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山

神女的送山儀式定在了次日的清晨,在雪山第一縷陽光落下時,薑如煙和江秋寒將被隊伍送上密道。

這一夜薑如煙將接受村民們的祝福語膜拜,更為重要的則是接受村民們的許願。

村民們會將自己的心願寫在紙條上貼在薑如煙將要搭乘的小轎子上,在這一夜虔誠地進行祈禱,希望未來的三十年內雪山村風調雨順。

薑如煙將衣裙攏在了紅布之後,叫村民們覺得自己還坐在紅布後接受禱告。

她輕車熟路地翻出窗子,按照記憶找到了關押江秋寒的房子。

江秋寒盤腿坐在籠子裏,閉目養神著,在聽到有人進屋時也不曾睜眼,卻低低開口問道,“他們沒管你?”

薑如煙晃了晃手腕,她隨意揀了張椅子坐下,說道,“這籠子困不住你,你一直待在裏麵,難道不想出來找找線索?”

薑如煙說罷,再扭頭時江秋寒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將那幾乎要喊出的驚叫聲悉數咽了回去。

“雪山村我已經大致弄清楚了,所有的村民們幾乎是無腦地去信仰著神女能夠帶來光明的未來,他們之中並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江秋寒淡淡道。

他身後的籠子隻開了一道口子,而所有的鎖鏈都沒有被動過。

江秋寒分明隻比薑如煙早到了一炷香的時辰,可卻似是已經摸清了整個雪山村。

薑如煙倒是有些好奇,江秋寒到底是從何處收集了消息,更好奇他是怎麽打開的這個籠子。

“你說你想要救的那個人,我認識麽?”薑如煙試探地問道。

在成親之前,薑如煙收集過一些關於江秋寒的消息。

其中便是包括江秋寒的過去。

江秋寒乃宮中一宮女的私生子,依照當時的規矩,宮女與江秋寒都須得被處死。

而宮女不忍剛出生的嬰兒被處死,故而散盡積蓄,讓嬰兒跟在一個老太監身邊,作為過繼子平安長大。

但那位宮女則在不久後因為觸犯宮規,被淩遲處死了。

江秋寒長大後曾經去祭拜過一次宮女,也僅僅隻有那一次。

薑如煙想著,如若江秋寒真的有想要複活的人,大抵就是那位宮女了。

“你自然是不認識的。”江秋寒答道。

薑如煙晃動著腳掌,她緊緊盯著地麵,試探地問道,“江秋寒,你知道這世間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法子罷?”

江秋寒沒有回話,隻是靜靜望著窗外。

夜色籠罩著整個村落,可村落仍舊燈火通明,村民們虔誠地誦讀著經文,似乎這樣就可以將自己所想完整地傳達給神明。

薑如煙有時候想,倘若這世上真有神明,那麽神明也應當是不會插手於人間任何事的。

他們更像是在俯瞰人間,至於百姓如何苦痛,他們也皆是一概不問。

所謂的供奉,大抵也隻是叫尋常人更為安心一些。

“我不知道。”江秋寒望向薑如煙,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薑如煙能夠感受到江秋寒那近乎迫切的目光。

他好像幾乎是懇切地想要薑如煙同意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卻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盯著薑如煙,盯的薑如煙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但是哪怕隻有一分的希望,我也會去嚐試。”江秋寒認真道。

這還是薑如煙頭一遭看到江秋寒這般認真的神情。

江秋寒似乎總是雲淡風輕的,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有著這般起伏的情緒。

可是眼下薑如煙的確能夠感覺到,江秋寒內心想要找到雪蓮的迫切焦急之心。

薑如煙知曉的所有關於江秋寒的消息裏,唯有那個宮女當是值得他這般去做了。

在被交付給老太監後,待到合適的歲數便是也做了個宦官,成為了太子伴讀。

世人都以為老皇上長命百歲,而那時自會有更為優秀的皇子來代替太子登基。

可是誰都沒料想到,老皇上竟然突然病逝,而少年太子與他的伴讀掌權。

一時間,後宮裏最不起眼的兩人頓時站上了權利的巔峰,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故而在江秋寒掌管東宮後,關於他不少的負麵消息一齊傳出。

薑如煙亦是聽到了不少。

“倘若救不了你想要救的那個人呢?”薑如煙問道。

晚風吹動江秋寒的發絲,他那俊逸的臉頰隱沒在夜色中,唯有一縷月光映照在他的眸上。

他撐著臉頰往遠處看去,縱使薑如煙不去看,也明白他在看雪山。

“那就等著下一次機會,直至我死,我都不會放棄任何一次機會。”

*

清晨的第一縷日光升起時,村民們便是抬著轎子將薑如煙和江秋寒送去了密道。

全程轎子都不曾被揭開,而籠子亦是罩上了厚厚的布。

期間薑如煙試圖偷偷揭開一角轎簾,可那抬轎子的人卻仿佛長了雙眼睛在轎簾上一樣,當薑如煙想要靠近時,他便是用那沙啞詭譎的嗓音提醒道,“神女,密道已經是凡塵俗世的髒物,在抵達山巔前,你是不能沾上髒物的。如若沾上了,我們便也隻能夠選新的神女。”

那人的嗓音聽著像是被割斷了聲帶,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便是大口大口喘著氣,似乎耗盡了力氣。

薑如煙不得不縮回了手,隻得暗暗聽著這些人的腳步聲,還有附近細微的動靜。

這裏有水滴聲,可以聽出密道十分的空曠,一滴水滴都可以泛出回響。

薑如煙腦海裏過了一遍在雪山村見到的屋落,卻是沒能將任何一座對上能夠與如此空曠的密道相呼應的屋子。

就好像他們根本不是從村子裏挖鑿出的這條密道,而是......

薑如煙還在思忖時,轎子已經穩穩當當放下。

抬轎人囑咐了句請神女珍重,隨後便是沒了聲音。

薑如煙小心翼翼地揭開轎簾,映入眼簾的便是白茫茫的雪霧。

那是漫無邊際的,毫無生氣的雪霧。

它彌散在雪山之巔,猶如在向世人昭示著它的威嚴。

在這一片雪霧中,山巔什麽都沒有,舊神女、雪蓮,什麽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