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卷（26）一位故人
老王，這是一個整個興旺村男女老少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也是整個興旺村都繞不過去的名字，更是一個雖然已經不在興旺村、但許多人卻也會偶爾提及的名字。
他是整個興旺村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也是真真正正地實現了用知識改變命運的第一個興旺村的人。
很巧，他是老江和老鄭的老朋友，雖然許多年來聯係甚少，但友情依舊長存。
想起這個名字，老江不由得一陣晃神。
許多年過去，這個已經很少打交道的名字，對老江來說，就好像是他賴以生存的這條江水的源頭一般，知道、了解，但根本不常見，說近也近，似遠非遠。
江水就擺在那裏，流淌著，每天對人類的索取予取予求。
可老王呢？好些年沒回過村子了吧？雖然自己和對方是老朋友，但要是自己真的去找人家幫忙，人家真的會答應自己的請求麽？
畢竟，老江也知道，自己所在的其實是一個人情社會，而人情，是要經常來維護的。
許久不聯係的朋友，其實和社交死亡沒什麽差別了。
更何況，老王可是個大學生啊，是興旺村走出去的第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學生啊。
大學生和你一個漁民交朋友，大家吃吃喝喝，當酒肉朋友，是沒所謂的。
但要是當那種可以‘過事兒’的朋友？
老江心裏有些沒把握，不由得給這件事率先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邊的老江還在兀自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那邊的老鄭已經開始自顧自地追憶似水年華了。
“哎，要說老王啊，也真是厲害，不然怎麽說人家是文人呢。”
“大學一路讀下去，成了博士不說，還在大城市紮了根……你說人家怎麽就那麽厲害呢？”
“我聽說啊，他現在好像還是個什麽報社還是網站的總編輯，那權力可大著呢！”
“你說他們這種總編什麽的，是不是說一件什麽事兒，所有人都能相信啊？”
那些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話傳進老江的耳朵裏，讓他也是一陣恍然。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幾十年過去，當年那個瘦弱不堪的跟屁蟲，如今竟然成了掌控著‘言權’的‘大人物’了？
想到這裏，老江從心裏承認，人家似乎是可以幫到自己的忙的。
但興旺村本身就有些天高皇帝遠，且不說自己跑去大城市找老王路途顛簸且不一定能找得到，就算是找到了、說上話了，人家就真的願意幫自己麽？
雖說是鄉裏鄉親的，可幫了自己的話，老王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現在的老鄭，起碼還能吃上一點回扣啊！
心裏明鏡兒似的老江想到這裏，心頭瞬間打消了剛剛產生的妄念。
人活著，還是要先做好自己手裏的事情才好。
半天沒見到老江接茬，自說自話的老鄭也覺得有些累了。他轉過身來輕輕咳嗽了兩聲，正琢磨著說點什麽然後回家去，倒是老江先開了口。
“行啊老鄭，事情我都記下了。要是有人願意跟你去當海員，那我就把人領到你家裏去？”
老鄭點了點頭：“嗯，領來就行，我統計一下都有誰，等過一陣我走的時候帶他們回去，先麵試，隻要能過了麵試，其實後麵就一切都好說了。”
老江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追問道：“那這中間的這些錢……”
“中間？什麽錢？”老鄭愣了愣，皺起了眉頭，心想著老江別是事情還沒成就要開始要錢了，這可不好辦，但很明顯老江想著的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不是，我想想怎麽說……”老江連忙擺了擺手，想了半刻而後說道：“我是說去你公司，那麽遠的路，這中間的車票啊、住宿什麽的……”
“行了行了別想那麽多了，我包了好了吧？”老鄭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但有一點啊，要是人多的話我可也就包不了啊。人越多越費錢，你也知道這個道理的。”
“行，行，行，我看行。”老江用力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是這麽定了下來。
送走老鄭之後，老江家的院子又空****了起來，寂寥而冷清，隻有風偶爾會來做客。
但老江不在乎，現在的老江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去勸說村人們的話術，一句又一句話語、一種又一種可能在他的腦袋裏仿佛幻燈片一般翻過去，半晌之後，他終於是想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
老鄒家，那是最開始就和老江明確表示過自己意向的人，自然要作為第一個突破口。
這個口子隻要突破了進去，那就像是從隘口進軍平原一般，天高海闊，任人馳騁了。
至於其他人...老江想過，但最終的結論是不能著急，不能急於求成。
村裏人都知道，做到老鄭這個職位、能賺到這麽多錢的情況，其實是沒有那麽容易的。
既然如此，想要勸他們都去做海員，那就要有第一批人真正賺到了錢、拿到了成績之後，才能算是真的有**力，才能吸引他們。
這中間的時間，大概也需要等待第一批人返鄉，老江心想著，一年左右吧。
其實老江不是沒想過用別的辦法來勸導村裏人們不再打魚這件事。
開個飯館？或者承包農業用地搞種植？農家樂？
這些都是老江聽過、研究過的事情，但和勸村人們做海員相比，巨大的劣勢在於，太過耗費時間。
僅拿從承包農業用地搞種植這件事舉例子，雖然老江的積蓄足以支撐他這麽折騰一番，但要想出成績，沒個三五年是不成行的。
興旺村周圍當然有著一定的優勢，畢竟“橘生淮南為橘”嘛。
但時間緊迫，金錢掣肘，老江不敢冒這個危險。
他雖然想完成兒子的夙願，但也想給自己留下一些養老錢。
站在院子，心中的主意打定，老江又不由得望向了堂屋內，看向了桌子上擺著的兒子的照片。
“兒啊，爹已經失敗過一次了，這次一定能成功！”
心中這樣想著，老江拔腿邁步，向著村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