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雞賊的勞務公司

到了地方李壯禾先提著公文包下車,然後把袁小魚從車裏扯了出來,“快,快,做完筆錄我請你吃飯,你想吃漢堡還是吃炸雞,還是想喝可樂,李科長都請你。”

“你是把我當成你兒子了是吧?你怎麽不給我買個兒童套餐啊?”袁小魚抱著記筆錄的本子下來的時候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她的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了,所以李壯禾沒有看到,反而以為袁小魚說的是真的,於是笑著點頭道:“也行,那個玩具挺好看的,到時候給你買。”

“我是要玩具嗎,我是......”袁小魚看著麵前寫著人民醫院的大門突然停住了,李壯禾正想問袁小魚怎麽了,就看見她轉身撒開腿就往旁邊跑,於是李壯禾連忙抓住袁小魚的帽子把她扯了回來,還指路道:“你跑錯了,這邊才對。”

我哪裏跑錯了,我就是不想去醫院啊,天知道現在去醫院會不會遇到一個被感染的人啊,雖然本地被感染的人很少,但是次次都是在醫院發現的,萬一她運氣不好剛好遇到一個怎麽辦?

袁小魚被李壯禾抓著帽子動彈不得,心中特別後悔自己早上為什麽非要穿個戴帽子的衣服,現在想跑都跑不掉,簡直鬱悶死了。

“你們在政務中心天天都要測核酸的是吧?”李壯禾提著袁小魚的帽子走到醫院門口,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的樣子,“拿出來給門衛大哥看看,我們就進去了。”說著李壯禾拿出早已點在界麵上的手機給醫院的門衛看了一下,催促道:“快拿出來啊,給人家檢查一下。”

袁小魚本來不想拿出來,但是看著門衛一直盯著她,才不情不願地把手機的屏幕亮了出來,給醫院的門衛檢查。

等兩人進去後,袁小魚這才知道李壯禾為什麽非要拉著她去做什麽筆錄了,原來是該和李壯禾搭檔的人忘記做核酸了,而單位裏麵的其他人做了核酸的,不是沒有時間就是沒有執法證。

所以李壯禾看到袁小魚的時候,差點沒有樂出聲來。一是在政務中心上班,天天都必須核酸,二是來單位交接完材料後就有空,三是正好還有執法證,所以李壯禾就抓著袁小魚不放了,畢竟放過這條小魚,他們就要改天去給當事人做筆錄了。

“所以你之前說我是人才什麽的都是騙人的嗎?”袁小魚知道李壯禾要抓住她去做筆錄的目的後,氣笑了,“原來,隻有我的核酸記錄才是真的啊。”

“那能呢,”李壯禾在旁邊感受到了袁小魚的怒氣,笑嗬嗬地說道:“過了法考的人,怎麽當不起一個人才了,是人才,是人才。”

袁小魚抬頭看了李壯禾一眼沒有吭聲,又低下頭走路,李壯禾見狀開始轉移話題說道:“小魚啊,你看過武俠劇沒有啊,以前那個武俠劇裏麵不是有那種酷酷的大俠嗎,那個令牌就能出入各種地方,好帥啊,你看現在我們像不像那些大俠?”

李壯禾舉起手機,挑了挑眉毛說道:“拿著手機去哪裏都要給保安看一下,和大俠的令牌沒有什麽區別了吧。”

這麽說,好像也是哦。袁小魚看著手機搖了搖頭,沒有想到少年時候的夢想居然會這樣實現了,雖然感覺有點奇奇怪怪的。

李壯禾瞟了一眼袁小魚的表情,發現她眉頭舒展開來,知道她這會兒心情應該不錯了,於是他笑眯眯地帶著袁小魚走到了住院部的那棟樓,然後上了電梯。

“這個樓好像......”袁小魚看著電梯裏麵標注的樓層圖覺得有些不對,抬頭問李壯禾:“這不是外科住院的地方吧?當事人傷到哪裏了?”

