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40多歲還衝動辭職

付樂章說完話,對袁小魚抬了抬下巴,轉身就往會議室大門走。

袁小魚見狀趕緊跟上,等她和付樂章一出門後,整個會議室都嘈雜起來。

“付科長,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袁小魚看了一眼背後,追上付樂章問道:“你是說氣話嗎?還是不要那麽衝動了吧......”付樂章突然停下腳步,袁小魚差點沒刹住車撞到了他背上。

“沒有啊,我是認真的,”付樂章轉過頭對站穩的袁小魚笑了笑,他怎麽會是說氣話呢,雖然他平時容易發火,但是一個都奔五的人了怎麽會在工作這個事情上開玩笑呢。

付樂章其實早就想辭職了,他當年離婚其實是因為工作太忙,和妻子聚少離多發生爭執導致的,所以他才回到家鄉當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務員,也就是希望多點時間陪伴孩子,讓妻子看到他的改變。

不過因為他嘴笨,脾氣急躁,又好麵子,始終拉不下臉,才一直沒有和妻子和解,直到後麵袁小魚送錯了花,他才得以和妻子複婚。

既然複婚了,那就要對生活重新規劃一下了,付樂章就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發現自己和妻子的工資都太低了,雖然維持生活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如果以後孩子讀大學,想去留學或者以後在外地工作要買房的話,他們兩個人的工資根本供不起。

付樂章就開始琢磨有什麽能夠賺錢的方式,但是公務員不能在外麵兼職,付樂章想要賺錢的話,那就隻能辭職了。而年近五旬辭職的話,又在體製內待了那麽久,付樂章對自己還有沒有競爭能力心裏也沒什麽底,於是他就在網上找了幾個比較好的企業投了一下簡曆,結果順利得到了麵試通知。

既然有了麵試通知,付樂章就在公休的時候去麵試了一下,結果那幾個公司的老總都對他很滿意,給他開出了非常好的條件。

不過這個時候付樂章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畢竟他年齡也不小了,這個歲數在去企業和年輕人一起內卷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直到發生了趙寬蘭這個事情。

付樂章其實是很理解王嬋娟這個人的,對於工作很認真負責,所以一開始王嬋娟說他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麽不滿,畢竟工作中誰沒有一點大大小小的委屈啊,何況他也確確實實沒有處理好。

但是王嬋娟卻過於偏執,對於辦事的群眾太過偏袒了,她一直堅持群眾身份永遠就是對的,如果不對,那就是他們工作沒有做到位。可是這次事情並不是他們做錯了,他們維護一個去讀書的女孩子有什麽錯,製止了一個女孩子的悲慘命運有什麽錯。

作為一個女孩子的父親,付樂章記得自己並沒有任何錯誤,所以他就冷靜地思考這份工作到底適不適合他,然後他發現自己完全不適合這份工作。

他脾氣火爆,性子急躁,喜歡高效率做事情,但是公務員需要的細致耐心,溫柔和藹。這也是他容易和群眾爭執的原因,畢竟他的性格注定沒有辦法適應這份工作。

“小魚,”付樂章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袁小魚的頭說道:“付科長雖然有點衝動,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會含糊的,肯定是認真考慮過了的,所以你不要擔心。”

袁小魚摸著自己的頭說道:“可是,辭職畢竟是一件大事,你和嫂子商量過沒有啊?”

付樂章點了點頭,當然啊,這種事情不商量的話,他還準備再離一次婚嗎。

袁小魚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我就怕嫂子不支持。”

付樂章笑了笑,說道:“我還要回單位去一下,你要不要坐我的車,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袁小魚擺擺手,她自己坐公交車就行了。

付樂章也沒多說什麽,和袁小魚說了再見後就下樓去地下停車場開車回單位、

到了單位後,付樂章直接去了白舒濤的辦公室。白舒濤正在拿著手機發呆,見他進來後,先招呼付樂章坐下又給他泡了一杯茶,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道:“老付啊,你今天怎麽了啊?是心情不好嗎?不好的話先和我說一說嘛,何必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來了啊。”

白舒濤看付樂章喝茶沒什麽反應,繼續說道:“你有什麽問題,組織都會幫你解決的,你何必在大會上這麽不給人家王書記麵子啊,而且你說這個話也太實在了點,收回去都不好看了。”

