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卷（20）出乎意料
老鄒是來找老村長幫忙的。
自從兒子南下打工後，獨自打魚的老鄒越發覺得自己力不從心了。
似乎這個自己經營了一輩子的營生，到了現在他已經難以獨自維持。
雖然如此，但日子還得過，他必須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想到解決辦法。
可多少年以來，老鄒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隻會打魚的榆木腦袋。現在要是不打魚了的話，自己還能去幹點什麽呢？
老鄒自己一時半會是想不到的，於是他糾結了幾天之後，終於拎上了兩瓶酒，帶上一點小菜，敲開了老村長家的門。
多少年來，興旺村中許許多多的人，一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或者解不開的疑惑，都會找到老村長幫忙。老鄒相信，自己的問題老村長一定也能幫忙想到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
但今天，他剛剛推開老村長家虛掩著的門，卻聽到了老村長說的那些話。
“別想，這忙我幫不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做的這件事就是砸全村人飯碗的事！你真要做，我攔不住，但絕不可能幫你！”
怎麽回事？有人要砸自己的飯碗？
雖然自己已經不太想繼續打魚了，但這飯碗端在手上，也不能隨便就讓別人給砸了啊！
想到這裏，老鄒急匆匆地走了過去，走到了老村長身邊站定：“村長，怎麽回事？有人……”
見到老鄒急匆匆的神情，老村長頓時有點慌：“沒事，你聽錯了。”
“可我剛剛明明聽見……”老鄒用手指了指老村長，又指了指站在院子裏的老江，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玩笑，都是玩笑話。要真說砸飯碗，也是我要先砸自己的飯碗。”老江盡力地安撫著老鄒的情緒，事到如今，他也隻能這麽說了。
可聽了老江的話，老鄒一瞬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他懵懵地看著老江，詢問道：“你這話說得……這事兒怎麽越說越糊塗了呢？我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老江不由得歎了口氣。
老鄒的突然出現確實是打亂了他的陣腳。本來，他的想法還可以和老村長慢慢說，至少怎麽樣都可以說明白的。但老鄒的突然出現，把事情竟然就這麽輕易地攪和得有點渾了，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老村長見狀，知道這件本來僅限於他和老江之間的事情可能瞞不住了，於是大手一揮說道：“算了！讓老江跟你說吧！”
言罷，老村長在院子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把問題徹徹底底拋給了老江。
這時候的老江，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了。老鄒一臉疑惑、好奇地看著他，他話到嘴邊，總不能直接咽下去不是？
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到底該怎麽辦才好，他心裏也沒個主意。
這時候老鄒的一句話說出口，讓老江決定了要說出來：“老江，說吧。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今天這件事不說明白，我可不能放你走啊！”
雖然對方是開玩笑似的話語，但老江明白，今天這件事他是躲不過了。
定了定神，暗中給自己打了打氣，老江終於是開了口：
“老鄒啊，前段時間那些大學生來咱們村裏，幹的是保護江豚的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啊，他們宣講的時候我還去了。不得不說啊，大學生就是大學生，口才真好！”
“哎...其實有件事我還沒和你們說過。我兒子當時畢業回來的時候，要做的事情，也是保護那個江豚。”
“哦？這我倒是才知道。但幹這種工作……賺錢嗎？”
“不知道，可能……不賺錢吧？”老江的眼中露出了悵然的神色，他抬頭望天，卻轉瞬間看了回來，直直地看著老鄒，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我準備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
預想中的狂風驟雨並沒有降臨，站在老江麵前的老鄒嘴巴長了長，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然後呢？”
這三個字從老鄒的嘴裏說出來，把老江也弄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在老江的預想中，老鄒大概率是不會認同他想要做的事情的，會奮力駁斥他的想法，甚至最後大家作為老鄰居的關係搞得分崩離析都不是不可能。
可此時老鄒所表現出來的，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讓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說白了吧，他就是想讓你們不打魚，都搞點別的營生去！這件事，他還挺有主意的呢！”
一旁的老村長一拍大腿，說出了最根本的東西。
聽見這話，老江的心裏一涼，不過馬上恢複了過來。
真是老鄒說的那句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一刀就從老鄒這裏先開始吧！
可讓老江十分意外的是，老鄒不但沒有激烈地反對這件事，反而瞬間眼神中竟然充滿了期盼的神色。
在老江驚訝的目光中，老鄒上前兩步，語氣急促地詢問道：“老江啊，我要是不打魚的話，你真有辦法？幫我找個別的活計？”
老江愣了，老村長也愣了，他們萬萬沒想到老鄒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反應！
激烈的反抗呢？駁斥呢？老江要幹的不是絕戶計一樣的事麽？怎麽老鄒就偏偏沒反對啊？
想到這裏，老江磕磕巴巴地詢問道：“老鄒啊，保護江豚可是不讓你打魚了啊，你就……一點也不反對？”
“不反對不反對！”老鄒的頭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你要能幫我找個別的營生，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看著老鄒那張帶著期盼的笑臉，老江和老村長不由得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震驚來。
老村長更是站了起來，他走到老鄒的麵前，探出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帶著奇怪的眼神詢問道：“老鄒啊，你沒事兒吧？發燒了？糊塗了？”
“哎！哪兒有！”老鄒把頭猛地一甩開，嗔怒地看著老村長說道：“我今天來找你，本來也就是為了這個事兒啊！”
說著，老鄒還舉了舉自己手裏的酒和小菜，其中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得了，擇日不如撞日了！”老江一拍手，笑容爬上了臉頰。
幾天前他去找老鄒的時候，對方的反應還讓他有些難堪，要不是及時轉換了話鋒，恐怕當時就下不來台了。
今天的老鄒和幾日前完全不同，這不就是極好的突破口麽？
老江趕忙招呼著老鄒坐下來，今天反而是他借花獻佛了。
老鄒帶著不好意思的表情，扯過一把椅子坐下，把酒和小菜都擺在了桌子上，雙手扶著膝蓋，歎了口氣而後開口說道：
“其實老江啊，都是你。你前幾天不是來找我聊過這件事麽？你要是不來，我也不會想這麽多，更不會有這種想法。”
“但這幾天我好好地想了想，人啊，不服老不行了。”
“我那個兒子，不是南下打工去了麽？他走之後，我在打魚這件事上，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畢竟我也不年輕了，力氣，精神頭，全都跟不上，自己開船出去，旁邊沒有個幫手，根本吃不消。”
“打魚，成天在水上混，風吹日曬的，賺這點錢，年輕時候還能熬下來，可現在畢竟是遭不住了啊。”
“這幾天我就在想，當然，也和兒子打了個電話，你說城裏那麽多需要人的地方，咱去混口飯吃不行麽？”
“別的不說，就說保安什麽的工作，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每個月到手的錢好像也和打魚差不多吧？”
“然後，我這不就跑來找村長商量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