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探風
春滿樓的改建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而離悠城的百姓亦是對此頗為關注。
雖說春滿樓如今換了主人，而且從外貌來看，整座春滿樓煥然一新，與先前的並無半分相似之處。
可是卻還是沒有人敢上前靠近。
在他們眼中，春滿樓死了太多條人命，是凶宅。
在離悠城有個傳統，如若是死過人的凶宅，須得請來得道高僧超度淨化七七四十九日，待到四十九日後則是由道士前來開壇做法，除掉一些徘徊不走的怨魂，這凶宅方才能夠被淨化。
薑如煙也是依照規矩請來了高僧誦經，而且特意買下了春滿樓旁邊同樣荒廢的小鋪，來供高僧誦經超度。
薑如煙更是在這兩鋪子前栽種了十來棵梅花樹，紅梅妖嬈，香氣環繞著整條長樂街。
長樂街鮮少有人種梅花的。
畢竟是條尋歡作樂的街市，梅花太過冷豔，與長樂街怎麽瞧著都是不大相配的。
可是當薑如煙將梅花帶入長樂街時，他們又是喜愛不已的。
“我說呀，咱們這花名倒是也不如叫個梅字，說不定那些個文人墨客更喜歡呢。”
“就你肚子裏墨水多，他們到時候拉著你鬥詩我看你可怎麽辦！”
兩名妓女倚在門上笑著，雖是寒冬臘月，可她們也隻披著一件毛裘，裏頭香肩微微露出，引得人想入非非。
她們不曾著妝，瞧著方才起來，分外慵懶的模樣。
“鬥詩？”薑如煙好奇問道。
原本被陌生人搭訕，尋常人都該是尋個借口走開。
可那二妓女瞧著薑如煙好奇，自來熟地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呀，咱們這兒最多的恩客就是那些個窮酸書生。那些書生呀銀子沒有多少，總是拉著你講那些風花雪月的，尤其是愛吟詩。”
“是呀是呀，那些個酸酸臭臭的詩句總是說個不停，第一次見了你就說你是天選之人，這輩子都要與你長相廝守。其實他們不過是想要騙你少收些酒錢，下次你看見時，他們又是在其他女人懷中說這些相同的話。”
兩人相視一眼，咯咯笑了起來。
她們雖說在笑，可是這其中卻有著不少苦澀自嘲意味。
她們像是在說笑那些被書生欺騙的妓人，可字裏行間都像是在笑話自己。
薑如煙沒有細問，隻是附和地笑了笑，說道，“這些書生總愛是說些不著實際的空話，欺騙了別人的真心，終究有一日要付出代價的。”
二人連連點頭，隻覺著薑如煙這話說的投機，瞬間將這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視作了自己的知己好友。
她們親昵地拉過薑如煙的手，細細看著，止不住地誇讚著，“姑娘你這保養的真好，平日裏是怎麽嗬護的呀？”
“不過姑娘打扮瞧著不是長樂街的人，可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另一人聽了這話趕忙嗔怪地拍了下她的胳膊，責備她胡亂說話。
的確，就算當真是哪家的千金，在長樂街這種煙花之所出現也是不願被認出的。
一女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趕忙從身後的小籃子裏抓了一把包好的酥糖塞到薑如煙手中，“姑娘可別在意方才我說的些胡話，咱們長樂街好客，隻要是來了長樂街，咱們便是可以做朋友的。喏，這些是今日嬤嬤才做的，你嚐嚐，可好吃了。”
薑如煙不曾推拒，欣然接過。
而不遠處的小春恰好跑來，她氣喘籲籲，瞧著有什麽急事。
“小姐！江大人來了！”小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那兩位妓女聽了這話，交換了一下眼神，慌張地便是要下跪行禮。
可薑如煙卻一把攙扶住她們，示意她們無需行禮。
“草民有眼無珠，不曾認出五小姐身份，罪該萬死！”
薑如煙搖了搖頭，她晃了晃手中的酥糖，笑道，“多謝你們的糖，我會好好品嚐的。對了，不要告訴別人我的身份，下次我會再來找你們的。”
說罷，薑如煙便是準神欲走，可是她忽然想起什麽，連忙回頭小跑了回去，“險些忘記了，你們的名字是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糾結片刻後，瞧著年長些的妓女小聲答道，“回五小姐的話，奴家喚作小茗。”
“奴家花名雪燕。”
“薑如煙，我們知曉了彼此的名字，日後便是無需這般拘謹了。我會在長樂街待上一段時間，如若你們有問題的話，可以前去春滿樓找我。”薑如煙說著便是取下腰間的玉佩，她將玉佩遞給二人，隨後便是瀟灑地擺了擺手快步離開。
小春不解薑如煙為何這般做，在離的遠些了後，方才悄聲問道，“小姐，你為何要與兩個妓女打好關係呀？”
“長樂街的消息流通最為頻繁，許多達官貴人的密報都在這裏被私密地流傳著。如果我想要得到這些密報，那麽就要與這裏的人打好關係。”薑如煙解釋道。
小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過她更為在意的則是薑如煙口中說的情報。
小春以為，薑如煙花光積蓄買下這裏，真的是為了開間酒肆賺大錢。
可事實上好像並非如此。
薑如煙無論做什麽，小春都是絕對的支持。
隻是小春隱隱覺得，薑如煙似乎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
她下意識想要勸阻，想要將薑如煙拉回來。
一縷日光傾瀉而落，灑在薑如煙如瀑的長發上，襯的她整個人金光奕奕。
薑如煙僅僅是站在那邊，似乎就已經足夠耀眼。
這是小春第一次覺得薑如煙這般耀眼。
在她的記憶裏，薑如煙總是藏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那裏暗無天日，為了活命隻能不斷地往更深層躲藏。
那時候小春總覺得，薑如煙會不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這泥濘中無法掙脫出。
可是現在，薑如煙就站在光裏，她無需旁人去點綴，她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小春，快些跟上。”薑如煙笑著催促道。
小春回過神，明白過去的黑暗再也不複存在，她揚起燦爛的笑容，應道，“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