付樂章放下手裏的一次性水杯,說道:“我沒打算收回去啊,我就是準備不幹了,”說著付樂章從褲兜裏麵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白舒濤說道:“諾,辭職報告我都寫好了,你簽個字吧。”

“何必呢,何必呢,”白舒濤沒接付樂章的辭職報告,勸道:“就一點點委屈,你怎麽就鬧到要辭職了呢?有什麽問題,你先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解決,不能解決的話,我找其他人看看行吧,你這個還是收回去啊,我就當沒這回事情。”

付樂章搖了搖頭,拉過白舒濤的手,把辭職信放在白舒濤手中說道:“那不行,我是真的下定決心辭職了,你就當幫我個忙,爽快簽了吧,到時候組織部談話什麽的,你也幫幫我,免得囉囉嗦嗦搞上個半年一年的。”

“誒,你這個人怎麽就不聽勸啊,”白舒濤把辭職信拍在桌子上,說道:“我不簽,我怕你到時候後悔了,怨我沒有好好勸你。”

看付樂章沒什麽反應,白舒濤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都不看看自己多少歲了,都一把年齡了,出去能做什麽啊?你不知道現在外麵都說什麽35歲優化,你早就超過35歲了,你拿什麽和年輕人競爭啊?你有地方去嗎?不要到時候餓得討飯哦。”

付樂章笑了笑說道:“這倒不會,我已經找到地方去了,而且最少的那個地方多給我都是這個數,”付樂章伸出四根手指在白舒濤麵前晃了晃。

“就這點錢?”白舒濤一臉不屑地說道:“這點錢你何必出去啊,你的工作已經很好了,旱澇保收,又不會因為你年齡大了優化,退休了還能參加退休支部的活動,你看看多少啊。”

“我死了單位還能給我送個花圈是不?”付樂章冷笑一聲,“這工作哪裏好了,我天天和人說話,得了一個慢性咽炎,然後坐久了人胖了,腰椎間盤也突出了,和人吵架,晚上睡覺的時候又會後悔自己態度為什麽那麽不好,結果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付樂章指著自己的黑眼圈和白頭發說道:“我現在胃疼,心髒疼,肝疼,我都怕我看不到女兒出嫁了。”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白舒濤說道:“那我給你調整一下崗位行不行?幹脆就這麽的,把你調回局裏麵來上班怎麽樣,隻辦業務不和人打交道,你換個環境試一試,如何?”

付樂章嗬嗬道:“不如何,我這個性格不適合在窗口,更不適合在單位,我就會埋頭苦幹,和那些愛上躥下跳,白天到處亂逛不做事,晚上來加班給領導看,然後天天在領導麵前說自己不容易的人不一樣,我做不來這些,而且我之前不就是受不了有人到處說我不幹事才去窗口的嗎,你還想讓我回來,嗬嗬。”

白舒濤按了按太陽穴,拿放飛的付樂章有些沒有辦法,這個人以前說話就有些氣人,現在要辭職了簡直更氣人了,說話一點顏麵都不留,要是讓單位其他的人聽到怎麽辦?到時候又是一場官司。

但是該勸的還是要勸啊,白舒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勸說道:“就多了四千塊錢何必呢,你置氣的話......”

“誰和你說四千啊,”付樂章打斷白舒濤的話,說道:“是翻了4倍,隻是底薪。”付樂章看著睜大眼睛的白舒濤說道:“提成和績效另外算,還有股票哦,正規上市公司,不是騙子,而且這是條件最差的一個。”

白舒濤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心起來,一臉笑容地說道:“沒想到啊,老付,你還挺牛的啊。”

付樂章笑著喝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既然你找到那麽好的工作,我就不勸你了,好好去幹吧,”白舒濤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當時過來任職,看見你檔案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職業不適合你,不是說你工作做得不好,而是屈才了。”

是啊,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才生,還在外企任過職,結果回來在他們這種單位當個公務員,四十多歲才當上個科長、二級主任科員,他這個局長都覺得付樂章可惜,不過現在他終於釋懷了。

“去新的單位好好幹,”白舒濤收了付樂章的辭職信說道,“離職程序你也知道的,等黨組研究,組織部批準吧。”

“行,”付樂章把沒水的一次性杯子丟進垃圾桶,站了起來,“那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晚上12點,袁小魚家裏。

袁小魚想起白天付樂章的事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猶豫再三後,她摸出了手機,點開微信,找到林晏清給發他了一個“睡了嗎?”

