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吻封緘
那段時間裏，兩人相處很好，沒有爭吵，沒有冷嘲熱諷，幾乎和諧到都快要忘了他們都是那種易怒的人，不小心的一句話，能直接把兩人的關係點炸。
昨晚上補完課後，他們照常分開回家。
十點半的東街沒有白日的喧鬧，路上大多都是剛下自習的學生。
祁郡和江昭旭是同一條巷子的，她回家要從江昭旭家門口路過。
路過他們家的時候，楊奶奶在門口等著，一看見祁郡就過去招呼她進來吃夜宵。
祁郡一開始是拒絕的，可老人家一直說特地給她煮的，她就不好意思再拒絕，跟著奶奶一塊進去。
江昭旭剛從浴室裏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麵，誰也沒主動說話，他瞥了一眼祁郡後，扯扯嘴角，端著一碗酒釀丸子回房間。
“這臭小子，同學來家裏也不知道打個招呼。” 楊奶奶看江昭旭目中無人的樣子，心裏氣得很，“他這孩子就這樣，你別介意啊。”
祁郡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笑:“沒事，習慣了。”
楊奶奶手藝很好，軟糯的手工小丸子配上香甜的酒糟，味道融合得很好，祁郡很喜歡吃酒類的甜品，楊奶奶煮的酒釀丸子不僅合她的口味，而且賣相漂亮誘人，她沒一會兒就吃完一碗。
楊奶奶看她吃完一碗，心裏開心得很，笑嗬嗬說著給她盛第二碗。
祁郡真吃不下了，連忙擺手拒絕，最後還是以晚上吃太多會積食，不好休息為由拒絕了老人家。
家裏的老人都是這樣，看著你有點喜歡吃的東西，就會瘋狂給你做。
祁郡幫著把碗拿進廚房，跟老人聊了會兒天，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便提出離開。
楊奶奶一聽祁郡要回去，立馬招呼江昭旭送她回家。
祁郡心裏一愣，哎喲喂，您可別搞我嘞。
還沒等著她開口拒絕，江昭旭已經站在門口，挑起眉眼看她，不耐煩出聲：“快點。”
搞什麽呀？
不知道江昭旭發什麽瘋，居然真的會送她回去，但是人家都站在門口等你了，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祁郡拿著書包跟老人道了別，快步走出去，江昭旭走在前麵，兩人沉默無言，月光照耀，兩個影子一前一後，時而搖晃，時而融合，看著還莫名和諧。
身前的人從兜裏掏出煙，拿出一根自顧抽了起來，濃重的煙霧順著風往後麵走。
祁郡明白了，這玩意兒是想找幌子出來抽煙。
江昭旭突然站住，回頭看她，二話不說，手裏的煙拋起給她。
祁郡正想開口拒絕，他像是看透她的想法一樣，直接開口戳破：“反正都得抽，現在和等會兒都一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祁郡也不好再拒絕，拿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拿出兜裏的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
這煙比她平時抽的煙要烈，她很少會抽這種烈煙，有點不太習慣。
祁郡側頭看向江昭旭，他靠在牆上，交疊著腳尖，樣子懶散，微微揚起頭吐出煙霧，橘黃路燈在他臉上，半明半暗，眉眼模糊，喉結滾動，看不清什麽眼神。
祁郡突然想到今晚的題目，吸完手裏的煙，脫口而出一句：“江昭旭，其實你挺聰明的。”
江昭旭掐煙的手微頓，沒想到祁郡會說這樣的話，輕笑了一聲，“從你嘴裏說出誇人的話還真不容易，請你抽一支煙，就對我改觀了？”
江昭旭很少會這樣不帶任何歧義對她開玩笑。
“我認真的，你比一般人基礎好，學習能力也強……” 祁郡想到楊奶奶說的話，頓了一下，接著說，“你不應該為了家裏的事放棄自己前途的，不值得且沒有意義。”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利用好家裏的一切資源，把握好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就這樣墮落自己，憑你的家世，你的長相，你有的是大好前程。”
祁郡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這樣的話，她沒有拯救叛逆少年的習慣，更不是聖母心泛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說，自從上次把江昭旭從李治手裏帶回來後，她就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不多管閑事的原則。
江昭旭聽到祁郡說家裏的事，心頭一震，指尖控製不住用力，連煙都被掐滅，聲音帶著點顫地問：“我家裏的事你都知道了？”
巷子裏太暗了，視線模糊，敏感度也慢慢放鬆，祁郡顧著抽煙，沒察覺出江昭旭的異樣，實話實說：“差不多。”
差不多？
所以就是他家裏的爛事她都知道了？
那她現在是什麽意思，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是可憐他？
還是想嘲笑他？
一想到這樣，一股火直竄腦門，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不堪忍受的怒火燒毀理智，快步過去把她推到牆角，身體貼著她，額頭相抵，他的呼吸很急促，喘息聲加重，在這樣靜謐的巷子裏尤為明顯。
他擰著眉，眼神冷戾凶惡，聲音像是摻著冰塊一樣，又冷又狠：“祁郡你以為你是誰啊？救世主還是活菩薩，擱這普渡眾生呢？你憑什麽管我什麽樣。”
