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一課
向暖的語氣像是朋友。
孟響便繼續道：“我媽媽是北方人，性格很開朗的，哪怕和我爸離婚，獨自帶我，她也從來都是笑嗬嗬的。她很愛我，無論多難，都會想看著我長大。”
“所以，我堅定認為，她不會自殺……或者說，她自殺的背後，一定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
恰時，菜端上來。
向暖給他盛了碗湯，很理解道：“任何一件事，都有真相，隻要堅持不放棄，真相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
孟響愣住，漆黑的眸看著她，滿是意外。
“怎麽了？”
“你不勸我？”孟響摸摸鼻子笑道：“他們都勸我去看心理醫生，還以為遇到你可以省筆錢呢。”
向暖失笑：“想得美。”
話落，又正色了幾分：“你要真覺得自己需要心理輔導，我可以介紹很好的老師給你。”
“但我個人覺得，一個人執著點什麽，不見得是壞事。”
她表情不帶一絲敷衍，雙眸清澈地看著他，像皎皎月光，有著不動聲色地撫慰人心的力量。
“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心理谘詢師，如果真有需要，我找你就夠了。”
孟響由衷稱讚，以此掩飾自己過於熱烈的眼神。
……
再返回醫院時，周萌萌已經醒來。
李承遠他們等在外麵，病房裏，是周萌萌父母壓抑的哭聲和責備。
“傷得咋樣，沒事兒吧？所裏不是給你放假了嗎，你回去休息呀，跑這兒來幹嘛？”李承遠扯著孟響問。
孟響帥氣地勾了下唇，“輕傷不下火線，小問題。”
李承遠看了眼他身側的向暖，嗬嗬兩聲，一副‘我懂你’的眼神。
孟響回敬他警告的眼神。
向暖假裝看不懂他們的互動，問道：“周萌萌怎麽樣了？”
“失血過多，問題不大。”
李承遠正色道：“你來得正好，一會兒去幫我們探探，看今天能不能把筆錄做了。要實在不行，也不急。”
“網安那邊怎麽說？學校呢，打算怎麽處理？”孟響皺眉問。
這起案件現在直接移交給了刑警隊，由李承遠負責。
李承遠歎了聲：“這種案子你是知道的，不好弄。目前已經查清，最先發布消息的，是男方當事人的一個朋友，可能就是替朋友打抱不平的意思吧，給幾個自媒體大號發的私信。”
“目前，各大平台已經緊急處理，刪除不良過激言論。至於怎麽追責，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也要看當事人的意思。”
“學校那邊，倒是引起重視了，說要多開展一些講座，讓學生意識到網暴的危害，以及遭遇網暴時，該如何正確對待。”
孟響：“早該這麽幹了！做人都沒學會，光學好數理化有什麽用！”
“你行了啊！”李承遠警告地瞥他一眼，“學校的事你就別瞎操心了，你這樣，要不想回去睡覺，就在這做個筆錄吧。”
“我也做？”孟響一副‘你沒搞錯’吧的表情。
“要我提醒你嗎？你當時在休假，隻能算是熱心市民。”
李承遠直接上手拽他，“好好配合，別囉嗦。”
找點正事兒幹，總比他一個人胡思亂想強吧。
最怕處理跳樓事件的人，這次直接從死神手裏搶了條命回來，回頭不知道又要做多少天噩夢了。
李承遠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向暖。
聽說是個心理谘詢師……長得又漂亮，回頭給所裏提提，請去搞搞講座什麽的聯動一下？
就在這時，周萌萌的父親走了出來。
“李警官，我女兒說要見一個叫向暖的姐姐，她在嗎？”
“叔叔，我就是。”
向暖得到李承遠示意，走了進去。
救援時，周萌萌身上有多處撞傷，尤其是額頭上，纏了厚厚一圈紗布。
她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倒是很亮。
向暖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活過來了。
是真的活過來了。
她的心跟著一鬆，走過去：“萌萌，我是向暖。”
“我在小桃姐電腦上看到過你的照片。”周萌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比照片上還要漂亮。”
聽她說這些，周母也是鬆了口氣，將位置讓出來給向暖，啞聲道：“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我們以後可咋活。你說這孩子，天大的事還有我和她爸扛著的，她死給誰看？還不是那些爛心爛肺爛嘴巴！”
“媽！”
“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們聊，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孩子總歸是父母生命裏最重要的，哪怕有時失言，有時不解。
不是不愛，是不懂得如何去愛。
周母一走，周萌萌眼睛就紅了。
“向暖姐，我真傻，我差點就死了……”
她手腕處同樣綁著很厚的紗布，向暖輕握她的手指，溫和道：“但你現在還活著。”
“是呀，我又可以去吃好多好吃的，買喜歡的衣服，追好看的劇……我為什麽要因為陌生人的錯誤而去懲罰自己呢？我真的傻透了！”
怯後餘生，周萌萌迫切的想表達自己的心情。
向暖安靜聽著，目光和煦。
“我吊在半空中時，看下麵的人真的好小好小，和螞蟻一樣。我當時就後悔了，那些罵我的人，他們肯定也普通極了，很多人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我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為什麽還要聽別人的批判呢？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不相幹的人相信我呢？我身邊的朋友，親人，他們相信我就行了呀！”
“如果我真的錯了，我有罪，自有法律製裁我，他們算什麽？”
“姐，我想好了，我要好好配合警察，揪出刻意煽動輿論，以達到自己不良目的的那些人。我要大聲告訴他們，我沒錯，錯的是他們！”
“那怕不能全部抓住，不能給他們定罪，起碼在下一次，那些人再無端用言語去傷人時，會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膽量承擔責任。”
向暖碰碰她的臉，心裏熱呼呼的。
“好，我支持你。”
周萌萌眼淚亮晶晶的滾出來，孩子一樣癟著嘴。
“姐，活著真好……”
“那我們以後就好好活著。”向暖不敢抱她，隻加重了握她手指的力道。
來之前，她想好的那些話，一句都不用說了。
再沒有什麽，比生死這堂課的教育來得深刻。
對錯不在他人的評判，而在於自己是否懂得這一切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