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小烏龍
二十分鍾前，孟響剛下班從派出所出來。
昨晚淩晨三點，所裏接到心理援助熱線傳來的消息，稱他們轄區內有人要跳樓自殺。
他和同事立即出警，找了半個小時終於將人找到。
好在，人救下來了。
孟響決定獎勵自己吃頓好點的早餐——砂鍋油餅。
北方人開的早餐店，在雅江路上，騎車也得半小時。
獎勵嘛，就得有誠意。
在砂鍋油餅的召喚下，孟響將單車騎成了電瓶車的速度，愣是提前十分鍾到達。
就在他準備停車時，腦子裏晃過一道身影。
剛剛江邊，貌似蹲著個年輕女子……
準確來說，那是個廢棄的橋頭，一般行人和行輛隻從前方兩公裏處的高架橋上過。
這裏已經停止使用，平時根本不可能有人來。
倒是上半年，在這裏發現兩名輕生者。
其中一人，沒能救回來。
所裏和社區提了好幾次，讓他們幹脆把這舊橋給拆了，免得形成安全隱患。
但上麵說，這橋是雅市某知名人士出資修建，有記念意義。
最後，隻弄了個護欄和警示牌。
孟響急匆匆地倒回去，謝天謝地，姑娘還擱哪兒蹲著。
護欄不知什麽時候被人移到了邊上，警示牌倒還在。
姑娘就蹲橋頭的土墩上，右手邊是石橋護欄，但正前方什麽遮擋也沒有。
她隻需要輕輕縱身就能跳下去，像魚兒躍入大海，抓都抓不住。
孟響不敢輕舉妄動，拿出手機，準備給所裏同事發個信息請求支援。
字還沒打完呢，姑娘突然動了下。
他心跳的差點蹦出來：“姑娘，你別衝動……”
孟響忙將手機塞到牛仔褲包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姑娘反應遲鈍地扭頭看他，一張小臉蒼白的沒有什麽血色，眼裏紅血絲明顯，神情憔悴又黯淡。
像是朵剛剛被風雪摧殘過的花兒。
孟響先入為主地認為，她肯定是遇上了很不好的事。
“我是警察。”
剛要開口的向暖，聞言又默默閉上嘴巴。
所以呢？
蹲這兒，犯法了？
“你聽我說小妹妹，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有事你找警察呀！對不對？”
向暖：“？”
“我沒事呀。”
熬了一夜，她嗓子有些啞。
這一開口，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孟響從警一年，大大小小的救援參加過不少。
他的經驗是，一般見人就哭哭啼啼，情緒激動的，反正好開導些。
最怕的就是這種冷靜或者冷漠型的，有時，根本無從下手。
往常，有其他同事配合，應對方案有很多。
可今天，就他一個人，孟響感覺身上每根神經都已經繃緊。
他暗暗呼氣，語氣盡可能的放鬆。
“你知道嗎，我們淩晨剛剛救了一個男人，他可慘了。”
“他呢，在一家裝修公司上班，這些年攢了些錢，本是交給女朋友存著，打算結婚用的。
可前段時間，女朋友告訴他，那些錢都虧光在了股市裏。”
“並且，他女朋友提了分手，短短一個月內就嫁給了別人。這個別人，正是他現在的老板。”
“這老板找理由將他開除，同一天，他最貴重的財產電瓶車被偷……還因交不起房租，大晚上的被房東趕出來……”
向暖聽著，眉頭動了動。
這不就是她昨晚接的那起‘高危來電’嗎？
怎麽這麽巧？
“所以你說，誰還沒個難處呢？”
“哥也可憐呀，從昨晚到現在，連口熱乎水都沒喝上，真餓的不行了。你看這樣行不，哥請你，我們先去吃碗砂鍋油餅，吃完再說。”
眼前的男人個頭很高，身形魁梧，長得比較濃顏係。
為了盡可能的與她目光平視，他雙腳叉開，兩手撐住膝蓋，表情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哄路邊的流浪貓。
向暖‘噗嗤’一笑。
“你以為我要跳江嗎？”
高強度的壓力下熬了一夜，她大腦確實是遲鈍的不行，才反應過來。
“啊……”
孟響碰碰鼻頭，強擠出笑說：“我相信你不會的，你還這麽年輕，又這麽漂亮，未來有大把美好的時光等著你。”
向暖的腿實在麻得不行，起身時，身體晃了晃。
其實她一隻手扶住橋頭的，不至於掉下去。
但幾乎是同時，孟響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抓她衣服，一手圈上她的腰，像拎隻小雞仔似的，三兩步就將人拎下橋頭。
“……”
向暖頭暈眼花，還沒站穩，孟響劈頭蓋臉的審問模式就來了。
“姓名？”
“年齡？”
“家庭住址，緊急聯係人……”
向暖急道：“我真沒想跳！我就是工作壓力大，蹲這兒思考思考……”
話沒說完，她就看到了警示牌——此處危險，嚴禁上橋。
剛剛怎麽沒看到？
孟響一臉嚴肅：“是在這裏說，還是跟我回所裏慢慢說？”
向暖腦子嗡嗡地，用力搓了把臉，找到工作牌遞過去。
“我在前麵的心理研究所工作，昨晚第一天上班……你剛剛說的緊急救援，正是我接的高危來電。我就是覺得壓力有點大，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會兒，我真沒看到警示牌……”
“給你造成誤會，我很抱歉。”
孟響接過工作牌，“向暖？”
眼前的姑娘身材嬌小，個頭還不到他的肩。
臉也小小的，說話蚊子聲一樣……居然是研究所的接線員？
頭一天上班，就遇到棘手來電，壓力可想而知。
“下次思考，挑個安全的地兒。”孟響緩了語氣：“你住哪兒？”
“和美家苑。”向暖如實道。
孟響一笑：“巧了，我也住那邊，走吧，我送你。”
“真不用。”向暖拒絕道：“我回所裏還有點事，你快去吃早餐吧，耽誤你時間不好意思。”
這烏龍鬧得。
孟響摸了把後腦勺，笑笑：“行吧，路上小心。”
目送向暖遠去，又高聲喊了句：“記住啊，有困難找警察！我是高新區派出所的孟響！”
向暖朝他揮揮手，心裏莫名暖暖的。
《欲望列車》中有句台詞這樣說道——不管你是誰，我總仰仗陌生人的善意。
每個人都不是一座孤島，她在照亮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照亮她。
這種善意，比任何安慰鼓勵都來得有效。
隻是向暖沒想到，會這麽快又與孟響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