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視頻上熱搜了

政務中心,書記辦公室。

康複回來上班的王嬋娟,看完手機裏的視頻,抬頭看向坐在她麵前的付樂章和袁小魚說道:“你們能和我解釋一下怎麽回事嗎?”

“太不像話了,和群眾互毆還被拍下來,你們自己看看網上輿情都成什麽樣子了,什麽’公務員毆打群眾’,什麽’出軌男被妻子當眾暴打’,什麽’體製內穿搭時尚紅秋褲’”王嬋娟說著剛才看到的那些視頻標題,臉都有些發青,“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付樂章討好地笑了笑,解釋道:“我是被毆,沒毆人啊,王書記。再說了那網上不是還有正常的視頻嗎,那個’狠心母親賣女兒,好人幫助脫離苦海’就說得很好啊,把趙寬蘭為什麽動手打我們的事情說得很清楚了。”

袁小魚在旁邊點頭,是的,是的,除了網上那些吸引人眼球的奇葩標題造謠以外,還是有人還原了事情的真相,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得很清楚啊,而且視頻下麵的都是聲討趙寬蘭,給他們點讚的。

王嬋娟冷笑兩聲,說道:“怎麽,有幾個人說清楚了這個事情,有人給你們點讚,你們就覺得這個事情沒有錯是吧?”

付樂章和袁小魚對視一眼後,搖了搖頭。

王嬋娟敲著桌子說道:“你們自己說說,我強調了多少次了,對待群眾耐心點,耐心點,你們自己想想聽進去沒有啊?”說著,王嬋娟指著袁小魚,“你還記得自己上次差點和群眾動手吧,啊,還沒有吸取教訓嗎?”

袁小魚縮縮脖子不敢說話,王嬋娟又轉頭炮轟付樂章,“老付啊,你之前就差點和群眾打起來的事情忘記了啊,還是你們局長親自過來坐了一天才把事情解決,現在沒事了你又忘記了?”

“你也是個領導,你看看你怎麽言傳身教的,”王嬋娟繼續說道:“你自己脾氣暴躁就算了,你把小魚這個姑娘帶成了什麽樣子,啊?簡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樣的頭頭,什麽樣的兵,你們窗口就是因為你才總是出這種事情。”

付樂章舔舔幹裂的嘴唇,小聲地說道:“那不是這個趙寬蘭不講道理啊,她根本就不是來辦業務的,就是來找茬的,你沒看監控啊,她打自己女兒打成那個樣子,小魚過去勸她還要打小魚。”

“我也是沒辦法啊才上前的,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小魚被打是吧?你看那家夥體型比小魚寬那麽多,一屁股都能坐死小魚了,我不上前的話怎麽辦啊?讓小魚被她一屁股坐死啊?”

你才被一屁股坐死呢,袁小魚聽見付樂章的話,嘴角下拉差點沒控製住表情。

王嬋娟點頭說道:“是,你說得對,但是群眾和上級不這麽想,他們隻會覺得你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而且你也確實沒有處理好,明明可以有那麽多方法處理好的,結果你選擇了最差的一種。”

付樂章吐了一口氣,指著袁小魚問道:“那你說怎麽處理?我當時應該怎麽處理?一個重男輕女的媽要賣女兒,被小魚阻止了,然後過來毆打小魚,怎麽我們反抗還有錯了?就因為趙寬蘭站在前台外麵,我們站在前台後麵,我們就欠她的了?”

“你當時應該好好說話,不應該動手......”王嬋娟還沒有說完,就被付樂章冷笑著打斷,“你忘記自己怎麽骨折住院的嗎?你當時解釋沒有?好好說話沒有?有用嗎?這些人能夠聽得進去?能夠聽得進去,你至於休息半年才來上班嗎?”