李壯禾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你真聰明,確實不是外科啊,當事人現在是肺部纖維化,你懂的啊?”說完,李壯禾還眨了眨眼睛。

肺部纖維化,不會是感染了吧?袁小魚突然閃過一堆新聞,全都是感染導致的後遺症,其中就是肺部纖維化,於是她伸手就去準備把他們去的那層的按鍵給取消掉,結果被李壯禾給製止了。

“你按錯了,那不是開門鍵,”李壯禾擋住袁小魚去按關門鍵的手,用腳擋住電梯門,說道:“行了,到地方了,出去吧。”

袁小魚躲在電梯角落,搖了搖頭,建議道:“李科長,我覺得我們現在要不要先下樓問醫生要一身那個白色的防護服啊,就這麽去病房的話,我覺得有點危險啊。”

李壯禾愣了一下,說道:“你要白色的防護服做什麽?醫生自己都不夠穿,而且你會穿嗎?再說了,哪裏有危險啊?說和你說有危險的?”

袁小魚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李壯禾,弱弱地說道:“你說的啊。”

李壯禾有些懵逼,他疑惑地問道:“我說了什麽啊?我就和你說過我們要去見的人肺部纖維化,就......”李壯禾反應過來了,笑著看著袁小魚問道:“你不會是把人家當成新冠患者了吧?”

看袁小魚點了點頭,李壯禾哭笑不得地說道:“我說的是當事人有塵肺病啊,肺部纖維化是塵肺病的後遺症啊,你自己收了那麽多工傷的申請,都沒有反應過來嗎?”

塵肺病,礦工的常見病,因為在長期吸入粉塵,在肺內瀦留而引起的以肺組織彌漫性纖維化(瘢痕)為主的全身性疾病,嚴重的話確實會發展成肺部纖維化的。袁小魚腦中跳出職業病關於對塵肺病的介紹,不好意思地對李壯禾笑了笑,走出了電梯。

李壯禾帶著袁小魚來到了一個病房前,推開門後袁小魚愣住了,這個正在咳嗽的人不是去年來他們窗口申請工傷認定的張大腸嗎?當時怎麽又要做工傷筆錄了,莫非是申請複查?

現在還在鑒定結論作出後的一年內嗎?袁小魚回想了一下,好像還在一年內可以複查,但是袁小魚又一想,不對啊,當時張大腸的勞動能力鑒定結論是由市勞動能力鑒定所作出的,那麽複查應該去省裏麵才對啊,不應該找他們過來啊。

就在袁小魚疑惑的時候,李壯禾已經擺好執法記錄儀,坐到了張大腸的旁邊的椅子上開始介紹完他們的身份,介紹完了之後,他看著張大腸問道:“我們現在對錢二瓜受傷一事進行調查,請問你是否接受調查?是否申請回避?”

這就開始了嗎?袁小魚趕緊找了一個椅子坐下,開始記錄。

“接,咳咳,接受,咳咳,不用回避,咳咳,”張大腸一邊講話一邊咳嗽,喉嚨裏麵的痰聲很重,以至於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不過李壯禾和袁小魚都知道這是塵肺病的後遺症質疑,所以也沒說什麽。

“那請你據實回答問題,若有虛假應負法律責任,”李壯禾開始問話:“請問你工作單位的全稱?”

張大腸回答之後,李壯禾繼續問他,具體從事的工作是什麽,身份證號碼是多少,與錢二瓜的關係是什麽,是怎麽知道錢二瓜受傷的,詳細描述一下受傷的地點,時間和經過,錢二瓜受傷的部位,錢二瓜受傷後是怎麽處理的,當時目擊錢二瓜受傷的人是哪些,陪同他去醫院的又是哪些人。

等這些都回答完畢後,李壯禾拿過袁小魚的筆錄本認真看了一下後,遞給張大腸讓他核對後簽字蓋手印,等這一切都完成後,李壯禾帶了袁小魚禮貌地和張大腸告別。

這就完事了嗎?袁小魚揉了一下手,她還以為要很久了,沒想到調查這麽快就結束了,還好,還好,她聽著張大腸的咳嗽聲真的挺擔心的,雖然她知道咳嗽是塵肺病的後遺症,但是看著還是不忍心,一直那麽咳嗽哪能受得了啊。

雖然工傷認定了,勞動能力鑒定了,也有賠償了,但是人的身體毀了,希望以後出台什麽政策可以幫幫他們。

出了住院大樓,李壯禾突然向路邊的椅子走去,還招呼袁小魚道:“我們坐一下在手吧,”說著就從公文包裏麵拿出一個疊文件給遞給剛剛坐下的袁小魚,“正好你是專家,幫我看看這個能不能認定勞動關係,能不能認定工傷啊?”