“沒呢,在加班,”袁小魚的微信剛發過去,林晏清就回話了,接著電話就響了起來。

“怎麽了,小魚,有什麽事情嗎?怎麽現在都還沒有睡?”接通電話,林晏清的聲音有些焦急,“出了什麽事情了?”

袁小魚頓了頓,歎了一口氣,說道:“也沒什麽事情,你加班的話就......”

“沒事,你先說啊,我過會兒做都行,”林晏清溫柔地說道:“我們今天的工作都收尾了,沒什麽事情了。”

“哦,”袁小魚幹巴巴地問道:“那你現在身邊有人嗎?”

林晏清沒說話,半天袁小魚都隻聽見呼吸的聲音,她正想開口問問怎麽回事,就聽見林晏清笑著說道:“我出來了,你想和我說什麽啊?”

“就是,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情,我的科長辭職了,”袁小魚聽見林晏清一個人待著,就把付樂章辭職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然後有些自責地問道:“你說我當時做錯了嗎?要是我當時沒有和那個女孩子介紹學習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那個女孩子變成那樣啊。”袁小魚想起熱搜上的評論,有些難過地說道:“我以為是做好事,但是卻害付科長出了那麽大的醜,連工作都不要了,我真是有些想不通為什麽那些人都不看看前因後果,就胡亂說話毀掉一個人的名聲呢。”

林晏清沉默地聽完袁小魚的話,說道:“沒錯,小魚你做得對,你先聽我說個事情。”

林晏清開始和袁小魚說起了農村女性自殺率的事情,在他們扶貧的地方,以前很多女性自殺,但是現在開始已經少了很多了。

因為在以前的農村,固有觀念就是女性天生就要承擔家庭責任,農村女性要做家務要忍受夫家的責罵,因為她們沒有工作沒有選擇,隻能默默忍受下來。但是現在的農村女性可以去打工掙錢,能夠自給自足能夠依靠自己,不用攀附其他人就能獨立追求美好的生活。

“無數人的努力才換來女性受教育和工作的機會,我們要維護擴大才對,”林晏清說道:“小魚你沒有做錯,你拯救了一個女孩子,讓她改變了命運,不用承受以前那些農村女性一樣的痛苦,這是做好事,隻是......”

林晏清惡狠狠地說道:“有些人肩膀上不知道是個腦袋還是個西瓜,看到一點點東西就亂說,以為自己很牛逼,其實就是個二百五。”

袁小魚“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哈哈哈哈,西瓜,你也太逗了。”說著袁小魚歎了一口氣,“我倒是還好啦,就是擔心付科長,雖然他說他想得很清楚了,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他年齡也大了,出去工作的話,行不行啊?”

尤其是付樂章辭職的視頻不知道被哪個家夥發了一個朋友圈,然後被好事者傳到網上去了,結果現在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在他們單位網站的留言板上冷嘲熱諷,說什麽付樂章離開後會後悔,紅秋褲一把年齡還想不明白自己幾斤幾兩,出去了會被社會毒打,老頭子放棄公職肯定神經有問題了......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人看好付樂章辭職的,弄得袁小魚也開始緊張起來,開始擔心付樂章辭職的事情了。

林晏清聽完袁小魚的話,覺得有些好笑,於是說道:“你們科長都四十多的人了,你還擔心他做什麽啊?他肯定比你想得透徹啊。而且從體製內跳到體製外又有什麽關係呢?隻是正常的人員流動啊,不能總看體製外流動到體製內,不讓體製內流動到體製外吧。”

袁小魚想了想也是,這個也不能隻是單向流動啊,互相流動才是社會正常的表現啊,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體製內的工作,就像她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適應體製內的工作,何況本來就比她優秀很多,脾氣也暴躁很多的付樂章呢。

“所以啊,小魚你擔心什麽呢?”林晏清說道:“與其擔心你的科長,還不如擔心你的男朋友,你男朋友現在被冷風吹得鼻涕都要飛出來了,好不好。”

“那你快進屋啊,”袁小魚聽到林晏清的話,連忙催促他進屋趕緊做完事情休息。

掛斷電話後,袁小魚還是沒有睡意,於是她順手點開了微信,卻發現從來不用朋友圈的付樂章發了兩句詩,“且停且忘且隨風,且行且看且從容。”

看來付科長真的是想清楚了,袁小魚笑著給付樂章發的內容點了一個讚,並留言道,“祝您歡愉且勝意,萬事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