捅死穴啊,付科長!袁小魚看著王嬋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怕付樂章把王嬋娟給氣出個好歹來,就偷偷拉了拉付樂章的衣角提醒他,結果付樂章扯了一下衣服,看都不看袁小魚一眼。

不會還要捅王書記的死穴吧?袁小魚偷偷地收回手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其實她現在很理解付樂章,任誰被人拍下褲子被人扒拉掉,露出秋褲的視頻都不會開心,付樂章好歹是個領導,平時也要點麵子,而且又是一個高中女生的爸爸要給孩子做榜樣,結果卻因為趙寬蘭成了網上的笑柄。

袁小魚到現在都覺得她給蔣招娣解釋讀書的政策沒有錯,一個16歲未到的女孩子,雖然成績不怎麽好,但是也有追求知識和美好生活的權利,不應該被當成一件貨物被父母賣出去,被自己的兄弟吸血。

所以她和付樂章哪裏錯了呢?對這種蠻不講理,滾刀肉一樣的女人,他們隻是自衛而已,並沒有動手打人是吧,不然公安局為什麽隻拘留趙寬蘭,沒有拘留他們兩個人呢。

袁小魚想到這點,弱弱地開口維護付樂章道:“王書記啊,這個事情公安那邊應該有記錄的,我們算是受害者了,批評我們也沒有道理是吧?”

“你......”王嬋娟看著袁小魚嘴巴抖動了起來,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出什麽話,半晌之後她揉著眉心說道:“行,這事情我不和你們扯了,周五大會你們上台做檢討吧。”

付樂章臉色一變,開口問道:“憑什麽?這又不是我們的錯?”

王嬋娟搖著頭,冷笑道:“憑你在政務中心和人打架,政務中心成立起就沒有鬧出過這麽大的輿情事件,憑我管政務中心,我要你做檢討,行了吧?”說完,王嬋娟站起來,打開門,抬了抬下巴說道:“現在請你們回窗口去上班,周五請把你們的檢討書準備好。”

“咚,”付樂章把手邊的一次性水杯砸在垃圾桶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袁小魚見狀對著王嬋娟笑了笑,然後小跑著追了上去。

付樂章走得很快,袁小魚根本沒有追上他,直到付樂章陰著臉坐在窗口拿著文件敲敲打打後她才追上,於是袁小魚就很有眼色地先去給付樂章的保溫杯接了熱水,然後放在他麵前,勸說道:“付科長,不要生氣,生氣不值得。”

說著袁小魚還指著付樂章電腦上貼著的“莫生氣”口訣的貼紙說道:“你看看,為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想又何必,是吧。”

“我沒生氣,小魚,”付樂章的聲音很冷靜,“我就是突然覺得這個工作對我沒有意義了。”

啊?袁小魚愣了一下。

付樂章歎了一口氣,停下打字的動作說道:“你應該也聽其他人說過,我從外麵回來是因為離婚了孩子沒有人照顧,是吧。”

袁小魚點了點頭,是啊,這個事情不光她知道,他們全單位都知道。

“但是我現在複婚了,”付樂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還是你幫得忙,我真的謝謝你了,本來我想著能讓你回局裏麵去,但是......”頓了頓,付樂章苦笑道:“中年男人的悲哀,什麽都做不了,一把年齡給你做了一個不好的表率。”

袁小魚擺手,“不,不,你還是教了我很多的東西了,不然我也不會那麽快熟悉業務的。”

付樂章低下頭笑了笑,然後歎了一口氣道:“可能我還會教給你一些東西,不過希望你用不著,”說完,付樂章遞給一臉茫然的袁小魚一個文件夾,抬了抬下巴,“做事吧,把該做的事情做完,檢討的事情你別管,我來處理。”

真的能處理好嗎?袁小魚拿著文件夾,看著接通了白舒濤電話的付樂章有點擔心,她去網上看過了,當時被拍下來的視頻上了熱搜,現在還在熱搜榜上掛著。

雖然有一部分人發了視頻幫他們解釋這個事情,但是傳播最廣的還是說他們毆打辦事群眾和付樂章出軌渣男的視頻,哪怕那兩個發布視頻的人被約談後寫了道歉書,但是很多人都不相信道歉的內容,反而更相信他們之前的造謠。

有些留言甚至還說是因為被逼著刪除了視頻寫了道歉信,弄得這個事情越來越大,引發的負麵輿論也多了起來,袁小魚上去解釋了一下卻被人追著罵了好久,鬱悶得她都不敢上網了。

可是不上網隻是掩耳盜鈴,網上的輿論還在發展,接下來的幾天裏,不時有網紅跑到他們窗口來,故意排到付樂章那邊要求他服務,甚至有些為了流量不顧一切的網紅還帶著網友送的花圈或者挽聯什麽的點名說要送給紅秋褲科長。