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爸媽的事，他用盡所有力氣去掩蓋那些不堪肮髒，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特別是祁郡，那個一次又一次在她夢中出現女人。
祁郡被他突然的動作整懵了，一把推開他，朝他大罵：“江昭旭，你還真以為老娘想管你，想管你家裏那些破事嗎？”
江昭旭聽著她這話火氣更大，猛一把手裏煙盒扔地上，“不想管你就滾蛋，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
祁郡看著他發瘋的樣子，突然就笑出聲，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吃錯藥了才會想著好好跟他講道理。
笑聲讓江昭旭更加憤怒，更加確定祁郡就是在嘲笑他，在可憐他。
他幾近癲狂，動作加重力度，扯過她的領子，“你笑什麽？老子問你笑什麽？”
祁郡也不收著，有什麽罵什麽：“我笑什麽？我笑你連爛泥都不如，人爛泥多和幾下說不定還能上牆，你已經完全廢了。”
不就是瘋嗎？不就是說狠話嗎？
都是不服輸的年紀，憑什麽你江昭旭就能跟瘋子一樣亂咬人？
江昭旭看著她一張一閉的唇，被氣得不停顫抖，明明那麽漂亮性感的嘴唇，卻吐出令他爆炸的話，腦子裏突然閃過夢裏纏著他說情話的場景。
他忍不了。
腦子一抽，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低頭狠狠咬住她的唇。
不帶任何情緒，隻是簡單粗暴的嘴唇碰撞，好像在奮力宣泄著什麽。
瘋了，真的瘋了。
祁郡沒想到江昭旭會親她，盡力氣掙紮，可依舊沒有任何作用，江昭旭死死地抓住她，沒給她任何機會。
到最後她也不再掙紮，整個人鬆下來，江昭旭意識到她的反常，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抓著她的手鬆了一下。
祁郡抓住機會把他往外一推，趁他沒反應過來，揚起手掌，重重一巴掌落在臉上，“你混蛋。”
那一巴掌用盡了她全部力氣。
如果那晚上她回頭看一眼的話，能看見江昭旭臉上的巴掌印，還有那雙猩紅的眼睛。
自從祁郡扇了他一巴掌後，倆人就沒了任何交流，回到一開始的樣子，甚至還要更惡劣。
***
林風過來班裏找江昭旭，拉開旁邊的窗戶，“祁郡，看見阿旭沒？”
祁郡頭都沒抬，冷著聲：“沒有。”
看祁郡冷漠無情的樣子，林風也猜到兩人肯定鬧矛盾了，有意開口緩和：“其實吧…阿旭就是脾氣壞了點。”
還沒等他說完，啪一聲，祁郡直接伸手把窗戶關上，順手把窗簾拉上，把林風隔在外麵。
林風看著緊閉的窗戶，低聲暗罵：“我去，你倆都一個樣。”
最後林風在網吧裏找到了江昭旭。
江昭旭依舊坐在老位置，戴著耳機，麵無表情，手指靈活操縱著鍵盤，屏幕裏是激烈的槍擊遊戲。
林風也沒敢打擾他，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
遊戲結束得很快，江昭旭好像沒看到林風一樣，正打算開始下一盤。
林風忍不了了，扯了一下他的耳機。
江昭旭不耐煩嘖一聲，看他一眼，“有屁就放。”
林風也習慣他這副樣子，“你真不回去上課了？之前不還好好的，你家老太太可讓我盯著你呢。”
江昭旭沒理他。
“我說你是不是和祁郡又鬧矛盾了啊？”
林風注意到江昭旭聽到祁郡的名字時，操縱鼠標的手指頓了一下。
這下更確定了，接著開口：“哎呀，兩個人之間有摩擦那正常，我和孟微經常這樣，祁郡那姑娘脾氣是爆了點，可人還是可以的。”
不是像你這樣不講道理的人。
江昭旭聽到他說的話，嘲諷輕笑一聲，“你和孟微什麽關係，我和她什麽關係？”
林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一時語塞，突然又想到什麽，“阿旭，真想跟人試試？”
江昭旭沒回答他的問題，拿起一旁的煙盒，丟下一句，“關你屁事，不跟你女人試就行。”
林風：“…….”
***
祁郡為了減少抽煙次數，晚上會跑上天台上抽完一根煙，把煙直接丟在天台上再回家。
天台上沒有燈，不過對麵幾棟樓稀稀拉拉的霓虹燈照耀下也不算太暗，手懶懶地搭在欄杆上，白色的煙霧縈繞著手指，微微仰著頭，看月亮出神，沒有意識到有人上來。
江昭旭差不多走到她旁邊，祁郡才反應過來，她看了他一眼，沒出聲，江昭旭也沒說話，兩人一直默著，最後祁郡也覺得沒意思，扯扯嘴角，提步轉身要走。
垂在身側的手被拉住，比常人要低的體溫透過皮膚傳進身體裏，祁郡不禁哆嗦了一下，江昭旭走到她麵前，低頭看她，擋住離開的路。
她也沒甩開他的手，抬頭正視她，淡淡開口：“怎麽著？”
江昭旭垂著眼眸，眼神裏不再滿是冷戾，而是帶著一絲糾結，甚至有點無措。
江昭旭依舊沒開口，祁郡不耐煩了，甩了甩手，沒甩動，“放開，我要回家。”
“明天還補課嗎？” 他終於憋出一句話來，聲音不大，但足夠祁郡聽清楚。
這句話就夠了。
他已經在向她服軟了。
祁郡和江昭旭都是一樣的人，永遠都不會低頭，他們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說出那句我錯了。
祁郡吸了口氣： “你要是想來，明天就繼續。”
*
祁郡回家後，洗完澡躺在**，想著今晚發生的事。
江昭旭能回來找她，會說出那句服軟的話，都是祁郡想不到的。
他還是沒有解釋那個沒有由頭地強吻，像極了一個活生生的渣男，不過祁郡也不是什麽情竇初開，未經世事的純情少女，不會因為一個吻而糾結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