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琪年

清冷的夜色中,薑如煙孤身站在陳家大門前。

正門褪了色,斑駁的紅漆七零八落地糊在門扉上,瞧著有些寒酸。

而在正門上方則是懸著一塊牌匾“陳府”。

在以前,這裏懸掛著的門匾是將軍府。

薑如煙給了車夫一錠銀子,叮囑他今夜不要將大夫人之死一事說出去,隨後便是自己尋來了陳府前。

比起其他權貴的府邸,陳府要顯得寒酸老舊許多。

單單是從門外看去,不僅僅是正門的破舊,更是它連側門都不曾設立。

在離悠城,稍有名氣的權貴都會在自家府邸前開設一扇側門。

因為正門大多時候隻是個擺設,除了大宴席,其餘時候皆是緊閉著,以此來減少損耗。

而平日裏下人和訪客皆是走的側門。

但倘若是不大的府邸,倒是也免去了設置側門的麻煩。

依照那些個權貴的話來說,這種連側門都不設置的府邸,不過是個岌岌可危的危樓。

危樓隨時都傾塌,陳府也隨時會崩塌。

薑如煙耐心地等待著下人前來開門,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趕來為她開門的不是下人,正是當朝禦前侍衛——陳琪年。

少年頂著一張因為常年在沙場征戰而曬的黝黑的臉蛋,可麵容上的稚氣還未完全褪去,仍舊帶著幾分少年意氣。

他披著一件舊衫,頭發也有些淩亂地披在肩頭,眉眼間瞧著有些倦色。

陳琪年不曾見過薑如煙,正困惑於為何胡有陌生女子亥時出現在自家門前時,薑如煙卻是先亮出劍穗。

陳琪年方才還困倦的神情陡然間消散,他一個激靈接過劍穗,確認是江秋寒的物什後,蹙眉問道,“他怎麽了?”

“有小道消息,說叛軍在黃家村私會,他帶人前去找尋線索了。”薑如煙一麵說著,一麵小心謹慎地將劍穗重新收到自己的荷包裏。

聽到叛軍二字,陳琪年瞬間精神了起來。

他衣服也顧不得換,大步就要往外走,還是薑如煙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勸道,“夜深露重,小將軍先換好衣衫再去也不遲。而且江秋寒讓你帶我一起。”

一聽要帶個女人去找叛軍,陳琪年的眉頭恨不得擰成麻花。

“瞧著姑娘這副穿著,該是哪家的千金。此行危險重重,姑娘還是莫要跟著了。姑娘如若有什麽想要轉達給秋寒,我可以替你轉達。”陳琪年的拒絕之意足夠明顯,就差是擺在明麵上叫薑如煙不要再跟著自己了。

可薑如煙卻認真道,“叛軍一事是我發現了端倪,小將軍眼下對我有偏見可是萬萬不應當的。更何況......”

薑如煙頓了頓,還是補充道,“我是秋寒的未婚妻,他既是讓你帶我前去,必定是有他的道理,我想你應當知曉罷?”

陳琪年一聽到未婚妻三個字,眼眸瞬間瞪大。

他瞧著還不曾聽到過這個消息,驚愕地上下打量起薑如煙。

薑如煙被他的視線來回掃著,頗有些不舒服的。

可是她也隻是按壓下內心的不適,勉強撐起力氣,繼續說道,“小將軍還是莫要耽擱了,這叛軍可是不會等人的。”

這下陳琪年才是立馬反應過來他們還有要事在身,忙不迭示意薑如煙跟著自己進屋去。

和屋外看到的相差無幾,陳府裏麵並不寬敞,甚至可以用狹小來形容。

陳府隻有三間屋子,正廳也是小的隻容納下了一張老舊的餐桌和兩排椅子。

平日裏用來招待客人的廂房瞧著是住了下人,如今因為等到了動靜正點了燈來看。

那下人是個兩鬢花白的男子,拄著拐杖吃力地走出屋子。

老人瞧著約莫過了花甲之年,連照顧自己都費勁,更是別提照顧陳琪年了。

“樺叔你回去休息罷,我要出門一趟。”陳琪年說道。

他隨意地換上一身衣衫,又是叮囑了樺叔幾句,瞧著他進了屋方才放心地喊薑如煙一同出門。

陳琪年牽出一匹汗血寶馬,自己翻身上馬後,朝薑如煙伸出手。

薑如煙熟稔地借力上了馬背,陳琪年禮貌地與她拉開距離,雙腿用力,這寶馬便是如箭一樣地飛了出去。

冷風唰唰地灌入薑如煙的衣服裏,她長發飛舞,迫使陳琪年不得不替她壓住亂飛的發絲。

先前還不覺得,眼下薑如煙被這冷風一灌,隻覺得渾身發寒的厲害,身子也是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陳琪年不曾察覺,一心隻想快些趕去黃家村,忍不住又加快了速度。

“小將軍,你同秋寒認識許久了麽?”薑如煙大聲問道。

冷風悉數灌入薑如煙的嗓子裏,嗆的她心肺一陣揪痛。

可是薑如煙卻還是繼續大聲問道,“小將軍府上隻有樺叔一個下人麽?”

陳琪年“駕”了一聲,隨後答道,“我與秋寒從小相識,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府上也隻有樺叔一個傭人,不過比起傭人,他更像是親人。”

薑如煙應了一聲,隨後將衣領抓過,將自己的腦袋埋入衣領中。

陳家乃將軍世家,至陳琪年這一代的男子皆是在朝中為將,再不濟的也是在軍中當值。

昔日的陳家聲名顯赫,乃是整個大晏都崇敬尊重的家族。

在陳家最鼎盛之時,陳老將軍帶兵回城時,百姓們甚至會自發地前去迎接陳家軍回來。

可是後來,陳家出了一檔子事情。

陳家在十年前出過一場冤案,當時的陳老將軍被扣上了叛黨的帽子,一時間鼎盛的陳府一夕之間被抄家查封,所有的家眷都被一齊打入天牢等待審判。

陳老將軍聲稱自己不曾與叛黨勾結,乃是有人誹謗。可是當時的老皇上不曾聽陳老將軍的辯解,聽信讒言,不顧朝臣阻攔,宣判了陳家結黨營私一事為真。

一時間,昔日備受愛戴的陳家陡然間成了眾矢之的,百姓們唾棄陳家,而權臣們亦是不敢為他們說話。

陳老將軍與陳老夫人乃忠烈之後,不堪受辱,在天牢裏與老管家交代了好生照顧少爺,夫妻二人便是雙雙撞牆自盡,以示清白。