袁小魚拿過資料翻了翻,正好翻到有勞動合同那一頁,於是她快速掃了一眼,有些疑惑的抬頭問道:“怎麽不能認啊,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甲方勞務公司雇傭錢二瓜,錢二瓜作為被派遣的員工在工作期間發生工傷由甲方勞務公司負責,而且上麵公司的公章和錢二瓜的手印都清清楚楚的。”

李壯禾翻到後麵,指著其中一頁給袁小魚看,“你看這個,他們還有一個責任書,上麵寫了甲方勞務公司把工程交給錢二瓜,錢二瓜作為承包人,如果發生工傷了工傷由承包人賠付,而且錢二瓜還要被罰款,罰款金額從五千到三萬不等。”

好雞賊的勞務公司啊,袁小魚看到這個責任書就皺起眉頭,用約定來規避風險,完全把自己的責任給撇開了。

李壯禾說道:“證人說他們這個合同並不是真實意思表達,隻是錢二瓜沒有承包工程的資質,所以才找了甲方勞務公司承包,實際上他是掛靠在甲方勞務公司的,我問了一下其他人,他們說沒辦法認定勞動關係,隻是掛靠關係,要是掛靠關係的話,就沒辦法認定工傷了是吧?”

“怎麽會是掛靠啊,合同白字黑字的寫著啊,而且建築法明文規定,禁止建築施工企業以任何形式允許其他單位或者個人使用本企業的資質證書、營業執照,以本企業的名義承攬工程。”

袁小魚解釋道:“也是說任何的施工企業與其他單位或個人簽訂的工程掛靠協議都是違法的。工程掛靠協議內容違法,協議無效,也就不存在有些掛靠協議有效,有些掛靠協議無效的情形。”

李壯禾想了一下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掛靠沒有效,那麽就是勞動關係了。”

袁小魚點了點頭,“當然啊,按照我國相關法律的規定,個人掛靠在單位對外經營的,掛靠期間發生工傷事故的,被掛靠單位為承擔工傷保險責任的單位。”說著袁小魚把資料遞給李壯禾,打開手機。

“諾,《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幹問題的規定》勞務派遣單位派遣的職工在用工單位工作期間因工傷亡的,派遣單位為承擔工傷保險責任的單位,”袁小魚指著手機屏幕說道:“用工單位違反法律、法規規定將承包業務轉包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或者自然人,該組織或者自然人聘用的職工從事承包業務時因工傷亡的,用工單位為承擔工傷保險責任的單位。”

“而且就算是掛靠,你看下麵這一條,個人掛靠其他單位對外經營,其聘用的人員因工傷亡的,被掛靠單位為承擔工傷保險責任的單位。”袁小魚總結道,“還是要承擔工傷責任的,所以這個沒什麽爭議啊,該認就認啊。”

李壯禾點了點頭,把資料塞進了文件袋中,笑眯眯地和袁小魚說道:“果然還是通過法考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法律方麵了解很多啊,”說著李壯禾就按下了車鑰匙,“走吧,我請你去吃兒童套餐,給你點兩份。”

袁小魚嘴角扯了一下,擺手道:“這個倒是不用了,我回家吃飯好了,再說了現在也不知道堂食開沒有開,”說完,袁小魚走到車前準備拉開車門,但是她手剛伸出去,就被一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給攔住了。

咦,袁小魚看著眼前的人,嚇得後退了三大步,問道:“大,大白,有,有什麽事情嗎?”

“你和他剛才在一起的是吧?”擋在袁小魚麵前的大白指了指她背後的李壯禾問道:“是吧?”

袁小魚懵逼地點了點頭,是啊,怎麽了?

“那你們要再做一次核酸了,”大白攤手道:“他昨天和檢測出陽性地患者在同一時段做的核酸。”

“啊?”袁小魚震驚地回頭,不會吧,那張大腸和他們一起待了那麽久怎麽辦?那可是患有塵肺病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