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騷擾來電
電話那頭，曹女士愣了好一會兒。
“為什麽要提他？”
她突然很生氣：“我說的事和他有什麽關係？你是不是要問我，我老公為什麽不幫忙？為什麽所有的事都要我一個人去承擔？喪偶式婚姻沒聽說過嗎？我當他死了不行嗎？”
向暖仍然心平氣和：“我隻是想知道，真正影響你情緒的原因。”
“我告訴你了呀，是孩子們！是孩子們不聽話！”曹女士幾乎吼起來。
向暖換了個問題：“哥哥打架的事嚴重嗎？”
“就是同學之間相互推攘，也不知道現在的老師是怎麽了？一點點小事就叫家長，巴不得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還動不動就告訴你，現在不好好管教，以後孩子就會怎麽怎麽樣……”
“好像這孩子將來要是毀了，都是我這個當媽的責任。”
“不止是老師，全世界都這麽認為……動不動就談什麽原生家庭。”
“社會怪你沒管教好子女，子女怪你太嚴格……反正做什麽都是錯。”
曹女士哽咽了下，“我都能想象得到，將來他們最恨的人一定是我。”
向暖順著她的話問：“為什麽會這樣想？”
“子女也是很勢利的你知道嗎？”
曹女士恨恨地道：“他們之間會相互攀比，誰的媽媽年輕，漂亮，能幹……沒有人會喜歡一個陰晴不定、懦弱無能、一無是處的媽媽。”
向暖靜了靜，“你焦慮，是因為你已經意識到，孩子們會受你的情緒影響，對嗎？”
那頭呼吸微顫，沒有正麵回答。
“心理疾病，是可能不見傷不見血，但它對人身體的危害是很嚴重的。”
向暖接著道：“孩子們會理解你的，就算為了他們，你也要想辦法自救是吧？你看這樣行嗎？你抽時間來雅市高新區心理研究所，我們會幫助你。”
靜默良久，她問：“需要很多錢嗎？聽說一個小時要幾千？”
“這個要看具體情況……”
向暖話還沒說完，曹女士馬上就說：“算了，他不會相信的……就這樣吧，病死也好，死了就解脫了……”
“曹芳芝！你死廁所了嗎？”
男人砸門怒吼的聲音傳進來，曹女士立即掛斷電話。
向暖眉頭緊鎖。
她分明動搖了，分明有很強的求生欲……是因為她丈夫的原因嗎？
仿佛看到溺水的人就在眼前掙紮，卻束手無策。
向暖心裏發沉，按下休息鍵起身去茶水間續水。
見林依瀾站在窗邊喝水，她招呼了聲：“林姐。”
“嗯。”
林依瀾回頭看她，眼圈通紅。
向暖遲疑了下，還是走過去關切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林依瀾搖搖頭，苦笑說：“剛剛我小女兒給我打電話，說想我想得睡不著，聽著心裏有點不好受。”
向暖理解道：“有些小朋友在晚上會特別沒安全感，肯定會想媽媽。”
“所以，我剛剛給她講了個故事。”林依瀾笑笑。
她身上有種永遠心平氣和又堅定的力量。
向暖不由想起曹女士，同樣是媽媽，同樣在困境中掙紮，因為想法觀念的不同，其狀態是天壤之別。
她由衷道：“林姐，我覺得你真的好偉大。”
林依瀾眉頭微揚，“那是你沒見過我崩潰的時候。”
向暖眨眨眼，表示不相信：“你會嗎？”
“會呀。”
林依瀾笑著道：“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管理情緒是門非常複雜的功課，誰都有失控的時候。但我確實很少失控，你知道是因為什麽嗎？”
她這樣說，當然不是因為自身的專業性。
向暖非常好奇：“是有什麽獨門秘笈嗎？”
“答對了。”林依瀾與她碰碰杯，神神秘秘地道：“想不想要？”
“當然。”向暖更好奇了。
然後，林依瀾推開玻璃窗，望向遠處的萬家燈火，語聲緩緩傳來。
“我的秘笈就是投入工作，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它是治愈我的不二秘方。”
“因為這份工作，讓我知道這世界上，原來還有好多的人比我更難。他們身陷無法掌控的困局裏，無力自救，卻仍然在不斷地尋找希望。”
“生命說脆弱也脆弱，說堅韌也堅韌，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覺得有能力好好活著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有力地活。”
“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甚至可以伸手拉別人一把……當你的生命，在某個契機下，激活了另一個生命時，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超級治愈。”
暖黃的燈光下，林依瀾眸底神采熠熠，如滿天星子一般璀璨奪目。
向暖內心大受感動。
第一次發現，有信仰的人原來真的會發光。
向暖被喂了杯暖暖的‘雞湯’，疲憊頓時一掃而空，鬥誌昂然的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
然而，就在快下班時，一個意外來電，差點震碎她三觀。
來電是個外省號碼，首次來電，男性。
聽聲音很年輕。
“你的聲音真好聽……”
向暖說完開場語後，他誇獎道。
“我們大概有三十分鍾的時間，您想和我聊點什麽？”
對待男性來電，接線員一般不會急著拉近距離。
一來，男性的心理防線普遍比女性高。
二來，不確定來電動機，語氣的轉換，可能會招來一些沒必要的聯想。
“我們聊聊你好不好？”
男人嗓音微啞：“你多大？多高？腰細嗎？”
向暖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騷擾電話。
但根據要求，接線員不能直接掛斷電話。
按流程，先是提醒。
“先生，這裏是心理谘詢熱線，請問您清楚嗎？”
“清楚呀……”男人低低地笑了下，“我看你們熱線推廣語說的是，隻要有需求都能撥打。我現在就有需求，很強烈的需求……”
說著，他呼吸越來越粗重，“我真的好難受……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
向暖強忍情緒，再次重申：“這裏是心理谘詢熱線，如果您需要急救，我們可以幫您接通120.”
“不用，你就能幫我……你說話，你叫一聲好不好……就叫一聲……”
電話裏，呼吸更加粗重，還夾雜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
血液一下衝上腦門兒，向暖嚴厲道：“你的行為已造成騷擾，我會保留追究你法律責任的權利。”
說完，她毫不猶豫掛斷電話，整個人氣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