袁小魚害怕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弄出事情來,就找了任昭明和黃洋洋過來守著,有了任昭明這個大塊頭和穿著警服的王洋洋站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網紅倒是收斂了很多,但是過來圍觀付樂章的人還是沒有減少。

不過這時候的付樂章倒是冷靜得很,麵對過來挑釁的網紅並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隻冷著一張臉辦事情,讓袁小魚放心了很多。

到了周五那天,政務中心下班後。

袁小魚捏著一個文件夾,悄悄地走到正在看電腦的付樂章麵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付科長,你檢討寫了嗎?馬上要開工作人員大會了。”

說著袁小魚把文件夾輕輕地放在付樂章麵前說道:“這是局辦公室給你的,他們說讓你參考一下,你看要不要啊。”

“辦公室?”付樂章挑起嘴角,接過袁小魚手裏的文件,翻開看了一下後說道:“哦,真貼心啊,還怕我不會寫,給了我一個模板,看來我在他們眼中就這個水平啊,連個檢討書都不會啊,還需要辦公室先把關啊,那,要不要我寫了在讓他們審核一邊啊?免得我寫錯了什麽,影響辦公室的形象。”

他們還真的那麽說了啊,袁小魚想起辦公室的話,抿嘴轉頭看向其他地方。辦公室那邊的語氣還挺高傲的,意思是付樂章就那點水平就這樣,按照他們的模板做算了,免得到時候出什麽問題。

“行,我知道怎麽做,走吧,”付樂章快速看了一邊模板,然後把文件夾丟在桌子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然後轉身往會議室走。

“科長,模板,”袁小魚拿起文件夾喊道,但是付樂章並沒有回頭,而是瀟灑地擺了擺手。

好吧,高考狀元,985的高才生確實也不需要這個東西。袁小魚笑了笑,把文件夾丟在桌子上,跟在了付樂章後麵。

政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大會,一般都是先介紹一下整個中心辦件的情況,然後重點表揚某些優秀窗口,批評一下遲到或者和群眾吵架的窗口,最後再由王嬋娟來總結一下,再說一下下一步工作要求。

這一次袁小魚他們窗口的檢討就被排到了批評的那個環節。等會議主持人通報完各個窗口的情況後,付樂章就空著手上台了。

“大家好,我是人社窗口的付樂章,”付樂章調整了一下話筒的高度,說道:“在窗口工作了很多年,很多人都認識我,所以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先說說這個檢討的事情,首先,我自認為我對得起窗口的工作。”

看著台下竊竊私語的人,付樂章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來我窗口辦事的群眾,我從來都是負責到底的,他們資料不全或者有什麽其他問題,我都是盡力幫助,因為什麽,因為我是從農村出來的,我知道基層群眾辦事情有多難。”

“可是我們窗口麵對的群眾麵太廣,出生到去世,低保戶到高學曆人才,我們都要打交道,難免要和某些群眾發生一些摩擦,但是我不是在這裏訴苦,隻是希望請中心正視一下這個問題,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工作人員的錯誤。”

“而且,這一次發生的事情,還不是因為工作原因引發的摩擦,”付樂章冷笑一聲,說道:“是一個賣女兒媽,賣不成女兒了,來打擊報複我們給她女兒解釋讀書政策的工作人員,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手,沒有辱罵過她,除了自衛以外我們沒有任何行為。”

“但是,所有人都說我們錯了,所以我們不應該給她女兒解釋讀書的政策,應該讓她女兒被賣是嗎?不應該自衛就應該被打,對嗎?”

付樂章看著王嬋娟的眼睛說道:“我不是聖人,就是個凡人,天天還頭疼房貸、車貸、女兒高考那些事情,我思想境界沒有那麽高,我就認為我沒有任何錯誤。”

“所以,”付樂章對著一臉擔憂的袁小魚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正色道:“我付樂章決定辭職,不幹了,我不當這個公務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