了一點，但還是氣的。
氣祁郡騙自己說去上廁所卻把他留在家裏。
氣她永遠都是這樣隻顧著享樂，卻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問。
他拿出手機給祁郡打電話，不知道祁郡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事，反正是好久都沒人接電話，江昭旭也不放棄，沉著臉又打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第三次才被接通。
祁郡問：“喂，你醒了？”
江昭旭好久沒說話，隻是安靜地聽著祁郡的聲音，一點一點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放在桌子上的早餐你吃了嗎？冰箱裏有牛奶和咖啡，你自己選。你車鑰匙我放桌上了，你記得開回——”
“祁郡。” 江昭旭打斷，接著控訴她：“你這樣和孟微有什麽區別？”
提起褲子就跑。
祁郡知道他就是在氣自己早上先走了。
她歎了口氣，眼睛盯著桌上的綠植，語氣認真：“江昭旭，你沒有必要這樣。”
“你現在還在我家，甚至可能還躺在我**，你怕什麽？我又能跑到哪裏去？”
“那你為什麽走？” 江昭旭問。
他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進祁郡耳朵裏，不像平時冷冽低沉的聲音，可能是剛剛睡醒，聽起來倒是多了幾分委屈抱怨。
有點可愛，祁郡想。
祁郡不自覺放軟：“今天周五啊，要上班。”
說完看江昭旭還沒有回應，便繼續說：“我明天休假，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行嗎？”
江昭旭皺了皺眉頭，顯然不讚同她的明天再說，問；“你今天什麽時候下班？我過去接你。”
得。
說了也是白說。
祁郡妥協：“你下午六點半過來，我中午不回去。”
江昭旭又不說話，過了好久才出聲，聲音帶著明顯怒氣，“為什麽中午不回來？留在那裏幹嗎？”
“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祁郡被他弄得有點躁：“江昭旭，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蹬鼻子上臉。我有工作沒處理完，今天中午沒空。”
江昭旭哦了一聲，陰陽怪氣罵道：“誰教你這麽能變的，孫悟空嗎？七十二變！”
祁郡被江昭旭逗樂：“江昭旭，要我說這美國的空氣確實帶點東西啊，出去進修好幾年回來罵人都利索不少。”
江昭旭：“閉嘴。”
“得了啊，我中午真有事處理，走不開，下午下班再說啊。”
祁郡說完立馬把電話掛了，身子往後仰靠在椅子上，盯著手機裏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心裏有一種又苦又澀的情緒蔓延，腦子裏也是混混沌沌。
像是昨晚江昭旭說自己是第一次的時候一樣。
震驚，苦澀，又有點歡喜。
祁郡不是個保守的人，也沒什麽處男情節，這都是人性需求。
自己這麽多年沒談戀愛，主要是前些年任務在身，回來後又被調任過去西北，一直沒有時間去考慮這種事情。
但她真的沒有想到江昭旭這麽多年了，竟然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在他還是十七八歲的時候，多的是姑娘為他衝鋒陷陣為愛獻身，他現在已經從江少變成了江總，功名成就成熟矜貴，長相更是越發耀眼迷人，身邊自然不缺鶯鶯燕燕，美女環繞。
更何況，江昭旭是商圈裏的人，祁郡知道商圈裏有多亂，權勢顯貴，紙醉金迷。
有時候為了一兩場生意一兩個合同，賠笑作樂，守不住自己太正常，可江昭旭居然沒有，他有自己的底線，是腐敗商圈裏的一股清流。
更或者說，他在等。
他一直在等她。
江昭旭被掛完電話後，沒著急走，在廁所裏洗漱完，坐在沙發上吃著祁郡給他留的早餐。
