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中卷(2)上山

鄭寧已經準備好了離開,但她還沒準備好怎麽告別。

來到臨滄的這幾個月,阿正、羅家妮乃至於跟著來的許博遠,對她都十分好,好到難以言說的程度。尤其是羅家妮,無微不至,幾乎快要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姐妹了。

如果非要形容,那麽就是,雖然鄭寧隻是義工,可羅家妮隻差把飯給她送到**去。

按理說,羅家妮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雲南人,就算熱情,也不至於熱情到好像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一樣。可羅家妮說,這完全是受了她在大連醫科大學讀大學的影響。

除了一口大連話沒學明白,羅家妮幾乎就是一個北方人了。

甚至回到雲南後,因為這裏沒有搓澡的習慣,她還給自己買了一個搓澡巾。

因為這個搓澡巾,作為老公的阿正深受其害。阿正是一個黑黑的男孩子,因為習慣剃光頭,所以就連頭頂的頭皮都有點黑得發亮。

而受到那一塊搓澡巾的影響,阿正的頭皮越來越亮了。

看著在屋子裏有些焦頭爛額的為自己想解決失眠的法子的羅家妮,鄭寧心裏有些舍不得。雖然不至於說是第二個家,但臨滄對她來說,也已經幾乎是差不多了。

因為這個差不多,所以鄭寧舍不得走。但舍不得其實是一件沒所謂的事情,因為在臨滄也沒能把江望潮忘個幹淨,所以去哪兒也就變得無所謂了起來。

嘴裏說著無所謂,鄭寧心裏頭卻不敢真的這麽想。

她出生在一個家教極好,同時也極傳統的家庭裏。從小到大,三書六禮她被教了個遍,自然也種下了根深蒂固的顧家的念頭。

鄭父雖然傳統,但並非老迂腐、老教條,反而相對開明。“你去哪兒爸爸都不管你,如果沒地方去就回家來吧。”這也是鄭父說出來的話。

所以現在,鄭寧並非是被家庭約束著想要回家去,而是想家了。

手裏揉搓著嚶嚶嚶個不停的大黑,心裏頭琢磨著自己該怎麽和阿正客棧的諸位告別,羅家妮又火急火燎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我想起來我媽給過我一個偏方,治失眠絕對好用,就是那都是中藥,我得找人幫忙買齊才能給你煮...”

鄭寧笑了笑點了點頭:“嗯,但我準備明後天就走了。”

“那沒事,回頭我把方子給你,藥材也給你寄過去...”羅家妮的話頭突然愣住,好像唱片機突然卡殼了一般,舌頭在嘴裏打結,繞了半天才捋清楚個一二三,轉而盯著鄭寧:“這麽快就走?不多呆兩天?我可沒有催你的意思哦?”

“沒有沒有,姐,沒有這個意思。”鄭寧趕忙站起身,連連擺手:“就是想家了,想先回去看看,再想想要不要考公務員。”

羅家妮歎了口氣,也擺了擺自己的手:“行吧行吧,真是的,女大不中留啊。”

她自以為說出來一個不錯的梗,鄭寧雖然沒發笑,但也陪著笑臉,這是禮貌。

好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羅家妮猛然一拍手,把大黑都嚇了一跳。

“正好!阿正那個貨釣魚去了!你今晚回來吃飯吧?一定要回來吃啊,阿正他每次釣魚,都能帶好貨回來。”

“嗯,好的姐。”鄭寧笑著說道:“我現在出門轉轉,中午...就不回來吃了。”

“去吧去吧,來臨滄這麽久了你也沒好好走一走。客棧不用你幫忙,我看著就行。”

老板娘沒說二話,放走了鄭寧,好像她沒做過這裏的義工,而是老板娘的親妹妹一樣。

狠狠揉搓了兩下大黑的腦袋,鄭寧帶著她的自由走出門去,七拐八拐就騎上了共享小電驢,沒多久就在滄江路上停了車。

現在時間還早,鄭寧拐進常去的那家老店,點了一碗稀豆粉米幹。

米幹是類似扁米粉、但口感要好上很多的食物。地處西南邊疆,許多美食被雪藏,米幹自然不如米粉有名,可未嚐不是件幸事。

稀豆粉黃黃糯糯的,加在米幹上仿佛一層醬料,增加口感,提升風味,廣受臨滄地區人民的喜愛。在這裏,賣粉幹的店若是沒有稀豆粉,怕是要被同行們群嘲。

吃著稀豆粉米幹,聽著店裏許許多多本地人用她仍聽不懂的話聊天,鄭寧恍然的同時,竟覺察出一股巨大的疏離感來。

原來自己在這裏呆了半年,依舊沒有徹底融入這裏。

自己對臨滄,好像是一個過客,就像江望潮對自己,也是一個過客一般,終究是要走的。

也許,這就是自己毅然決然地決定要離開的原因。

小半個上午的時間都沒有看到許博遠的身影,這顯得有些不正常,但鄭寧不在意,也沒有細想,抓緊吃完了麵前的米幹,結了賬,她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西邊的山上有一個地方,藏在鬱鬱蔥蔥的樹林裏,卻在山林中突出一塊平台,白日裏站在上麵,能俯瞰整個臨滄城的景色。若是趕上雲霧蔥籠的日子,站在上麵的感覺則完全相反,恍若某時某刻天門就會洞開,自己能肉體連同魂靈一起飛仙。

今天自然不是什麽陰沉有霧的天,但鄭寧仍準備去。她不太清楚自己此刻心裏的想法,隻覺得在離去之前,應當好好地看一看臨滄,好好看一看自己生活了許久的城市。

除了飯館,再騎上共享小電驢,鄭寧先向北再向西,沒多久就出了城區,來到公路上。

雲南的公路多,摩手也多。平日的下午和晚上,許多摩友在公路上飆車,轟鳴聲往往不絕於耳,但上午卻不多見,大概是夜晚運動過多,每天有一半的時間要沉溺於夢鄉。

小電驢開了沒多久,駛入一段岔路,鄭寧鎖了車,踩過還沒完全長好的一叢叢青草,向著山裏走去。

上山的路要走好久,也難走,但正因為要花費的東西多,獲得的便也不同凡響。

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很多次,可今天不同尋常。

鄭寧沒走多久,叢林裏猛地閃出一個人影來。她受驚,忍不住就要尖叫,可定睛一看,卻見那個人正是許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