祁郡的房子不大，兩居室，客廳連著陽台，陽光正好可以落進來，墨綠色沙發放著沒洗的衣服，小茶幾堆著啤酒零食和兩支口紅，電視櫃上放著一個黑色唱片機和藍牙音箱，白色瓷磚地板上飄落幾根發絲。
看著有點髒亂，不過這倒是祁郡該有的風格。
他眼神掃著房子各個角落，嗅著空氣裏屬於祁郡的味道，嘴裏嚼的是她做的三明治。
那種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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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天氣很怪，明明上午還是晴空萬裏，下午就烏雲密布，看著像是要蓄著一盆大雨要下。
果不其然，幾聲驚雷閃電衝破烏雲，隨之而來是無數大雨滴砸落，風馳雨驟，窗外的大樹被夾著雨的風搖搖欲墜。
祁郡很不喜歡這種大雨天，透明玻璃窗戶被雨水染濕，視線被完全模糊，看不清窗外的任何東西，隻能聽到風吹雨打的聲音。
這種感覺很不好。
辦公室的門被輕敲幾下，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進。”
周寧的腦袋從門後探出來，對祁郡說：“郡姐，等會兒我順路帶你一塊回去？外麵雨下很大。”
周寧和她一個小區的，有時候會順著帶她一塊回家。
祁郡沒拒絕，點點頭：“行，空了請你吃夜宵。”
周寧應完好後，轉身離開。
手機提示音和關門聲一同響起。
是江昭旭。
祁郡拿過手機，輕按接聽鍵，“怎麽了？”
江昭旭：“你家密碼發我，我等會兒來接你下班。”
“不！你別來” 祁郡製止他。
“為什麽？”
江昭旭略帶危險氣息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你車太招搖了，我怕被舉報。”
她現在凡事都得小心點好，不能隨隨便便讓人落下話柄。
“那你怎麽回來？”
“我同事順帶送我回去。”
江昭旭一聽她有人送，忍不住皺眉，問：“男的還是女的？”
祁郡嘖了一聲：“男的啊。不是吧，江昭旭，這種醋你也喝。”
“人家不止送我，好幾個同事呢。”
江昭旭哦了一聲，隨後立即把電話掛了。
*
祁郡到家門的時候，發現門沒關緊，嘖了一聲，心裏暗罵江昭旭不關門。
江昭旭正光著上半身對著門，唱片機放著英文歌《under》，性感撩人的節奏繚繞客廳，他堅實挺拔的後背一覽無餘，水珠從寬闊的肩膀滑落至腰尾骨，看著很要命。
他很專心弄著飯盒，絲毫沒有察覺祁郡回來。
祁郡視力很好，一眼就看見了江昭旭背上的紋身。
一個大寫的英文字母J印在肩胛骨中間，字母尾勾拉得很長，順著背脊往下走，走勢有力，細小的玫瑰和蝴蝶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倒是弱化了磅礴氣勢，多了一絲神秘色彩。
祁郡以前給很多人紋過身，一眼就知道這個圖案不是新的，看著都有五年左右，而且這紋身的手法太特殊了，幾乎沒有人能做到，但周潮生可以。
很明顯，這是周潮生給他紋的。
祁郡心頭一震，強烈的意識湧上腦子。
江昭旭回過海城。
還是在大概五年前的時候。
那這到底是郡，還是江。
應該是前者，她想。
她的目光太焦灼，沒看多久就引得江昭旭回頭。
江昭旭看她定在門口：“怎麽回來不出聲。”
祁郡很快收起情緒，彎下腰換鞋，出聲罵：“大白天的，你能穿衣服嗎？”
“你一副衣不遮體的樣子勾引誰呢？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女子，我告訴你。”
祁郡打起嘴炮就是這樣口無遮攔。
江昭旭放下手裏的筷子，挑挑眉毛，嘴角帶著壞笑看她，語氣認真詢問：“要不先吃點別的？”
喲，還真認真了。
祁郡白了他一眼，回房間拿了件幹淨的訓練服扔給他，斥聲：“趕緊穿上，別在這晃來晃去。”
江昭旭也不氣，笑著拿過衣服穿在身上，解釋：“我剛來的時候被雨淋濕了，等衣服幹了就換上。”
祁郡一聽被淋濕了，忍不住皺眉，聲音稍稍拔高：“被淋濕還脫衣服光身子？你是覺得自己身強力壯還是命太賤不想要？”
江昭旭一看她要發火，趕緊拉她坐下，把筷子遞給她：“我沒事，先吃飯。”
祁郡不想再多說，心裏計劃等會兒吃完飯給他弄杯感冒藥。
這桌子菜很豐盛，包裝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外賣。
祁郡掃了眼丟在一旁的收費單，眼睛瞪大：“這五位數的價格讓我頓時覺得我這小爛屋和小破桌配不上你這幾個菜。”
“有你吃就吃。”
“這幾年賺得不少啊。”
“還行。”
其實不止還行，江家的企業現在越做越大，甚至發展到了旅遊業和電影圈。
毫無疑問，這都歸功於江昭旭。
江昭旭給她夾了塊魚肉：“等會兒把鑰匙給我一根，我晚上可能會回來得很遲。”
祁郡不解：“啊？”
“我等會兒還要公司開個會。”
“那你為什麽要過來？多麻煩。”
江氏在H市市中心，離京海市還挺遠的，開車都要差不多一兩個小時。
“沒事，有司機。”
祁郡不滿江昭旭的行為：“當你司機還挺費勁。”
似乎忘記了司機的工作就是開車送老板。
江昭旭夾菜的手一頓：“你什麽時候這麽聖母心泛濫了，你知道當我司機多少錢一個月嗎？”
“多少？”
江昭旭沒說話，手指比畫了一個數。
祁郡驚訝地張張嘴。
現在會踩個油門那麽賺錢嗎？
她幾乎脫口而出：“江總，開個後門，把他辭了，我頂上。”
說完還真思考了幾秒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心裏打著算盤，發出嘖嘖嘖的感歎：“這樣我都不用買車了，多好。”
江昭旭問：“為什麽不買車？”
“你看我這兩袖清風的樣子，像是能買得起的人嗎？”她哭窮賣慘的技術熟練得很，“我錢包都沒我身材有料。”
江昭旭上下掃她一眼，意味深長：“那確實窮。”
祁郡瞪他，罵道：“你別說瞎話，我身材有沒有料你不清楚？”
他勾唇笑，聲音壓低：“忘了，今晚再試試。”
祁郡罵了句流氓，順帶給了他一腳。
江昭旭反應很快，伸手抓住她，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腳踝。
“我有。”江昭旭突然出聲。
她疑惑：“啊？”
“我車庫裏有車，你隨便挑，不用買。”
祁郡豁一聲：“真的？”
江昭旭點頭。
“那我要樓下那輛庫裏南行嗎？”
“行。”他爽快得很。
祁郡看江昭旭滿臉笑容，“一輛好幾百萬的車就這樣給我了，你很高興？”
“嗯。”
祁郡這種人根本不知道給喜歡的人花錢有多爽。
“我喜歡你現在這樣。”江昭旭說
喜歡你對我提要求。
喜歡你花我的錢。
喜歡你把我當自己人。
祁郡笑著搖搖頭，筷子輕輕敲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桌底下的腳一晃一晃，感慨道：“以前未涉世事，單純無知。”
“年少不知江少寶，人老才識江總好啊。”
江昭旭：“……”
吃得差不多，祁郡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七點半了，伸出手推了推他：“吃飽就趕緊去公司吧。”
江昭旭不滿祁郡一臉趕人樣，捏著她的手一緊，麵色稍稍沉了下來:“那麽著急趕我走？”
祁郡哎呀了一聲，語氣曖昧哄他：“我這不是想你快去快回來陪我睡覺呢嘛。”
這話對江昭旭很受用，笑著俯下身親了她一口：“你真不跟我一塊去？”
祁郡搖搖頭：“我有點累。”
“那你等我回來。”
江昭旭是幫著收拾好餐桌後才走的，還順手把垃圾帶了下去。
江昭旭走後，祁郡整個人窩在沙發裏，腦袋放空，歎了口氣，按了按太陽穴，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等對方接通後，她沉著聲：“哥，是我。”
“問你點事。”
“啥事，你問。”
“關於我不在的那幾年，關於江昭旭。”
周潮生聽到江昭旭的名字，拿著手機的手一緊，心頭顫震。
八年了。
八年來第一次聽到祁郡說江昭旭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